战场,本就是以生命为筹码的豪赌。

但集市方向腾起了烟尘,王都里好像平地起了一场沙尘暴。

“那是……”托雷斯的声音中透出极大的警惕。

“停下!回撤!”他忽然大吼。

巨大的圆形石块从烟尘中滚了出来,加速去向炽天使们,它们一边滚动一边石屑飞溅,地面为之震动。臼炮和滚石,只有这种最暴力的武器才能对炽天使构成威胁,托雷斯猜得没错,锡兰军也看得很清楚。

“看准滚石之间的空隙躲避!”托雷斯又一次吼叫。

这次骑士们都遵从了命令,因为实在无法等待了,回撤是来不及的,不闪避他们都会被碾压。臼炮群还持续地轰击着,双重压力之下,炽天使们竭尽所能地发挥。

一名炽天使被压断了腿,又一名炽天使被炮弹截去了整条胳膊。

滚石阻断了他们的退路,埋伏在广场周围的锡兰军人们吼叫着入场。他们的武器装备相对于炽天使而言简直可以说是手无寸铁,但他们悍不畏死地冲上前来,用人海战术拖住了西泽尔和他的部下们。

“他们这是要拖延我们,不让我们跟黑龙碰面!”托雷斯大吼。

骑士们刀剑旋舞,肩头的连射铳扫出巨大的扇面,把那些仅穿着皮质甲胄的人体轰飞出去,血光四射,莲花广场顷刻间化为地狱。

西泽尔跟托雷斯的判断相同,此时此刻对于锡兰军来说,最有利的战术就是先行歼灭自己这支突击队,付出再多的生命都是值得的。如果让两支突击队合并,那战斗力增加可不止一倍。

但黑龙在哪里?黑龙真的会来救援么?黑龙希望的也是是自己全军覆没。

西泽尔第一次杀了人,血沿着龙牙剑流淌。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是杀了人还是伤了人,在机动甲胄里面他的视野受限,只觉得那些锡兰人无休无止地扑上来,自己无休无止地挥剑。

臼炮已经不再吼叫了,滚石这东西准备起来困难,也是用一波就用完了,炽天使的战斗力开始展现,锡兰人终究是没有更有力的武器能够贯穿他们的装甲。

“何塞哥哥!我们去哪里?”西泽尔大喊。

他本不该在无线电里叫托雷斯何塞哥哥,这显然会降低他在部下们心中的威严,但他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了。

“王宫!”托雷斯的声音冷静沉着,“锡兰王是你的战利品!我来这里就是要确保由你的手抓住锡兰王!”

“是!”西泽尔下意识地说,好像他是托雷斯手下的小兵……没办法,他这么回答托雷斯回答了七八年了。

这时候密集涌上的锡兰军人忽然退后,他们周围空出了一大片空地,骑士们怔住了,不解地对视。难道说锡兰军放弃进攻了?这些不要命的锡兰人会这么容易放弃?

锡兰军调转头,奔跑着撤离,臼炮的吼声再度响起,骑士们仰望天空,炮弹的弧线仿佛火流星群。

“他们……一直在校准弹道!”托雷斯也呆住了。

连他也忽略了某件事,锡兰军对他们最有力的武器是臼炮,为什么臼炮齐射之后就沉默了?他们并未找到臼炮阵地,也无从谈起破坏它,那臼炮为什么沉默?又是为什么锡兰军明知道人海战术对炽天使收效甚微还不顾一切地冲上来送命?

那是因为他们在校准臼炮的弹道!臼炮那种老式炮的问题是准头很差,必须连续发射,根据前一次的落点来校准弹道。

原来前面那轮密集的炮火,遍地开花,却根本就不是锡兰军的杀手锏。真正的杀手锏这才登场,他们被锡兰军的人海战术推到了这个位置,所有臼炮的着弹点都被校准在这个位置,然后万炮齐发!

西泽尔望向托雷斯,他知道自己只剩下几秒钟了,当你看到炮弹的弧线,几秒钟后炮弹必然落在你头上。他想跟托雷斯说声对不起,说你教我的我还是没学好,我是个笨学生……

托雷斯忽然从后方抱住了他,大吼,“所有人保护指挥官!”

骑士们一层叠一层地围绕着西泽尔,背向外侧,弯下腰来形成钢铁的壁垒,在西泽尔头顶上方,那些钢铁的人形相互支撑。

“不!不!怎么会有这种战术?你们疯了你们会死的!”西泽尔嚎叫起来。

他确实不知道这种战术,炽天骑士团的战术他差不多学全了可没有人教会他这个战术。被臼炮直接命中或者被碎片近距离崩到,对炽天使来说也是致命的,可如果你有十名炽天使的甲胄作为你一个人的护甲呢?

十个人的命换你一个的,可西泽尔并不觉得安心而是羞愧和愤怒,好像被人看扁了那样。

“因为没必要,”托雷斯的声音异常地清晰,“你的手要去折断敌人的战旗。”

炮弹密集地落下,爆炸声里好像全世界都在崩坏,西泽尔感觉到自己身边的人在爆炸的冲击波中震动,血流在他的头顶。

他嘶哑地吼叫着,听着骑士们相互报告生存情况,“二号生存……四号生存……九号生……”

九号的声音就此断绝,他没来得及说完就有一发炮弹在他正背后几米的地方爆开。有些人再也没有发出声音,西泽尔甚至都不记得他们的相貌和名字,他们却为自己而死。

这却还不是恐怖的极限,接下来传来了蒸汽爆破的巨响。西泽尔看不见,却能从声音意识到那是什么武器在发射……马其顿阵,蒸汽弩机“马其顿阵”!

东方人并非全然没有机械技术,只是落后于西方较多,他们得到了马其顿阵,把它变成自己的武器,这样他们除了滚石和臼炮,就有了第三件能够杀伤炽天使的武器。

那种武器本是由教皇国研发的,用蒸汽炮来启动长矛,长矛藏在蜂窝般的弹槽里。密集的矛阵射出,就像金属的荆棘丛。

爆炸的威力是四散的,而马其顿阵的威力都聚集在矛尖,它们的威力足以贯穿机动甲胄的装甲板。教皇国很快就意识到这种结构简单但威力巨大的武器对于自己并无很大的用处,但要是落到东方人手里才麻烦了,于是这种武器的图纸被封存起来。

但最后锡兰人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得到了它,复制了出来。

西泽尔看不见,但从外部可见,雾气中射出了蜂群般的长矛,让人产生了短暂的幻觉,以为一片乌云飞来遮蔽了天空,下一刻,密集的矛枪抵达,它们才是“乌云”的本体。钢铁暴雨中,骑士们再也没有报告生存状况,但他们最终撑住了。

齐射结束,锡兰军小心翼翼地逼近,在他们的眼里,那些恐怖的铁傀儡终于化成的箭垛子,每个人的背后都背着无数的矛枪。可他们为什么用那种奇怪的站姿呢?背向外抱团站在一起。

“西泽尔,握紧你的剑,准备轮舞。”电磁干扰的沙沙声中,托雷斯轻声说。

西泽尔惊喜地简直要哭出来,原来托雷斯还活着,对他最重要的那个人还活着。有那个人在,他就还有勇气战斗下去。他仰头看去,上方就是托雷斯那张狰狞的铁面,可在西泽尔眼里那是世界上最温暖的面容。

“何塞哥哥你没事!”西泽尔握住了龙牙剑的剑柄。

“差点就死了,但当然得没事,我还得带你去抓住锡兰王。”托雷斯的声音冷了下来,“你的龙牙剑呢?抓紧你的龙牙剑,我数到三。”

“1、2、3!”

西泽尔和托雷斯同时动作,推开了身后血迹斑斑的骑士们,两柄龙牙剑辉映,在雾气中竟然闪动着烈日般的光芒。

他们风车般轮舞起来,形成巨大的剑圈。

这时远处响起了沉雄的号声,像是几十头巨龙聚集在一起引颈长啸。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望向那个方向,莲花广场上骤然安静了。

雾气中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伟岸的黑影们奔跑着逼近,肩扛绣着黄金十字的战旗。那面旗帜如此之大,简直遮天蔽日。

这一幕让人有种幻觉,仿佛那些根本就不是人类,而是太古时代的众神,他们在浩瀚的荒原上跋涉了千年,重返这个世界。

“青铜牧者”、“银色风暴”、“剑齿虎”、“拂晓之枪”……十三名甲胄骑士以一字阵形逼近,像是一道移动的铁壁。

黑龙所部,全军降临!

第三十九节 谎言

以黑龙为首的骑士们试图快速推进来救援西泽尔和托雷斯,但锡兰军的人海战术减缓了他们的速度。

锡兰军人们抓着红水银炸弹、迎着炽天使们的弹幕往前冲,绝大多数在半途就随着一声轰然巨响化作耀眼的光亮,但也有极少数成功地抱住了某位骑士,若是骑士没有来得及摆脱他,就跟他一起化作白炽色的火焰。

锡兰军的意图很明显,不惜一切代价阻止黑龙和红龙的碰面,优先吃掉其中的弱者。

震耳的枪声从远处传来,射速极慢但是很有节奏,那支枪每次发射,便有一道燃烧的火流贯穿整个广场,把沿途所有的生命化为灰烬,无可阻挡,亦无从逃避。

锡兰军把沉重的铁盾捆在小车上来抵挡炽天使的炮火,但那支枪把这些防具摧毁殆尽,它的弹道上,高温把人体和钢铁一起融化,甚至于黏结在一起。

“圣枪装具·朗基努斯!”托雷斯划出一道带血的铁光,“黑龙竟然能够操纵那种危险的武器了!”

开枪的人毫无疑问是黑龙,他的身形还隐藏在渐渐消散的雾气中,但枪声宣告着他无处不在。

锡兰军想吃掉西泽尔这支,这战术没错,但并不容易达成,因为西泽尔身边有托雷斯。时至今日西泽尔才意识到何塞·托雷斯何以号称炽天骑士团排位第三的骑士,分明他是那么地温和,给人一种文官的错觉。

但这名“文官”进入杀戮状态的时候却是那么地恐怖,战技和战场经验结合起来,给锡兰军带来的压力远比单兵能力出众的西泽尔大,他挥舞着龙牙剑在人群中旋转,所到之处人体飞空,鲜血如幕。

在他的保护之下西泽尔渐渐靠近黑龙所部,两柄龙牙剑的配合,配合左手火铳的高速点射,不给锡兰军任何空隙。

炮声震耳,臼炮再一次齐射,分明广场上绝大多数人都是锡兰军,但锡兰人的炮火还是轰了下来。如果舍不得伤亡的话他们是无法对炽天使造成致命威胁的,即使赔上一百个锡兰勇士的命,换一具炽天使,他们也是值得的。

但炽天使骑士的反应能力还是远远地超出了锡兰军的猜想,他们明知道臼炮群在附近,怎么会没有准备?当炮弹的火光在天空中出现的时候,炽天使们立刻判断出可能的落点,抽出背后的巨盾护身,同时高速移动,避开了绝大多数的炮弹碎片,至于那些细小的碎片,只是打在装甲板上叮当作响。

倒是因为臼炮的轰击,前方的锡兰军被荡空了一片,隐约出现一条跟黑龙汇合的通道。

“西泽尔!突击!”托雷斯低吼。

西泽尔本已有些疲惫,但在杀出重围的希望之下猛然振奋,龙牙剑和火铳交替攻击,大踏步地冲开人流。

再有差不多一百米双方就能碰面了,黑龙所部已经收起了远程武器只用刀剑战斗,以免误伤西泽尔。骑士们形成箭矢队形,摆明了是要强行突破锡兰军来救援西泽尔和托雷斯。

可西泽尔忽然听不见自己身边的剑风了,那些由何塞·托雷斯挥舞出来的、地狱般的剑风。

他分明就要突出重围了,这个当口不容他任何松懈,可他不安地回头,任凭两名锡兰军对着他的后背射击。

托雷斯并没有跟上来,他早已淹没在锡兰军人的海洋里了。那钢铁的人形缓缓跪下,汩汩的鲜血从背后的创口中涌出,染红了所有的装甲,像是一件鲜红披风裹着他的身体。

锡兰士兵如蜂群那样扑在他背后,用火铳顶着他的后背射击,想要在甲胄上打出一个孔来,用匕首去刺他的眼孔,想要弄瞎他。

原来他并没能避开马其顿阵的攒射,那唯一但致命的长矛从背后贯入,刺穿了他的身体,只差一点点就会从身体前部透出来。但他砍断了矛柄,燃烧着最后的生命力战斗到了这一刻。

他撒谎对你说他没事,他要你鼓起勇气跟他冲出重围,他说即使只有你们两个人也能赢得这场战争,你们合在一起所向披靡,你们能打败黑龙世上再没人能做到……其实他都是骗你的。

你其实跟着一个早已注定死去的人战斗到了这一刻,是的,杀出重围,但只有你能杀出重围……只有你一个人。

“不!不!不!不!不!”西泽尔尖利地吼叫。

他的眼睛直了,他的血冷了,他眼里再没有旁人,他狂奔向托雷斯,冲回包围圈,龙牙剑斩出疯狂的剑弧,把任何想要阻挡他的人都斩断!

他从未那么纯熟地运用他学会的杀人技巧,现在这些技巧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他的剑上,他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他只要去到托雷斯身边。

在托雷斯倒地的那一刻,西泽尔抱住了他。

数以百计的锡兰士兵围绕着他们,却不敢逼近。他们几乎胜利了,他们成功地杀死了敌军中最勇猛的那名骑士,却在一个男孩面前震惊了……那个看起来柔弱、一直是累赘的男孩,在回首看见托雷斯跪倒、锡兰军扑上的一幕时,忽然间变了一个人,他的剑光之凶暴、杀戮之无情,完全凌驾于托雷斯之上。

没有人敢于靠近他,人们看着这最后的两名骑士、浑身染血的骑士,他们钢铁的身躯彼此拥抱。

西泽尔颤巍巍地摘下自己和托雷斯的面甲。这一次他没有哭,因为已经哭不出来了。

“这一次可不是空包弹了,”托雷斯虚弱地微笑,“这样的死法我可是赚了呢,没有死在博尔吉亚家的圣堂里……而是作为骑士堂堂正正地死在战场上。”

“不要啊何塞哥哥!不要啊!你要是不在了……我会很孤独……”西泽尔试着想把他扶起来。

眼泪终于涌了出来,却感觉不到自己在哭,他大吼说军医官!军医官!军医官!他的声音在诺大的莲花广场上回荡,他想找一个军医官来给何塞哥哥止血,可围绕他的只有无穷无尽的锡兰人。

真的……别死……你要是不在了,我会很孤独。

三年前那个夏夜又回来了,那时我漫步在一望无际的红松林里,想要逃离,想要逃离这个我依赖着什么人才能活下去的世界。

也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吧?他怜悯我,把哥哥还给了我,今天想起来空包弹什么的就像戏剧情节一样啊,那是神吧?是神的怜悯,但神的怜悯只有三年,三年后他还是把赐给我的拿走了……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只有三年啊……

哥哥,别死啊!走到今天我们历尽了千辛万苦,我们就要赢了啊!我们就要能当人上人了啊!再也没有人能欺负我们,我们称王称霸的时候就要来了!这时候你怎么能走呢?

“西泽尔……西泽尔听我说,你这样我会死得更快的,你在扩大我的伤口……把我放下,我还会多点时间。”托雷斯轻声说,“别任性。”

西泽尔跪在托雷斯身边,呆呆地看着这个满脸血污却微笑的男人。

“孤独么?小孩子总觉得自己很孤独,其实人是越长大越孤独的,因为你能听他话的人越来越少,路要自己走,”托雷斯沉重地喘息着,“但别怕啊西泽尔,勇敢地走下去,就好像……我还在你旁边跟你一起走那样。”

他的眼帘渐渐低垂,目光渐渐暗淡,显然生命已经到了尽头。

“不不!何塞哥哥!不要离开我!你还要回去看你妹妹的!你妹妹要嫁给爱她的人!”西泽尔的铁手和托雷斯紧紧地交握,他做不了任何事,只能给托雷斯找活下去的理由。

内心里有动力的人就能活下去,这也是托雷斯教他的。

托雷斯的眼睛果然微微地亮了起来,他怔怔地看着西泽尔,看了很久很久。

他忽然笑了,“笨蛋,我骗你的……我确实有个妹妹,可她很小就夭折了……我那么说,是因为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好像个小女孩……”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炽天骑士团,何塞·托雷斯中校,阵亡。

星历1884年,在锡兰王都,锡兰远征军的战士们遥望了红龙的苏醒。

当时他们蜂拥入城,想要救援陷入苦战的西泽尔·博尔吉亚少校,那位少校被传为军部的宠儿,未来炽天骑士团团长的候选人。

战士们并不愿意把命花在拯救这种贵胄身上,但是迫不得已只能往前冲,但他们遭遇到了近乎疯狂的抵抗,看着莲花广场就在前方,却不能突破锡兰军的人海攻势,眼睁睁地看着伤痕累累的西泽尔少校战至最后一人。

但这时候无法想像的逆转出现了,那具苍红色的甲胄自尘埃中站起,狂怒地咆哮着,手提两柄龙牙剑如风车般横扫了莲花广场,只有一个词能形容那惨烈的一幕,就是“血流成河”。

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西泽尔少校已经拖着利剑、踏着层层石阶去向了锡兰王宫,就像一位登基的王……却走得那么疲惫。

第四十节 王的挽歌

西泽尔终于踏上了锡兰王宫的地面,宫殿在熊熊燃烧,若不是穿着甲胄,地面会灼热得难以落脚。

从前这应该是一座精美的建筑,梁柱上镶嵌着珍珠和砗磲,花园中的泉眼日夜不停地喷吐清泉,但现在它看上去更像地狱,乌木大梁毕毕剥剥地燃烧,高大的拱门在西泽尔头顶轰然倒塌……被他一剑砍成两段。

放眼望出去,整座城市都在燃烧,拖着蒸汽的巨大身影出没在城市的各个角落,搜索最后的锡兰守军。黑龙和他带领的骑士们终于来了,胜负也再无悬念。

穿越层层拱门,西泽尔最终来到正殿,这应该是锡兰王和大臣们议事的所在,它纯用花岗岩建造,在火中能撑得更久一些。

诺大的殿堂中到处都是沾血的脚印,机动甲胄的脚印,看来友军已经经过过这里了,应该是安全区域了。西泽尔觉得疲倦了,想要休息一下。

那张乌木王座还完好无损,被熊熊燃烧的帷幕环绕着,它非常宽大,穿着炽天使机甲也能坐上去,西泽尔双手扶着狮头扶手,缓慢地呼吸着,背后是扇面般展开的、雕刻得栩栩如生的九头蛇。

何塞哥哥死啦,何塞哥哥真的死啦……虽然一直都很怕很怕他会死会离开自己,可他还是走了。

何塞哥哥死啦,所以我就烧了这座城市来埋葬他……都是那些愚蠢的锡兰人!他们若不反抗,怎么会有这样的结果呢?我来只是要一份投降书而已!

可他心里也恨不起那些锡兰人来,他们用血肉之躯往机甲骑士身上扑,像是一群疯子,打败疯子有什么可解恨的呢?

龙牙剑砍中人体的那种感觉真不是砍在金属上的感觉能比的,鲜血黏在他的面甲上缓缓地往下流,沿着缝隙渗到甲胄里面去了,腥味之浓重让他觉得自己像个恶鬼。

但他还是深吸了几口气想要起身继续搜寻,他要找到锡兰王,他和黑龙的竞争是以谁先擒获锡兰王来算的,托雷斯也要他抓住锡兰王。

这时一个蹒跚而行的身影踏过一道火焰,走进了大殿。那是个须发皆白的锡兰老人,穿着沉重的旧式甲胄,没有机械助力的那种,外面罩着黑色的长袍,袍摆已经烧焦了。

他显然受了很重的伤,拄着剑才能行走,看他那瘦弱的身躯,也根本就不像个战士。

老人骤然发现王座上坐着一具铁傀儡,下意识地举剑想要防御,却被剑的重量带偏了重心,跌跌撞撞地退了几步才稳住了。

他心里清楚面对铁傀儡,自己举不举剑其实根本没区别,也就淡然笑笑,把剑插进地砖的缝隙里,扶着剑柄站好了。

铁傀儡伸手摘下了自己的护面铁甲,露出下面那张苍白的男孩面孔,男孩长得很漂亮,只是眉眼的线条太过锋利了些,像是出鞘的利剑。

男孩凝视着老人,脸上带着血污,深紫色的眼眸中流动着火光。

老人也凝视着男孩,许久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没想到毁灭我们国家的人,竟然是个孩子。”

西泽尔立刻确认了对方的身份,不会错,那就是锡兰军的最高领袖,锡兰王自己!他在城破之际竟然没有趁乱逃走,而是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返回了王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