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谁说效用不大,我已有经验,效用挺好的。”朱伊连忙想阻止谢映,但哪里能阻拦得住,片刻后便只听见帐里弥漫着女子低低的怒斥,还有挣扎闷哼。

有人在卿卿我我,恩爱甜蜜,有人却在月下独酌,失意难眠。

石康城“月融馆”最奢华的厢房里,一名少女手指颤抖,眼里含着泪,正一层层合拢自己的衣裳,她名为翠微,是“月融馆”身价最高的新晋台柱,原以为今晚遇到贵人,谁知…

颜凤钦冷着脸,坐在榻上动也不动。

翠微不甘心地又凑回去,道:“公子,是不是我方才犯着公子忌讳了。公子再让我试一次好么?”她见这位公子明明也动念了。

颜凤钦烦躁地拂开这翠微的手,道:“出去罢。银子会照付。”

见这女孩依然跪在他腿边不动,颇不知好歹,颜凤钦垂目看她一眼,阴沉的眼神令女孩浑身一个哆嗦,赶紧站起身离去。

颜征看到出来的翠微,叹了口气,上前敲着房门道:“世子。”

颜凤钦整理好衣裳,道:“进来。”他看向推门而入的颜征,问:“谢邵那边有回音么?”

颜征答:“谢邵同意见面,明日巳时,在石康城往西三十里的冬阳坡见。”

颜凤钦点点头。

颜征道:“最想要谢映性命的,除了皇帝,应该就是谢邵了。”他也不再提再次将禧贞公主掳走之事,他现下算是看懂了,世子想要的不止是人。但是,只要谢映还活在世上,公主心里恐怕不会再有别人。

颜征又道:“不过若杀掉谢映,郡主那边怕是…其实,属下听闻苗岭有种情蛊,不知是真是假,倒是可以差人去看看。”

颜凤钦始终未开口,也不知听进去没有,只道:“下去罢。”

颜凤钦面色愈发沉重,皇帝摆明了要用美人计,但他居然不顾一切地想往里头钻。

情蛊?怕是朱伊给他下了情蛊吧?

他实是后悔,之前上京那样多次,为何从未想到看看几位公主,皇帝是早就透露过了想嫁一位公主予他。那时他想的是,无论嫁了哪位公主过来,权当摆设罢了。谁知…

待颜征退下,颜凤钦从袖子里摸出一团水蓝的细绢,这是宫中之物,因加了南夏蚕丝,虽然单薄,但比相同厚度的布料保暖得多,故而一件中衣叠起来也不占什么地方。

想到这是朱伊穿过的,男人阴冷的唇角总算露出一抹笑意。找了几个水嫩娇艳的女孩都没法继续,颜凤钦才意识到自己彻底栽进去了。

那小姑娘的一双眼睛天生媚惑,似乎看谁都绵绵多情,但颜凤钦知道,其实那双眼里只看得到谢映。

分开这些天来,朱伊那分明害怕又故作镇定的表情,生气时像只猫儿似的对他伸爪子的样子,还有每回逃掉都被他捉回去时流露的愤愤和无措,都让他一遍一遍反复回想。

颜凤钦原本的确认为,谢映是最好的合作对象,为了朱伊,只得改变…

谢映准备赶在雪天来到前解决寇患,且驻扎这样多天按兵不动,足够让匪寇摸不清虚实,既已拟定出兵计划,三日后便实施了。

朱伊早被谢映送至一处农家,盛岭与十二卫留下来保护,温颜也从京城赶至。

朱伊对盛岭道:“盛将军,实是辛苦你了。”这本是对抗瓦刺的大将,却被受命保护她个人的安全。

“不辛苦,卑职认为此任务是世子对卑职的重用。”盛岭嘿嘿地笑。可不是么,世子连沈星流也不放心,定要他来保护世子妃,说明在世子心里,他盛岭才是最可靠的一个。沈星流,终究稚嫩了点。

朱伊又问:“盛将军,那你觉得谢映他们需要多久会取胜呢?”

盛岭一听这话,笑容越发灿烂,不愧是世子妃,不是忧心忡忡问世子能否取胜,而是直接问世子多久取胜,便问:“卑职之见,从正式交兵,至多两日。”

朱伊便留在这朴实宁静的农家,每天逗逗兔子,帮着农户喂喂鸡鸭。她也知道,盛岭说是取胜两日,要等真正肃清残余,全军拔营,再行至这户农家,怕得好几日。

天幕铅灰,低低压在万重峰头,疾风堆涌,往西南而去,盛岭望望灰中隐隐发红的天,道:“快下雪了。”

朱伊搓搓手,的确是寒气砭人,站在屋外头,呼出的气都是白烟。她在院坝里跺着脚,远远望见几匹飞驰而来的快马,凝目细看之后笑着喊道:“盛将军!是谢映来接我了。”

朱伊沿着院坝的小斜坡跑下去,被策马疾行的男人一把提起来侧坐在马背上,紧紧箍在怀里,他用斗篷裹着她,只露出一张晶莹的小脸,低头捕捉挑动她的舌尖,交换了一个绵长而炽烈的吻。

毫无意外的大胜。

湖州的雪还在积酿,而京城的雪已下得纷扬。

作者有话要说:

第63章

朱伊又回到她长大的地方, 这山河之巅的九重宫阙。

她坐在软轿里向外看, 无尽的琼英从苍穹深处飘落, 连绵宫宇披上素白,这应是皇城最美之时,白雪红墙, 晶檐玉枝, 似乎所有的污浊皆被纯然新雪所覆。又是在夜里, 处处皆是冰雪微光。

朱伊是从朱凝的公主府被容萧护送回宫,皇帝对外宣称的, 是她去了桑阳大觉寺还愿。谢映则留在京城外等待后面尚未抵京的众将士。

一踏入逦吉宫, 便有内侍请朱伊去暖阁。

“儿啊, 你可算回来了!真真要吓死母妃。”彤贵妃见到朱伊, 立即牵着她上下打量:“仿佛瘦了些,看来是吃了苦。”彤贵妃说着便抹泪。

“母妃。”朱伊只低唤。

彤贵妃压低声音问:“母妃听你父皇说,你是在公主府外头被那颜凤钦掳走?”

朱伊面无表情, 缓缓道:“母妃, 此事您定要为我保密。”

彤贵妃点头:“母妃自然知晓, 事关我儿的闺誉清白,母妃岂会朝外透露。”

她拉着朱伊坐下,为对方理了理头发,道:“儿啊,你别怪母妃多想,你实话告诉母妃,那谢映或是颜凤钦对你可有怎样…”潜意思就是问她是否还是完璧之身。

彤贵妃尚未说完, 已然愣住,只见两串泪珠从女孩眼里涌出,痛苦迷惘的神情出现在朱伊脸上。彤贵妃心中揪紧道:“你这是怎么了?伊伊,啊?快告诉母妃。”

朱伊闭了闭眼,道:“母妃…谢映与颜凤钦皆是没有良心之人。”

“他们如何对你了?”

朱伊哽咽道:“我之前以为谢映多少对我有几分真心,可实际上,我这回出宫才知,他与颜玉儿也在私下暧昧…颜凤钦更是极力撮合谢映与颜玉儿。”

“至于颜凤钦为何藐视我的公主身份,故意掳我,我就不清楚了。但是谢映对他掳我之事反应平淡,他二人打了一场,打完之后却又在一起多次密谈,女儿怀疑他二人是有什么图谋。”

朱伊靠在彤贵妃肩头,幽幽问:“母妃,你说谢映是否只是贪我颜色,并不想对我负责,他想娶的还是颜玉儿。还有那颜凤钦,他对我…根本就不尊重,却说会求娶我,以成全谢映与颜玉儿。”

彤贵妃哪知谢映与颜凤钦如何作想啊,也是一时无话。见朱伊这状态,又拍她的背道:“好了,我儿,先回去休息罢,后头的事,咱们后头再说?别担忧,啊?”

朱伊止住眼泪,点点头。待她离去,屏风后走出一道人影。彤贵妃立即上前焦急道:“皇上,你看看,那谢映与颜凤钦分明就只是想玩弄我的禧贞,我就说,我们女人家,哪有这样容易能影响到男人决断的…”

彤贵妃想要的靠山只有三大王府,万一到时谢映不要,颜凤钦也不要…那雍南王又知禧贞被这两人都糟蹋过了,也看不上,那可怎么办?彤贵妃这下是真抹泪了。

皇帝正是有此猜测,颜凤钦没有真正看上朱伊,也没有与谢映反目,而是与谢映做的一场迷惑他的戏。

彤贵妃问:“皇上,谢映入京这样久了,他又为魏宁王所不喜,还不够谢邵将其釜底抽薪么?”

皇帝摇头,心道谢映自有他一套收买人心的本事,况且,谢映虽无魏宁王支持,却有他的两个老师支持。盛骁那老东西,对谢映比对他自个亲孙子还宝贝。顾太炎无子,早把谢映当儿子看。这两人一军一政为谢映把持着魏州,不是这样容易动摇的。

皇帝便要走,彤贵妃道:“皇上今日不留下来?”

皇帝道:“不了,朕改日来看爱妃。”说罢便离开了。

彤贵妃哪会不知皇帝是要去甄惜那处,恨得直咬牙,却也只得道:“臣妾恭送皇上!”

朱伊回到自己的涌莲堂,命常临给朱绰传个讯,说是自己回宫了。等她舒舒服服泡完澡,朱绰居然跟随常临一道过来了。

“你终于回来了,老三,我想死你了!”

见朱伊只穿着夹棉湖绸中衣,朱绰先解下自己茜红地暗金刺绣孔雀芝草的斗篷,才扑向了她,惟恐上面的霜雪寒气侵着对方。

“阿绰,我也好想你。”朱伊接住她,两个小姑娘抱在一起就不想撒手。

朱凝终究要比她们二人大上七岁。而朱伊与朱绰年纪相仿,从咿呀学语便是玩伴,一年年比着个头长大。

两人有太多的共同记忆,一道进滴水院学第一首诗,习第一支舞,一起去校场学会骑术。白日里分吃同一块点心,夜里还爱钻同个被窝,就连第一次有了少女的懵懂心事,亦是与彼此分享…

她俩虽不是亲姐妹,却比许多亲姐妹还要爱对方。

“老三,我今晚就住你这边吧。我让阿鲁回去告诉我母妃一声。”朱绰舍不得这样快就走。

朱伊想着谢映还在京城外,不会来翻她的窗,便答应了。取了一套自己的中衣给朱绰换上。

两人躺到床上便开始聊天,朱绰问:“老三,你在桑阳那庙里许了何愿啊?要跑那样远去还愿?”

朱伊捏捏朱绰鼻尖:“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朱绰嘁了声,突然道:“对了,我跟你说啊,宫里最近在闹鬼,尤其是坤仪宫。连坤仪宫的井水里都有血,旁边的园子也时不时能听到女人夜哭,皇后宫里的宫女跑出去看,还看到了浑身是血的女人呢,但是禁卫军包抄过去,又什么人也没发现!”

“而且,皇后窗子外头还总有影子在飘!之后留下了长头发,还是雪白的头发,可宫里没人是雪白的头发啊,可怕吧?皇后都被吓病了!朱黛也快被吓死了。”

朱绰突然问:“你很怕么,伊伊?抖这么厉害。”

朱伊也快被吓死了,她是最怕鬼的,但她又想听,毕竟与皇后有关,便抱着朱绰问:“闹得这样凶,没召法师进宫作法镇压?”

“当然召了。前几天坤仪宫外头全是和尚道士,诵经作法,可热闹啦。不过镇不住啊,先前那拨和尚道士在,那些鬼就不出来,他们一走,鬼便又出来了。今日又换了另一拨道士进宫。”

朱伊皱眉,都说这些邪魅魍魉最怕帝王龙气,连龙气也镇不住?作法也驱不走?什么鬼这样厉害?

她沉吟,正要再问,突然听见有异样的声音响起——“笃,笃,笃。”

朱绰问:“什么声音?”

朱伊想了想,看向一旁的窗户道:“敲窗的声音。”

对,的确是有人从外敲击窗户上的万字纹木格发出的声音。但是,是人吗?

朱伊与朱绰对视一眼,同时发出尖叫:“啊——”

这寒冬的窗户都糊得厚,且关得严实,外面又在下雪,谁会来敲窗户。

绵风等人很快冲进来:“怎么了?公主。”外面的敲窗声早已消失。

朱伊和朱绰还吓得兀自喘息,朱伊突然转动眼珠,朝那窗户看了两眼。难道…是谢映进宫来看她?那也不成,今晚阿绰在这儿呢。

过了一阵,那敲窗声再也没响过。朱伊这才放下心来,应该是谢映了…

朱绰心更大,见没异样,便叫了绵风出去继续道:“伊伊,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韩允嵘他已退亲。我真是欢喜。”

朱伊当然知道韩允嵘已退亲,她回京后已与对方见过面。韩允嵘得知她南下,便也独骑南下要来找她,被谢映派人劝了回去。毕竟她爹的死因没有查清之前,他们兄妹的关系,最好不要叫人知晓。

朱伊摸着朱绰的脑袋,没有做回应与评价。

两姐妹又絮絮叨叨说了些别的,朱绰向来是个爱困觉的,朱伊赶路也累,便抱在一起睡着了。

下着雪滴水院不用上课,朱伊与朱绰原想睡个懒觉。第二日清早,却来了个意想不到的消息,是皇帝派人过来传旨:“皇上今日圣躬违和,命禧贞公主侍疾,以彰仁孝。”

朱绰皱眉问:“父皇怎么圣躬违和了?还有,为何要禧贞公主侍疾?”

那太监道:“禀荣裕公主,皇上是头疾发作。要禧贞公主侍疾是陛下圣意,小的只负责传旨,原因就不知了。”

彤贵妃亦道:“皇上昨日不是还好好的,怎的突然…”她一寻思,准是甄惜那小贱人!皇上的龙体何等尊贵,怎禁得起她那般的痴缠损耗!

朱伊垂眸片刻,皇后病了…皇帝也跟着病了?她缓缓道:“母妃,那我去父皇那里了。阿绰,你快回去吧。”

“伊伊。”朱绰拉朱伊的手。朱伊拍拍她手背:“回去吧。”

朱伊知道朱绰想陪她去,但圣旨就是圣旨,只叫了她一人,朱绰若跟着去便是抗旨。

朱伊坐的软轿在养和殿前停下,她下了轿来。今日仿佛比昨日更冷,风如刀子一般割人,空中雪霰娑婆,斗拱下铜铃乱撞,攒雪的枝桠沉甸甸地上下打颤。

朱伊挽着个小巧的半绾髻,上身是件葱绿滚貂颏的掐腰短袄,下头是深绿的素缎裙子。外头披着墨绿地盘金彩绣双鸾的银狐毛斗篷。

斗篷帽子上蓬松的银狐毛,将朱伊那张脸庞显得愈发的小,寒风丝毫没损着那吹弹即破的雪白肌肤,双腮晕着的嫣红,如桃花尖最动人的一抹颜色。

朱伊抬起眼,便见太子站在前方直直看着自己,她一怔,福了一福道:“皇兄。”

太子冷笑,朱伊也就是看起来玉洁冰清罢了,不知已在谢映身下承欢多少回,早非白璧无瑕。

太子道:“禧贞来了,跟我进去罢,父皇等你一阵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情蛊这种N年前的武侠老梗是不会出现的啦,这里只是形容颜同学的感情状态,就像是中了这种东西一样

请牢记这是一篇甜文,这章走剧情

第64章

内殿地龙烧得旺, 温暖宜人。

太子走了几步突然停下, 他转过身, 刚巧看见朱伊解下斗篷,递给绵风。

纤纤玉指扯开斗篷的系带,只这一个动作, 便让太子浑身都热了。

太子的目光在朱伊身上游移, 冬日衣物厚重, 连依依的身段看着也不复以往玲珑,唯有他这个“皇妹”, 还是这般勾人。

太子的注视令朱伊蹙起眉尖, 虽然对方没有以动作和语言扰她, 可就单这目光, 已叫她不舒服。

还好太子很快收回视线继续向前。

越往里走,空气中浮动的香味越浓郁。

朱伊闭上眼,细细辨了辨, 是龙涎、柏子、雀头、甘松、牛黄、郁金、梅冰。皇帝以往只熏龙涎和木蜜, 从今日加的香来看, 的确是龙体有恙。

甄惜正在坐在龙床边,用一只红瓷柄的银匙给皇帝喂药,还不时捉了丝帕给皇帝擦拭嘴唇沾到的药汁,一双纤秀的黛眉始终揪紧。

而皇帝面容黯淡,气色萎靡,不时抬手扶额,越发证实朱伊的猜想。

朱伊立即上前给皇帝行礼, 皇帝免了礼,却没有看朱伊,只对甄惜道:“阿惜快些回去休息。”

甄惜道:“臣妾不累,臣妾也不想休息。”

“你一晚没睡,哪有不累的。乖,回去歇着罢。你太过劳累朕可是会心疼。”

皇帝轻拍甄惜的肩,他知道,甄惜可依仗的人只有他,最担心他出事的也是她,因为,他将甄惜捧得太高,若是他不护着甄惜,她不知要被皇后等一干妃嫔磋磨成什么样子。

皇帝与甄惜展露亲密,丝毫不避讳朱伊与太子在此。朱伊颇不自在地交握双手,太子却是讥讽冷笑。

甄惜一脸的担忧眷念,终究仍是退下了。

皇帝道:“太子也先出去罢。”

太子一愣,迅速看向朱伊,莫非父皇竟也对朱伊起了不伦心思?…太子本身对朱伊执念深重,自然觉得别的男人都如自己一般。便不想离开。

皇帝一看太子这不争气的反应,就知对方在想什么,愤怒加重嗓音道:“退下!”

朱伊忙道:“父皇,您别动怒,气血逆乱,浊气瘀积伏于脑络,会加重病情。”

皇帝看朱伊一眼,眼神复杂莫测,太子思索片刻,只得出去了。

殿里便只得皇帝与朱伊二人。

皇帝沉默片刻即道:“禧贞昨晚睡得可好?可曾听到,见到甚么异状?”与昨夜隔着屏风听朱伊说话不同,皇帝那双浑浊却凌厉的双眼紧盯着朱伊的表情。

朱伊回想,若说称得上异状的倒的确有…

朱伊眼底的害怕是真切的,她道:“有的,父皇,昨晚阿绰留宿女儿的涌莲堂,我俩正在说话,突然听到有人从外敲窗户,把我与阿绰都吓得大叫。”

皇帝搭在膝上的手指收紧,几不可察地抖动。他道:“敲窗以后呢?还发生什么,可有人唤你之类?”

“外头风雪声大,我与阿绰的喊声也大,我没听清可有人唤我。不过…”朱伊心里的确发憷:“接着我宫里的太监常临出去看了,我窗外那片雪地上一只脚印也无。不知到底是何物在敲窗…”说到后面,朱伊声音也在微颤。

皇帝的手猛地捶到床上,呼吸声越发浊重。他昨晚不停地做诡诞怪梦,无数奇形怪状的死尸都扑到他身上撕咬,扑咬得最厉害的两人之一,便是…

就连他从梦里醒来,也控制不住脑中的幻象迭生,令他如疯魔一般胡乱挥舞…

按理说他是真龙天子,什么鬼怪敢近身?他也想过有人给他下了致幻致癫的药,但他的食物饮水全部彻查,并无不妥,就连他昨晚临幸过的甄惜的衣物发饰也被仔细检查。

朱伊看着皇帝,上前两步,问:“父皇这般问,难道是养和殿也发生了异事?”

皇帝摇头道:“这倒没有,只不过最近宫里闹得厉害,我见着你们俱要问问。”

朱伊点点头:“父皇昨晚是否没睡好?快些休息吧。”

皇帝嗯了一声。

甄惜行至烟波门,独自站到湖边眺望半凝的湖水,一名老嬷嬷捡起她掉落的珠花,以极快手法换了支相同的,上前低声道:“昭仪娘娘,白丸药暂不用了,下回用这花中红丸。”

甄惜接过换过的珠花,神色复杂点点头,在那嬷嬷转身时,她叫住对方:“我听说他得胜回京了,我想见他一面。”

那嬷嬷看她一眼,道:“好,我会禀给主子。”又道:“娘娘记得用药后皆要用百花水洗净身子。”

甄惜面色微变,答好。

说是休息,但皇帝一直到下午才睡着,且睡到后半夜还未醒,朱伊实在撑不住如潮涌至的睡意,便歪在一旁紫檀嵌珐琅扶手椅上打了会儿盹。

太子走进内殿,第一眼看了皇帝,待第二眼看到睡着的朱伊,就再也移不开视线。

太子笑了,走过去蹲身在朱伊面前,伸手想摸朱伊的脸,心下道——这般服侍父皇,你不如来服侍本太子,你以为父皇还能活多久?以为谢映又还能活多久?

朱伊突然惊醒,看到近在咫尺的太子,第一反应除了尖叫就是去看皇帝的好歹。

太子伸出的手改为捂住朱伊的嘴,眼底闪过一丝杀意。若面前这人不是他念想已久的朱伊,他决计不会留下她的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