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映…”朱伊的手轻轻搭上对方手臂。

“嗯?”男子发出一个低沉的单音,略睁开眼,先瞥一瞥朱伊触碰他的手,再看向她的表情。

朱伊觉得谢映这个“嗯”字真是意味深长,他看她的目光也是意味深长,不可言说。

“呵呵。”朱伊笑道:“你很困么?一上车就小憩,昨晚没睡好?”

“是有些困。”谢映话虽如此,目光却是清明,没有一点倦色。

朱伊依旧干笑:“那我只同你说一句话,你便继续休息,就是…阿绰说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谢映淡淡问:“难道那些都是朱绰瞎说?不是公主自己说与她的?”

“…”朱伊不做声了,沉默即是无法反驳。

谢映见状哂笑,曲起一条腿半跪在榻上,倾身轻啄朱伊的下巴,颈侧。朱伊被迫得不断后仰,终于被男人顺势压在身下。

谢映在她耳边低声问:“只有脸还不错?嗯?臣身上别的地方公主也验过了,是不是也不错?”

许是这个姿势的原因,朱伊居然听懂了,她知道他这是故意羞她,报复她说那样的话,被臊得红了脸,哪里会回答。

谢映语气莫辩继续:“随意追求试试…难怪公主说,我回了魏州之后,你再也没想起过,原来那时公主接近我就是一时兴起,对我并非真心。”

朱伊急忙解释:“不是的,真的不是。其实那些话是因为你拒绝了我,我气不过,又难受,我就…我自然是真心的。”

谢映面上似笑非笑,似乎这才舒坦了。

他又道:“伊伊,我告诉你,颜凤钦虽说没有纳妾,但他后院里可养着两个绝色舞姬,我后院里一个人也没有,你说谁更好?”

朱伊咂出了别的味来,忍着笑,主动抱住男人的腰道:“我从没拿你们做过比较,因为我想嫁的只有你,别人好不好与我无关。”

谢映微微一怔:“公主的小嘴可真甜,我尝尝是不是吃了蜜。”两人对视片刻,谢映正要低头,沈星流却在外面道:“世子,韩大人过来了。”

朱伊吓得赶紧去推谢映,谢映先起身,再将朱伊扶起,还帮她理了理头发。

韩允嵘进了马车,第一件事就是上下打量朱伊,朱伊赶紧转移对方的注意力,问:“哥,你这样快就把阿绰送回去了?”

朱伊是上次从湖州回来开始叫韩允嵘哥哥,韩允嵘头一次听时心潮激荡了许久,此时听到妹妹糯柔的嗓音,仍觉得心也软了几分。

他嗯了声道:“世子让人送伊伊回宫罢。”

谢映听了这话,知是韩允嵘私下有话同他说,便让沈星流送朱伊回宫。

朱伊一离开,韩允嵘即道:“我相信世子所言的将要变天。这些天我考虑了很久,你说的长兄为父,想求娶伊伊之事。”

作者有话要说:

倒霉的作者今早复制粘贴进U盘的时候弄反了,结果昨天写的全部报销,只有心塞地重写,所以晚了..

第74章

谢映没有说话, 等韩允嵘说下去。

“她既是我的胞妹, 理应从兄长处出嫁。”

“对于你们二人成亲,我乐见其成。”韩允嵘是不乐见也无法,朱伊心仪谢映, 两人又木已成舟, 更重要的是还有来自皇帝的算计。

谢映笑了笑:“好。我这边聘书、庚帖和聘礼一应备好,即日上门。”

两人都明白, 表面谈的是亲事,实则是韩允嵘借着亲事表明立场。谢映必然要谋夺大业,韩允嵘算是正式入了谢映的阵营,不再为皇帝做事,今后也不会投靠颜家或是阮家。

毕竟谋朝篡位,任何时候都不能轻易宣之于口。

韩允嵘之前对谢映与朱伊的亲密很是恼火,惟恐这男人对自己妹妹是一时情热,毕竟在朱伊已失身于谢映的情况下, 若谢映不在意朱伊的名誉, 完全可以强逼朱伊做妾。因此他一直未给谢映答复。

但观察至今,证明他妹妹的眼光还不差。

韩允嵘沉吟:“就先定亲吧,成亲再等等。如今我与伊伊的兄妹关系尚是秘密, 就算你娶了她,同样不能公之于众。也因此, 你在人前还得与她保持距离,更不能…让她有了身孕,以免她受人非议。”

谢映道:“这个我知道。”

韩允嵘道:“世子, 我很感激你让我们兄妹相认,而非随意为伊伊找户人家,为她捏造一个身份。”

对谢映来说,为朱伊假造身世很容易,且谢映找的人家自是听命于谢映,更便于他将朱伊掌控在手心。

谢映唇角微勾,为朱伊另寻一户人家,哪有她亲兄来的好。他会让韩允嵘与朱伊兄妹相认,自然经过考量。

可以说,正因为朱伊的哥哥是韩允嵘,他才会让二人相认。若韩允嵘是个言行失检的男人,哪怕是朱伊的胞兄,他也不会让对方接近朱伊半分。但恰好是韩允嵘,他对此人深有了解,本就是他有心招揽的对象,两全其美,他又何乐而不为。

谢映道:“不用感激,我也是为免除自己的后顾之忧。若我真有那一天,伊伊没个可靠有力的外家怎行。”

都是聪明人,韩允嵘瞬间就懂了。

谢映登极的希望很大,若他做了天子,必然有无数人想给他塞女人。各方面的势力需要平衡,朱伊如果外家孱弱,终究是不好。

就算谢映给朱伊捏造一个身份,也难免那家人不会动歪心思,认为还是自家亲闺女侍奉主子的好,未必会真心待朱伊。

而且,谢映是在暗示他,他以后加官进爵,自有青云路,因为朱伊需要一个有力的外家。

韩允嵘既欣慰谢映对朱伊的用心,又有些微的怅然,有种靠妹妹求荣的感觉。

谢映都不用细看韩允嵘的表情,就知他心下所想,道:“韩大人勿要钻牛角,以你的才学品性,只要上面坐的不是个瞎子,皆会鹏霄万里。”

韩允嵘一怔之后慢慢笑了,点点头。当谢映有心笼络一个人时,的确让人很难拒绝。他更是明白,以朱伊那样的容貌,必然会引来强权者的争夺,若不跟着谢映,他就算拼尽全力,也难以护她周全。

两个男人至此算是达成共识。

待谢映回到瓮泉宫,沈星流立即呈上一封信,道:“世子,王妃的家书。”

谢映停步在门廊片刻,接着往里走,他没有接信,只是问:“信上说什么?”

沈星流答:“王妃说,天冷了,让世子记得添衣。王妃还说,您帮她栽的金丝素心兰还活着,她自己种的却死掉了。”

谢映来到窗前,沉默不语,他看着外头的朱砂梅在一片雪白中旁逸斜出,一只乌鸦在梢头扑腾两下,振翅飞远。

“世子可要回信?”沈星流有些忐忑道:“毕…毕竟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世子来京也有几个月了。”

谢映终于道:“不回了。你把信收好,让聂晟加派人手保护王妃的安全。”

沈星流答是退下。

平平淡淡过了几天,冬至到来。

时逢冬至,无论男女老少,人人的衣裳履袜都是簇新。小公主们的新衣由针工局早早备好,宫人也起早拾辍好自己,再为主子们精心装扮。

几个小姑娘今天的衣着都颜色鲜亮,恰似她们这青葱的年岁。

连朱伊的衣饰也有别于平日的素雅,她穿着樱草色瑞锦云蝶暗纹镶银貂鼠小袄,下身是木槿紫月华缎的裙子,衬得肤光晶莹,嫩得能滴水。

朱伊极少穿这般亮色,头发也梳成近香髻,别着累金五尾凤钗,两对粉珠宝瓶钿子倒插在双鬓,随着她走近的脚步,俯仰莲嵌紫的耳坠不停在脸颊边晃,少了平素的清雅,整个人显得雍容袅娜,艳光之盛叫人不可逼视。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她身上,不约而同作想,朱伊的长相,其实更适合这样的打扮。

谢映和颜凤钦都曾认为朱伊虽艳,却美得没有侵略性,但他们今日始觉,事实并非如此。

当今以孝道为重,冬至为“亚岁”,小辈们自然要向长辈们“拜节”。

颜凤钦是太后正经的侄孙,皇后又是皇帝正妻,谢映和谢邵是皇后的亲侄儿,这三个人,都是实打实的,没有绕弯的皇亲国戚。

几位小公主向太后行完礼后,谢映、谢邵、颜凤钦也都撩起了袍摆,行跪礼向太后贺冬。

颜太后自是喜笑颜开,每个人都给了赏赐。又朝公主们道:“今日过节,去院里玩你们的罢,这两日都陪着哀家,一个个都坐不住了吧。”

出了畅宁园,朱伊与朱绰便按早前的约定,一起去太虚池上走冰。

谢映正要跟上去,却被谢邵叫住,颜凤钦已到了朱绰身边,道:“表妹,我陪你们。”

朱绰朝朱伊挤眉弄眼两下,意思是冲着你来的,她现在是颜凤钦和谢映两不帮,让他们各凭本事,看谁能抱得美人归。

朱伊略尴尬地低头,可常临都帮她把冰鞋拿来了,她自然不好再说不去,只是与颜凤钦之间始终隔着朱绰。

到了太虚池边,颜凤钦道:“公主稍等。”他跃上冰面,用刀鞘的顶端敲了敲冰层,确保冰层够厚,才让朱伊二人上去。

朱伊摘掉头上累赘的凤钗,又将四支宝瓶花钿也拔了,交给绵风拿着,舒活两下筋骨,便像只蝶般轻盈地滑了出去。

娉娉袅袅,翾风回雪。

颜凤钦的目光追随着那一抹穿着冬衣也难掩窈窕的身影,明明朱伊没有任何动作,他恁是给看出了一股翩如兰苕欲引春,绮袖当风腰肢软的感觉。

唯一可惜的,就是朱伊的走冰技巧太高超,似乎没有他出场英雄救美的机会。

颜凤钦正在出神,耳旁出现一声淡淡嗤笑。

他转过头,便见谢映背靠在不远处一株虬梅上,也在欣赏。

“哇。”朱绰看到谢映与颜凤钦两个人居然都来守着朱伊,而且远远就能感觉到剑拔弩张的气氛,立即脑补了一出大戏。

她滑向朱伊道:“伊伊,你说他们不会为你打起来吧?”这要是让京城贵女圈子知道谢映和颜凤钦为了她家老三争风吃醋,不知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定然是最热八卦。

谁知朱伊一听谢映又要为她跟人打架,脚下一滞,整个人顿时栽向了朱绰,速度太快,谢映赶过来时,这两姐妹已叫着摔成一团。

朱伊与朱绰被拎起来之后,也不想再滑冰了,又回到畅宁园陪太后,毕竟都知道太后喜欢热闹。

太后正在看她身边的芳琴姑姑与朱菁坐在角落里的八仙桌旁包饺子,朱伊与朱绰便也净了手,一起帮忙。过一会儿朱黛和颜玉儿也回来了,都上前玩起了面粉,毕竟这样的机会着实难得。

太后笑吟吟道:“我看就孝宁包的饺子还算有模有样。你们几个,是在捏什么东西。”

太后话刚落,外面就有内侍进来禀告,说是宫里来了人。太后叫传。

来人是乾泰宫的太监,他跪地保持行礼的姿势,道:“臣叩见太后娘娘,启禀太后,今晨,皇后娘娘薨逝。”

因这太监是跪地压着嗓音,房间里小女孩的笑闹声还未停,直到太后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启禀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今晨薨逝。”

被诡异的寂静所笼罩,几个公主反应过来,皆陷入了震惊。

朱黛突然发出尖锐的声音:“你说谁薨逝?皇后娘娘?我母后好端端的,如何会薨逝?你在胡说!”

太后命人拉住了上前扑打那内侍的朱黛,朱黛被拉开了,她浑身发抖,嘴里喊着不,但心里已知是真。

便听太后沉声问:“是因何缘由,皇后可并未生有重病。”

皇帝下令封锁皇后死因,太监不敢直说,太后便命他悄声告诉芳琴转禀:“是这批进宫作法镇邪的道士中的一人,皇后娘娘现身法阵时,那人突然从拂尘柄中抽出匕首刺向皇后娘娘…娘娘胸肋被刺,太医赶至时,已经…那道士随即自刎。”

“表,表哥,表哥…”朱黛的脸已全沾满眼泪,她磕磕绊绊往屋子外走去,扯住了谢映的衣袖,放声大哭。

谢映,谢邵,颜凤钦,三个男人都身体笔直地站在外厅入暖阁的走廊中,阴影里,谁的神色也看不清。

皇后谢梓宁毕竟姓谢,谁都知道魏宁王世子与豫郡王还在京中,谢家的女儿,太子的生母,中宫皇后居然以被刺的方式死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75章

禁城之中, 白雪素缟, 四望一色茫茫。唯有天是黑压压的,云霾密布涌动,令人透不过气。

灵堂里外充斥着高高低低的诵经声, 黄色的符纸在莲花铜盆里打旋燃烧, 烟熏雾缭中,是一个个披麻戴孝的凤子龙孙, 不断叩首,起身,再叩——

皇后乃是嫡母,所有皇子公主都得守灵,太子妃与容霆等媳婿也在,由太子打头,分作两列依次跪在皇后的灵柩前。

朱绰突然低低喊道:“老六晕过去了——”

宫人赶紧上前将朱黛扶起,候在殿外的御医跟着入内。

朱伊在小骚动中抬眸, 正好对上太子猩红的眼睛, 里面有悲痛,更有她看不懂的疯狂,朱伊微微一怔, 埋下头去。

皇帝发了话,让几个公主去隔壁的景安宫里安置休息。

妃嫔小主们便没有这样的恩典了, 虽然也都是一身娇肉的弱女子,依旧咬紧牙,从正殿到偏殿跪了一地。

但这还是好的, 第二日天未亮,宗室与百官皆着素服,行至乾泰宫外行奉慰礼,那才叫一个遭罪。

虽然宫人已将殿外石阶与广场上的积雪进行清理,但这样的冬日,在雨雪延绵侵袭之下,森寒水气早就透入砖石,更何况天空还飘起了细小的霰雪。

武官还好,年轻的文官也算能捱,年纪大些的本就腿脚积寒,跪了不多时,膝盖连着整条身子都开始打颤。

谢映倒是跪得纹丝不动,背脊挺直如枪,他偶尔抬头,望一眼乾泰宫檐上被雪盖了一半的琉璃群兽,又收回目光,平视前方。

到了日暮苍茫时,突然有内侍来到谢映身旁,说是皇帝让他去上头,谢映依言起身,步上石阶入殿,目光找到朱伊的身影不着痕迹掠过。

皇帝观察着谢映,道:“守煦,代你父亲送送皇后罢。”

殿里的人都抬头看向谢映,谢映脸上没有众人刻意做出来的忧伤,只有一种静穆。

朱伊也在打量谢映,在人前,谢映的举止历来滴水不漏,此刻的他,身上是掌惯了生杀予夺的沉肃和决断,叫人根本只敢远观和仰视。会在她面前闹情绪,甚至是撒撒娇的男人,早已消失无踪,一片影儿也找不到。

谢映答是,知道这是要合闭梓宫了,果然,侍官高高喊道“盖棺——”殿内外许多人呼出一口气,虽然后头还有小祥大祥,至少今日是不必再跪。

皇后薨的消息昨日便在城中张贴讣告,并将告书加急发往天下,对外称的是皇后身体羸弱,风寒转恶,不治而逝。

天家历来以日代月,有别于普通人家的三年孝期,只需服缟二十七日。因此,几位适龄公主的婚事倒是不会受影响。

朱绰回到淑妃的瑞和宫时,感到不对劲,瑞和宫的人都在庭中,还有皇帝的人也在。她径直走进殿里,来到淑妃的寝殿外,听到了皇帝悲怮冷酷的声音:

“你这贱妇,你怎配与朕的宁儿比?你颜家的死士呢?怎不来救你。颜凤钦就在京中,为何不来救你?”

朱绰猛地睁大眼,父皇在同谁说话,母妃吗?他为何用这样的词称呼母妃?

“这就争起后位了?颜家已有太后,莫非还想再出皇后,一门两后不成?”男人粗嘎的声音带着刻意的羞辱:“找你的相好给你后位啊,淫.妇。”

淑妃发出痛苦的声音,似乎是被掐住了脖子。

朱绰一惊,就要推门入内救人,她的嘴却被自己的太监阿鲁给捂住,将她半抱半拖,身手麻利地带离殿外。

“放开我!阿鲁你做什么?”被带到花园里才得以挣脱束缚的朱绰低吼道。

阿鲁挡在朱绰面前,道:“公主不必害怕,皇上不会取娘娘性命。公主还是等皇上离开后再去找娘娘为好。”

朱绰其实很聪明,只不过她的聪明都用在她感兴趣的事情上,于是她蓦然惊觉,这个看似最忠诚于她,成日帮着她胡闹玩耍的小太监,实是不显山不露水,对这宫闱里的秘辛竟知道得比她都多。

阿鲁垂首道:“公主不用怀疑臣对公主的忠诚,臣奉娘娘之命保护公主安全,自然把公主的安危放第一位。”

朱绰也知她的母妃不太得父皇喜爱,因此彤贵妃明明无势可借,位份却能排在她母妃的前面。只不过见母妃对争宠没多大兴趣,她也就不关心。反正她也觉得,这样多女人抢一个男人很无趣。

朱绰沉下了脸,道:“阿鲁,你还知道些什么,都说来听听…”

朱绰到逦吉宫涌莲堂外时,谢映正挽起朱伊的中裤,查看她的双膝,果然是两团红肿。

谢映便取出特地带来的药。朱伊看着认真为她擦药的男人,唇边染上笑意。她问:“你的膝盖没事吧?”

“臣皮厚肉粗,无事。”谢映道。

朱伊噗地一笑:“的确是皮厚,不过是…”她顿住,目光故意在他脸上打转,暗示得直白。

谢映轻笑,将药瓶子榻上一搁,倾身便将朱伊榻上按。朱伊啊地低声呼叫:“你做什么?”

“公主说我脸皮厚,那我得做点脸皮厚的事。”

虽知谢映只是逗她,朱伊还是道:“我…我还在为皇后娘娘守孝呢。”说完悄悄观察谢映的反应。

谢映便敛了笑意,将朱伊拉起身来。

朱伊正想问谢映,皇后是否真因染风寒而薨,绵风有意提高的声音在外间响起:“荣裕公主来了?”

朱伊一听,忙给谢映使眼色,谢映也懂,虽有些不情愿,依旧从窗户来,又从窗户去了。

朱伊见冲进屋来的朱绰眼底难得有忧郁,皱眉问:“你怎么了?阿绰。”

“伊伊。”朱绰原是任何事都要与朱伊分享,但今日这事她却无法开口。

朱伊也不急于逼朱绰说,只是将她拥入怀里,让朱绰依靠着自己,轻轻拍打对方的背…

这般又过一日,朱伊突然接到圣谕,便奉谕去了南书房。

书房里只有皇帝与她两人。皇帝坐在龙椅里的身影稍显伛偻,让朱伊头回觉得皇帝有垂暮之感。前日她刚回宫见着皇帝时,险些不敢认,不过几日,皇帝仿佛老去十岁。但即便如此,对方依然是能掌无数人生死荣辱的国君,让朱伊丝毫不敢轻忽。

便听皇帝问:“禧贞,在你眼里,朕是不是很无能?”这个小姑娘如此聪慧,已经看出他想利用她的美貌了吧。

朱伊哪猜到皇帝开口是这样的话,吓得浑身一震,立即道:“没有,在女儿心中,父皇一直都是最英明神武的人。”

父皇慢慢牵了牵嘴角,道:“禧贞一直都这样懂事和孝顺。朕就直说了吧,只要你听父皇的安排,帮父皇办成几桩事,朕殡天之后,让你七弟继承大统,你便是镇国长公主。如何?”

朱伊愈发惊疑不定,面上有意透出惶恐:“父皇正值春秋鼎盛,何以说这样的话。”

皇帝笑意愈发深:“朕心里有数,你不用宽慰朕。朕只问你想不想要你的七弟继承大统?”

皇帝明明在笑,朱伊却觉得对方的神色比哭还叫人可怖,她总觉得,这次回宫之后,皇帝变化很大。可是为什么?因为皇后的死?还是皇后的死背后所喻示的?

朱伊在皇帝深暗注视下,慢慢点点头,道:“想。”她只能说想,听听皇帝要授意的事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