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的一处民舍,进出都是脚步无声的壮汉。谢邵策马疾行的身影出现民舍门口,翻身下马后,大步往里走。

正房里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看着倒是比实际年纪年轻些,头戴万字纹织金缎如意帽,魁梧的身型穿着一袭藏蓝缎地八宝纹的长袍,外披着一件黑狐领玄黑丝绒大氅。

男人面容冷峻,眉眼之间与谢映、谢邵两兄弟极为相似,天生自带一股风流,只是眼珠不似两兄弟的清澈,因长年受酒色侵蚀,变得浊暗许多。

谢邵上前行礼道:“父王。”

“邵儿。”魏宁王上下打量一番英伟沉稳的长子,露出淡淡笑容。

“父王一路辛苦了。”

魏宁王摆摆手,问:“我让你多接近顾南瓷,如何?”

谢邵沉吟,嘴里一个字也没蹦出来。

魏宁王冷哼一声,道:“死脑筋。”便没再多提,又问:“谢映呢,怎么没跟你一起?”

“阿映另外有点事,应该很快就到了。”

魏宁王想了想,重重嗤笑一声:“又是在给那个禧贞公主当侍卫?没出息的东西,上趟京就跟没见过世面一样,年纪轻轻,成天只知道跟在女人屁股后面转!”

谢邵垂下眼,沉默片刻,道:“父王,阿映已及冠,您待会儿就不要再当面骂他了。”

“及冠了就不能骂?就算他长到六十岁,我还是他老子。”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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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魏宁王与谢邵又说了阵话, 一人用了一盏茶,屋外便传来守卫恭敬的声音:“世子!”

魏宁王看向门口, 便见他那嫡子信步而来, 走得颇为从容。这是见父亲的态度吗?不知道的以为是见下属。魏宁王冷笑两声。

谢映走到魏宁王面前行礼:“父王。”

魏宁王看到他这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就憋了一肚子火,加之有谢邵的对比,就更是眉头紧皱, 谢映怕是根本就不想看到他上京。他嗯了一声,压着声音道:“坐。”

谢映果真转身坐到谢邵对面,一句寒暄关切的话也没有。

魏宁王和谢邵都看向谢映, 魏宁王沉声问:“你见到顾太炎,也是这样?”

谢映无甚表情,道:“父王说什么,我听不懂。”

自从谢映到来后,魏宁王和谢邵原本父子天伦的温情氛围瞬间消散, 场面冷得跟似冰窟。

魏宁王见状不再单独与谢映说话, 只道:“枉你们两个都在京中,还让皇后中了他人暗算。可查清楚是何人所为?”

见无人答话,魏宁王含着深意的目光分别在两个儿子身上打转:“还是说,是你们中的一个?”

屋内安静片刻, 谢邵道:“父王, 我和阿映怎会谋害姑母,但的确还不知主谋是谁。”

魏宁王明白,他这两个儿子未必真的没有查出谁是凶手,只不过他也知道, 若他兄弟二人不打算说,他是撬不动两人的嘴的。

他就只道:“你们也知道,你们的祖母最是疼爱皇后这个女儿,知道这个消息,祖母也病倒了。要我至少将华宪公主给她带回去。”这个所谓的带回去,自然是指朱氏皇权破灭时,将朱黛捎带回魏州去,以免沦为新政当权者的玩物。

魏宁王又道:“阮谕跟你们两人都私下接触过,他的野心和手段你们都清楚,又是他唆使和帮助太子起事,看来阮谕在大典后就会抢占京师。”

论耗得久,雍州和靖州必定耗不过魏州。那势必就想抢占先机,趁乱尽量扩张。

谢邵道:“颜家应该也会在靖州称帝,颜凤钦出海时发现了宝藏,皇帝一死,靖州势必会传颜凤钦是真龙之子,天命所归。”

魏宁王听到这里时看向谢映:“颜凤钦跟你反目了?听说是为了争女人?”

谢映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圈椅的麒麟头扶手,没有答话。

魏宁王朝着跟闷葫芦似的一言不发的小儿子讥笑两声,道:“真是出息。我早就告诉过你,女人可以宠,但是绝不能成为负赘,你倒好,为了女人连谋大业都搁一边了。我这次进宫倒要看看,那个禧贞公主是怎么个天仙下凡,能把你迷成这样。说起来,你大哥不是也当过她的侍卫官?怎么就不见他被迷得五迷三道的?可见还是你定力不佳之故。”

渐渐又变成魏宁王对谢映一个人的数落。

谢映早就习惯,眼睫低垂,目光落在地上,一句不驳地听着。

谢邵看看谢映,随后也瞧着地面,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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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府里,在朱伊打了两个喷嚏后,朱凝赶紧唤绵风伺候朱伊穿好衣裳。绵风又从寝间退了出去,她知道两位公主有悄悄话要说。

“那你都由着他胡来?”朱凝的声音细得跟蚊子叫没两样。

两姐妹虽然在说话,但都没好意思看对方,一个看着自己的手,一个看自己的裙摆。

朱伊想了想,这种事本身就叫胡来,难道还有别的胡来?其实她真觉得脸快要着火了,奈何大姐要揪着她问。

她总不能说,谢映一欺负她,她就没了力气,只能任他胡来。朱伊启唇,只含糊唔两声。

朱凝秀气的眉紧拧,困惑地又问:“那你不会觉得他…不尊重你?”

不尊重?朱伊总算听出一点门道了,她偷看一眼紧紧绞着手指的朱凝,也许大姐根本就不是要问她与谢映如何,而是纯粹希望得到她的开解。难不成是姐夫对大姐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就像谢映上次在汤泉里对待她那样?

没想到姐夫对大姐这般爱护的,居然也会强迫她。这样一想通,朱伊心一横,道:“不觉得。我觉得…只要对方是谢映,怎样都挺好…那种时候,虽,虽然我嘴上抗拒,但心里其实是喜欢的。”

…嘴上?朱凝缓缓转过头,用异样的眼光看了看妹妹。

朱伊鼓起勇气与姐姐对视,发现对方含义丰富的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嘴唇。朱伊摸了摸自己的嘴,问:“怎么了?大姐是不是觉得我的唇有些干?”

朱凝摇摇头,朱伊的唇瓣润泽饱满,一点也不干,衬着那白嫩的手指,更是显得不点而朱。

那她老盯着自己的嘴做什么?朱伊疑惑。

朱凝别开脸,她是着实没想到妹妹看似乖巧,居然如此不羁奔放。心里便恼恨谢映,他不知说了多少花言巧语,才将伊伊变得如此。

朱凝又想到容霆是如何哄诱她用口为他…这一瞬,只觉得天下乌鸦一般黑。那两人不愧为至交好友。

朱凝想了想,语重心长道:“伊伊,你毕竟还没成亲,不能这样惯着谢映。”

朱伊不明白为何又说到自己,点头道:“好,我知道的,大姐。那你对姐夫可还有别的疑问?”

朱凝摇摇头。其实还有,但她不敢再问,她的妹妹理所当然的样子实在太出乎她的意料,她得缓口气儿。

姐妹二人一齐到前厅用膳,这才知昨夜跟她们一起回府的两个男人,皆是很早就离开了。

朱凝心下微滞,忙问管事容霆去了哪里,听闻是受皇帝召见进宫,才稍微松口气。她还以为容霆迫不及待离开公主府…毕竟昨晚,容霆并没有主动跟她说一句话。

因对方而生的失落,让朱凝终于意识到,无论她承不承认,她内心深处,都是依赖容霆的。

皇家的公主说起来享受着宫人的周全伺候,吃穿用度都是顶顶精细,却不会像普通人家的女儿会有被父亲捧在手心里呵护的感觉。

她们的父亲,心里装着天下,也装了太多的女人和子女,若说对哪一个女儿悉心呵护,是没有那个时间和耐心的。

而阮谕,那时虽也对朱凝费了心思,毕竟相处的时间不多。

因此,朱凝之前从不知被男性护在掌心是怎样一种感觉。只有容霆,这个仅大她三岁的男人,却让她感受到了什么是宠爱呵护。

按理说,他们只差三岁,应该是一对欢喜冤家,但实际上容霆对她却是像对女儿般的纵容,只除了某些时候。

一朝被蛇咬,因阮谕的背叛,朱凝极怕容霆也如此。她给自己找好了与容霆和离的种种理由,但她的妹妹说得对,已经生出来的感情,又怎能因她恢复了神智就能抹掉。

朱伊还好,她知道谢映暗中忙的事情多,且大都不是她能参与的,虽然也想他,却不至于如朱凝般患得患失。

站在院中,朱凝看看晴好的天,提议道:“伊伊,不如今日我们去大慈寺上香?”她一向有年初拜佛许愿的习惯,整天待在府里也难受。

朱伊当即同意,大慈寺也是皇家寺院,规模虽不如隆国寺大,但就在闹市中,离得近。

有别于隆国寺的封闭,大慈寺则是对整个贵族圈子开放。诸如宗室皇亲,二品以上大员及亲眷,皆可入内,因此寺中香火倒是鼎盛。

寺中所有殿堂皆是殷红的墙,黄璃瓦绿剪边,青烟缭绕,可见翠色深浓中的灰色塔尖,四周满植娑罗和古柏。正是化雪的时节,艳阳高照,阳光从枝叶间落在人身上,充满久违的融融暖意。

朱伊向来是每殿必进,而朱凝许久没真正礼佛,便长跪在大雄宝殿的偏殿里诵经,两姐妹便分开两头走。

朱伊入了毗卢殿,又走进内殿,她刚点了油灯,转过身,看到蓦然堵在她面前的男人,忍不住就要尖叫,被对方一把捂住了嘴。

“公主不要害怕,我就与你说两句话。”颜凤钦低声道。

朱伊哪里挣得过颜凤钦,一边发出呜呜的闷声,一边用目光让他放开。

颜凤钦盯着朱伊近在咫尺的姣美侧脸,被他攥在掌中的手臂这样纤细,让他有点舍不得放,而捂住朱伊嘴的那只手就更舍不得撤开了。

“公主?”温颜见朱伊点灯久不出来,在外面叫道。她知道朱伊拜佛不喜有人贴身跟着,在隆国寺便如此。

颜凤钦道:“公主答应我不喊人,我就放开你。你知道的,温颜不是我的对手。”

朱伊想了想,点点头。

“公主?”温颜又问了一遍。

“我没事。”朱伊在里面高声回答。

颜凤钦问道:“公主近来可有产生幻觉,或是做什么很奇怪却很逼真的梦?”

第95章

这话实是问得突兀, 但凡有点好奇心的人都会多问问。然而朱伊只摇摇头:“没有。我可以走了么?”

她干脆利落,但她对面的男人则相反。

这样近的闻着少女身上的幽香, 颜凤钦有些迷醉, 他这才意识到,他一开始所设想的,等他得了天下, 再从谢映手里夺得朱伊,对他而言实在是件煎熬的事。但是,他现下又的确争不过谢映。

他思索少顷, 终是问道:“你可知谢映去哪里了?”

颜凤钦观察着朱伊的表情,继续道:“他没有告诉你吧,魏宁王上京了,他去见他父亲。还有颜玉儿也去了,是魏宁王邀颜玉儿去的, 他们午时会一起用膳。”

朱伊心中一震, 转过头,看着颜凤钦。谢映的父亲上京了,颜玉儿知道,但她不知道, 说明谢映待她不如待颜玉儿亲近, 这男人是想表达这个意思吧?

颜凤钦道:“颜玉儿十三岁的时候,随我父王见过一次魏宁王,魏宁王从此一直属意颜玉儿当他的儿媳。”

朱伊问:“颜世子,你告诉我这些, 是什么意思?”

看到朱伊脸上闪过的慌乱,故作的沉着,颜凤钦慢慢道:“我为公主不值。你与谢映都是如今的关系了,他若真有心迎娶你,怎不带你去见他的父亲。”又道:“他们约在城南的天香街见面,若你不信,我可以带你去看。”

朱伊露出淡淡笑容,是带着讽刺的笑:“颜玉儿连在哪里用膳都告诉你,她是惟恐我不去吧?也难为世子这般帮着妹妹。”

“我不是帮她…公主明白的。”颜凤钦若有所指。

他前进一步,朱伊便后退两步。她朝越逼越近的男人道:“世子自重。我不会跟你去的。既然你知道我跟谢映的关系,就不该再为我费心。”

“公主真的不去?”颜凤钦不相信朱伊没有丝毫好奇。

“我不去。就算谢映真不让我见他的父亲,也自有他的原因。”若说谢映与顾南瓷如何,兴许还能糊弄糊弄她,与颜玉儿暗通款曲?朱伊绝不信。

“你就这样相信谢映,眼里只看得到谢映?”颜凤钦几乎是从齿缝里迸出这两句。

朱伊的回答是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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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映离席后,围坐的就只得魏宁王、谢邵和颜玉儿三人。

“这个不肖子!”魏宁王当即沉下脸。

颜玉儿看看那道俊挺的背影消失,收回目光,却不介意地笑道:“没事的,王爷。您就别骂谢映了。”语中颇为心疼和回护。

谢邵看颜玉儿一眼,唇角扯出一抹转瞬即逝的讽笑。

颜玉儿送给魏州的厚礼令魏宁王着实满意。见她将姿态也摆得这样低,自然更加中意。有爱慕儿子的姑娘在,魏宁王便没有多说谢映的不是。

他道:“玉儿放心,那位禧贞公主,即便因皇上指婚而先嫁给谢映,以后也定然越不过你。而且,谢映的儿子,轮不到她来生。”这意思,就是保证谢映的子嗣只能由颜玉儿所出。

颜玉儿笑了笑,只差没有这时就叫魏宁王“父王”。她乖巧道:“玉儿知道了。”

却说谢映离开后,去见了早就约好的两拨人,这一耽搁就是一下午,接着又前往水心阁。

若说夜光楼是京城观赏夜景首推的酒楼,那水心阁就是歌舞首屈一指之地,在京城就如玉之洲在桑阳的无人不晓。

楼宇建得犹如龙宫晶殿,华美奇奢,尤其在夜里,灯火煌煌,仿若丹水上的一轮皓月。

朱镇安邀请了所有在京藩王府的年轻一辈和好几个宗室子弟,在水心阁的元白厅共聚宴饮,欣赏歌舞。

这两天上京的人多。景州景王的世子朱竞远便是其中一人。皇帝要明天才设宴为他们接风,今天他自然就跟着众人出来找乐子。他上回上京已是五年前了,京城繁华的确叫人迷眼,连女人也比景州的漂亮得多。

朱竞远盯着大厅中央领跳胡旋舞的红衣少女,那明艳勾人的脸蛋,扭腰摆胯的惑人动作,勾得他下身当即有了反应,生出留对方过夜的心思。

颜凤钦也不错眼地看着领舞少女,那分明就是太子曾经的私宠,那个叫依依的女孩,被他拒绝后,颜玉儿居然将人安排到了水心阁迎来送往?

这个依依今日的发饰和妆容,甚至那神态,和朱伊也着实太像了,就像专门地模仿过一般。这叫颜凤钦心里不舒服,觉得像是看到朱伊衣着暴露,在一群男人面前妖娆起舞。不知谢映注意到没…他转头看看对方。谢映却正在听阮谕说话。

一曲舞罢,朱竞远见谢家两兄弟、阮谕、颜凤钦都没有留依依的意思,抢先将她叫到跟前侍酒。

依依便斟了酒去喂朱竞远,朱竞远就着女孩敬酒的动作将她扯入怀中:“你叫什么?”

依依怯声回答:“我叫伊伊。”

朱竞远见她实在生得讨喜,身条又丰盈有致,与她调着情:“哦?是哪个‘衣’字?”

“《蒹葭》中伊人的伊。”

此时厅中丝竹未歇,新一支跳绿腰的美人已上场轻柔舞动,男人们也在三三两两说话,朱竞远的声音并不算突出。

然而从依依一出现时,就吸引了谢映、颜凤钦和谢邵等人的注意,都留神着这边,听到这个伊字,神色都略变了变。哪有生得如此相似,打扮如此相似,连名字也一样的巧合事?

就听朱竞远笑道:“何谓伊人,正是美好到叫人朝思暮想,须臾难以忘怀的那一个人。”又道:“好好,好极,伊伊果真当得起,人如其名。”

这依依却哀哀一叹,道:“伊伊哪有公子说得那样好,不过是一双玉臂千人枕的下贱女子罢了,脏得很。”

朱竞远一愣,还在想着即便是舞女,但哪有在初见的客人面前这般糟践自己的,一只陶瓷酒壶已炸裂在朱竞远与伊伊的脚边。硬物的碰撞声和飞溅的碎片惊得朱竞远一抖,依依更是发出尖声叫喊。

陡然的变故,让大厅内霎时安静无声,角落里拨弦的两人也停下伴奏。

朱竞远抬起忿慨的脸,欲问是谁扔来的酒壶,却见坐在正中座位上的谢映已面色阴沉站起。与其一贯的气定神闲不同,此刻的谢映眼中布满阴翳,身上带着骇人的怒意和杀气。

周围没有人敢在这时说话,本要发火的朱竞远,在谢映的目视下更是大气也不敢出。

守在门外的沈星流等人已迅速进入厅中,谢映看了一眼惊恐的依依,示意道:“带走。”

依依回过神,赶忙抱住朱竞远的腿:“公子,救救我。”

朱竞远赶紧拨开依依的手,惟恐谢映这不知因何而来的火气撒到他身上。朱竞远虽然好色,却并不算糊涂,他和谢映虽接触得少,却也知对方并非喜怒无常的一个人,那问题就定然出现在这个谢映要带走的舞女身上,哪里会不放手。

谢映随即沉默离开,他走了一会儿,厅内才响起两个宗室间的低声私语。

颜凤钦脸色也极为难看,狠狠灌了两口酒,想起什么,突然也起身离去。

慈颐宫的东配殿中,香气萦绕。

颜玉儿今日与魏宁王相谈甚欢,心情极好,早早地用玫瑰水沐浴完毕,穿着鹅黄色的中衣中裙坐在妆奁旁,一边对镜照影,一边让婢女为自己染蔻丹。

正考虑明日的衣装,她便从镜中看到了一道男人的影子。

婢女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倒下去,颜玉儿已感到自己脖子上铁箍似收紧的手,她的身体被男人提起,重重按在墙上。

她一直幻想着谢映的身影将她笼罩,近得气息可闻,但绝非是这般距离死亡一线的场景。

“颜玉儿,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要针对朱伊。”谢映的声音冰冷。

颜玉儿最受靖海王宠爱,从小就知道借势呼风唤雨,哪里遭遇过这般苦楚,脸都涨得红里发青,只能凄惨地注视着谢映,祈求他放手。

谢映在颜玉儿晕厥前放开她,以两指捏开对方的嘴,迫她吞下一粒黑色的丹丸。

“你,给我…吃了什么?”颜玉儿捧着快被掐断的喉咙,感受着身体内里传来的异样感觉,痛苦地咳嗽。

谢映没告诉她是什么,只道:“你规规矩矩,不再打朱伊的注意,我会定期给你解药,留你一条性命。若是你再有动作…那就只能等死。”

颜玉儿一听,为他无情的话委屈得掉泪:“谢映,你怎么敢…你就不怕我父王,和我哥…”

谢映嗤之以鼻,意思是我既然这样对你了,自然不怕。

“那你就不怕我嫁给谢邵,帮助他?”颜玉儿伤心至极,愤声威胁。

谢映漠然道:“随你,你的事与我无关。”

颜玉儿身体靠着墙滑落,她的骨头里像有无数的虫子在咬噬,强烈的痛楚令她躺在地上蜷成一团,颤个不停。她爱上的男人居然这样折磨她,颜玉儿不断流着泪呻.吟,狼狈的样子哪里看得出是平时那个自负的和嘉郡王。颜凤钦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拦住准备离开的谢映,急道:“你给她吃了什么?解药拿出来。”

“有本事,你就来拿。”谢映格开颜凤钦的手,突来的劲力令对方倒退两步,谢映转过身,几个起落,已然远去。

颜凤钦皱眉看了看颜玉儿,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