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夫人莫要管她得了这样的脏病早该死了才是”

“不要惹祸上身啊”

一时间讨伐的声音多数变成规劝,那女子本有意抬起的手又缩了回去,面前的女子竟蹲了下来,轻轻拉过她的手,仔细查看,那女子的手背上有几块圆形红斑,手心里却是玫瑰色的红丘疹,丘疹边缘有鳞屑之物附着,再扯下她的围巾,那女子的容貌竟出乎意料地白净柔美,面颈也并无红疹红斑。察觉到众人的目光,那女子连忙低下头去,将围巾再度围好。

来人自然是顾晚晴,她的举动不止让那女子泪如泉涌,更遏止了场内的吵嚷,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们身上,渐渐地,又开始有些窃窃私语。

顾晚晴并未让这些私语再演变成一场损人大会,抬着那女子的手臂将她扶起来,问道:“你知道自己得的是什么病么?”

那女子的身子晃了晃,收身就往后退,顾晚晴担心硬扯着她会跌倒,便由着她松了手,微微扬高了音调,“你这玫瑰糠疹虽然不好治,但也并非无药可医,你若信我,我可治你。”

第一百四十七章陷阱

“什么?”听得顾晚晴的话,那女子恍然失神一阵,忽地扑过来抓住顾晚晴,一双细眼极力地睁着,“夫人说我是什么病?”

顾晚晴任她抓着自己的手,不避不让,神态平和地道:“我看是玫瑰糠疹,不知你可看过大夫没有?他们怎么说?”

“他们…”女子面上涌起一股不寻常的潮红,像是惊恐,又像是气愤,更多的却又夹杂了欣喜和不敢置信在里面,“真的…真的只是寻常的疹子么?”

顾晚晴没有说话,回头一扫周围众人,不紧不慢地道:“刚刚是谁辨出她的病症?可否上前细言?”

等了半天,并无人上前,只是议论声渐大,又有些不服的高声道:“你又是什么人?一个妇人,会看什么病?别不是和她一伙的,想让咱们都染了这等下作的病”

有人带头,当下又有许多附和之声,顾晚晴缓缓一笑,朝着最先开口的那人不轻不重地道:“顾氏天医,顾还珠。”

短短七个字,刚刚还声如乱市的殿前倾刻寂然,冬杏惟恐顾晚晴吃亏,上前又道:“既是天医,又是镇北王世子侧妃,若还有疑虑的请出列上前,我们自会派人证明天医的身份”

冬杏怕的是有人胡搅蛮缠,这才把自家身份先报了出来,相较于外人看来神秘有加的天医,世子侧妃的名头显然更能镇慑平常的百姓。

果然,经她这么一说,原来还心怀质疑的人都悄悄地退了退,本来他们也都是来上香祈福的寻常百姓,遇到这样的事唾一唾骂一骂实属平常,可有了贵人插手又不一样了,管它是什么病,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当下保己为上,再无一人刁难了。

水月庵的女尼有认得顾晚晴的,当即上前给做了人证,这么一来,那些围观的百姓更没什么好说的了,三三两两地散了开去,有些刚才说话大声的还生怕走得慢了,被顾晚晴抓了痛脚。

人群散了,顾晚晴回头看着那个女子,“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当即跪倒在地,“不知是世子侧妃,妇人失礼了。”

顾晚晴看她既惊且喜的神色,心里暗叹了一声,转头与冬杏道:“找个房间先将这位夫人安置下来,回头我去看她。”

冬杏跟着顾晚晴时间也很久了,此时见她神情中显露的三分凝重,心里多少有了数,当即问过一旁的女尼,请她安排客房。

那女人显然还有话说,但见顾晚晴还有旁事,便不打搅,只低声道谢。

那女尼很爽快地带着那千恩万谢的女子去了,冬杏原也想跟去,陡然脚下一滞,指着一个方向急道:“夫人,在那里”

顾晚晴顺着方向看过去,见大殿另一侧挨着围墙处有一个女尼手持长帚正在打扫庭院,不过她打扫得很不专心,见冬杏指过去,干脆停了工作,朝顾晚晴微微欠身。

顾晚晴便带着冬杏和阿影过去,走得近了心里愈加惊奇,这女尼…好美貌。

虽是一样的素衣缁帽,这女尼显然调养得十分得宜,不仅身材窈窕面色红润,那一双美目中也是蕴了两汪秋水一般,两道细眉弯如柳叶,似乎还修过了。

这是女尼么?要是不说,要是没有大殿前那些垂目刻板的女尼对比,顾晚晴还真以为自己是不是走错了COSPLAY秀场,这种资质,做尼姑可惜了啊…

那女尼单手见礼,也没有废话,“故人相邀,夫人可要一见?”

顾晚晴将她细细打量一遍,“你是水月庵的人?”

那女尼面色一黯,“聂相…聂世成…是家父的老师…”

放说到这已然够了,此番受聂世成牵连之人众多,她能到水月庵出家已是保了条命,待到新帝登基,还不知要有多少人死于非命。

“夫人。”女尼见顾晚晴没有要去见人的意思,急道:“请夫人莫要忘了当初放行之恩,公子实在是别无他法,才会想见夫人的…”

一个尼姑,说话却是公子夫人的,实在别扭,不过这话一出,顾晚晴心里的疑虑顿时去了大半。本来她是想来看看情况,可现在却是非见不可了,有衣服,又有这话,定是聂清远无疑。她也相信,以聂清远的脾性,不到生死紧要关头,是不会来找自己的。

“如此…你带路吧。”

女尼面上一喜,看了看她身后的冬杏和阿影,低声道:“兹事体大,还请夫人一人前行。”

自己去…顾晚晴略略地扫了阿影眼,见阿影微不可察地欠了欠身,这才点头道:“好吧,那她们就在这等我。”

女尼见顾晚晴答应了,现出一个甜笑,这样的神情出现在一个女尼身上,真是说不出的违和感。

顾晚晴再次深望了阿影一眼,转身跟着那女尼绕过正殿,却不经寂园,改走另一条小路。几经回转后,那女尼忽地站定,指着小路尽头一座不起眼的小院说:“就是那里,夫人去吧,我在这里看着。”

顾晚晴左右看看,见这里十分偏僻,倒是很适合秘会,而阿影也不知跟没跟上来,顾晚晴觉得,她应该先试试阿影的功夫的。

不过人已到了这里,顾晚晴也不想再退回去,便别过那女尼,沿着五色石子的小路走到尽头的落院前,发现那院门只是虚掩,便抬手推门而入。

这个院子很小,也有些落败,看起来只是装些杂物,院子里并不见人,顾晚晴拾阶而上,步入房门半敞的正房,房中也是空无一人,本就不大的空间被屏风遮起一半,看起来更加狭小。顾晚晴目光所及之处,见到一张瑶琴,琴体黝黑古朴,没有丝毫花样纹饰,显得格外沉稳素净,琴旁焚香,线线袅袅直柱而上。

顾晚晴见状轻笑,聂清远当年在京中时就以琴技负名,今日莫不是要以琴叙旧?

“有人么?”顾晚晴站定在屏风之外,朝内询问。

无人应答。

顾晚晴又问了一声,探头而看,屏风内侧置着一张简单的木床,并不见人影。

顾晚晴皱了皱眉,约了她来,怎么又不见面?还是出了什么事?想到如今水月庵内贵女齐聚,自己来见他本就属冒险之举,哪还有时间耽搁?看了一眼桌上的琴,心中暗叹一声,还是见不成吧,也不知他遇到了什么样的难事…

心中虽有所想,但顾晚晴没有犹豫,转身就往外走,却在即将出门时撞上一人。那人身材高大,竟似在门侧一直等着她出来好堵住她的。

顾晚晴立时后退一步,再看来人,并不是聂清远,而是一个身材壮硕面带邪笑的男人,约么三旬年纪,五官虽正,但面色焦黄,双颊又隐约透出一层粉红色,顾晚晴只看一眼便知他是某种药物用得多了的缘故,心中不由暗暗戒备。

那人挺着胸膛迈进屋子,将出路挡了个严严实实,口中轻笑,“夫人要往哪去?”

“让开。”顾晚晴知道出了差子,不进反退,意图将那人引进来,让出去路。

那人却安安稳稳地站在门口处,双手环臂,似是看出了顾晚晴的意图,他不紧不慢地笑道:“夫人别急,我小卢收足了银子,总会让夫人高兴的。夫人是想玩得粗鲁一点还是别致一点?”说罢又笑,“小卢服侍过这么多贵人,像夫人这样好兴致要在庵堂中的,倒是头一份…”

顾晚晴退到了放琴的桌旁,看着那张素朴古琴,扶着桌边的手忍不住轻颤了一下。

这是个圈套。

有人借聂清远之名想要陷害她

是谁?刘侧妃?还是…顾明珠?

顾晚晴无从判断,只有一点是明白的,估计用不了多久,许多人就会赶到这里来了。

如何脱身?

顾晚晴看着那叫小卢的人,面色凝重,“是谁让你来的?”

小卢一副了然之意暧昧一笑,“没人要我来,是我游园之时误闯了夫人雅居…”

“不论让你来的人许给你什么好处,我双倍奉上,你放我出去。”

小卢哈哈一笑,“夫人真讲情趣,好好,我知道如何做,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不应,夫人可开心?”

他这般做派让人分不清他到底是与人串谋还是也被蒙在鼓里,顾晚晴气得头晕,没有时间与他纠缠,只想尽快离开这里,可阿影一直没有出现,难道阿影误会了她离开前的暗示,并没有跟上来?顾晚晴强定心神,突然又觉得胸口发闷,脑子也有些晕,连忙摒气,那小卢见状大笑,“夫人不是最爱这调调么?待会还有更好的香呢。”

话音刚落,顾晚晴已双脚一软跪坐在地,看着身边桌上燃得正好的线香,不禁咬了咬牙。

是谁害她,待会自然会见分晓,可现在…

顾晚晴忽地朝那小卢笑了笑,本就是极盛的容颜,此情此景一笑之下更添暧昧之色,小卢当即也笑了,回手掩上房门。

“我身上无力,你扶我起来。”顾晚晴娇娇软软地抬起手来。

小卢腰板挺直,显然是早有准备,不为迷香所迷。可香不迷人人自迷,虽然他是以此为生,但向来服侍的都是一些深闺老妇,哪有机会接触顾晚晴这样的人?马上便走过来,握住顾晚晴仿若无骨的手。

他事先得了吩咐,要和这美人慢慢地玩、好好地玩,故而也不着急,只握了美人的指尖,便觉触手滑腻好比白玉,心中更是心痒难捺,顾晚晴此时又是柔柔一笑,反手将他紧紧握住。

美人暗示至此,小卢哪里还忍得住,扯了自己的衣裳就扑了过去。

第一百四十八章捉奸

刘侧妃一直等着消息。

这次的赏茶宴虽未开始,但她已受到了京中命妇贵女们的一致追捧,虽然以前她在贵胄圈子里也是长袖善舞交了不少的朋友,但没有一次像今天一样,那些人除了友善、讨好、尊重之外,又隐添了三分敬畏。

在她面前,那些上流贵妇淑女名媛们都变得谨慎而小心,从前对她侧妃身份颇不以为然的几个王妃世子妃都一反常态地陪在跟前说话,丝毫没有不耐之意,这空前满足了她的虚荣心,对待她们也愈加客气,她明白,想要笼络人,就不能让人觉得你高人一等,定要放平姿态,这才有融入感。而适才几位公侯夫人向她介绍了一些族内未出嫁的姑娘,有些竟还是嫡亲直系,这里的用意不言而喻,她想,或许袁摄和她的身价比他们自己想得更高。

以前她就算有扳倒袁授的心思,但总是没有十足信心,对太子之位的归属决心也只是五五之数,可今天这些贵妇们的行为举动让她信心倍增。她想,旁人的眼睛也许更亮,知道何为大树何是枯枝,虽然现在袁摄在京袁授被委以重任,但明白的人心里都了解袁授宣城之行的风险性,派世子去执行将来必有争议的任务,这还不是王爷对袁摄另眼相看么?

这么一想,刘侧妃近来紧绷的心情终于好了许多,被顾晚晴顶撞后的怒意也在不知不觉间地消散,哼!强弩之末,不过是一个仗着世子王妃便目中无人的蠢妇罢了,待过了今天,看这仗势欺人的泼妇还有何颜面存于世上,若真如袁摄所说,这泼妇对袁授意义不同,那么,今日一举对袁授也是一次极佳的打击机会!

思及至此,刘侧妃的心情舒畅得难以言喻,对着面前极力推销自己庶出侄女的武安侯夫人脸上笑容都亲切了几分。

“什么时辰了?”虽然心情上佳,但刘侧妃对时间的关注更胜从前,自得到顾晚晴出门的消息也有段时间了,她要什么时候带这些女眷们去看场好戏,也是要事先规划好的。

季氏正在一旁喝茶,闻言双手微不可查地轻颤了一下。

她自然也在算计着时间,按照计划,她们要在顾晚晴好事已成之时闯入,这样才能无可辩解,才能给袁授一党重重的一击。

“母妃,午后暖阳正好,寂园中红梅未落,不如我们前去观赏一番?”

刘侧妃闻言一笑,轻轻舒展了一下久坐的身体,“你这提议不错,不过我与众位夫人聊得正好,现在退席未免扫兴,还是不去了。”

一旁的武安侯夫人闻言忙道:“久坐于身体无益,我也正想去园中一游,王妃若不嫌弃,可否同行?”

她这么一说,在场的几位夫人纷纷开口表示愿意同去,这正对刘侧妃的心思,可面上却露出迟疑之色,“寂园红梅虽好,但为表虔诚之心不宜畅谈,不知这里还有什么适合观赏之处,我们一同前往便罢了。”

当即有一位夫人道:“水月庵以梅、竹闻名,不能赏梅,便去观竹如何?”

刘侧妃有心询问了几位王侯夫人的意思,自然得到附和,刘侧妃便从善如流,又命人请来庵中女尼充当向导。

她们要出行,一些没在跟前的贵女们听说了也都坐不住,于是几乎所有来参加赏茶宴的名媛淑女全部出动,光主子便有二十几位,加上一些下人婢女,浩浩荡荡地走了一大群。

刘侧妃没料到自己的影响力会这么大,当下更为欣喜,只是暗中特别嘱咐了季氏,要她待会小心行事,莫不要留下任何把柄。

这一大群人跟着引导的女尼转过水月庵的右翼跨院,经由大殿进了左翼的角门,水月庵竹左梅右,左侧的听竹园与寂园布置相若,但庭中不见一株梅花,只有一些绿竹点缀其中,可终究是少了些,在这冬意未褪的早春时节,又凭添几分萧瑟。

“园中本多植紫竹与罗汉竹,俱是由南方移植而来,因竹生性喜湿,需要大量水溉,所以现下不是最好的时候,以往听竹园都要到夏至时分才会正式开放。”

听着女尼的介绍,许多人都了然点头,一些喜好逢迎的已对刘侧妃道:“这么说来今日倒是沾了王妃的光,虽然园中少竹,但胜在清净,也是一景。”

刘侧妃听着顺耳,不免多看了说话人两眼,却又是那武安侯夫人,又沿她身后看去,站着一位娇弱腼腆的姑娘,便笑了笑,朝武安侯夫人略一点头,继续行了开去。

不多时,众人途经一条石子小路,小路蜒蜒转至假石之后,铺就小路的五色石子排列出多种竹子形态,看起来十分别致。

“这是何处?”季氏好奇地问。

引路女尼笑道:“这条小路通往苦竹大师的故居,苦竹大师于年前坐化,庵中正准备陈列当年她的一些理竹工具,以表怀念。”

“苦竹大师是水月庵最高辈份的长者了吧?据说听竹园的竹林便是由苦竹大师一手打理,竟不知大师已逝,万物皆有灵性,想来今年竹林凋零,也是对大师的一种牵挂不舍…”刘侧妃的声音幽幽而起,饱含了无数的唏嘘之意,末了轻叹一声,与那女尼道:“我等可否有幸前去大师故居缅怀?如有可能,我愿供奉大师的一件工具,以表思怀。”

众人是不知道刘侧妃和这位苦竹大师有什么过往,不过苦竹大师的名气也的确不小,京中许多风雅人家的竹林竹园都不免请苦竹大师相看,只盼得她一句夸赞,在士族间便是极为荣耀之事。现在有刘侧妃领头,又有几位说得上话的公侯夫人表达了相同的意思,那女尼谢过众人后,便带领众人转上那石子小路。

小路通幽,转过几处假山,便见小路尽头那座孤单小院,不过那女尼之前已说过此处鲜有人至,可此时,小路之上竟也站着一个女尼,素衣缁帽,面上还隐有忧色。

见了这么一大群人突然转出来,小路上的女尼猛然色变,几步迎上来,“净心师姐…”

净心讶道:“净云师妹?你不在殿前侍佛,为何会来这里?”

净云面无血色地慌乱不已,季氏适时道:“我们晚些时候还有赏茶宴要参加,可否先带我们前往苦竹大师故居?”

净心双手合十道了声歉,便不理会净云,引着众人继续前行。净云紧咬着下唇,美丽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快步跟至小院门前,不理众人错愕大声道:“师姐慢着!苦竹师祖的住处尚未整理完毕,现在不宜入内。”

净心面色舒缓地道:“无妨,都是师祖的旧友,此番前来只为缅怀。”说着已越过净云,推开了小院院门。

院门一开,一股淡淡的香味便飘了出来,净心嗅了嗅,眉头微皱,想到净云之前的焦急神态,入院的脚步便多了几分迟疑。

她这一缓,在她身后的刘侧妃朝身边丫头暖香看了一眼,暖香便一个趔趄低头撞上净云,又手忙脚乱地拥着她进了院中,口中连连道歉,又向刘侧妃请罪。

刘侧妃假意怪责了两句,盯着紧闭门扉的堂屋微微眯了眯眼,想要即将发生的,丰唇的红唇画出一个愉悦的弧度。

“这便是大师故居?”刘侧妃看向净心,“我们可以进去看看吧?”

净心低头做了个请的手势,刘侧妃站定了身子,淡淡道:“暖香,开门吧。”

暖香早得了刘侧妃吩咐,进屋无论见到什么,一定要立时冲出来大喊,务必要所有人都听到,她久在刘侧妃身边,龌龊事也见过不少,今天这架式摆明了是有好戏开锣的,当下利落地冲进屋去。才进了屋子,便觉一股呛人的甜香直灌口鼻,她不加防备狠吸了一大口,脑子登时便有些迷糊,再见屋内情景,却是血液上涌寒毛倒竖,惊不自禁地退了一步,抓着一扇房门猛然尖叫!

听到这叫声,所有人都怔住了,刘侧妃的眼角浅浅地抽搐一下,这丫头,也太过了些,声音刺耳得吓人。

刘侧妃故做沉稳地道:“暖香,何事如此失礼!”

她等着暖香出来陈述“事实”,可等了半晌,暖香仍是尖叫,刘侧妃恼怒不已,一眼扫向季氏,凌厉的目光使得季氏惊恐得连丫头都忘了使唤,自己跑上石阶去到门前,才探头看了一眼,竟也是尖叫一声倒退着出来,又一脚踩空了石阶,身子一歪跌了下来。

“到底何事!”

先后两人如此,众人面面相觑皆不敢上前,刘侧妃咬牙切齿,恨不能在浑身发抖说不出话的季氏身上踹上几脚解气,季氏哆嗦着好不容易顺过了气,却仍能听到牙齿相碰的“咯咯”声,“死、死了…”

死了?刘侧妃先是脸色一变,继而心中一喜,难道顾晚晴醒来发现木已成舟,自尽当场了么?

这倒便宜了她!

刘侧妃喜不胜收地几步跨上石阶,净心也紧紧跟上,二人到门前伫足一瞧,净心惊呼一声继而低头连喧佛号,刘侧妃的目光在扫过屋内地上那脖颈扭转口吐鲜血的赤身男子后,又急着四处巡视,可直到吓得失了魂的暖香移开了屋内屏风,看清后面并没有人的时候,刘侧妃才惊怒交加地倒退几步。

顾晚晴呢?竟跑了么?

第一百四十九章暗示

刘侧妃又惊又怒之际,已有旁人发现了屋内异样,不知是谁第一个尖叫着跑出小院,不过片刻,便有一个好奇的声音在院外响起,“众位夫人是怎么了?”

听到这个声音,刘侧妃猛然回头,便见一个窈窕身影自院门处慢慢踱入,来人腰肢挺直面带浅笑,一双明亮的眼睛紧紧地锁在她的身上,不是顾晚晴又是哪个?

“侧母妃为何如此看我?”顾晚晴行至刘侧妃身边,向屋内扫了一眼,只这一眼,原本含着浅笑的神情登时一白,人也猛地退了一步,同时低呼出声,状似极为惊恐。

这害怕的神情倒不似作伪…刘侧妃心生疑惑,再看她衣着整齐不见丝毫凌乱…难道并不是她杀人灭口?那会是谁?想到或许有旁人知晓了整个计划,刘侧妃心底一慌,可转眼间便已将慌乱压下,并将手交到身旁垂头而立的季氏手上,“佛门净地竟会出此命案,如月,速派人去通知二公子。”

季氏小声应是,托着刘侧妃手掌的双手不住地轻颤,对顾晚晴,是连看都不敢看的。

此时顾晚晴心中也难掩平静,屋内躺着的赫然就是小卢,可…他怎么死了?

那时顾晚晴身受迷香不得动弹,小卢扯下外袍压到她的身上,许是为了方便行事,小卢的袍子下寸缕未着,顾晚晴强忍着恶心紧握住他的手,掌心骤然极热,只一瞬间,昏沉的脑子陡然清明!反观那小卢,已是神色一萎,堆坐下去。

顾晚晴那时才算真正体会到了自己异能的好处,关键时刻是能保命的,任那小卢事先做了怎样的准备,还是抵不过迷药直接侵入血脉的威力,顾晚晴放倒他后并不急着起来,而是又吸足了迷香,直接传给他,直抵了他的解药药效,过一会再看他,人已浑浑噩噩不知身在何方了。

顾晚晴马上起身退至屋外,猛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没时间让她多想,她迅速走到院门前顺着门缝向外窥视,见送她来的女尼仍在远处,她便又立刻巡视院中,想看看是否还有别的出路。这时久违的阿影终于出现,从一侧墙头跳来,顾晚晴喜极,任阿影托着她攀上墙头,她二人刚刚跳出小院,便听小路那头隐约传来说话的声音,阿影嘱咐顾晚晴躲在院后,她一个纵身又消失了,直到顾晚晴听到那群人奔着小院而来,进门、尖叫、嚷乱后,阿影才再次回来,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难道是阿影?

不必再看,只要想到,顾晚晴便觉得胃里隐隐翻腾,连忙避下台阶,心中虽惊,可却没忘是谁将她逼到如此境地,如果她不是身负异能,阿影纵然能够赶来,却也是晚了,而做下这一切的人,除了刘侧妃还会有谁!

虽院内出了人命,净心不得不将所有人都请离小院,却也不敢任人离开,一群人只得聚在小院之前,等待官府派人前来。

在场的大多是皇室亲贵和官员家眷,都是见过世面的,历经了初时的慌张后,早已经稳定下来,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讨论院里的人命案子,顾晚晴自然与刘侧妃等人聚在一处,听别人说话,她则不时轻嗅,与她曾有过数面之缘的乐果郡主好奇地问:“顾侧妃在闻什么?”

顾晚晴面现忧色,“刚刚在院中我已闻到了,屋内燃的香里加了迷香,我们不宜多嗅,还是离院子远些…”

众人闻言连忙又走开些,乐果郡主拍着胸口道:“我说我怎么晕晕的,还好你发现得早,不然一会我们都得晕在这了。”

乐果郡主今年只有十四岁,满脸的娇憨之色,是真阳长公主从夫族内过继去的孙女,此次是跟着安国公夫人来玩的,亦是刘侧妃的重点考察对象,不过刘侧妃自己也明白,如果是正室之位,倒还有些可能,一个妾室,纵然真阳长公主失势,也是断断不会答应的。

顾晚晴对乐果郡主的印象不错,闻言笑笑,“不过似乎还有一种别的香…像是…”她难言地看了眼乐果郡主,微微靠向刘侧妃,”像是极乐香。”

她虽然是向刘侧妃说话,可声音并未压低,在场已经成家的妇人们莫不低呼出声。极乐香是一味顶有名的助兴香,众人就算不曾用过,也都听过它的大名,几个未出闺的姑娘识言辩意,也都微红了脸颊转过身去,只有乐果郡主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脸上一副茫然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