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晚晴便拉了她一把,将她往院子更远的地方扯去,众人也都随着移动,可再没人谈论院子里的命案了。既有极乐香,那么这人命到底是如何丢的就难说了,如果只有一人,要极乐香干什么?要是两人,另外一人又在何处?是男?是女?还是…

众人都默契地将猜测藏在心中,顾晚晴见冷了场,便笑道:“诸位夫人不用担心,极乐香的药效不俗,连香味都与众不同,只要曾经触碰过,那香味便会绕于身上整日不散,不过大家只是在门前经过,空气流通之下应该是不会沾染的,对身体也无碍。再不放心大家可以闻闻自己身上有没有染上香味,如果有,马上去清洗换衣也就无妨了。”

在场众人都是知道顾晚晴身份的,还有不少是顾晚晴昔日的病人,对她说的话自然十分相信,有的已抬起袖子置于鼻下轻嗅,而后缓下神色,纷纷与顾晚晴攀谈起来。

看顾晚晴应对有度如鱼得水的样子,刘侧妃气得牙根发紧,不能以此除掉顾晚晴也就罢了,现在竟又出了人命,只盼着一会袁摄能好好善后,不然…

正想着,乐果郡主突然伸出手来给顾晚晴,“顾姐姐,你闻闻我的手上,是不是还有一股香味?”

顾晚晴探身过去闻了闻,眉头轻轻皱了皱,“似乎有一点…按理说你没有碰过,不会有这么重的香啊…啊!”顾晚晴目光轻闪,低呼道:“你刚刚碰了谁?”

她这一问,在场的人都紧张起来,刚知道屋里点了极乐香,而这香又是如此独特,如果在院里的人身上却有这种香,那是不是可以说明…此事似乎越来越难以善了了,这些贵人们的脸上神情也越加地深不可测起来,刚刚还是抱团说话,此刻却是各自为政,不管看向谁,目光中都多了些难以言喻的东西。

“刚刚那么乱,我也不知道碰了谁。”乐果郡主皱着小脸急着去找净心要水洗手,余下众人看向彼此的目光都很有问题,一个个似笑非笑的仿佛都掌握了什么惊天秘密一般。

刘侧妃越发地心虚了,不耐轻斥,“这件事自有官府出面,你不要乱说,以免扰乱视听。再者这话传出去对你有什么好?刚刚你可是拉着郡主过来的。”

顾晚晴闻言睁了睁眼,抬手闻了闻自己的掌心,又让身边的一位夫人闻了闻,那夫人笑道:“香没闻到,倒是有一股药味,顾侧妃果然不负天医之名。”

顾晚晴轻笑,“夫人取笑了。”而后又走近刘侧妃浅浅地欠了欠身,因为距离太近,险些贴到她的身上,“侧母妃教训得是,儿媳知道了。”说着话,她直起身子,虽然只有一瞬,可明眼人都看得到她那一刹间的身体轻滞,面上的神情更是错愕至极,定定地看了刘侧妃两眼,这才垂下头去。

她的表现并不显眼,连刘侧妃都没有察觉,可在她们对面的几位夫人却是尽收眼中,再看顾晚晴,垂下头后双手轻轻交叠至小腹之前,看起来一切如常,可手里捏着的帕子却是在指尖微微绞起,还时不时地轻颤一下。

“诸位…夫人…”顾晚晴隐隐地结巴一下,“我…我有些不适,就不陪着夫人们说话了。”说完,逃也似地迅速走开,直走到老远后,才和她身边那个腊黄脸的侍女一同站定了,又偷偷回头连瞄数眼。

“真是失礼!”刘侧妃厌恶地转过身子,与众人道:“这位顾侧妃的出身大家都知道,便请大家担待了。”

众人对此一笑置之,没一会便有人借口离开,不过三四个人,可离开前无不走近与刘侧妃道别,又都不着痕迹地轻嗅几下,而后,面上皆浮出一种讶异又惶恐的神色。她们离开后视线偶有碰触,却都掩饰一笑并不攀谈,只在心里想着…果然带香…

乐果郡主手上的香需要贴近鼻端细细闻嗅,可刘侧妃身上的香…却浓郁到只贴近少许便有所查,这说明了什么?

离开的三四人都自以为接触到了真相,而其他不明就理之人仍是围绕在刘侧妃身边,继续与她说着闲话。

顾晚晴远远地看着这一切,看着那几位夫人面色古怪地离开,唇边不由泛出一丝冷笑,你以为这就完了么?这才刚刚开始呢!

“阿影…”她神色凝重地瞥向神态如常的阿影,想问她小卢的死因,可话到嘴边,又没问。

这么短的时间,能下手的人除了阿影不作他想,而她这么做,对自己而言则是最佳的保全方式。

不过,阿影一个女子,平时低调得让人几乎察觉不到她的存在,却能在紧要关头做下如此决绝之事,看来以往实在是小瞧了她。

忍下心中感叹,顾晚晴将自己随身的药物香囊自袖中取出重新挂于腰上,香囊因为大力的揉捏微微有些变形,她小心地扶平,又收了收自己仍轻颤不休的双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开口却是没有丝毫迟疑,“之前留下的那个得病的妇人呢?一会散了之后,我第一时间要见她。”

第一百五十章病情

袁摄带着人很快过来,他本是准备好要捉奸的,又想借此给袁授重重一击,便早早约了几个世家子弟齐聚水月庵,他还特地选了几个平日里最言语不拘的,以图将此事以最快的速度散播出去,这时得了消息,马上带人赶了过来,可到场一看,事情与事先预想的着实相差不少。

顾晚晴不仅全身而退,似乎还颇得众位贵妇喜爱,时不时地便有人过去与她攀谈一二,有几位还是手掌实权的官员家眷,这可实在是大大的不妙。

不过,袁摄可没刘侧妃那么恼怒,严肃认真地安抚了众人,即刻命手下保护现场,那边也立即去通知京兆尹,又安排众人回精舍养神压惊,件件做得有条不紊,加之他相貌儒雅清隽,很快便赢得了在场众人的好感,纷纷夸赞刘侧妃有子如此。

刘侧妃也是大感欣慰,之前的不悦消除不少,嘱咐袁摄了几句,便带领众人返回休息的院落。

有了这个插曲,今天的赏茶宴是无论如何也办不好了,考虑到诸位夫人的心情,水月庵将赏茶宴的时间延后,众人也没有意见,只不过今天在场的人都算是目击者,她们仍要在此处留到京兆尹派人问询完毕,才可离开。

这个下午人人都过得不太平静,顾晚晴却没那么多时间可以感慨,回到住处,阿影已事先将之前遇到的那个孕妇请了回来。

那妇人自我介绍夫家姓曹,旁的却不肯多说了,除了道谢,便只一味追问自己的病情,顾晚晴坐定了身子淡淡地看着她,“我是天医,我说你是玫瑰糠疹,你就是玫瑰糠疹,你不相信我,也得为你的孩子考虑。”

曹夫人一呆,像是一时想不明白顾晚晴的话,顾晚晴又问:“你之前看过哪个大夫?他诊是什么?”

曹夫人面现愧色,“之前看过保和堂的李大夫,他说…他说是…”

“是霉疮?”

“是。”曹夫人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多久之前的事?最近可又去瞧过?”

曹氏紧掩着手上布料借以盖住疮处,“妇人无知,但仍存羞耻之心,未曾再找过别的大夫医治,可是…可是李大夫误诊了么?”

顾晚晴不置可否,只命青桐取来金针,“李大夫医术精湛,保和堂也是百年字号,自然不会轻易误诊,不过大夫一行,纵然经验再深,偶尔辩错症也是难免的,你这病我能治,不过事后,你莫要去寻李大夫麻烦。”

霉疮不同于一般病症,断错了是会要人命的,如果李大夫真的误诊,自然理亏在先,砸了他的招牌都不过份,怎么会不许去找?况且曹夫人回忆过去,她的确曾与霉疮患者有过接触,只是事前不知,事后她的身上开始溃烂,这才忆起,所以自己深信不疑,又怎会…

曹夫人心有疑虑,却也不问,这几月来她心力交瘁已无余力再想其他,不管什么病,她只盼着顾晚晴能治好自己,不要连累了孩子。

顾晚晴将金针消毒,又将人尽数谴出,这才让曹夫人除去衣物。

曹夫人咬咬牙,将衣服一件件除去,顾晚晴之前虽见过她的容貌,可未细看,此时才看清,这位夫人竟如此年轻,约么和自己年纪相当,又言语有度,不似小家出身,只是不知因何染上这种恶疾。

曹夫人所得的自然是霉疮,也就是将来所说的梅毒,现蔓延到手上,已是二期症状,如不尽快医冶,将来孩子出生是必会染上的,顾晚晴也是见她大腹便便,这才起了怜悯之意,无论原因如何,孩子总是无辜的。

当时顾晚晴是为了堵住众人之口,这才说她是玫瑰糠疹,这两种病症症状相似,十分容易混淆,在场的又都是些不识医术的寻常百姓,亮出天医的名头,自然没人加以反驳。本来顾晚晴是打算回来后就与她说了实情的,霉疮难治,但在顾晚晴眼里又算不得什么,明明只是顺手为之,没想到…竟有了用处!

想到今日之事,顾晚晴仍是手脚冰凉寒战连连,可所有的惊恐都被她死死压下,敌人尚在,她怎能先一步倒下?只是没想到,她对袁摄尚未采取行动,刘侧妃便先率先而动了,而且还动得如此狠毒!

她还是太弱了啊!虽有计划对付刘侧妃母子,不过也是徐徐图之罢了,却少了刘侧妃这样的狠准,说起来终究是她的心不够狠,虽想计,却未言死,今日一事给了她教训,也更让她警醒,这里不是顾家了,对付顾明珠那样的手段早已过时了,她身在狼穴,怎能怀有一丝大意之心!若再如今天这般大意,将来死的不仅是她,还会牵连袁授,牵连叶氏一家!

这样的事,她顾晚晴决不容许!

刘侧妃不是喜欢栽赃嫁祸么?顾晚晴目光恻恻地自曹夫人身上收针,“你这病看起来吓人,没那么严重,我给你开几个方子,你服用几日也就好了,这几天你就以青桐嫂子的身份跟在我身边,我保你痊愈。”

顾晚晴自信的态度引得曹夫人欣喜若狂,刚刚经过施针,她觉得身子轻快了不少,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手上的疮处看起来也小了许多,她心性聪敏,早看出顾晚晴对她的病言之不详,可那又怎样?若不是顾晚晴,她已碰死在大殿之前了,一个已死之人,又有什么可怕的!

看着她喜极而泣的模样,顾晚晴也浅浅一笑,这个礼物,刘侧妃定然喜欢!

叫来青桐仔细嘱咐,又让她和曹夫人对了对说辞,顾晚晴这才让曹夫人去隔壁房间休息了,自己则片刻不停地赶往刘侧妃的住处。

顾晚晴还未到房门之前,便听里面一声怒喝,接着便有瓷片碎裂之声传来,扶着顾晚晴的冬杏脚下一滞,小声问道:“夫人,还要去么?”她这转头一看,不禁吓了一跳,顾晚晴的脸色雪白,竟无丝毫血色。

“夫人可是身子不适?”

顾晚晴轻轻一笑,继续跨迈上石阶,“没事,只是有些心急了…”为了准备给刘侧妃的这份大礼,她可是下了本钱了。

顾晚晴不管门口的仆妇阻拦,直接让阿敏掀开棉帘,走了进去。

室内温暖如春,可地上却四下散落着碎瓷和一些残茶,顾晚晴见了淡淡一笑,“侧母妃何故生这么大的气?”

见是她,刘侧妃怒不可遏,顺手操起一旁小几上的手炉掷了过来,顾晚晴不防,阿影却是动作极快地挡了上去,手炉正中阿影额角,阿影一声痛呼,额上便见了血。

顾晚晴连忙让冬杏替阿影止血,刘侧妃则仍不掩怒色,看也不看阿影对着顾晚晴斥骂道:“你与旁人胡说了什么?你自己做下的脏事,竟敢牵连我进去!”

顾晚晴面色惶然,“侧母妃说什么?”

刘侧妃的面目因愤怒隐隐有些扭曲,“说什么?就是你先提起什么极乐香,又一定是你在背后胡说,外面才会传我身上有香,你这不知耻的贱人!”

顾晚晴大惊,立时跪下,膝行两步上前扶住刘侧妃的腿,“侧母妃息怒,儿媳怎会做这样的事!今天一事儿媳受惊不小,自顾不暇,又怎会去说这样的话?况且我为什么要这么说?就算平日与侧母妃相处得不算开心,可那都是关起门来家里的事,现在在外面,污蔑侧母妃丢了王府的脸于儿媳又有什么好处?这其中定有误会!不信您问阿影,她一直和我在一起,我说了什么她也全都知情!”

瞥了一眼头上血流不止的阿影,刘侧妃厌恶地皱了皱眉,又有心甩开顾晚晴,但她自己是坐着行动不便,加上顾晚晴死不松手,竟是被她缠住了。

顾晚晴的话却还没有说完,她嗅了嗅刘侧妃的衣料,急着道:“侧母妃用惯了香料,身上自然有香,不止是您,京中哪位夫人身上无香?他们所说的香是不是指的薰衣香料?此事儿媳当真不知,侧母妃一定明查,不然叫王爷知道…我、我…”她终于松了手,那惶然无助的模样,竟是快急哭了。

你也知道怕了么?看着顾晚晴神色慌张惧怕的样子,刘侧妃心中恼怒之余又升起一丝快意。任你再横,今日还不是得跪在我的脚下苦苦哀求?只可惜,任你形容再惨、再知道后悔,已然开始的事是不会停下的,人虽然死了,却还有人证,今天,她务必让顾晚晴出不了水月庵!

“行了,你起来吧。”刘侧妃告诫自己不能冲动坏事,强忍下心头之气,“或许真的是误会,料想那些人也不敢胡说,只是你得管好你这张脸,不要什么事都拿来卖弄!”

顾晚晴立时躬身称是,起身站到一旁,“儿媳这次前来是想向侧母妃道歉的,之前儿媳对侧母妃态度不佳,还望侧母妃原谅。”

刘侧妃一心惦记着人证的事,盼着袁摄那边早下定论,无心与顾晚晴闲谈,只当她是受了惊吓,便安慰了几句,随后顾晚晴说去料理阿影的伤势,刘侧妃也未加在意,任她走了。

顾晚晴神清气爽地出了刘侧妃的房间,又看了看阿影的伤势,伤口倒不是很大,却很深,心中不由歉然,由衷地道:“多亏你了,不然以我的速度是避不过去的,回头我给你调一味好药,不会让你留疤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转移

听了顾晚晴的话,阿影削瘦的身子极轻地抖了一下,头上的疼痛已转为麻木,另一种惊恐却从心底慢慢渗出,她动了动唇,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只变成一句低低的“多谢夫人”。

顾晚晴回到房中时,金氏已等在那里,见了顾晚晴连忙迎上来,满脸的急色,“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才一会就出了人命?”

金氏先前一直与家人相聚并未参与到事情当中,也是听了丫头的话这才急急赶来。

顾晚晴安慰地拍拍她的手,以旁观者的角度将事情经过大概讲了一遍,又道:“青桐的远房表嫂生了顽疾,听说我今天会在这里特地赶来,我之前出去便是去见她了,也是听说侧母妃带人去了听竹园,以为你也会去,这才赶了过去,没想到遇到这事。”

金氏抚抚胸口,双手合十地念了句佛号,不过总是事不关己,没一会,就将这事扔在脑后,让顾晚晴为她把脉。

顾晚晴从善如流也不再提起这事,刚将指尖按上金氏的腕间,冬杏便急急地进屋,“夫人,官府的人来了,让我们都去前厅齐聚呢。”

顾晚晴便与金氏笑道:“回家再看吧。”说罢与金氏一同前往大厅。

大厅之中之聚了许多人,顾晚晴和金氏不是最晚的,但她们一进来,便吸引了许多目光,金氏轻拉了一下顾晚晴,让她看立于厅中的一位身穿官袍的中年男人,“这是京兆尹刘大人,没想到一桩命案,竟惊动了京兆尹大人亲自出马。”

顾晚晴浅浅一笑,与金氏上前对刘大人轻施一礼。刘大人已是满头大汗,连忙回礼,别看一屋子女人,可有半数以上是他的直属上司或王公皇室的家眷,更有镇北王的侧妃儿媳在场,怎能不小心应对?再想到刚刚从那叫静云的女尼口中问出的话,刘大人的头更疼了。

顾晚晴早在进来的时候就见到了门口被两个衙役拘禁一旁的静云,知道一会定然有不利于自己的证词出现,不由眉头稍皱。

那女尼引她前去之事并没有什么证据,只凭一面之词不足取信,但总是麻烦…顾晚晴的目光在接触到厅内一位面容微丰、画着高挑长眉的夫人时微微一闪,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偷偷退出后又回来,面对金氏询问的目光顾晚晴只是略略一笑,金氏以为她去方便,便不再多问,而后又几位夫人小姐到场后,刘侧妃与季氏才姗姗来迟,袁摄陪在一边,刘大人一见袁摄,立时低头迎了过去,“二公子,已经审出结果了。”

袁摄面色一肃,射向静云的目光带了几分凌厉,可看起来他还是那样的谦躬温和,风度翩翩。

“既然已审出结果,刘大人为何还逗留于此,不去捉拿疑犯?”

刘大人面现难色,“二公子,这…这个…”

顾晚晴看着刘侧妃那微微扬起的唇角,不由得也笑了,快步上前迎了过去,挤开季氏扶着刘侧妃的手臂笑道:“侧母妃的精神可好些了?若还是不好,晚些让儿媳给您把把脉吧。”

刘侧妃看起来心情极好,似笑非笑地睨了一眼顾晚晴,手臂也没有甩开,语调温柔地说:“好啊,有你这么端庄大方又孝顺能干的媳妇,真是我们镇北王府的福气。”

顾晚晴乖巧一笑,目光却定在刘侧妃的手腕上,赞叹道:“您手上这对翠潭映雪的镯子当真漂亮,依我看,整个京城也没有比它更美的镯子了。”说着,将刘侧妃带往一位夫人身侧。

刘侧妃的身份在众人心中早有定论,故而早为她预留了首席的位置,顾晚晴却将她送往大理寺寺卿夫人身侧,这不是自贬身价么?刘侧妃心中不满,可一想到等会顾晚晴的下场,心情又好了起来。

那边袁摄轻轻拍了拍惶恐万分的刘大人,“刘大人有话尽管直说,京城乃是天子治下,虽然现时皇上圣驾在外,但法纪纲常不能乱,不管是谁,哪怕是皇亲国戚,只要是有嫌疑的,都应听候大人问审!”

话是不错,不过说的人很有问题。

刘侧妃闻言满面笑容,也不坐下,站定了后便道:“摄儿说得极是,刘大人定要禀公执行,一切后果,自有王爷替你做主!”

刘大人擦擦额上的汗珠,连连点头,瞥向顾晚晴时又是面色微变,刚刚朝门外一看,顾晚晴已然开口,“慢着。”

众人的目光瞬间集聚过来,顾晚晴向刘大人正色问道:“不知死者是谁?又为何出现在水月庵中?死因为何?大人总要与我们说清楚才好啊,不然我们都一头雾水的,大人让我们听什么呢?郡主,你说是吗?”

顾晚晴左侧在金氏,右侧则是乐果郡主,乐果郡主显然对顾晚晴印象不像,当即点头道:“可不是么?我到现在为止还迷糊着呢,刘大人难道是抓到凶手了?既然如此,怎么不带到公堂上去,反而要让我们听?”

乐果年纪虽小,脑子却不糊涂,她这么一说,除了早有所觉的,其他人也都纷纷醒悟,看来…这件事和在场的人还真是有关系的!

刘大人抹抹汗珠,“是是是,郡主说得是,死者是永乐坊的一个男伶,花名叫小卢,已着人去传永乐坊坊主前来了,至于死因…是扭断颈骨而死。”

乐果低呼一声挽住顾晚晴,“是头被扭下来了么?”

顾晚晴低声安慰,其他人却已然议论开来,死者的身份和死法,都相当值得商榷啊…顾晚晴却以余光溜着刘侧妃那边,便见大理寺卿夫人汪氏正与刘侧妃攀谈,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刘侧妃腕间,踌躇几次后终是忍不住指着刘侧妃的手腕,说了句话。

顾晚晴两年前曾给汪氏的婆婆看过病,得到过汪氏的招待,更有幸见过汪氏那多达三百余对的腕镯收藏,无一不是精品。

刘侧妃心情正好,对汪氏的要求也没有拒绝,不过并不曾摘下玉镯,只是抬手让她细看。

如此一来,刘侧妃身侧的几位夫人也都聚过来共同欣赏,刘侧妃为了今天的宴会做足了准备,身上的东西自然都是佳品,因此得了不少的称赞之语,刘侧妃心情更佳,正与季氏说着什么,便见离她最近的一位夫人面色一面,惊得退后一步。

随后另几位夫人也或带不解之色,或带惊惧之色地退开,刘侧妃不明其意,就听季氏一声低呼,“母妃,你的手…”

刘侧妃低头一看,她原本光洁细腻的手背上不知何时多了两个铜钱大小的古铜色疮疤,疮上生屑,形容极为丑恶,又有一点血色小点散布在手上各处。

刘侧妃自己也惊叫起来,“这是什么!”刚刚还好好的!

她这边一乱,所有人的视线都转移过来,顾晚晴当即抢上两步,推开一个大着胆子欲抓起刘侧妃双手查看的夫人,“莫碰,是霉疮!”

那夫人急退数步,见了鬼似的盯着刘侧妃,旁人也都听到了顾晚晴的话,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可纵是如此,刘侧妃身边的人已在慢慢退开,没一会,便形成一个小小的圈子,袁摄和刘大人则被大家彻底忘在了脑后。

“你!你胡说什么!”刘侧妃猛然指向顾晚晴,睚眦欲裂,“给我掌嘴!给我掌嘴!”

她身边的丫头已然呆了,季氏也不知所措,还是袁摄冷静,几步上前挡在刘侧妃面前,朝顾晚晴急怒道:“不过是一点往日误会,顾侧妃何必在众人面前如此污蔑母妃?你是天医,不要为一己之私堕了天医的盛名!”

刘侧妃有没有病他们自己人最为清楚,霉疮这样的病是绝不会有的,袁摄一时间虽然难以断定刘侧妃手上为何会出现这样的疮疤,但要说刘侧妃是行为不端之人,他第一个不信!在他想来,无非是顾晚晴发现了他们的计划,想要先声夺人,意图以天医之名砸下个大帽子转移众人视线,再制造一些对他们不利的舆论罢了,他又怎会中计!

看着袁摄眼中那满满的自信与了然,顾晚晴暗暗一笑,面上却极为肃穆,“二公子快快让开,莫要离得太近染病上身!我与侧母妃以往是有误会,可这病是做得假的么?你不信我天医之名,自有可信的心腹大夫,让他们前来一诊便知真假!”

顾晚晴言之凿凿,又提出让袁摄自己的人来诊治,不由得人不信,她还在连连催促,“二公子快去请大夫来吧!”又对众人道:“因发现霉疮,今日在场之人都不可离开这间屋子,待二公子的大夫确诊过后,我会开一些消毒汤剂给大家服下,以保诸位夫人小姐的身体健康无虞。”最后对闻讯赶来的水月庵住持道:“侧母妃居住过的房间更要彻底消毒,三月之内不能再招待香客,手巾被褥这类贴身物品务要焚毁,可记下了?”

她这一番安排虽然急促,但条理分明,众人眼中俱现信服之色,纷纷看向袁摄,那意思是…人家都说了不介意你去找大夫,你还不去找?

刘侧妃满腔的怨恨愤怒无从发泄,恨不能冲上去掐死那个贱妇!可袁摄死死地拦着她,不让她失了镇北王侧妃的庄重体面。她气得浑身发抖,可没用多久,她便察觉到四面八方聚到自己身上的那些目光,那些夹杂了忧虑、疑惑、嘲笑与蔑视的目光,脚下忽地一软,靠到了季氏身上。

完了,不管这病是真是假,她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脱身

见顾晚晴自信如此袁摄也是颇为心惊,但他寸步不让,转头喝道:“速请宫中太医前来!多请几位!”而后怒视顾晚晴,“今日若不还我母妃清白,我枉为人子!”

顾晚晴哼哼一笑,“二公子这话说得早了些,刘侧妃是否有病恐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况且我们立场不同,刘侧妃有病在身这是事实,你身为人子,维护母亲并无不妥,可我提醒众人远离病源难道也错了?再者,没人要污蔑刘侧妃的清白,有病治病便罢了,与清白何干?难道二公子以为霉疮之症只能经由那一种方法传播不成?若是如此,我又何必提醒大家?还是说…二公子是被踩到了尾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连侧母妃都不叫了,还不是撕破脸皮?袁摄目光沉沉,眼底隐现杀意,顾晚晴却似毫无所觉,泰然自若地站在那里,又回头与刘大人道:“刘大人,既然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了死者的身份死因,现在可以继续了。”

刘大人汗如雨下,一双袖子已擦汗擦得尽透,他连声应着就往外去,袁摄的目光猛然一闪,断喝一声,“站住!”

话一出口,才觉得过于严厉了些,立时缓了口气,“既是命案的关键所在,还是回衙门再审,现下事务杂乱,不适宜就地过堂吧?”

虽是反问,意思却是明确的,刘大人对着这些贵妇淑女们本就头大,听此一言巴不得赶快离开,连忙道了个歉,说是要回去仔细审理证人,便带人匆匆离去。

袁摄松了口气,提着的心却没有放下,再看向顾晚晴眼中多了许多不可思议之色,原以为是个蠢妇,没想到,倒也有几分急智。

刚刚若要提审静云,纵然静云供出顾晚晴,众人也不会相信,只会觉得这是他们在蓄意报复,那么刘侧妃的病,可是座实了。

顾晚晴则稍有些失望,不过刘侧妃病势已发,这已是对付她最好的武器。

刘大人走后,一些未婚的姑娘也都退了出去,剩下一些名流贵妇们大眼瞪小眼。事到如今,人人都看出了顾晚晴与刘侧间之间的嫌隙,她们又是镇北王府的家眷,不管这事是真是假,将来受牵连是一定的。

没人愿意搅这趟浑水。浅,草,微,露,整,理

于是那些贵妇人们颇有默契地同时寻了事情去做,有的说是要连夜赶回京去,有的说要去前殿颂经安神,还有的饿了渴了困了,总之人人的理由都不重样,一会的功夫,原本还满满当当的大厅内只剩了镇北王的家眷。顾晚晴又以目光示意,金氏面容微白地颤了颤,虽不放心,但也无法,只得也寻了借口退了出去。

袁摄的脸色异样难看,他自然是要留那些人等太医前来为刘侧妃正名的,可他现下正是要笼络人心的时候,不能强硬,如此一来,腿长在人家身上,他还能有什么办法?这下倒好,人散了,就算太医过来证明刘侧妃并没有患上霉疮,也没人会信了。

刘侧妃苦苦挽留平日与自己交好的几位夫人,可她们都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并不敢留下,仍是散了,刘侧妃瘫倒在椅上,已无精力斥骂顾晚晴,她猛颤着双手,盯着顾晚晴的目光中充满了咒怨恶毒之色,脸色已是灰败至极!

“顾侧妃好谋算!”袁摄纵然后悔小瞧了顾晚晴却也是晚了,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眼中杀意迸现,已再无掩饰。

顾晚晴却并不如袁摄所想那般找借口想要离开,反而慢悠悠地坐到刘侧妃对面,淡淡地道:“我只是就事论事,你以为刘侧妃的病是我胡诌出的?那我就在这陪你们一同等太医前来,看看我究竟是不是错诊!不过…”她忽地一笑对向袁摄,“眼下二公子目露凶光,难不成是想杀人灭口?”她自然是可以走的,可就怕她有命走出这个门口,也没命回到京城。

袁摄的凶意已然显现,“杀了你?倒便宜你了。”

“啧啧啧…”顾晚晴摇摇头,“你怎么还不相信呢?你不相信我也得相信你母亲,你问问她,除了手上,身上可有不妥之处?这种事旁人不知道,自己可是最明白的了。”

顾晚晴一再地强调刘侧妃的病症属实,饶是袁摄恨她,但面对她的自信也有些动摇,不由自主地看向刘侧妃。

刘侧妃的胸口急剧地起伏着,已然气到极点,又见袁摄看过来,不知怎地,心中便是一慌。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从听竹园回来后,她就依稀觉得身上不妥,可那时她的注意力全在陷害顾晚晴这事上,所以并没有当一回事,现在提起,似乎那种不适感又增加了不少,不仅私密之种,连后背前胸都有了异样的感觉。

“你…是你!”刘侧妃陡然跳起朝顾晚晴冲了过来,“定是你给我下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