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听?”顾晚晴坐到他身边去,笑着说:“不是有句话么,分享快乐,可以使快乐加倍;分享烦恼,可以让烦恼减半。我刚才对你发了那么多牢骚,现在心情好多了。”

“你不怪东权和青桐了么?”袁授心不在焉地问了句。

“其实…”顾晚晴长出了一口气,“左东权那个人,的确是讨厌了点,但他也有许多优点,我只是不喜欢他总想让你联姻罢了,但我知道他有这种想法也是出于对你的忠心,又怎会真的恨他?我做这些事,只是希望青桐能开心,现在她做了这样的决定,不管是死心也好,是逃避也好,我相信她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既然她不会后悔,我又何必强人所难?她的未来如何,只有她自己有资格决定,我们这些外人又何必担心?”

听罢这些话,袁授轻笑,“你倒看得通透,是啊,她的未来只有她自己有资格决定,可若是…她的决定…有误呢?”

顾晚晴想了想,轻松一笑,“那就及时改正呗。”

呼出一口气,袁授垂眼,笑着点点头,“不错,那就及时改正。”

第一百八十二章流

养胎的日子悠闲而平静,到了四月中旬,迟迟未归的刘光印终于回京了,可就在进京之前还拿了个乔,说自己舟车劳顿病体沉重,硬在京外待了三天,最后还是袁授派了重臣与数名御医前往,才把刘老大人请进宫来。

刘光印此次回京可谓孑然一身,就老哥一个,连个亲信都没带,盘缠也带得不多,进京后更是厚着脸皮要袁授包他的吃住,还说什么边关苦寒,将士缺衣少食,要朝庭给予贴补,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事实上,他也的确不怕烫,据袁授说,他入京前便已把边关的一切都交付给了自己的儿子,也就是说,如果他这次一去不返,那么他儿子就可以伺机而动了,如果他能回去,则一切照旧,袁授在京里做他的大皇帝,他在边关做他的土皇帝。这是赤果果的试探啊!

不论哪种,袁授都不想选,最好的选择是拘了刘光印再拿下他的儿子刘合,重夺边关兵权,但,没那么简单。

刘光印的队伍虽然也属镇北王麒麟军的一脉,却自成一体,将士们拿起刀枪是兵,放下刀枪是农,可以自给自足,并不靠哈氏的赞助过日子,这也是为什么连镇北王都拿刘光印坐地封王没办法的原因所在。

于是袁授头痛啊,刘光印回来摆明是骗吃骗喝的,偏偏又动不得他,也不能从经济上封锁,怎能让人不郁卒?

因为这件事,太后没少来找顾晚晴。

不得不承认,虽然太后对顾晚晴不太满意,但对袁授还是相当上心的,来找顾晚晴说来说去也都是那么一个中心思想,“你那个让人得病的绝技再使使呗?给老子使完再去边关给他儿子使使呗?使好了就给好评哦亲~”

顾晚晴的优势在于,她能让这些不服管教的大臣们得病,不管再神的神医来看,也只能看出得病,而不是中毒,从而免去了袁授毒杀大臣的恶名。正因为如此,太后会这么想也无可厚非,可太后不知道顾晚晴的“绝技”是来自她本身的异能,并且此时异能全失,根本有心无力,哪还能帮上什么忙?

对此顾晚晴实在是爱莫能助,如果可以,她真的愿意帮忙,甚至愿意前往边关去料理刘合,但现在一切都是枉然,她也没心思想那么多,只想好好地安胎,平安地把孩子生下来。

关于安胎的工作,顾晚晴一直进行得战战兢兢,虽然有大长老全力护航,但她也明白大长老是在不计后果地帮她安胎,就像顾明珠所说,大长老以顾氏家族需要这个孩子来稳定他们的地位,毕竟她现在是袁授唯一的女人,若是生了男孩儿,极有可能被立为太子!可要是这个孩子保不住,将来袁授难保不再纳新人,到时候有了竞争,她的优势就不再这么明显了。

所以大长老帮她安胎,是力求胎稳,对母体的伤害则计较不了太多,这些顾晚晴都清楚,她找大长老也并非是因为信任他,只是因为等价交换,各取所需罢了。所以每次艾炙完毕,顾晚晴都要自己调配些补药来吃,以免自己元气流失得太快,万一生完孩子再没力气起来,那就彻底悲剧了。

不过,纵然她小心再小心,四月下旬之时,她的胎象还是有了不稳的迹象,连接好几天的见红,惊得顾晚晴整日卧床休养,最终大长老提议将每日一次的艾炙调整为每日两次,顾晚晴明白此举对自己的伤害,可看着自己突起的腹部,她咬咬牙,毅然同意了大长老的决定。

“真那么不好么?”这段时间太后每日都来,但都是说“绝技”那事,对顾晚晴关心的热乎劲似乎过去了,直到今天才又回温了些,“不如多找些大夫看看,你也别过于顾家的医术,每个大夫擅长的领域不同,可莫要因小失大,误了胎象。”

顾晚晴躺在床上,病恹恹地听着太后的话,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唉。”太后叹了一声,“皇帝最近忙得焦头烂额,本指望你能帮上点忙,谁知你又是这个样子。”说完顿了顿,身子微微前倾,问了一句:“你那项技艺…还有谁会?”

顾晚晴无语啊,她以前还觉得太后这老太太挺仁善可亲的,怎么现在变成这副样子了呢?

见她不语,太后又道:“不然你将这项技艺传袭下去,这样不仅能帮到皇帝,以后也无须再麻烦你了。”

这话听着倒挺客气,可让顾晚晴怎么答啊?憋了半天,顾晚晴干巴巴地道:“此法是历代天医的不传之秘,只有天医才可掌握,除非顾家能再出一个天医,否则…”

眼看着太后的脸色落下,顾晚晴心里大呼无奈,只得虚弱地闭上眼睛,倒不是装的,下了逐客令。

到了晚上,袁授由前朝过来,看他那疲惫的样子顾晚晴一阵阵地心疼,这几天她又起不来床,反而让他更加担心。

“你说…我是不是有点任性?”顾晚晴半倚在袁授胸前,闭着眼睛轻声问。

她原以为留下这个孩子虽然辛苦,但她一定可以忍受,她没想过自己会这么害怕,也没想过让他这么担心。

“如果没有这个孩子,我说不定就能帮你…”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收起双臂抱紧了他,“可这是我们的孩子啊…我不想不要他…”

“别想太多。”袁授轻轻拍着她,“不过…如果万一真有什么,你不要太过伤心,孩子我们不会只有一个,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嗯。”顾晚晴轻轻吐出一口气,心头的压力似乎小了一些,就这么靠在他的身上,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帐外烛光暗沉,应该已是深夜,顾晚晴向身侧看去,不期然撞进一双漆黑的眼中,吓了她一跳,轻拍着胸口道:“怎么不睡?吓我一跳。”

袁授的目光闪了闪,“在想前朝的事情,没什么,你先睡。”

顾晚晴抚上他的脸,“那个刘光印就那么难办吗?”

袁授不置可否地笑笑,“也不算怎么难办,只不过他毕竟是袁摄的外祖,若用强硬手法,免不得被人说我不念手足之情,如今天下初定,我又是以仁君形象示人,凡事便多了许多掣肘。”

他说起来万分无奈,好像巴不得想做个暴君一样,顾晚晴不禁失笑。

“其实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我们还在千云山的那间小房子里,每天上山打猎种田,未必不比现在开心快乐。”顾晚晴半合着眼睛轻轻呢喃,“现在…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似的。”

说着话,她便觉得肩头一紧,是袁授拥着她的手臂收紧了些,她似乎也听到袁授说了些什么,可睡意来袭,只是瞬间,她便又睡了过去。

往后几天,顾晚晴的情况并没有什么好转,虽然大长老用尽全力,可她的身体状况还是每况愈下,别说大长老不解,就连顾晚晴都不明白,她这么小心,大长老的艾炙之术也没问题,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五月初的一天艾炙过后,大长老面容沉重地收起银针,失望透顶地道:“娘娘…恐怕注定与这个孩子无缘了。”

顾晚晴本觉得自己这几天还好了一点,觉得康复有望,乍听大长老之言立时撑起身子,“怎么会?我这几天明明觉得好了许多。”

大长老摇摇头,“这全是这几天密集艾炙的作用,娘娘今时的身孕还不足五月,照此发展,老夫也没办法使娘娘坚持到平安生产。”

这番话让顾晚晴的心直沉到底,大长老走后,她不死心地一遍遍地给自己把脉,整整一个下午,根本没做其他的事情。

叶顾氏见她这样子很是担心,可她不知事态究竟如何,也便不知从何劝起,只能在吃饭时劝顾晚晴多吃东西,希望能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放松一些。

顾晚晴何尝不了解叶顾氏的心意?可大长老的话与她的脉象无时无刻地都在提醒她,她腹中的孩子正离她越来越远,只要一想到他就快离开自己,顾晚晴就忍不住眼眶发热,一种无法言喻的酸楚缭绕心头始终不散,还有可能随时迸发出来。所以她不敢开口,不管叶顾氏说什么,她都强撑着笑容不说话,她怕她一旦说话,就会忍不住哭出来。

该来的总会来吧!

虽然顾晚晴已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可当那一天到来之时,她还是痛哭不已!

到达极致的疼!她从未想过,她这一生会遭遇这样的疼痛,抽痛的是小腹,可心中的疼,更胜腹痛万倍!她能感觉得到体内的小生命正在渐渐流逝,他才刚刚五个月,连这人世都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就要永远的逝去了。

泪水,如洪流般涌出,顾晚晴咬着被角,口中模糊地呜咽着,她不怕疼,如果能用她的疼来换回孩子的一条命,她愿意啊!

第一百八十三章放

孩子终究是没了,隆起的小腹复又平坦,掌心的红痣也隐隐现了光彩,表明了异能的失去真的与受孕有关,而此时,异能也在逐渐恢复。

顾晚晴的推断并没有错,可她看着自己手心曾为她带来无限荣耀的红痣,心中却是恨极!整整十天,失去孩子后的十天里,她的脑子里尽是一些杀伐屠戮的东西,她心中烧着一把无法平熄的狂势怒火,她恨不能毁去这两颗红痣!她恨不能从未拥有过这样的天赋!她恨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为什么要遇到袁授,为什么要爱上他,又为什么肯为他心甘情愿地做那样的事!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她的孩子,一定能健康平安地来到这个世上!

这是她心底的恨,她每日会想起,却也从未在外人面前表露,因为,现在说什么都是晚了。

终究是她与这个孩子无缘吧。

她千万次地劝着自己,想方设法地让自己高兴起来,可无论怎样,她的心总像缺了一块,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吃点东西吧。”叶顾氏心疼地握住顾晚晴的手,这几个月她一直陪在顾晚晴身边,虽不确切地知道女儿到底经历了什么,但她看得到女儿是如何从拥有到失去的,对于这个无缘谋面的外孙,她同样痛入心扉,只是她没时间伤心,她必须坚强,才能更好地照顾女儿。

听到她的话,顾晚晴顺从地点了点头,起身来到桌边,看着满桌子的饭菜,甚至露出了一个笑容。

除了开始的十天,顾晚晴总是这么听话,却也让叶顾氏更加担心。

不必宫人伺候,叶顾氏为顾晚晴挟去她爱吃的菜色,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多半是天晴日暖的话,顾晚晴小产已近整月,也该出去走走了。

对此顾晚晴全都应下,饭菜却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

“晚晴…”叶顾氏叹了一声,“是不是饭菜不合口?你母亲前些日子入宫来的时候,拿了一些糖渍梅子,就是给你口淡的时候吃的,现在吃一点?”

叶顾氏所说的母亲便是周氏,随着顾晚晴成为皇后,顾长生在顾家的地位也愈加稳固后,周氏现时的地位早已不同,没人再提她以前做下的错事,提起她,便是皇后的母亲,地位尊贵。

只不过,地位虽有不同,但周氏同顾晚晴的关系始终无法改善,就那么淡淡地联系着,她们各自也都想得开,并不刻意交往,反而少了一些以前会有的尴尬。

“不用了。”顾晚晴笑笑,“我是想到了一道菜,这些就吃不下了。”

叶顾氏连忙发问,顾晚晴道:“以前我似乎常吃到一道以番茄入味的菜,也不知叫什么名,酸酸的很开胃,这之后好像很少吃到了,今天又想起来,有点馋了。”

叶顾氏欣慰地一笑,“娘马上就去御膳房问,一会就让你吃到。”

叶顾氏说着就要去,顾晚晴拉住她,“不忙,让秦六去问,晚上再吃吧,娘陪我出去走走吧。”

这段时间顾晚晴每次吃饭都要花上很久,常常又半天只进下半碗吃食,分明是硬吃,像今天这样主动要求吃东西的情况还没有过,叶顾氏怎能不高兴,立时就答应了顾晚晴,叫人进来替她换了件夏衣,与她相携出了门去。

刚踏出殿外,顾晚晴就被明晃晃的太阳晃得有些晕,靠在叶顾氏身上好一会才适应了,这才又慢慢地踏步,在院子里溜了两趟。

“不如去御花园看看?已是盛夏,那的花一定开得很灿烂了。”恢复了异能后,原有的毒素被再次压下,她的身体早已无碍,只是心里有事,这才在寝殿中躲了整月。

叶顾氏也是难得见顾晚晴心情好,对她的要求一呼百应,但也让宫人备了软轿冰抬等物跟在后面,以防顾晚晴体力不支,待一切安排妥当后,才握着顾晚晴的手缓缓走在遮伞之下。

这么久没出来活动,顾晚晴也当真是憋着了,现在呼吸着新鲜的空气,顾晚晴的心情也似轻快了几分,少了一些烦闷。

还是要尽快走出来。

失去了孩子,伤心是必然的,但不能永远伤心下去,她的伤心影响的不只是她自己,还有叶顾氏和袁授,虽然他们不说,但他们不约而同地消瘦下去,其中的忧虑与心意,让人一目了然。

再次这么劝慰着自己,顾晚晴在御花园内站住了脚,深深地吸了口气,放下,她会放下的。

再前进,顾晚晴的话明显变多了,神态也自然起来,叶顾氏满心欢喜,最后竟喜得落下泪来,又得了顾晚晴的一番调侃,两人相视而笑,彼此心中都安心了许多。

“怎么一直没见冬杏?”顾晚晴往身后扫了一眼,冬杏并不在其中。

叶顾氏也回头看了看,惑道:“是啊,出门的时候就没见她,我还想是不是去解手了…”说到这,叶顾氏小声地“呸”了一声,现在她的身份不同往日,所以平时极注重自己的言辞仪态,只是有时放松下来,以前惯用的词语还是会不自觉地找回来。“是更衣,我还想是不是去更衣了…”

顾晚晴失笑,揽了叶顾氏继续前进,“哪那么多讲究?怎么习惯怎么说就是了,就算有人敢议论您,那也是背后,当着您的面,他们还是得恭恭敬敬的。”

叶顾氏宠溺地一笑,看着顾晚晴美丽的侧脸说道:“是啊,都是因为我有个好女儿,那些人就算再看不起我,也要恭敬着我。但我还是得学好仪态,因为我到了外面,代表的不是我一个人,还有我女儿的脸面呐,别人说我不要紧,可要说我女儿不好,我就不干。”

一番话,说得顾晚晴喉头泛酸,越发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太让叶顾氏操心了。

“对了,那个刘光印,他怎么样了?还在京里吗?”顾晚晴这阵子的情况不好,以前纵然听袁授说过什么也都是过耳不入心,根本没有印象。

叶顾氏竟然轻哼了一声,“那个老匹夫,赖在京城不走了,每天打着皇上的名号在外胡吃海塞,弄得朝堂中怨声载道的,皇上派人去劝他,他居然坐到皇宫外大哭,说皇上不管他们这些老臣,不给饭吃。你说说,无耻不无耻?”

听这话就说明叶顾氏相当愤概啊,连仪态都不要了,什么话都说出来了。顾晚晴咧咧嘴,“不会吧…刘光印好歹也算是半个皇亲,他作成这样要干嘛?”

“谁知道?俗话说作死作死,作完了离死也不远了。”叶顾氏最大的好处就是护亲,顾晚晴嫁给了袁授,那么袁授就是她半个儿子,现在有人欺负袁授,那就跟欺负她是一样一样的,所以每次提起这个刘光印都是一副恨不能踹死他全家的样子。说完了,她又长叹了一声,对顾晚晴道:“这里就你我,我才这么说话,可别传出去了。”

汗…顾晚晴连连点头,发誓绝不会破坏叶顾氏的贵妇形象,叶顾氏这才满意。

“哎?”顾晚晴眼尖,看到不远处的假山后好像有什么东西晃了一下,指着那边道:“过去看看谁在那里。”

当下便有宫人小跑着前去,顾晚晴与叶顾氏则放慢了脚步跟在后面,快到假山时山后的人已被宫人捉了出来,顾晚晴当即一愣,叶顾氏也愣了,“昭阳,你在这做什么?”

被宫人捉住的人竟是一身便服的叶昭阳。

叶昭阳见到叶顾氏和顾晚晴,似乎松了口气,笑着对叶顾氏笑道:“我今天出来早了些,担心打扰娘和姐姐用膳,所以才来御花园走走,姐姐今天怎么出来了?身体没事了吗?”

虽然他极力镇定,可顾晚晴仍从他的眼中看到一丝慌乱,按说他因为职务和亲戚的双重关系,出入后宫的机会很多,尤其这段时间,为了宽慰顾晚晴,他更是频频出入,宫里的人大多识得他,除了慈安宫,他也没什么去不得的地方,有什么理由躲在这里又很怕见人的模样?况且以往他都是下午入宫,今日还未到午时,又是在这种地方遇见他,难免让顾晚晴起疑。

“是啊,我好了许多。”顾晚晴朝叶昭阳走近了两步,目光却锁着假山,叶昭阳果然又现出紧张之色,可宫人从假山后只带出他一个,说明假山后没有别人,或者说…“现在”没有别人。

“你们退下吧,远远伺候着。”顾晚晴让宫人们离得远了些,这才靠近了叶昭阳,微微探身嗅了嗅,皱着眉道:“你身上怎会有脂粉的味道?”

叶昭阳一惊,连忙低头闻自己的领口,这一举动恰恰验证了顾晚晴的猜测,她抬手便给了叶昭阳一个耳光,怒道:“你到底和谁在这里胡来?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小心玩掉了你的小命!”

这里是皇宫,秽乱宫闱是绝对的死罪!她虽贵为皇后,但她和她身边人的一举一动不知有多少人在盯着,不知有多少人在等着找她的错处,今日之事若先被旁人发现,顾晚晴难以想象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叶昭阳似乎被这一巴掌打懵了,他虽是穷苦出身,但自小也是被父母疼惜,后来更有顾晚晴的宠爱,加上袁授的照顾,他还真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娘…”叶昭阳嚅嚅的,寻求叶顾氏的帮助。

叶顾氏显然也是气得不轻,但更多的却是惶恐,越在贵族圈子里混,她越明白人命如草芥是什么意思,如果有人存心整你,你是想躲都难,何况这种自己犯下的大错!叶顾氏紧紧地攥着顾晚晴的手,“怎么办?怎么办?”

顾晚晴轻轻拍了拍叶顾氏的手背,让他们等在这,自己则转到假山之后,沿着假山往前走了一段,没走出多远,她停下了脚步。

假山转角的一个凹处内,一个窈窕纤细的身影窝在里头,微散的发髻之下,是一张姣好可爱的脸蛋,只是此时她的脸上布满了恐慌,看起来较平时失色不少。

却是冬杏。

第一百八十四章成全

冬杏,顾晚晴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见到她。

在顾晚晴想来,和叶昭阳在一起的应该是宫里某个平凡或不平凡的小宫女,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是冬杏。

冬杏是她的贴身丫头,除了青桐,数冬杏最亲,她从不觉得冬杏会瞒着她做什么事,还是这样的事。

最关键的,冬杏比她小两岁,却足比叶昭阳大了四岁。大概正因为这几岁的年龄差异,让她和叶顾氏都忽略了冬杏与叶昭阳的可能,都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既是主仆又是姐弟,所以对平时一些冬杏对叶昭阳的调侃或者取笑也都没怎么放在心上,可他们之间的事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的呢?

顾晚晴站在冬杏三步开外的地方一动不动,瞬不转睛地看着冬杏,在她的注视下,冬杏瑟缩的身子颤得更加厉害,极力地蜷着身体,根本不敢抬头。

顾晚晴细细地打量着她的衣着,衣服好好地穿着,并不像发髻那样散乱,不过她颈上的几块红痕依旧刺痛了顾晚晴的眼,顾晚晴美眸微眯,视线流连在她娇美的脸蛋上。

入宫一年,没受过任何风吹雨打,也不必再事事委屈求全的冬杏比在王府时更为幼白可爱,也因为这样的可爱,让她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难怪叶昭阳会动心。

“你们的事,多久了?”她问。

冬杏紧咬着下唇不敢看她,也不知是害怕还是羞愧,直等了顾晚晴再问一次,冬杏才小声说道:“半、半个月…”

半个月,那便是自己卧床的这段时间叶昭阳频频入宫,所以才有了他们相处的机会?

顾晚晴想着,转头瞥了一眼立于假山之外浑身不自在的叶昭阳,看着他竟比叶顾氏还要高了,顾晚晴记得,去年他刚回来的时候,也不过和自己一般的个子。

都长大了啊…前几天叶顾氏还曾提过叶昭阳的婚事,本已开始相看,只因为顾晚晴出了事情,这才耽误了,只是没想到,这一耽误,就耽误出事来。

“你跟在我身边时间不短,除了青桐,你是我身边最得信任的人。”顾晚晴平静得连她自己都大感佩服,“如果你和青桐愿意,将来我一定会为你们寻个好归宿,你何必如此?”

出了这样的事,虽然顾晚晴不会杀她,但也是断不会再留她在身边的。其实如果冬杏真有那个心,告知顾晚晴,顾晚晴未必不会成全,而叶昭阳,若他喜欢冬杏,大大方方的向她开口讨要,她又怎会多加阻挠?可他们却偏要选择这样偷偷摸摸的方式,平白的把自己的名声赔了进去。

冬杏此时已全然乱了章法,不管顾晚晴说什么,她只是发抖,顾晚晴突然有些不耐,招手让叶昭阳过来,指着冬杏问道:“你们在一起时,是如何约定的?”

叶昭阳一侧的脸颊还有些红肿,他颇有些惧怕地向旁边挪了一步,迎着冬杏的目光,慌乱地别开眼去,小声说:“冬杏姐姐说…愿意做我的妾室…不过!”他急急辩解,“我也是喜欢冬杏姐姐的!”

“那就是你先主动的了?”顾晚晴扫一眼冬杏,眼色愈加深沉,语气渐厉,“做妾?你是真这么想,还是以退为进之计?这件事,你到底筹谋了多长时间!”经历了太多,顾晚晴现在已无法把人想得单纯了,冬杏的行为本身就令她失望,此时,更是让她心寒!

冬杏眼见顾晚晴变了脸色,再顾不得什么了,从那石凹中扑出来,跪在顾晚晴面前哭道:“娘娘饶命!奴婢是一时糊涂,奴婢只是不想将来像青桐姐那样,奴婢害怕!所以奴婢才出此下策,才、才…”

听她提起青桐的遭遇,顾晚晴心中一恻,神情也不由缓了缓。

她卧床期间偶有青桐的消息传进来,说她出宫后并未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城效的一座小庵带发修行,虽不知道确切原因,但都少不得与她在宫中的经历有关。青桐早已不是卖身的奴婢,而是自由身,入宫来只是出于原来的主仆之情,而这次入宫,却带来这样的后果,这是顾晚晴始料未及,也令她十分难过的。

想到青桐,顾晚晴心里不好受,强压下欲对冬杏做出的惩处,低声又问:“那你对昭阳也只属利用了?”

听了这话,一直紧张得不知所措的叶昭阳怔了怔,而后茫然地望向冬杏,神情十分复杂。

冬杏抿紧了唇,良久,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奴婢…奴婢对小少爷…是有心的。”

那一瞬间,顾晚晴从叶昭阳的眼中见到一抹喜悦的光亮,再看冬杏,顾晚晴不由想起在水月庵的那个晚上,袁摄要她杀了刘侧妃,她应了,当时冬杏看她的眼中充满恐惧,人也怕得浑身发抖,可当她遇到危险,冬杏依然无畏地挡在她身前,试图保护她。

“希望…你说的是真的…”长舒了一口气,顾晚晴对叶昭阳道:“冬杏做下这样的事,从此我不会再她,宫里她也再待不得,我就将她逐出宫去,你愿意收留她我管不着,但有一点,在你正妻进门之前,不准抬她做妾。”

未有正妻而先有妾,这无疑是会影响叶昭阳将来的夫妻感情,要是冬杏以一个通房的身份留在叶昭阳身边,则顺耳了许多。虽然顾晚晴是一个坚定的一夫一妻制的护拥者,但不代表她要在这个一夫多妻的时代时刻高举女权大旗,如果叶昭阳和冬杏是非君不嫁非卿不娶,她必然会支持,但现在,显然他们还没到至死不渝情比金坚的份,否则叶昭阳不会表现得这么被动,qian cao wei lu冬杏刚刚也不会迟疑那么久,才点头了。

果然,叶昭阳爽快地点头答应了,冬杏则现出几分黯然,但她没有多说什么,抚平了发髻,端正跪好实实撑撑地磕了三个头。

“起来吧。”顾晚晴淡淡地道:“去见过夫人,然后便回去收拾东西,马上出宫!”

冬杏便又去给叶顾氏磕头,叶顾氏往日待冬杏十分亲厚,今日却是气愤万分,扭过脸去不受她的礼,最后还是顾晚晴上前挽走了叶顾氏。

“娘别气了。”往甘泉宫回去的路上,顾晚晴劝着叶顾氏,“您平时不挺喜欢冬杏的么?”

叶顾氏气得脸色发白,“那怎么一样?要说起来,我也看了她四五年的时间,怎么没发现她、她这么不要脸!你怎么还能把她给了昭阳,我…”

“娘。”顾晚晴拍拍她的手,“我可没有把她给昭阳,而是把她放出宫去,将来她进了咱们家的们,也是她和昭阳自己的事情,与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