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掌中宝 作者:雪花肉

文案:

宝瑜是苏大儒的老来女,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一朝家道中落,宝瑜差些流落街头。

好在衡阳王赵蔺及时赴约,带走了恩师掌中珠。

从此把小祖宗养在膝下,如珠似玉地娇宠。

不料无心插柳,小闺女杏眼含泪,噘嘴不乐:“赵蔺!你这老家伙到底何时,能坦然说心悦于我?”

老干部作风清心寡欲男X娇气任性天真女

阅读需知:

1、本文1v1,有年龄差。

2、男主后期登基,前期藩王。

3、架空,所以谢绝考据,勿扒!

4、甜。

5、女主苏,无脑,无逻辑,不喜点X

内容标签: 近水楼台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宝瑜 ┃ 配角:赵蔺 ┃ 其它:赵苍

第1章

雨渐渐下大了,黄豆大小的雨珠啪嗒啪嗒往下落,把外头回廊边的芭蕉叶儿打得唉声叹气,朱红的廊柱也蒙上了细细密密的雾气,一切琐碎的声音皆被雨声覆盖,叫人朦胧着听不真切。

花厅里几个姑娘为在一块吃茶闲聊,有有两三个靠在一道喁喁细语,声音仿佛带着闺中少女娇软的香气。

赵媛拉着一个身材纤瘦的少女,嘴里叽叽喳喳笑说着些家常趣事。

她身边的少女身着淡紫色刻银丝石楠花褙子,下身是一条竖纹浅色罗裙,一张脸白皙细腻,脸上带着笑意,静静听着自家表妹的声音,时不时含笑点一下头。

赵媛拿了放在一边的甜白瓷茶盏,轻啜一口,拿了帕子抿一下,才笑道:“得亏她今儿个没来呢,不然可把这难得的小聚,搅和得不成样儿了。”说罢,她眼里露出些嫌恶,但并不明显,很快便收了回去。

江淑容一早儿便听闻那位小姐的名声许多趟了,只从来无缘见到罢了。听闻衡阳王把那个姑娘宝贝得很了,不论是学课也好,学琴也罢,都是亲自教学。而向来威严冷淡的老王妃也把那个姑娘视如亲孙女,即便是赵媛这般大房的孙女,也无法与她相提并论。

江淑容听着赵媛又编排那位姑娘,倒也不阻止,白净纤细的手握着莹润如白糖的瓷盏,一双翦水秋瞳不知在想什么。

忽然四周皆静下来,外头的雨声愈发清晰,姑娘们仿佛也不说话了。

江淑容这才抬起头,却见门边站着一个淡紫衣裳的少女。那姑娘把手中的油纸伞交给一边恭敬侍立着的丫鬟,一双明亮如春的杏眸一眼,便对上了江淑容的。

她眼睛一亮,小步上前,走得却不慢,在江淑容面前站定了,才对着赵媛不紧不慢一礼:“媛姐姐好。”

赵媛露出一个笑:“这不是阿瑜么?我还道是你今儿又不来了。”

阿瑜嗯一声,从容道:“本是起晚了,外头雨大,身子乏力便不想过来的。”

她眨一下眼,露出一对梨涡,笑眯眯道:“不想听闻江姐姐来了,即便再是乏力难支,我也要来瞧瞧的。”

她说着又对着江淑容一笑,雪白面颊上皆是欢喜之色,仿佛她与江淑容很熟似的,满眼都是亲近之色。

江淑容见她如此,自然不好摆出生疏的样子,只得也露出三分笑意,语声柔和夸赞道:“这便是瑜妹妹罢,果真生的一副金玉样的相貌呢。”

话虽是赞叹,但是在场的姑娘都非是傻的。

知晓要私下一道吃茶小聚,众人在穿着衣饰上皆挑的是寻常料子,即便是衣裳的颜色,也皆与旁人的喜好避开,不然若真是撞上同色又相类的,也不知多尴尬。

这宝瑜姑娘是后来的,而在王府里头过活的,又谁没一颗七窍玲珑心,怎会不命人小探一番?

她刻意与江淑容穿差不多的衣裳,说不得便是故意的。

阿瑜的皮肤雪白莹润,一双杏眼明媚灵动,笑起来像是个小仙子,粉嫩的唇瓣微微一抿,便是酥软可人的样子。反观江淑容,长相是不错,肤色也白皙,与宝瑜却是不能比。

阿瑜也回以一笑:“哪里,江姐姐才是花容月貌,阿瑜慕名许久了。”

江淑容是衡阳有名的才女,而在才女里头又数长得不错的,于是在闺秀间很是有盛名。

江淑容只是淡淡一笑,并不接话了。

阿瑜并不觉得尴尬,反倒再走进了些,又凑着说起话来。一边的赵媛实在瞧不下去了,微微皱了眉道:“阿瑜,我与表姐还有些话讲,你一来便打断了咱们,是否有些不妥当?”

寻常闺秀之间也甚少会用这般言辞的,向来是温和浅语,只赵媛与宝瑜相处久了,自然知晓,同这位讲话,若是客气些,她还真不当回事了。

可若是不客气些…

宝瑜抿嘴一笑,坐在一边撒娇道:“也不是,我就是想瞧瞧,传言中会嫁给蔺叔叔的姑娘长甚么样子。媛姐姐可不要怪我了…”她说着又有些委屈,拿一双水润的杏眼瞧着她们俩,并不说话了。

赵媛目瞪口呆:“…”她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子,怎么还是不会同苏宝瑜讲话呢!她这么说话,叫人怎么接!

她与宝瑜处久了,自然知晓宝瑜不是无意的。

她就是故意的!

今天一进门,就是冲着自家表姐去的!

江淑容很少见到这样说话的姑娘,不由愣住了,回过神才蹙眉道:“苏姑娘莫要这般说话,我与王上并不相识,又如何受得起这般编排?我劝姑娘还是多读些圣贤书,如此才不负王府养你一遭。若是成日说这些话,也实在太遭人嫌。”

女儿家的名声事大,若是江淑容不义正言辞些,只怕要给她连累了去。

宝瑜起身,对着江淑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揶揄道:“江姐姐反应怎地如此大?我又没说甚么,更不曾编排您与谁有私,并且也不准备到处嚷嚷,您看您这一声声的,四处姐妹们皆瞧着您呢。”

江淑容这才意识到,四周几位王府的小姐都转头看着她们,一个个的面色也不明朗,就是几双眼睛里皆含着探究。

她有些生气,早就听表妹说,这位寄住在王府的姑娘性子不多文静,只一张脸长得漂亮,旁的可以说是一无是处。这姑娘虽不曾及笄,年纪不大,却还与衡阳王走得很近,虽无人敢说甚么小话,私下里觉着不妥当的比比皆是。

江淑容心里憋着气,却只得也拉着宝瑜的手,作一副友道的样子,面上挂了笑模样,亲切得不成。

于是四周众人也便回过头,继续叽叽喳喳说笑去了。

宝瑜却不肯给她拉手了,转眼又一把抽开自己的手,对着她轻声道:“今儿个便不奉陪了,江姐姐好自为之罢。”

说着,她又对江淑容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有些微的恶意,却仿佛只是单纯天真的不喜。

身边的佩玉为宝瑜撑开油纸伞,小心扶着她走出花厅。

宝瑜从她手里头接过伞柄自己撑,走出了回廊,踏着青石板一步步漫步目的地往回走。她撑伞撑得很不用心,没走多久裙摆便湿了一块,肩膀上的绸缎浸湿了,也有些微的深紫色氤氲开来。

回了老太太的院子,宝瑜刚进门便给佩剑逮了个正着。

佩剑性子泼辣些,见着自家姐儿这般,心里头便给憋出气来,只皱着眉头同宝瑜身边的佩扇道:“你怎地照顾姐儿的?没瞧见这都淋着雨了,等会子还不冻着了?!到时候瞧我不把你打发了去!”

佩扇性子柔和,也只低着头不说话,倒是佩玉瞧不下去了,把佩剑一指头拉开:“姐儿自家不乐意咱们就近跟着呢,你可甭再说佩玉了,便是我也拿这小祖宗没招。”

宝瑜待她们好着,如此说上两句也不以为意,只就这佩环的手吃了温热的姜汤,才回过神来,指着碗碟道:“谁送来的?”

佩环道:“是老太太那头叫温着的,说是您一回来,便端上来与您吃。”

宝瑜捻了一块深红的蜜饯,放在舌间尝着,酸甜的滋味满眼开来。她眯起眼睛,哦一声道:“那你去回了老太太,只说我已回来了,现有些疲乏了,先睡下了。”

旁人倒还好,只佩剑听了她这么一说,立即挑了眉头道:“姐儿,您是不是又闯祸了?”

她家姐儿身子弱,可却是即便没精神,也要挤出精神气儿来做些甚么的,可不爱病歪歪靠榻上。能叫宝瑜歪榻上的,除了闯了祸,便是要给逼着学课。

宝瑜不答,只由着佩扇适合着洗漱了,便歪在架子床里头,合着眼仿佛是睡着了。

几个丫鬟皆退到了外间去,佩玉这才道:“姐儿之前,刚把江家姐儿给得罪了。先头巴巴的穿了同人一般的裙袄去,又说了些任性话,如今才怯了气。只咱家姐儿便是怯了,也不肯说的,可不就歪床上去了。”

佩剑也没说什么了,自家姐儿的性子她自是了解,若非是真的不喜欢,也不爱胡乱得罪人。

只她们这姐儿,自小给主子娇纵着,待老主人…没了,又给衡阳王宠纵,便没人真儿个敢与她甚个教训吃。

与宝瑜想的不同的是,隔日也没人找上她。老太太还是笑呵呵的样子,见了她宝爱得不成。

而蔺叔叔也没有来。

宝瑜想着便靠在窗边,有些恍神。从前她任性些,他总会耐心教,告诉她阿瑜不可这般,不可那般,这样不对,那样亦不好了。

可现在他或许都厌烦她了,就连同她讲话都懒得。

然而她没有纠结太久。

今日去给老太太请安的时,便见着他在与老太太下棋,老太太边落子便絮叨些甚么。男人眉眼轻垂,唇角含着一丝温和的笑意,却并不多语,修长好看的指尖捻着一粒光滑玉质的棋子。

宝瑜站在帘子外头,抿着唇不知怎么讲话。

他执子落定,声线低沉优雅:“站着作甚,进来。”

宝瑜于是磨磨蹭蹭提着裙摆进去,乖巧地坐在一边。她雪白的面颊上有些婴儿肥,瞧着就像个不谙事的小囡。

第2章

宝瑜坐在一边,等他同老太太下完了棋,便起身行礼。

老王妃戴着一圈绛紫色双喜纹抹额,巧妙的遮住了大半泛白的鬓发。她的脸有些富态,只一对眼睛却是清明锐利的,平日里同人讲话,皆是慢条斯理,审视而威严的样子。然而她待宝瑜从来都含着三分笑意,和蔼可亲的像邻家的老奶奶。

老太太见着她,心里头很是喜欢,便含着笑把小姑娘招来逗:“阿瑜这是怎么了,今儿个怎的话也少说。”

宝瑜想起前日里头自己冲动之下做的事,也有些脸红,抬起头来对老太太笑出一对儿梨涡:“老祖宗不是在同蔺叔叔下棋么?阿瑜对棋道生疏得很,故而不敢插嘴的。”

老太太指着棋盘笑道:“你蔺叔叔这几日事忙,好容易来这儿陪着我下两盘棋,却又次次都赢,却是没意思的紧。”

宝瑜对她眨眨眼:“老太太不若同阿瑜下两盘,不就找回来了!”身后仿佛有一条绒绒的圆尾对着老太太可劲儿摇。

一边的衡阳王开口,声音低沉:“今次的大字,可交了?”

宝瑜顿时便蔫了,这两日她心情不好,写是写了,但叫人一瞧这字形,便觉得不够精神饱满。若是交给蔺叔叔瞧了,他是不会说什么,顶多便是拿笔给她圈几处不足的,可仍旧叫她害臊。

她于是摇摇头,声音软绵绵的:“前日我回屋子淋了些雨,吃了姜汤后虽无事,却还是有些精神不好,写得字儿也不够用心。我今儿个归去再认真写几张,赶明儿就给您送去。”

阿瑜同衡阳王相处,是有些害怕的,他虽从不曾对她说甚么严肃教诲的话,一言一行却很是深沉,一双眸子云淡风轻,从来叫人瞧不出喜怒,可只他想叫她知错,有的是可怕的法子,压根不需要费神说教。

于是阿瑜想起自己犯错,便能立时想到他,接着便有些害怕起来。

他结果婢子递来的一方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修长的手指,淡淡道:“怎么淋雨的,嗯?”

宝瑜心想,自个儿总不能讲,是我巴巴儿地跑去把江家小姐嘲讽一通,一时热血翻涌,满脑子都乱糟糟的,便没有好生撑伞罢?怎么想这通话讲出来都是不妥当。

可是不说实话那就更糟糕了。

她还是小心翼翼道:“就是…伞没撑好,雨太大了。”

他淡淡瞧了她一眼,不置可否,却对老太太道:“儿子还有政务要处理,便不多陪母亲了。”

老太太点点头,简略说一句:“你自个儿当心着身子。”

宝瑜看他走了,心里的大石头便落了地,转眼便与老太太讲起话来,皆是些家长里短的事体,左不过便是东扯一些,西拉一些,给老太太解解厌气。

老太太平日里积威甚重,小辈们在她面前也只有夹紧尾巴的份儿,只有宝瑜身份特殊些,既能够与她道家常,不用避讳,性子也纯然讨喜,并不怕她。

老太太想起一件事,只抿嘴笑道:“再过两日,便是二房老太爷的生辰,这趟算是整岁,故而有几个你没见过的亲眷也要归来的。”

宝瑜想了想,便知晓是谁了,心里也叹气,王府这些人事也是够烦人的了,这下子又来几个,也不知是甚么性子的。不求能处到一处去,只不要再多个赵媛这般的,日日吹胡子瞪眼便好。

老太太又带着她一道用了些甜食,宝瑜喜甜,从前在家时每日爹爹归家皆会给她带一份甜点,有时是酥饼甜糕,或是藕香团子之类的。而老太太恰巧也喜欢这些,于是二人便常常一道用着,有同好相对,吃得也香甜。

用了美食,丫鬟端来漱口茶和帕子,两人梳洗一遍,老太太便把阿瑜的手握着,轻拍两下笑道:“你来王府也快两年了罢。”

宝瑜点点头,嗓音轻柔道:“是,两年前来的。”

老太太眯眼笑,和蔼道:“我也知晓,王府里的女眷们,心思各异,并不单纯。比如阿媛罢,性子尖锐些,待你便多有些不礼。你也莫要在意她,都是小孩子家的玩笑话,放在心头也不利修身。”

阿瑜大大方方看着老太太,抿嘴一笑道:“媛姐姐不过与我闹着玩儿的,哪能当真呢?”

老太太呵呵一笑,拍拍她的手。

出了老太太那里,阿瑜的心跳才渐渐缓下来,拿略带冰凉的手捂住微红的面颊。

爹爹去世前,才提起关于她与衡阳王的旧事。

她不晓得那件事儿老太太是否知晓,又是怎样看待的。至于蔺叔叔,她便更加无从知晓他的看法。

只是,自从她知晓后,再也没法以晚辈的心思待他。

最近天色暗得晚些,外头的天光依旧很明朗。宝瑜一身水红色掐丝云锦褙子,下身一条月白竖纹裙,脑后绾了一对花苞,簪上几颗精致的金丁香,露出一小段带着少女气的纤白脖颈。老太太屋里的小丫鬟百灵把笤帚一搁,撑着下巴艳羡道:“瑜姐儿可真是好看啊,将来若是大了,也不知怎么美呢!”

另一个稍大些的把笤帚往她手里一塞,竖着眉道:“主子的容貌可是咱们能议论的!还不干活去!”

小丫鬟在她背后吐吐舌,老老实实拿着笤帚洒扫起来。

阿瑜还未走到院里,便遇见了过路的赵宏逸。少年人长相清爽,一身宝蓝色直缀,腰间挂了一枚玉佩,远远的对她一礼。阿瑜并不慢待,也回一礼,点点头便离开。

赵宏逸是大房的长孙,与她年纪是一般大的,只他父亲赵茁却是老王爷的妾室所出,索性老王妃贤惠,一向把他视如己出,待赵茁与江氏所出的一子一女皆很好。

然而赵宏逸的母亲江氏与宝瑜之间却很是微妙。

宝瑜并不傻,相反旁人一句话里几个弯弯绕,她都能察觉出来。江氏待她不算冷淡,却能叫人很不爽利,像是喉咙里卡了跟刺儿似的,难受至极。

她琢磨一下,也懂了江氏为何不喜她。

她自家身为外姓女,无缘无故的寄住在王府里头。老太太身为江氏的婆母,待宝瑜一向很不错,言语里头大有拿她作自家人瞧的意思。

江氏这人吧,心眼不大,又敏感多疑,只怕嫡母是要把宝瑜这寄养的姑娘,嫁给自己所出的宝贝儿子宏逸,而她心里是看不上宝瑜的。

长得好看能顶甚么用处?瞧这样子便是家世单薄的,自然配不上她那宝贝儿子。

连带着,江氏所出的赵媛也待宝瑜很是不喜。只江氏已是年长妇人,那点心思要藏还容易些,只赵媛待阿瑜的厌恶,却怎么也掩饰不去的。毕竟在她眼里,自家哥哥是清风朗月的少年郎,在世家子里头也拔得了头筹。而宝瑜不过是一介孤女,敢对哥哥起心思,连带着撺掇了老太太,实在其心可诛!

阿瑜无所谓她们怎么想,横竖离江氏一家远些便是了,实在不成了,论牙尖嘴利又谁比不过谁呢?

然而她这一路走得也不顺畅,不想见的人真是一个见一个,想想也真是触霉头。

赵媛带着江淑容远远的走上前,环佩叮当,香粉味扑鼻而来。她对着宝瑜挑眉道:“我道是谁呢,阿瑜妹妹刚从老太太那头回来罢?”

阿瑜嗯一声,看着她并不说话。

赵媛却拉着江淑容的手笑道:“正巧呢,我要带表姐去给老太太请安,这几日表姐留宿在王府里头,老太太也没少照拂着她。不过表姐过两日也要归去了,到底家里人还盼着,唉,不能多留了。”

赵媛这话讲得戳人肺管子,知晓阿瑜没了家里人,又留在府上受着老太太照拂,才拿了江淑容比对。若是旁的姑娘,早就被她讲得暗自神伤了。

阿瑜的梨涡露了出来,嗯一声道:“那快去罢,媛姐姐也真是,这个点儿才来寻老太太,难不成真儿把老太太那头当自个儿院子啦?我瞧着老太太一日里也没怎么闲着,可实在是心疼。”

赵媛与她说嘴,便没几次成功的,心里火气,却给一边的江表姐轻攥了袖子管,只好偃旗息鼓。

赵媛拉着江淑容,轻哼一声也转身离开,嘴里头还说了两句不清不楚的话:“现在嘚瑟得紧,到往后早有人来收。”

江淑容柔声对她道:“我瞧表妹仿佛不喜欢这阿瑜姑娘,不知是为何?”

赵媛边走边道:“她是个孤女,来历也不明朗,性子却格外不好相处,不说是我,你瞧着王府里哪个与她格外相熟的?”她自然不敢说是哥哥的原因,更不敢扯衡阳王和老太太,故而只能把性子拿来说事。

江淑容唇角含笑,点点头道:“再怎样也是姐妹道理,阿媛你且听姐姐一句,莫要与她计较了。她不过是个没身份的姑娘家,将来能有甚么前途呢?你是王府的姑娘,不论怎样,也会比她过得好,何苦赔上自个儿与她计较?”

她自个儿也是世家出身的,之前苏宝瑜与她说的那些话,还有隐隐挑衅之举,虽然令她气闷,心里头比较一回身份差距,便也就没那么生气了。

白玉如何能与顽石相击?玉是要给人妥帖珍藏的,而石头却遍地皆是,早晚叫人一脚踢开。

赵媛听着,虽不以为然,还是笑道:“表姐说的是,还是姐姐瞧得透彻些呢。”

江淑容不了解王府,可赵媛了解啊。父亲再怎么得脸,也是个庶出,母亲从小就教诲她,知人知面不知心,谁晓得老太太怎么想的?万一真的把苏宝瑜嫁给她哥哥,也不知怎么丢人呢!

第3章

再过两日,便是二房老太爷赵选阳的大寿,此番是整寿,故而难免排场大些,便是二房外放在江南的蕉二老爷,也要携妻子来贺寿。

这王府里头不说子息旺盛,但也并不单薄,一家子上下几十口人,里头弯弯绕也多着。于是阿瑜多数时候很少掺和这起子琐碎,便连宴席也甚少参加。

不过这趟到底不同,二房老太爷是老王爷的同胞弟弟,如今老王爷早去了,若论王府里头除去衡阳王,谁的威信最大,定然是二老太爷。他的寿辰,的确十分重要。

寿宴那天,阿瑜虽不精心打扮,却也并不懈怠,一身玫瑰紫遍地缠枝芙蓉花褙子,发髻上头零散插上润泽的粉珍珠,衬得一张莹白的面孔更加娇美。

宴上女眷是一处,男人们又在另一处,拿了山水屏风隔开,只闻声响,不见其人。二房蒲大太太秦氏端起酒盏笑道:“今儿个是公爹做寿,亦是全家的喜事,弟妹也有好些时日不归来了!我这等啊等的,终是沾了公爹的光,可等着你们了!”

秦氏的年岁,是府里媳妇儿中最年长的,平日里也多与江氏共理族务。到底江氏是个庶子媳妇,即便长房没旁的媳妇儿了,而衡阳王亦属长房,可照着规矩也不可叫她一人管家,于是老王妃便做主,叫了秦氏来一道管家。

故而秦氏在女眷之中相当吃得开,便是老王妃也待她很是亲近。

宝瑜之前都坐在一旁,多吃少说,现下也抬起头来瞧。秦氏旁边的妇人瞧着眉目冷清秀美,一双丹凤眼稍稍上扬,朱红的小口微翘,露出两分笑意道:“嫂嫂可折煞我了,咱们又何尝不念着各位亲眷呢?”说罢饮下一口酒,眼下红晕微现,醺醺然醉态不失风雅,美不胜收。

此妇是蕉二老爷的妻子梅氏,生的冰肌玉骨,眉目如画,连带着她生的女儿赵婂,亦是一副天真娇憨,龙女似的模样。只这梅氏却是蕉二老爷的续弦,即便有国色之姿,传闻蕉二老爷与她也不甚亲近,只相敬如宾罢了。

宝瑜瞧着梅氏的样子,却微微皱起了眉头。梅氏瞧着十分年轻,可见这几年保养得很好,只是她的模样实在太过眼熟了,令她有些惊诧,回过神来,却又有些莫名。

梅氏察觉到宝瑜在瞧她,亦转过头看她一眼,淡淡一笑,并不在意,只是示意身旁的丫鬟给女儿布菜。她的闺女赵婂回王府这一路上,皆不曾多进菜,大夫只道是有些水土不服,可小姑娘面色苍白着,瘦伶伶的样儿,叫她与赵蕉心里头皆有些担忧。

宝瑜回过神,也便不瞧了,心里不知在想些甚么,只默默吃菜。席间是长辈的地儿,即便是平日里最聒噪的赵媛也不敢多话,如此便更加轮不上她了。

吃了宴,下午便要去看戏。阿瑜便想装个病,不去也罢。于是茶只吃了半口,她便蹙起眉,似是在强忍着甚么。

秦氏瞧见了,便询问道:“瑜姐儿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意?”

阿瑜面色略带出些苍白怔然,只摇摇头道:“不碍事,昨日夜里偶感风寒,今儿个起来当是无事了,不想现下却又有些头昏。大奶奶且莫要管我,坐一会子便好了。”

秦氏收了筷子,对着身旁的婢子吩咐道:“你去服侍瑜姐儿,带她回屋歇着罢。”

又转头对阿瑜和善道:“阿瑜啊,你且先归屋去,我自会告诉老太太,不必担忧,明儿个我再使人给你送些燕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