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嗯一声,只是实事求是:“我知道,但我亦不十分在意。”

溪奴很克制自己的爱意,平常的一举一动几乎让他无法察觉,直到宝瑜来到他身边,溪奴的针对变得有些明显。

果然,溪奴问道:“那你为何,这几年总是疏远我?”

他的嗓音紧绷而优雅,有一种天性里的冷漠,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因为不适合。”

她有些不安,面色愈发颓然苍白,呼吸断续起来,还是问了一句:“是因为…因为她吗?”

他不答,溪奴跟了他十几年,却已然知晓答案。

她像是耗费了所有生机,吐出几个字:“我明白了…”明白自己的一辈子都这么可笑。

她向他伸出枯瘦的手臂,眼里是憔悴和恐惧:“你能抱我一下吗,最后一次,让我…安心离开…”

就像他们初见时那样,她因为倔强被两个龟奴毒打,他在楼上饮酒,直到喝完最后一滴,翻身下楼,轻而易举地解决了两人,微凉的修长手指带过她的肩胛,少年眉目低垂,轻言浅笑:“姑娘,醒醒。”

她浑身都在因为竭力活着而战栗,可是眼睛却睁得很大,双手就像是两根枯枝,仍旧奋力往他的方向纠缠,似不死不休,只求他最后施舍自己一下就好。

半晌,他叹息一声,轻轻环住她的肩膀。

溪奴平静下来,终于露出了此生最后一个安宁的笑容,她昏暗的眼睛透过茜纱窗看见外面微红的天空,还有那个面色苍白的小姑娘。

她的眼里露出一丝狡黠,轻轻回抱住他,慢慢合上眼,吐出最后一口气。

当双手垂落的那一刻,纠缠十多年的情愫也就此终止。

第26章

当那一幕展现在她的眼前,阿瑜几乎喘不过气。她看不见他的神情,但却能清晰地看见溪奴的。

那个柔弱的女人面颊上犹带泪痕,眼底是清晰的不舍和担忧,瘦弱的双臂勾住他的身体,那样深沉的爱意几乎满到溢出来。

蔺叔叔这样的人,若他不愿,阿瑜不相信溪奴能抱住他。

见阿瑜顿住,一旁的嘉兰有些动容,眼中含泪道:“瑜姐儿,您也看到了,您可否先归去,过几日再来便是…”

佩玉见阿瑜面色苍白,有心上前扶她,却给小姑娘一下避开。

阿瑜快步往回走,像是要甩开甚么东西一般,头也不回道:“佩玉,我们回去。”

佩玉连忙跟上,后头的佩剑对嘉兰冷哼一声,也跟着快步离开。

嘉兰在原地站了很久,想起姨娘的样子,心里有些不舍和悲恸。那么好的人,在大好年华就这么没了。不过还好,有王上陪伴着,姨娘一定走得很满足。

她自己也算是帮了姨娘一把,没有让瑜姐儿打扰到他们,也权当是还了姨娘当年的恩惠。

没过多久,身后的门咯吱一声开了,嘉兰有些惊讶地转身,却见王上站在不远处,面上似结了一层寒霜。

“宝瑜呢?”

嘉兰有些胆怯起来,似乎之前自己所做的好事,对于现在的恐惧不值一提,可她还是努力屏住呼吸得体道:“瑜姐儿之前就走了,她说不会来叨扰到您。”

赵蔺没有说话,只是冷淡道:“把赵忠叫来。”

嘉兰松了口气,赶忙转身找人。

赵忠匆匆忙忙呼着寒气赶来,冷汗刷刷直下,垂着头把溪奴的后事安排都详细说了。赵蔺只是嗯一声,淡淡道:“可以。”

溪奴是衡阳王的爱妾,她去世的事体整个衡阳的官宦人家都惊动了。

谁不知晓当初衡阳王少年掌权,娶了外家表妹,然而还是与自己的爱妾痴缠,使得王妃小文氏郁郁而终的事体。

这件事尽管再后来几年渐渐不为人提及,毕竟王上的政绩明眼人皆能瞧得出来,那点陈年韵事实在不值一提,成功的上位者总是有些风流薄幸,这些大家心里都清楚。

不过这趟,王上的爱妾病死了,大家总归得有点表示才成罢?不过说到底这个姜氏只是个妾,登门甚么的也太夸张了,不说同僚们瞧不上,即便是王上也不会记这份情。

于是大多数官员选择送些奠仪,聊表心意便是,故而这两天重华洲上堆满了各色各样的奠仪,甚么样式都有,大多还是规规矩矩的,只有几位胆大不怕死的,还送了几个腰细臀圆的女人。

然而王上不领这份情,一律退了回去,并着下官严加斥责,并有几位跳得最欢实的,还惨遭罚俸禁足。

衡阳的官场顿时再也沸不起来了,一个个夹紧尾巴偃旗息鼓,老实做人。

而瑜姐儿这两日心情非常不好,她都已经想好了,等自己明年及笄了,她就要搬出去,回到从前和爹爹住的院落里去,哪怕一辈子都不嫁人了,也比这样尴尬着要好。

这日她去给老太太请安,特意挑的蔺叔叔平日里最忙的一天,就是为了避免与他碰面。

然而她还是失算了,蔺叔叔正在里面吃茶,侧脸优雅而冷淡,亦并不多话。

她听到老太太和蔼的嗓音:“我听闻,那个姜氏没了?”

赵蔺道:“是。”

老太太叹息一声,又道:“过两日娘给你送几个丫头上去,你也别太伤心了,生老病死都不由人呐…”

赵蔺的话很少:“不必了,儿子不缺人。”

老太太没有勉强,只嗯一声,又道:“好好,不过你也老大不小了,可不能再单着了…我看啊…”

老太太话没说完,外头的阿瑜就忍不住掀开帘子走进来,似乎没意识到自己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恭敬一礼道:“请老太太、王上安。”

老太太笑眯眯道:“且起来罢,这大冷天的,你来这么早作甚呐?小孩子就该多睡睡觉嘛!”

阿瑜心道,还不是为了错开某个人,可惜撞了个正着。

她还是努力微笑道:“我晓得老太太一向起得早,于是也乐得早来些。”

老太太也慈祥道:“你倒是个有心的孩子,不想其他几个孩子,唉,冬日里叫他们起床,就像是活活把蚌肉从壳子里头撬出来似的。”说罢叹息一声。

阿瑜想到自己今早也挺受罪的,不过更受罪的是,这点罪都白受了,于是也十分难过,点点头道:“我明白几位姐妹的难处,老太太可莫怪她们。”

于是一老一少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话,很微妙地总能扯一块儿去,两人都下意识地没有和赵蔺搭话。

阿瑜:我才不要和他说话,一辈子都不和他说话!

老太太:不娶媳妇不纳妾,是要作甚!?哼!

然而王上仿佛没有一点自知,闲闲地在一旁吃茶,听着小姑娘和老太太十分不着边际的聊天内容,也不知心里头是怎么想的,不过面上的确甚么也没有。

过了好久,到了用午膳的时候,老太太自然而然地要把阿瑜留下来一道用,然而赵蔺也顺其自然地留了下来。

顿时整张桌子上的气氛都变得不同了,往常上菜时几个大丫鬟和老太太还算是能搭上几句话,气氛十分融洽安宁。

然而今日并没有人敢说话,一间屋子鸦雀无声,菜倒是上得井然有序,气氛肃然得很。

最安静的就是阿瑜,她和赵蔺相对而坐,几乎都不敢抬眼看他,只能非常不自然地转头对着老太太微笑。

老太太:“…”哎哟这小姑娘怎么了,一个劲儿发媸?

赵蔺不语,从容用膳。

阿瑜:“…”尴尬,丢人。

一顿气氛诡异的膳用完,老太太的精神也到头了,洗漱完立马表示自己想歇晌了,你俩赶紧走,别在我跟前杵着!

阿瑜非常无奈,只能和赵蔺一前一后地退出来。

不过阿瑜不想看见他,更加不愿意和他讲话。

于是跟兔子似地转身就溜,不过奈何人小腿短,悄悄扭头,却见他似闲庭散步一般走在她身后,不疾不徐。

等走到拐角处,阿瑜想快步离开,却被一下轻松打横抱起,她不安地在他臂间动弹两下,男人身上雪松沉静优雅的味道,叫她一时间脸红起来。

小姑娘的身子比棉花还要软,一颗心小鹿乱撞,瞪圆了杏眼瞧他。她的双手紧紧拉住男人的衣襟,像只奶猫一样懵懂警惕。

他垂眸与她对视,棕黑的眸子里有她从没见过的霸道冷定。

第27章

阿瑜有些害怕地拿双手抵住他的胸口,一双圆润漂亮的眼睛盈满泪水,她带着哭腔小声道:“蔺叔叔,求您放我下来罢,这样、这样一点儿也不好。”

她还从没有这么被对待过,蔺叔叔一向都是冷淡的,即便是偶尔的温和也十分克制有礼。

他从来没有这样抱过自己,就像自己是他的所有物一样,这让她很不开心,可努力回身却发现佩玉几个都不见了。

赵蔺把她抱到假山边的树下,把小姑娘放下。她还没有完全长开,身子娇小而柔软,此刻面色委屈而惶恐,抽噎着看着他,仿佛做错了事体却不知晓的孩子。

赵蔺垂眸看她:“为什么躲我?”

阿瑜往后退一步,手掌扶住粗糙的树干,愣愣地委屈道:“我没有!”

男人棕黑的眼睛不再温和,几乎皱着眉头,低沉地问:“为什么?”

阿瑜捂着脑袋背对他,声线颤抖娇柔道:“哪有为什么?没有为什么。我不想见您了,往后也不想见您!”

赵蔺伸手把她掰正回来,淡声严肃道:“你好生说话,发什么脾气?”

他不知道,这个年纪的小女孩身子最娇软脆弱,肩胛纤细地像个娃娃,被他那样轻轻一捏也疼,她有些崩溃地哭出来:“蔺叔叔!你不要捏我了!你捏疼我了!”

赵蔺有些想叹气,他对于这个年纪的孩子是真管不过来,不懂她想甚么,也不懂她要甚么:“乖宝,你乖一些,你…”

阿瑜边哭边往他袖口蹭眼泪水,抽噎道:“你不准说话!我才不要听你说话,我以、以后都不要听你说话了!我也不要、要嫁给你了!你娶谁都不关、不关我事!…”她说着悲从中来,又开始哭,这哭声细细弱弱,挠得人心痒痒又毫无办法。

他有些霸道地以指节抬起她的下颚,轻轻摩挲少女光滑洁白的肌肤,沉声道:“你为甚不嫁我了?嗯?”

阿瑜继续往他袖口擤鼻涕,用力一脚踩在他的靴面上,不成想他像是没有痛觉,惹得她又开始哭。

她一边哭一边摇头,就是不肯说话了,自知躲不过,于是不管不顾地蜷在树根下面投入哭泣。

赵蔺从来没有处理过这么棘手的事体,他不明白,原本他们两个都默认的事情,为什么她又反悔了。

他又耐心摸摸她的黑发,声音变得温和:“阿瑜,凡事都得有个因由,我可以答应你这件事,但是你须得说出一个理由,懂么?”

阿瑜听他这话立马起身,通红的杏眼和红红的鼻头使她瞧着格外可怜,只声音却中气十足:“蔺叔叔,我知道我们不合适了,难道这还不够么?”

她说着有些羞恼,捂住眼睛哭起来:“我知道,你根本不会喜欢我的,我在你眼里就是爹爹给的负担。你和溪奴多么相配,你们一起经过了十多年的风风雨雨,我只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而已,你根本不会…”

“我太傻了,现在才明白这个,对不起,是我从前让您担心了,往后再也不会了。”

他的眸色暗沉,声音紧绷而危险:“离开我,你想去哪里?”

阿瑜眨眨眼,又有眼泪滑下来,她摇摇头茫然道:“我不知道,但总有我的容身之处,我想嫁个对我好的人,不拘他是什么样的,我都会好好对他的…这样您也不必操心我了。”

赵蔺看着她苍白的脸,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棕黑色的眼里却没有分毫笑意:“阿瑜,我说过会照顾你,保护你一生无忧,就绝不会食言。”

“至于溪奴,她已经死了,不会成为你的威胁。”

赵蔺无法理解她的想法。

她视溪奴为忧虑,只是因为溪奴在名义上,算是陪伴他十数年的女人,这无可辩驳,她觉得担忧也有几分道理。可是溪奴已死,和一个死人较真是最无益的事。

阿瑜摇摇头,只是垂眸道:“蔺叔叔,请您让我想想罢,我现在很乱,没办法与您说话了。”

她有些踉跄地绕过他,而赵蔺只是站在树下,树影遮挡住了他的眼眸,留下形状优美的薄唇。

阿瑜绕过假山,却看见佩玉和佩剑被两个侍从押着动弹不得,她竖眉冷斥道:“你们做什么啊?放手!”

话应刚落,两个侍从就松开了佩玉和佩剑,佩玉两个立马挣脱开来。

佩玉连忙上前查看阿瑜身上有无伤痕,又拉着她询问:“姐儿!您没事罢?王上有没有…”

阿瑜疲惫地摇头,眼睛红红的:“没有,你们别管。”

佩玉两个面面相觑,神情中的担忧几乎化为实质。

姐儿出门的时候还是好端端的,这几日除了有些用不下饭,也并无异常,怎地现下成了这般,鬓发散乱眼眶都红了。

若说是王上做的,她们是不愿信的。因为王上从来都是从容不迫,彬彬有礼的人,他绝不会让瑜姐儿这样哭丧着脸出来。

赵蔺踏着枯枝出来,俊美的脸上平淡到使人瞧不出异样。仆从都低下头,恭敬礼后退到他的身后去。

王上是什么样的人呢?

溪奴说他没有爱人之心,她没有说错。他的冷淡不是无礼,只是像荒芜龟裂的土地一样,没有水源和种子,所以任何的一种爱意都无法生根发芽。

他就像是高坐于王座之上的异类,披上温暖的人皮伪装自己,实则只奉行因果,世间万物在他的眼里都只剩下单一的枝节,和乏味的灵魂。

这些宝瑜应当不会知道,因为他在这个小姑娘面前,一直像个严肃温和的长辈,又像是一个会守护她一生的男人,他灵魂里的漠然从没有被她窥见过。

阿瑜回到屋里,啪在案上无声哭泣。

她想起爹爹说的话:“赵蔺此人,有高世之智,惊才绝艳之余,心性却十分漠然。爹爹赠予他的恩情,足够使他依诺娶你,保你一世无忧。可是乖囡,若你想求真心相对之人,只能看你的造化。”

“…爹爹,帮不了你。”

但求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说这句话的人那么多,可真正留住所爱的又有几个?

至少苏逡没能做到,所以他帮不了女儿太多。

蔺叔叔是阿瑜的安逸乡,会替她阻挡一切灾难痛苦。听爹爹言下之意,如若有一天,她找到了可以依赖的人,那蔺叔叔也会慷慨地放她远走吧。

毕竟爹爹说,蔺叔叔这样的人,心性至漠,从不轻易爱上一个人,所以他大约也没那么在意她。

可是他方才这样可怕,吓得她指尖都在颤抖。即便如此,他真的会像承诺过的那样保护她么?

阿瑜难过了很久,直到夜色黑沉,明月悬空,才抬起泛红的眼眸。

她对着空中的一轮明月,就像是对着和蔼从容的父亲。

她有些不乐地抿出一对小梨涡,像个小老太太一样托着雪白的腮帮子,轻轻自言自语:“可是爹爹,赵蔺是囡囡喜欢的人啊,再怎么赌气,我还是放不下他的。”

明月泛着温润的光泽,她歪在榻上睡着了。

第28章

阿瑜第二日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喉口有些肿痛起来。雪白的指节拧了拧眉心,她用手肘撑着床畔起身,桑音哑到不像话:“佩玉…”

佩玉在外间候着,闻言赶紧撩了帘子进来,伸手给阿瑜试了试体温,连忙把她按下道:“姐儿,有些发寒热了,且躺下歇息着,奴婢这就去寻王上——”说着起身便要快步出去。

阿瑜抑制不住地咳嗽了两声,冷道:“不准去。”

佩玉无奈回身:“姐儿啊,您莫要闹小脾气啦,若是病了还不寻王上,这一拖再拖的可怎么得了?”

阿瑜苍白的脸上泛起异样的嫣红,垂下浓密的眼睫不肯说话,半晌才道:“你去老太太那头,就说我病了,求府里女大夫来医。”

佩玉有些无奈,但也不好说甚么。谁晓得昨儿个姐儿同王上发生了甚么了不得的争执?不过姐儿年纪小,性子倔些也罢了,王上大约也不会同她计较。

罢了,等会子再去同王上报备一声罢。

她正要抬脚,阿瑜的声音又软绵绵的从身后传来:“可不准同他说,叫他知道了,我便再不要你侍候了。”

佩玉心下一沉,还是立马道:“奴婢不同王上说。”

她才发觉,昨日这事儿是大了来去了,姐儿从前遇上王上相关的事体一向表现得像个小乖囡,如今倒像是长大了,脾性也拗起来,不服管教了。

只佩玉身为丫鬟,倒也不好论主子的长短,于是便闭口不言了。

禀了老太太,王府养的女大夫立马便提着药匣来了,隔着帘子给阿瑜诊脉,又问了佩玉些问题,倒是点点头道:“瑜姐儿这病无碍,不过是忧思积郁,心火旺盛下灼伤肺气,她的底子本就比常人单薄柔弱。我开一副药方子,使姐儿常吃了,还有一副早晚煎服,等病症好全了便能停。”

佩玉把阿瑜的袖口理好,轻轻放入床帐里头,又对女医感激一笑道:“倒是要谢谢您了。不过,我这儿还有一个方子,也是个…高人开的,使我家姐儿日常服用。您可否瞧瞧,与您的这张药性是否相冲呢?”

她说着就开了阿瑜放在外头的妆奁,打开底层把叠得平整的澄纸拿出来,递给那女医。

女医展开细细看来,上头的字体潦草且力透纸背,有股别样的霸道潇洒。她倒是皱了眉,问道:“不知您这方子,是出自哪位高人之手?”

佩玉有些惊讶地问道:“可是有甚不妥的?”

女医轻轻摇头,微笑道:“我的方子你们可收起来,不要用了。这位高人的方子写得极妙,看似用药凶险,却又以性温之药相抵,日常服用事半功倍,且不伤身。我以为自己的医道已是很好,不成想人外有人…”

佩玉想了想,还是没有相瞒,轻声解释道:“这是王上为姐儿开的方子,您不必妄自菲薄。”

女医有些吃惊,倒是听过一些传闻,便不再多问了,只拒了诊金,坦言这趟倒是自己得了便宜,怎能再要姐儿的银子?

佩玉知晓她指的是甚么,于是便没有再多话了,只知这女医喜茶,又给她包了些上好的香茶。这些茶大多是王上那头赏下来的,因姐儿会些茶道上的技巧,王上赏她这些从不吝惜。

可是姐儿其实并不好茶,不是为了讨她的蔺叔叔欢心,也并不爱品鉴这些东西。她其实更爱吃酸甜味的汁子。

佩玉有些想叹气,又进了门,却瞧见佩剑已把阿瑜扶了起来,现下自家姐儿正靠在床头看书。

佩玉有些怜惜,轻声道:“姐儿,不必这样刻苦的,您病了,王上定能理解的。”

阿瑜在病中,面色雪白,反应慢半拍,听完顿了顿才翻了个小白眼,声音沙哑却稚嫩:“谁要看那些正经书了?”说着偷偷摸摸把封皮给佩玉看了眼。

佩玉目瞪口呆,连忙道:“姐儿,这话本子您甚时候看不好?现下您还在病中呢,得躺着多养养身子,不然叫王上晓得又得责怪您了…”

阿瑜垂眸哼一声,捧着书本道:“让他怪去罢,我再不听他的话了。”

佩玉:“…”所以昨儿个到底发生了甚啊!

阿瑜抬眸看她,柔软的唇边轻轻一勾:“佩玉,你是谁的丫鬟?”

佩玉一抖,立马表忠心:“当然是姐儿的。”

阿瑜苍白着脸笑眯眯道:“那你不许再提他,不许再帮他传话!”

佩玉:“…好。”

阿瑜爽快道:“你出去站着罢,这儿有佩剑侍候着。”

于是佩玉就只好出去站着了。

佩剑虽不像佩玉一般是阿瑜最依赖的婢女,但却是阿瑜的心腹。因为佩剑心性耿直单纯,只要是自家姐儿的命令就绝不违抗,姐儿喜欢的她就喜欢,姐儿不爱的她也懒得瞧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