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很快,眨眼间便到了春日里,原本出门在外的老太太也回来了。她带回一个小姑娘,听闻这个小姑娘是文家的后裔,而文家自从败落下来,就不曾出过一个像样的后生了。

不过这并不妨碍文思思成为府上的焦点,毕竟她是老太太的娘家人,也是故去衡阳王妃的娘家外甥女。这样一想,这个姑娘在府里同几位正经的姐儿,也没差了。

老太太对这位文家姑娘管教很细致,自从她来了王府,便养在老太太院子里,吃穿用度都比着最精致的来,但也不曾过分纵容,可只要是个人,都能觉察出老太太对她的爱护。

当然,同样在老太太膝下放养的阿瑜,便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从前也没人觉察出来,到底老太太护着阿瑜,又总是笑眯眯的待她好,心里羡慕的人比比皆是,谁不说阿瑜好福气,不是血亲胜似血亲呢?

可是文思思一来风向又变了,都说阿瑜到底算不得正经的王府姐儿,文家姑娘一来就没她甚么事了。老太太养阿瑜,那真是放养,任凭她如何呢,也并不把着手指点,而老太太养文思思呢,却真是耗费了心血,一针一线都要操着心的。

这样一看,高下立现了。

江氏刚从儿子那头归来,听闻自家宏逸又给先生夸了,心里头便泛出喜意来,况且她近日听闻阿瑜失宠的事体,也幸灾乐祸着呢。她从前一直担心,万一老太太一个高兴,把那个孤女嫁给自己儿子,那自家岂不吃亏?

可如今倒好了,文思思一来,阿瑜不就给挤兑到墙角去了?

江氏想着,嘴角便含了一丝笑意,有些人就是这样,明明不是甚么真金白银,还要往珠宝堆里钻,现下原形毕露了,还不知要被怎么丢弃呢。

对于这件事,老太太的看法是,没什么看法…

她看着面前的文思思用膳,心里盘算着阿瑜的事体。阿瑜的身份非同一般,若真说该管教她的人,那铁定是京城里的大长公主啊,那才是阿瑜货真价实的亲祖母。

至于她,又何必插这个手?

文思思用完膳,便陪在老太太身边给她锤肩。她稍稍比阿瑜要大一些,一张脸也更加瘦削,只余下一双眸子水灵灵的,瞧着便让人怜惜。

老太太拍拍她的手,慈祥道:“好了好了,你身子弱,每日都这样侍奉我要吃不消的,快下去歇晌罢。”

文思思有些怯怯地摇头,温柔道:“若不每日照顾您,我便觉得日子没劲道,还求老太太不要赶我。”

老太太有些感动,拉着少女的手满足地叹息一声:“到底还是自家小囡好啊,知晓我冷暖,老太太往后有你陪着那便也知足了。”

文思思有些羞涩地垂眸,轻轻道:“思思往后也不想出嫁了,只留在府里跟着老太太便是…”

老太太哈哈一笑,轻抚她的鬓发道:“说的甚么傻话?嫁还是要嫁的,老太太啊,自有安排!”

文思思垂眸,眼里的思绪划过,只是默默的给老太太捶肩。

没过多久,外头喜鹊报道:“老太太,瑜姐儿来了。”

老太太微笑道:“快请进来。”

于是阿瑜和文思思打了个照面。说来也巧,这些日子她也没怎么见过文思思,今次是头一次与她离得这么近。不过阿瑜并没有什么感想,府里的流言她也不是没听过,但听听也就算了,只有傻子才把人传人的话当真呢。

于是她微笑着冲文思思点头,又捡了个就近的位置坐下,又与老太太聊了会儿天。

她说话的时候,上头给老太太捶肩的文思思也在看阿瑜,却见她面色略有些苍白,杏眼灵动娇润,声线就像是掺了蜜糖的水,缓缓的温和地流入心里去,一对小梨涡也是甜滋滋的,天生一副惹人心疼的样子。

文思思想起自己,她和阿瑜都是寄人篱下,身子也都不怎么好,可是自己却只剩下一颗玲珑心和病弱身,哪里比得上这位瑜姐儿,还有一副金玉一样的相貌,又比自己早来这么久,想必她的路也顺畅许多罢。

文思思想着,便有些忧伤起来,手下的动作也略缓。老太太感受到她的动作,回头拍拍她的手背,笑道:“你这孩子,来这儿这些天,还没同你瑜妹妹好生说过话罢?”

文思思有些难为情,细声细气道:“还不曾呢,我亦不知瑜妹妹喜欢玩儿些甚么,爱读写什么诗书的,就怕上门叨扰了她。”

老太太笑着嗔怪道:“你瑜妹妹怎会嫌你叨扰?你这孩子啊,太知礼了也不好,反倒显得生疏了,你们俩往后一道,也该彼此熟悉起来才好。”

阿瑜点点头道:“我也想同文姐姐说话许久,只近几日身子一向不适意,便有些耽搁了,还望姐姐莫要怪我。”

文思思有些害羞道:“怎会?我来这儿啊,还没甚么友人,你愿与我顽,我开心都来不及呢。”

于是两个姑娘等老太太睡下了,又一道顽。因着文思思住的地方离得近些,故而她们便去了文思思的小院子里头。

阿瑜倒是说不上多喜欢这姑娘,因为文思思给人感觉有些…怪怪的。

说她不好吧,真不见得,这姑娘说话细声细气的,语气上也顾忌着旁人感受,说的话题也都随着她。

但就是,叫人提不起劲道。阿瑜想了想,觉得大约是文思思自己也没兴趣说那些,就是给老太太劝地,不得不同她浪费这些时间。

其实文思思倒不是没兴趣,她只是不太想和阿瑜一道,毕竟有这点时间,她能给老太太把抹额都做了,还能再给王上纳鞋底。同阿瑜说话,对她也没什么帮助,于是便有些懒得搭腔。

阿瑜也看出来了,于是笑道:“你平时做些什么,现在还是一样,我就想在你这儿坐一会儿便好,解解厌气就是了。”

文思思推脱两下,便也就没有再坚持了,横竖阿瑜都这样说了,她还能如何呢?

于是微笑着叫丫鬟再拿些果脯点心招待阿瑜,自己又拿了老太太的抹额来,在日光下细细地绣着。

阿瑜也觉得没劲,她就不大明白,为什么老太太几句话不离她和文思思身上,还总想着要把她们俩凑在一块儿?毕竟她和文思思是真的聊不来啊。

于是她捏着一块儿糕点,眼珠子咕噜噜转着,心里头想东想西的,转眼便对上文思思框子里的一副鞋底。

她有些纳闷地想着,哪个女人的脚那么大?

转瞬便觉得不对,这明明是给男人纳的鞋底啊?

阿瑜想了半天,府里有什么男人是要文思思给纳鞋底的?她没想出来,于是直截了当地问道:“诶,这鞋底,你是给谁纳的呀?怎么瞧着…瞧着不像是女眷用的?”

文思思看了眼那处,顺其自然微笑起来,点点头道:“确实不是,老太太叫我帮她给王上做鞋,我正愁用甚么花样子呢。”

阿瑜顿时吃不下点心了:“…”

第41章

阿瑜道:“可是,王上与你并无关系,你为他做靴子,不觉得有些太过了么?”她的语声清脆明了。

文思思低柔道:“只要瑜妹妹不说出去,又值得给人怎么说?我不过是代老太太做事罢了。”

阿瑜起身,腰间环佩垂动,她声音泛着冷意道:“老太太让你做,你不做便是了,难不成她老人家还能为难你啊?给一个没见过几面的男人做这些,文姑娘还真是贤良得很。”

文思思皱眉瞧着她,垂眸带着委屈道:“瑜妹妹又是怎么了?我便是有错,也不该你来说我。老太太亦不曾多言呢…”

阿瑜懒得和她再说,起身就走。

阿瑜从文思思那儿离开,满脸都写着不乐。佩玉觑着她脸色,也不怎么敢说话了。自家小祖宗当场就没给文家姐儿好脸色,板着脸就走了,她就怕这事儿给老太太晓得了,又要生事端。

好歹文思思是老太太娘家人,瞧老太太那样是宝爱得不成了,还盼着自家姐儿能和文家姐儿和睦相处呢,结果姐儿当天就来这么一出,叫老太太这脸面如何挂得住啊?

然而阿瑜一点也不担心,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文思思那张巧笑倩兮的脸,带着柔和含羞的笑容提起他的名字。

文思思没事儿做什么给赵蔺做鞋子?老太太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觉得有些晕眩,连忙扶着树干歇息两口气。

蔺叔叔没有把婚约的事体告诉老太太,但她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她早晚都要嫁给他的不是么?

这件婚事,到底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她之前对着文思思,虽自恃有理,可是文思思可不知道她是谁,凭什么就觉得她不是狗拿耗子呢?

她想起文思思带着柔意的眼神,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

若是这样,事情大约也说得通了。蔺叔叔不告诉老太太,大抵是因着老太太与他非是一条心呗!

别看老太太平日里和气,只是出了事体,却并不是一个如何公正严明的掌权者。阿瑜从前没想那么多,那是因为事体没出到她的头上,她又哪里有精力替旁人考量了?

可是到了现在,细细想来,也不得不承认,老太太和蔺叔叔并非是一般母子。

老太太把做鞋的事体当块试音石,只等着文思思的回声。若文思思对蔺叔叔有意,那便含羞接下这活计,老太太自然明白她心意,接着就能为她着手安排了。

若文思思无意,那便可大大方方拒绝,毕竟给外男做鞋袜,根本不是一个深闺小女子该做的,如此老太太也明白,文思思并没有那方面的野心。

可是文思思接了这活计,那便说明,她和老太太两人都默认了这事儿,只要等到哪天时机成熟,说不准文思思就是第二任文氏王妃,有老太太坐在王府里,又有谁敢忤逆她呢?

阿瑜从前听说,前一任王妃至死都是无宠,可联合当时的情况看,她没宠也正常。可是现下文家败落了,那文思思就只是个单纯的妻子,她的背后也没那么多诡谲的斗争,她的日子大约也会比前任王妃好过许多。

阿瑜只觉得心跳得更快了,手心也多了凉意。

若真是如此,那婚约的事体若给老太太知晓了,她又会如何看待自己?

定然不会再像现在一样和蔼可亲了吧。

毕竟老太太现在的做法,就能暴露出许多目的。她想让文家复起,想让文氏一族芳名永留,所以文思思必须是衡阳王的正妻。

阿瑜转身就对佩玉道:“去重华洲。”

佩玉有些担忧她的身子,姐儿身子弱,现下又受了气,再走那么一段路又如何受得?

阿瑜却道不要紧,她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没事。”

重华洲上,赵总管见她面色不好,连忙道:“姐儿快里边坐,嘉卿,上热茶来!”

阿瑜苍白着脸坐下,语声平静道:“蔺叔叔呢?我要见他。”

赵总管连忙道:“奴才这就把王上叫来,您且稍稍等候!”

赵忠连忙三两步走出去。开玩笑!瑜姐儿这小脸儿都白成这样了,瞧着马上就能晕过去,若是叫王上瞧了,即便面上不显,心里大约也是要心疼的。

这种时候要干嘛!

傻子才把人晾在那儿呢!当然是把王上请过来咯!不然瑜姐儿走到半路昏倒了,那他这辈子也到头了。

阿瑜只觉得下腹坠坠地疼,疼到她只觉自己像是飘在天上了,竟是一丁点也没察觉到男人的到来。

他微凉的手指撩开她的额发,抚在她的额头上,在她腕上搭了哒,近乎温柔道:“阿瑜?”

阿瑜抬起泛红的脸颊,眯了眯杏眼,一把抓住他的袖口,生气道:“蔺叔叔!”

赵蔺淡淡回应:“嗯,叫丫鬟带你下去处理一下。”

阿瑜生气道:“我不要!你又要甩开我!”

赵蔺有些头疼,不知道她是不是没感觉,又不知怎么和小姑娘说这种事情,于是耐心低声道:“丫鬟会告诉你,你乖一些,好不好,嗯?”

阿瑜只觉身子有些难受,不过她现下也只是想要和他说清楚那件事而已,于是胡搅蛮缠道:“不好就不好!您就会避过那些话题!”

赵蔺难得有些纳闷,阿瑜平常还是有点害羞的,怎么今日这么粘人?要他告诉她怎么处理,也不是不可以…

赵蔺叹气,摸摸她的头道:“你来月事了,知道怎么处理么?”

阿瑜愣了有半刻钟,蓦地脸红起来,一把捂住脸道:“不、不会吧?”

她知道姑娘家到了年纪,都会来葵水,可是她身子太弱了,平日里就忙着吃药瞎折腾,哪里想到这层?只以为是自己身子哪里不适意,又发作起来了…

想到这里,她感到了一阵濡湿…

她有些不知所措,连起身都不敢,推推他道:“不要您了,佩、佩玉呢!佩玉?…”

佩玉立马进来,只见自家姐儿通红着一张脸,唇瓣却很苍白,小姑娘瞧着又尴尬又想哭,垂头轻着嗓子道:“我来葵水了。”

佩玉:啊?

她看看王上那张俊美又面无表情的脸,顿时害怕起来。

她连忙道:“王上,能否借个干净的房间,让我家姐儿暂躺一下?”

赵蔺嗯一声,又道:“需要甚么,尽管吩咐洲上人。”

接着他走近两步,俯下身,轻松把她横抱起来,低头柔声道:“先不要走动,休憩两日再说。”

阿瑜已经想干脆挖个地洞给她吧,她是一点也没感觉了,只把脑袋埋在他领口不肯讲话。

佩玉:“…”

于是阿瑜便在重华洲上安生呆了两日,等到身子不难受了,才堪堪下地,还给佩玉拦了回去。

阿瑜有些不乐嘟囔道:“干甚啊!我又不是坐月子…”

佩玉也无奈:“没法子啊,您这月事来得不巧,都给王上知道了,是他吩咐得叫您多在床上歇着呢。”

阿瑜于是不说话了,红着脸哼唧一声,小心翼翼地挪回去了。

第42章

阿瑜在这头多养了两日的病,佩玉这心里头便多忐忑两分。到底自家姐儿还是个未出阁的小闺女,这在王上的重华洲上住两天,算是个甚么说法?即便是亲近的后辈,也不该这么做啊,于理不合,给人在背后嚼舌根该怎么办?

然而阿瑜一点也不担心,她翻个小白眼道:“我就住着又如何?谁爱嚼舌根谁嚼。”

其实她并不是完全不在意。只是,有蔺叔叔在,他如何会让自己受这样的委屈?

虽然阿瑜也懂,这样把自己的事情寄托于旁人身上,是很不聪慧的行为,她应当有自己的决断,才能稳稳当当地踏过遍地石子和荆棘。

可是她总是想,既然蔺叔叔承诺过了,会保护她一辈子,那她就愿意信他。老人总说,年轻人不撞南墙不回头,但她真的很清醒。

当日赵蔺来瞧她,阿瑜已经不似昨日那般蔫巴巴懒洋洋的了,一双杏眼也恢复了原先的娇润明亮,正吃着糖蒸酥酪边与佩剑说着话,手里还捏着一角话本子。她见赵蔺来了,神气活现地挑挑淡眉,垂眸不说话了。

待丫鬟都退出去了,阿瑜又开始翻话本子,赵蔺道:“阿瑜,到窗下看。”

阿瑜道:“不要。”

赵蔺问道:“不开心?”

阿瑜想了想,一把把话本子放下,梗着脖子直截了当问他道:“您说,您和文思思有甚么关系?她为甚给您做鞋子!”

赵蔺觉得有趣,挑眉淡淡道:“有甚不妥的吗?”

阿瑜快要被气死了:“您觉得呢!我做的鞋您都嫌弃,您怎么能这样说呢,我都不想理您了!”

她的声音太软了,生气威胁的话有些像撒娇,赵蔺觉得有趣,抚着下巴,带着笑意道:“阿瑜又不理我了?”

阿瑜真的好生气,她觉得自己这次真的不要理他了。

她不理赵蔺,赵蔺也不是很介意,只是来到她的书案前,随手翻看她这几日读的书,一副随意洒然的样子,根本不像把她的话放在心头。

阿瑜整个人都陷进床里,瞪着床帐半日,扭头看他,过一会儿又扭头。

她想来想去,心里头还是有根刺卡着,于是气得眼尾都泛红了:“我不管。我之前同她说,不准给您做鞋,她说不关我的事…我、我连个反驳的由头都没有!”

赵蔺嗯一声,翻过一页书,声音难得温柔:“阿瑜,她是不相关的人,你不需要在意。”

阿瑜看他,反应过来他这句才是真心的,才有些难过道:“我只是,不想让大家觉得,我是与您不相干的人。”

小姑娘仰头看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他的影子,干净而纯粹:“我只是,太想和您站在一起了。”

赵蔺心中微动,询问道:“那你想要我怎么做?”

阿瑜想了想,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我太自私了吧,只想着我自己。我知道,您也有许多难处。”

赵蔺眼底流露出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意,声音和缓道:“等你及笄。”

阿瑜认真摆着手指算,算完叹叹气道:“还有这么久呀。”

赵蔺轻笑道:“不久,只是你还小,才觉得几个月都很长。”

阿瑜看着他,脸红眨眼道:“那,那我等您。”

待赵蔺走了,阿瑜才莫名松了口气,蔺叔叔在的时候,她想说甚么都要斟酌两下,这个毛病真是改不掉了啊。

她开始想,自己到底甚么时候,才能及笄呢?要等到好几个月后呢,这段日子可真难熬啊。

阿瑜回到原来的院子之后,便有老太太的丫鬟来问询她。不过也不曾问些旁的,只问她近些日子身子如何了,在重华洲上养得怎么样。

阿瑜把人叫进来,带着微笑把话一一回答了,才把人给送走了,外头丫鬟又来报道:“姐儿,文家姐儿来了,说是给您带了些糕点。”

佩剑皱眉道:“姐儿,不若让奴婢出去回了她罢?”她知道姐儿不喜欢文家姐儿,故而佩剑自己对文思思就抱有一些偏见。

阿瑜却摇摇头道:“请她进来罢。”

她也不想见文思思的,但是这是一回事,怎么做又是另一回事了。她不是不知道,比如江淑容吧,就是喜欢用旁人的行径衬出自己多文雅知礼,她也可以做的比江淑容更好,可这样做实在是太累了。

于是阿瑜见到文思思第一句话就是:“…”

文思思见她面无表情不说话,于是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听说瑜妹妹身子有恙,我便来瞧瞧你。哦,对了,从老太太那头听了些你爱的糕点,你尝尝合不合胃口?”

阿瑜点点头道:“谢谢啊。”

然而她并没有吃文思思的东西,只是简略地说上几句话而已。

文思思微笑:“春日里我想约上两三姐妹,一道去踏青呢…只是我在府里,也与旁的几位姐姐妹妹不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阿瑜心里明白了,文思思这是叫自己给她搭线呢。虽则她来王府这些日子,赵媛赵婂几个也算是见过了,只是仍旧并不熟悉,而年长些的赵娢赵婳,也都说了人家,现在出门的时候也少了。

于是文思思便有些尴尬了,她是会讨老太太的欢心,可是并不代表她在同龄人里也吃香。现在的姑娘家,还是心里头精明的多,对文思思也一向不咸不淡地处着,凡事不少她的,就是不与她友道。

阿瑜就奇怪了,她们不带你顽,难道我就带你了?若文思思没暗地里给赵蔺做靴子,那她还考虑考虑费个神呢。

于是阿瑜点头会意一笑,柔柔道:“你主动些同她们讲,媛姐姐和婂妹妹都很热心,应当会应你的,娢姐姐和婳姐姐就未必了,她们都说了亲事呢。”

文思思水润的眼眸微垂,轻轻道:“那阿瑜可否陪我一道去说呀?我没见过她们几面,只怕几位姐妹不看你的面子,就不愿应我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阿瑜也就说了:“文姐姐想的也忒多了,大家都是未出阁的小姑娘,相处起来何须这样战战兢兢?若她们不应,那也没什么嘛,况且大家一道的时候,我瞧也不曾丢下你一个呀。”

文思思:“…”

阿瑜是真懒得管她。

文思思确实没想到阿瑜会这样,她总是想,两人都是老太太这头养着的外姓女儿,在府里也都算不得上台面。可是她自己还比阿瑜高上一点,毕竟血缘上占了便利呢,阿瑜还寄人篱下,即便之前有些不高兴的,这种小事也不会拒绝她。

顶多酸上两句,文思思想着,自己又不是没听过。

可是阿瑜一点也没酸她,可就是不肯答应,一丁点儿苗头也不肯给,整张脸都写着赶客。

文思思无奈之下,只得又说上两句话,才离开。

出了阿瑜这儿,文思思带的丫鬟才出声低语:“姐儿,奴婢瞧瑜姐儿确实有些不上道,咱们不若干脆自己去,想必其他姑娘也不会推脱,到时候再来请瑜姐儿一道,才显得您不计前嫌呢。”

文思思想着,也是这么个理,只是想到其他几位,除了赵娢和赵婳两个大的偶尔也肯同她玩笑两句,还有两个小的,一向那般不咸不淡的,让她有些发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