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瑜委屈巴巴:“哦…”

镇国公:不愧是我媳妇,把全家都镇得没话说,镇国公的位置让她坐吧,我是甚么也镇不住的…

迫于大长公主的淫威(…),阿瑜不得不学着每日早起吐纳,打太极,扎马步,活得像个养生的老年人。

在衡阳的时候,蔺叔叔也是这般早起的,她有点后悔,要是终归要学着早起的,倒不如那时候就多粘着蔺叔叔呢。

啊不知道早起的蔺叔叔是怎样的,穿着薄薄单衣练剑的蔺叔叔又是怎样的?从前被他抱在怀里时,总觉得他身上的肌肉很硬朗,不晓得实际上瞧着或是摸起来,是甚么感觉…

阿瑜想着脸又开始红了,眼里头都冒着星星。

叫老太太瞧了便是恨铁不成钢,拿指头点她脑门叹气。

阿瑜不乐地哼了哼,擦擦手,漱了口道:“不理你们了!”

阿瑜气呼呼地走了,留下大长公主的老爷子对视一眼,都无奈地笑了。他们都老了,所求的也不多,阿瑜是他们最大的指望了,怎么能事事不精心呢?

不说大长公主,便是国公爷,一眼便感知到,阿瑜就是他们家的孩子。

她长得与程逡之不算很像,反而更像她的生母一些。而梅家出美人啊,一些艳绝京城的女人都出自他家,阿瑜长得像梅氏一点也不亏。

只是熟悉程逡之的人便能一眼瞧出,阿瑜的眉眼,还是更像她爹爹,一样的黑白分明,单纯舒朗,眼形更加圆润一些,看着别人的时候既认真又精神,而眉宇间那股清雅的感觉更是如出一辙。

国公爷每次瞧自家小孙女儿,都觉着像是在看儿子。他这心里头便不好受啊!

好在儿子还留了个阿瑜给他,让他这半截入土的人,心里变得愈发踏实开阔起来,有时看看天空,都觉得为这孩子,自己也能再多活个十多年!

阿瑜出了院子,却往凉亭那头走,远远便见程卓玉婷婷立在那头,纤纤玉指执纨扇,对她浅笑。

阿瑜对这个姐姐,其实并不喜欢。

因为爹爹只有她一个女儿,可这个姐姐却一向有意无意地,当着她的面提她的父亲,还含着仰慕和亲密叫爹爹。

故而阿瑜很难给她甚么好脸色看。

她就是很幼稚,想的事体也不够纯熟。

若是蔺叔叔在,大约会教导她两句,让她不要心思这么敏感,给人叫两句而已,又不是真的把爹给程卓玉分去了,这种时候要淡定藏拙才是真。

可是阿瑜就是生气!

她对旁人的情绪,把握得还是很准的。

处个几日就知道了,程卓玉其实也不喜欢她,细细想来,她的到来,也许确实给了程卓玉难堪罢。

可她自己也不想的啊,关她甚么事体呢!

程卓玉见阿瑜,白皙的面上带出浅淡的笑容,轻点臻首道:“二妹妹方才是从祖母那儿出来罢?”

阿瑜嗯一声,心不在焉地想着等会子得找个甚么由头,赶紧走才好,省得同她绕圈圈,真是十分烦人了。

程卓玉抿嘴笑道:“怎么心不在焉的?我见你在府中这么多日,都不曾出去过,可是因着在京城没有好友?”

阿瑜微笑道:“因为祖父祖母那头离不开呀,这个大姐姐你应当知晓的呀,老人家嘛还是要顺着的。”

程卓玉点头,优雅道:“是么?姐姐在京城至交好友许多,过两天宁安县主开宴,不若我向她求张请帖,让你去见见众贵女罢。不过呢,你毕竟是衡阳来的,或许还得熟悉熟悉京城的社交礼节罢。”

程卓玉一开口,全是软钉子,阿瑜脾气上头了,声音愈发软绵绵:“哦,是么?不劳大姐姐了,过两日祖母打算开宴,把全京城的夫人小姐都请来,只说我初初来京,也得多认认人才好呢。”

程卓玉的笑容僵了僵,又缓缓道:“若真是如此,这真是极好的。”

阿瑜给她个台阶:“听闻姐姐是京城有名的才女,我自小也爱些诗词书画,只都不曾学精,但心里向往已久,到时还请姐姐给我引见些同好才是。”

程卓玉心里头不甘,只觉自己仿佛处处都低阿瑜一头,只觉不扳回一城,便没了威风颜面,于是莲步轻移,转头冲着阿瑜笑道:“那是自然的。你来之前,我还从不知有你这么个妹妹的,现下你来了,我心里头也喜悦着…你不晓得,祖父祖母从前,一向觉得我是爹爹的女儿,故而诗书曲画这些,都要精通,都说是爹爹在天之灵助我,才叫我有颗诗书剔透心。只我的名字,也是用的爹爹最爱的玉字,只是如今见了你,我也觉得要替爹爹好生照顾你这个小妹妹才是。”

阿瑜:“…”

她实在觉得,苏卓玉这人真是十分讨厌了。

阿瑜的笑容也没了,只是淡淡道:“哦,我没算错的话,姐姐小时候,那时爹爹还健在呢,只是不在京城而已,说胡话也动点脑子,若祖母祖父在一旁,恐怕要对你动家法了。还有,爹爹是喜玉,我的名字是他亲手起的,从中可见一斑,但他不是甚么玉都喜欢,爹爹他老人家喜欢美玉呢。”

阿瑜起身,眼里都是厌烦:“并且,不要在我跟前爹爹爹爹爹爹地提。爹爹是我的爹爹,与你有半分干系?”

第65章

程卓玉有些难以置信地睁大眼,她还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姑娘。

在京城里头,姑娘们即便是拌嘴不如意了,大多也说的比较含蓄,顶多便是不同这人顽了,或是背地里说些小话,时间久了,旁人也就别出苗头来,知晓了这两个姑娘之间关系不如意。

但是并没有一个姑娘会想阿瑜这般,说话说得这样直白,让人难堪地下不来台的。

阿瑜这样的性格,和赵蔺与程逡之的教养也有极大的关系。

她自小便被程逡之娇纵着,想要什么,想说什么,都能直白地说出来。这样的直白是不带坏心的,只是一个小姑娘天真单纯的想法,不带半分成年人的含蓄和遮掩。

等到了王府里头,一开始她还是有点害羞和怯意的,遇上了赵媛和江氏带着敌意的语言和眼神,有时候也会觉得无措和难过。

某次她去蔺叔叔那头学琴,实在忍不住了,就问他:“蔺叔叔,若是她们都不喜欢我,有时说出来的话也让我觉着不舒服,可我却什么也做不了,我该如何排解自己心里头的难过?”

赵蔺棕黑色的眼里带着些许漠然,只是垂眸看她,淡淡问道:“为何要迁就她们?”

阿瑜吸吸鼻子,歪着脑袋有些不解地问道:“可是,老太太也说,姐妹们之间要相互容让,相互友爱,说话之前要过脑子,不要叫旁人难堪呀?”

从前程逡之虽然教她想什么就说出来,不要总是憋在心里头,可是阿瑜成长的环境相对比较单纯,大人顺着她,奴仆们宠着她,故而真正遇上了那种眼里带着轻蔑,句句给软钉子碰的人,她也不知该如何做了。

赵蔺低沉一笑,不可置否道:“谦让和容忍,都是没有底气的人做的。若你比她们更有底气,自然也没必要给那些人脸面。”

阿瑜的大眼睛茫然地眨了眨,小声问道:“那二太太和媛姐姐,是我不需要在意的人吗?”

赵蔺嗯一声,散漫地看着外头飞散的落叶,淡淡道:“你只需要看着我,而其他的人,若是冒犯了你,那么你就冒犯回去,不需要考虑任何后果。”

阿瑜心里头的崎岖和疙瘩,忽然之间就被明媚的天光给驱散了,忽然之间,她眼前的道路变得光明而坦荡,没有一丁点的害怕。

她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点头脆声道:“嗯!”

所以时至今日,她只是懒懒地觑了程卓玉一眼,淡淡道:“我不会道歉,你有本事的话,就接着来。”

“还有啊。你那些小小的心机,都收起来罢,你的这些话,与我从前受到的那些恶意相比起来,又算得什么?”

时下的贵女们,最在意的就是出身和教养,阿瑜从前即便有蔺叔叔护着,很多时候也会受到偏见,那不是一句两句话就能驳回的,面对异样轻蔑的眼光,她只能选择无视。

所以当她回到自己的归属地,成为程氏贵女之后,面对程卓玉这样小打小闹的软钉子,并不会受到伤害,更不会为此辗转反侧许久悲伤痛苦。

阿瑜的逻辑很简单:你没有我的底气,敢挑战我的话,那就等着被打趴下。

于是程卓玉羞愤离开,几乎满脸通红,只觉颜面无存,边走边掉眼泪。

阿瑜却闲散地在亭子里头坐了好一会儿,日光渐渐消散之后,她提着裙摆起身道:“走罢,咱们归去了。”

刚踏出亭子,她便遇上了程卓然。

很明显这并不是一场意外,看程卓然那副样子就知道了,他肯定是为了妹妹来的。

阿瑜很烦程卓玉这样的,自己说不过拉不下面子,那就罢了,还要把不相干的人拖下水,大家一道陪着她淌在泥地。

程卓然不像程卓玉,身为男子,他不会曲折绕远地说些题外话或是给几颗软钉子。

他觉得阿瑜不对,就直接同她讲道理。

青年见了阿瑜不由皱眉,平心而论,他并不习惯府里多了一个小妹妹。原本的习惯里,他自己的亲人也只有祖父祖母和妹妹卓玉罢了。

他淡淡道:“二妹妹不若借一步说话。”

阿瑜扬起下巴,眼神略带厌倦,示意他先说。

程卓然本来想说点重话的,可说到底这也是他头一次同阿瑜两人私底下说话,于是低头见到这个长相娇滴滴的小妹妹,杏眼黑白分明,像只亮着爪子的小猫咪。

他不经柔和了语气,皱着眉头道:“二妹妹。我不晓得卓玉有什么不对的,可她是名正言顺,过继给父亲的,叫一声爹爹是应该的。虽比不得你是父亲的亲生女儿,可她也代替你在京城孝顺了老人家这么些年。你初来京城,她是好心指点你。更何况,阿玉性子柔和温顺,并不会刻意挑衅你。”

“我知晓,卓玉在京城长大,与外头那些贵女们关系好,这可能确实让你心里头不适意了,但这也是无可辩驳的事实。我们都愿意帮助你进入贵族圈子,但是希望你不要嫉妒。”

“身为一个女子,善妒是最需要改正的缺陷,不然如何能得将来夫家的喜欢?”

在程卓然看来,阿瑜从前生活在衡阳。

衡阳那是甚么样的地方呢?不能说鸟不拉屎罢,但是比富庶繁华的京城必须要落后一些,毕竟京城就是京城,哪个地方也比不上。

她自小在那个地方长大,教养不如自家妹妹也是正常的,况且妹妹从小交际的都是大贵族家的姐儿,阿瑜交际能力不好,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所以还是先让这个二妹妹认清事实比较好。

得让她明白过来,卓玉天生条件优越于她,她该恳求卓玉帮忙才对,而不是一味抵触和妒忌,这样的话,即便是祖父祖母,应当也会不喜的。

阿瑜:“…”

她漠然看了眼程卓然,淡淡道:“三点。”

“第一,你身为兄长,一点也不了解自己妹妹,恐怕平日里你们兄妹不大亲近罢?”

程卓然的面色有些凝滞。

阿瑜冷淡地笑了,看来她说中了。

程卓玉和程卓然,看似是密不可分的兄妹,但随着年龄渐长,社交圈子和志向都不一样的话,可以谈论的话题都少了很多,那么他又从何了解,自己的妹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第二点,你们兄妹出身落魄,得了祖父祖母的青眼,才成了京城首屈一指的贵族,成了程氏后人,如此,你与她更该珍惜眼下所有。而我,与她与你,本就毫不相干,惹到我的话,恐怕会给你们带来不少麻烦,希望你考虑清楚。”

“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即便不在京城,我亦是被爹爹含辛茹苦教养大,更受了衡阳王殿下的养育,亦贵有程氏血脉,如今认祖归宗,得享与祖父母的天伦之乐,这些是我应得的,与尔等何干?”

“不要以为自己鸠占鹊巢这么多年,便敢对着我大呼小叫指点江山。我敬你是兄长,这样的前提是,你是个脑袋清醒,富有德行的正常人,懂么?”

阿瑜轻轻笑起来,冷漠道:“曾经有人告诉我,除了他,我不需要在意任何人。现在我需要在意的只有祖父祖母,和他罢了,至于你们,希望不要再惹我生气,更不要让祖父祖母烦心。”

程卓然整张脸都憋得通红。程宝瑜这些话,说的句句在点,可却是把他的遮羞布都扯烂了,一刀劈开他的身体,搅散了五脏六腑和一腔热血。

是啊,其实他并没有立场去指责阿瑜。

她即便娇纵,也有配得上她娇纵的血脉。世上本无公平,只是底层的人想往上爬,才造出了公平的臆想,安慰自己,也麻痹旁人。

他与妹妹,他们能继续享受荣耀和地位的前提是,祖父祖母,还会继续照拂他们。

况且…

他这些年,同妹妹相处的太少了,虽然在意,但确实无法面面俱到。先前看着妹妹满眼含泪的样子,一下就给愤怒冲昏头脑,却忘了理智地思考这件事。

程宝瑜,的确是他惹不起的人。他需要依靠祖父祖母,就完全不能触及他们的逆鳞,否则,他很确信,以祖母的雷霆之势和祖父的护短,他往后的路会困难太多。

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

若他是聪明人,就不该伸手拔龙须!

可是他已经触怒程宝瑜了,这个本应是他妹妹的人。若他与程宝瑜好生亲近,那么是否一切都会不一样?

阿瑜看透了他的心思,淡淡道:“你往后不惹我,我也不招惹你。你自去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相安无事便是,今日之事,我不会去祖父祖母那儿给你上眼药,兄长你呢,大可放心。”

程卓然当世子久了,要他弯腰太困难,可是为了安抚宝瑜,他不得不弯腰作揖,通红着脸低声道:“请二妹妹忘了兄长这通胡言乱语罢!”

阿瑜露出一个微笑,温柔拉着他道:“这和兄长有什么关系呢?阿瑜知道,你一向是个凛然耿直的人呢。”

程卓然见她不在意,也松了口气,想起嘤嘤哭泣的妹妹,心里有些烦躁起来。

阿瑜温煦地冲他一笑,轻轻眨眼道:“春光大好,兄长且慢慢赏花,阿瑜先回院子啦?等会子再去寻你,听闻兄长书房里,还有爹爹年少时作的几篇原稿,阿瑜还想与你交谈几句心得呢。”

她有心哄人,带着浅浅撒娇语气,程卓然对这个妹妹印象变好了许多。

原本她刚来,与他丝毫不亲近,他便把她当外人瞧。

可是现下呢,阿瑜像是拿他当作亲近之人了,这样一个精致贵重的小美人,若是肯拿他当兄长依赖,论谁心里都会极受用的。

程卓然忍不住笑一笑,手指无意识地笼了笼,语气变得温和:“好啊,二妹妹何时有空,我都方便。”

两人说了三两句话,阿瑜才转身离去。

一回屋里,她咕嘟咕嘟吃了好几口凉茶,才平息自己的心情。

她也没料到,自己竟然能说出这么大段的话来!

她只是在回想,若是蔺叔叔,他该怎么冷静有条理地,反驳这些胡言乱语,然后她就自动代入了那个男人的语气和神情。

现下想来,还是非常能震慑人的。

阿瑜不禁托腮,拿纤白的手指搓了搓自己红彤彤的面颊。

第66章

定远二十九年夏,镇国公府已故世子程逡之嫡女,程宝瑜受封寿安郡主,视从一品,同于皇太子之女,食比一千五百石。

前段时日,京城四处皆有传闻,说是程大儒的女儿被大长公主接回京城了,现下避居于镇国公府内,一应宴席皆不曾出面。

有人以为实非如此,若真是程逡之的女儿,又是大长公主和镇国公唯一的孙女,如何这样不声不响的?便是有贵人投石问路,也皆是无果而归,时间稍长了,众人皆觉有猫腻。

况且,镇国公府的大姐儿,程卓玉还好端端的摆在那儿,一应宴席社交照常,温婉淡静的名媛样子不曾有改。

有人问起她关于府内的,关于那位传闻是正统镇国公府姐儿的姑娘,程卓玉大多是婉然一笑,温和道:“谣言皆不可信,家里确实来了一位小妹妹,只我日日陪伴在祖母身边,却不见她来。”

她这话说得很隐蔽,甚么都没承认,却又像是在告诉旁人,那个传闻中的姑娘并不受宠。

况且她程卓玉的温婉孝敬是全京城都有名头的,即便将来发生了甚么,那也不是她的错,反倒是这个小姑娘,会受到更多的非议和猜测。

毕竟大多京城贵女都不喜欢这样的不速之客,非是娇养着土生土长的,怎样都多了几分泥腥气,再多的名头也洗不干净。

程卓玉即便不算名正言顺,但好歹是在京城长大的,一举一动皆有名媛的尊贵自持,穿着打扮皆奢华雅致,与那些外头来的麻雀到底不同。

程卓玉的好友宁安县主是知晓一些内情的,现下心里头也替她忧虑,不由端起酒樽微笑,发髻上的赤金莲花头衔珠步摇熠熠生光,珠玉一般的声音响起:“阿玉辛苦,不但侍奉孝顺大长公主殿下,且要顾忌外乡来客,姐姐瞧你这些日子更是纤瘦不少。”

程卓玉顺水推舟,露出一个淡雅的笑容,握住酒樽时丹蔻上的珐琅发出轻扣之响:“为家人罢了,又有何苦?况且小妹妹瞧着老实守规矩,教养起来是一点也不辛苦的。”

众位贵女皆会意。

大长公主年事已高,若非是极重要的人,她是见都不见了,更遑论是亲自调教一个小姑娘?

程卓玉是京城贵女,礼仪涵养都已是极致,更是国公府名正言顺的嫡长女,大长公主若把这个小姑娘给她教养,那便是器重的意思了,想必心里也是很疼她的。

再着…京城的贵女说话总是半掩半露的,说一个外乡来的小姑娘老实守规矩,那不等于说她畏缩并一味顺从听话么?

有些原本对那个小贵女还有些兴趣的人,也在心里头摇摇头。

都被嫡姐这般说了,那还有何好说的?

一个人的气质,那简直就是老天给饭吃了,若是从幼时就不曾培养好,到了稍稍年长的时候,更是一生都扭转不过了。

这样的姑娘啊,即便是出身好些,仍旧是有大把大把的人瞧不起的,那不就是给家族丢人么?

况且程卓玉还说她自己也在教养这个小贵女呢,那若是这姑娘甚时候出来社交了,也必须对程卓玉毕恭毕敬,不然就会被认为是不尊对她教养有功的嫡姐,即便表现得有些涵养仪态,大多数人也不足为奇了,那是程卓玉教导有方么。

而另一些人,其实心里头还是有些摇摆的。

毕竟,镇国公府这位小贵女的出现,其实并非是遮遮掩掩。

人家光明正大从正门进的国公府,听闻还是与大长公主同乘一车,即便这些日子都不曾出来社交,但人家也没遮遮掩掩畏首畏尾过。

故而这些人认为,大长公主应当会有所行动,不会把人一直捂着。

但毕竟,大长公主自从五六年前屠杀了陈氏满门忠烈的宣和门事变开始,便再不曾参与任何政局上的变动。

大家都以为,这个历经三朝的尊贵公主,已黯然退下政斗的重围,开始颐养天年安生过日子,到底她连宴都没再开过,在那之后交际的人也只剩下三两位贵妇人。

镇国公府后院,大长公主一身朴素的布衣,白发绾起,以一根桃木簪固定住,她正在院子里头低头侍弄花草。

大长公主的侍弄,不是随便提壶浇浇水。连着修剪施肥,她皆是亲力亲为。

她的侍女明月站在她身后,只瞧见老太太清瘦却笔直的背影,忙忙碌碌,仿佛是个民间老妇人,却透出几分沧桑贵重。

听完明月的话,大长公主弯腰拾起剪子,锐利的眼睛寻找着多余的花枝,一下一下果断剪掉,语气平淡温和:“卓玉这个孩子,长得好,学得快,京城那些风气她是一点儿也没落下啊…”

弯月不敢评价,只是默默候着。

大长公主一笑,似是宽和道:“她就是笨了点。”

说罢老太太缓缓退后两三步,端详着自己修剪的成果,微颔首,右手剪子一扔,转身淡淡道:“收拾干净罢!”

弯月是大长公主的大丫鬟。但却并不是贴身侍候的,她每日都要看很多京城内部,包括全朝上下的消息情报,然后挑出有意义的,撇去无意义的,实时向大长公主汇报。

可是最近五六年,大长公主还是在听,可是却再也没有出过手。

弯月除去和大长公主汇报,其余时间几乎不开口说话。只现下她心里却想起国公府大姑娘的样子。

程卓玉或许不知道,即便大长公主待她永远是疏离的样子,也从不出手惩罚她,那也不代表大长公主真的甚么也不晓得。

相反,她说的那些话,同友人的几句或轻或重的言论,大长公主都知道。

但是大长公主从不和她计较这些是非。不过是一个无知小姑子,对于公主而言,与其他愚蠢的人都没有区别。

弯月不知道大长公主这次会怎样做,是继续无视不计较,还是…

然而阿瑜对于外界的那些风风雨雨,是一概不知的。

她来京城这么些时候,其实都没怎么到外头去转转。经常听说京城的宴席很多,时常皆有众多独特的美食,和曼妙的歌舞,虽然她并不说多感兴趣,但也确实有些好奇。

在衡阳的时候,因为身份的原因,她很少出府,多数时间是在家里头过过小日子,时不时去小洲上缠着蔺叔叔,其实和去外头区别不大。但她并不知道,自己来了京城,是不是也一样要这般过下去。

大长公主拾掇完花花草草回来,见小孙女满脸郁闷,又问了她许多事体,老太太笑得暖和,皆一一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