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医生循循教导,下一秒,夏舞趴在桌上,嚎啕大哭,顾西楚沉重摇头。

一年休养,对于一个冉冉升起的舞蹈新星来说,足以让她陨落了。

39

脚上的石膏犹如沉甸甸的枷锁,彻底束缚了夏舞飞翔的翅膀,她坐在顾西楚车中,哭红的眼睛无神地望着前方,下午还是晴空万里,从医院出来时,天空已落下万千绵针般的毛毛细雨。

这个世界真的变得太快了,总有意外让人措手不及。

夏舞在变幻的漩涡里沉沉浮浮,她尚未找到一根可攀的浮木,处于溺死的边缘。

顾西楚当然能体会身边女孩的心情,他害怕她太年轻,内心没有足够的力量能支撑自己继续走下去,不禁担心。

不能跳舞,就像鸟儿失去翅膀,从此蓝天只是梦想,要学会的,岂止是走路,还要学会如何在平地上艰难生存。

“老师,就在这里停下吧,”车开到离家只有几十步的公园处,夏舞沉闷开口,顾西楚有些担忧地望着她,刚想张口说话,夏舞却已经笑了笑,说,“您不用担心我,我只是…想静一静,想想怎么对家里人解释。”

她低下头来,侧脸宁静却忧伤,然后看了眼窗外黄昏下的绿野仙踪,“每次我有烦恼的时候就去那里坐一会,那里是我的秘密花园。”

顾西楚眼波温柔,“我能在你的秘密花园陪你一会吗?”他明明一脸担忧,却故作轻松地说,“或者为你撑伞,外面下雨了。”

夏舞摇摇头,开门下了车,“不用了,雨不大,我坐会就回去,这里离家只有一两百米路。”

“那你怎么回去?医生说你右脚不能用力。”顾西楚有点急。

“没有关系,我打电话让我弟弟来接我。”

说话间,她已经单脚跳下了车,只是不敢大意,站妥后夏舞背对着顾西楚好几秒,顾西楚凝望着她暮色下细瘦的背影,突然心里丝丝抽疼。

安慰的话终究是噎在喉间吐不出口,或者这个时候,让她一个人静一静或许比形式化的安慰更有用些,只是顾西楚还是担心夏舞会想不开,生活平顺的女孩子,遇到大风大浪时,有几个能自己一个人扛过去?

夏舞转过身,定定地望着顾西楚,“老师,对不起,让您失望了。”

顾西楚简直不能再多看一眼这双大眼睛,他接受不了那里的空洞彷徨,他想念过去那双莹莹发亮的眼睛,想念春日午后踮脚站在门口徘徊的羞涩小女孩,他说,“我会等你,在那个教室。”

他真挚地看着夏舞,想给她多一点的力量,“记住我当初的话。”

“moveon。”

看着顾西楚的车远去,最后消失在拐角处,夏舞在细雨中站了好一会,最后单脚困难地跳到了公园的长椅上,背后是公园,对面那排房子的右前方第三栋就是自己风雨飘摇的家,她在雨中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个地方,想起从小到大妈妈殷切期望的脸,突然心头一酸,泪水像溃堤的潮水夺眶而出。

她在雨中抽泣,哭成了泪人。

老师说要moveon,可是这有多难,她甚至没有回家的勇气。

输了爱情,也因此输了自己的人生,一时的逞强糊涂让她十几年的努力付诸东流,那是她的血泪青春,她却轻易而举地就将它抹灭,也毁了记忆里那个在练功房里为梦想流血流汗的自己。

夏舞你怎么能这么傻?怎么就能这么傻?你还有明天吗?明天的你依然能够大声宣布自己一定能梦想成真吗?

夏舞内心苦苦嘶吼,却找不到答案,因此双手捧脸嚎啕大哭,悔的不能自己。

她在自己的雨中世界里感受悲伤和悔恨,没有听到疾驰而过的汽车声,雨下得大了,她的头发渐渐淋湿,她真心乞求雨水让她清醒。

而一双黑皮鞋站定在她面前,她放下双手迷蒙着视线看向来人,见到他的脸的一霎那,泪水再度溃堤,自己所有的疯狂和愚蠢就来自于眼前这个人,激动的心情再也难以平复。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你笑吧,我不能跳舞了,呜呜呜,”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就是个傻瓜,大傻瓜。”

她突然抬起头来,湿漉漉的眼里燃着一把火,“你来干什么?你走你走,我不要看见你,我再也不要看见你。”

说话间,她用力推搡着严冀,认识以来头一次希望他从自己的眼前消失,就像爱情没有来过一样,她那么渴望最初生活的平静。

严冀没有走,他慢慢蹲下,雨水把他的脸打湿,他的眼睛里有一片海,海上细雨蒙蒙,他再也不是初见时夏舞眼中冷冰冰的男人,这一刻,他也在伤心,或许有更多情绪藏在其中。

他抬手温柔擦去夏舞眼眶下的泪,可根本擦不干净,刚擦完,又一排眼泪流下,混杂着雨水,滚烫滚烫,那温度太过烫手,铁烙做的心都要被烫成滚滚的水。

夏舞目光凄迷地看着面前的严冀,啜泣着与他对视,然后听到他说,“不能跳舞的日子,我陪你好不好?”

雨中,他温情脉脉地半跪看着她,就是这样温柔到会让人溺死的眼神,让夏舞当初无可救药的爱上,爱他又恨他,恨他的寡言,恨他的绝情,恨他捅给自己的每一把刀,又恨他对着自己捅刀时的痛苦眼神。

忽然之间,她感到窒息,难以忍受的窒息,她不知道他捧上的是否是爱情,就算是,她也不知道失去一切后的自己,是否还有勇气接收。

她对严冀,还有自己,还有自己最初的决定,开始充满怀疑。

夏舞抽泣着偏过脸去,语气冷冷的,“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你走吧。”

严冀看着雨中疏离的夏舞好一会,才说,“我以后不会走了。”

他擦去她脸上的泪,“以后我就站在你看得见的地方,换我来等你,好不好?”

夏舞偏着头,流着泪,简直不能接受严冀这样温柔的转变,曾经就连梦中都渴望的温存,可一旦它突然来了,她反而不能接受。

她为了他几近疯狂,最终伤到自己血流成河,然后他来了,捧上她渴望已久的东西,可是一切都太晚了,她已经奄奄一息,没有力气享受这强求而来的爱情。

是的,夏舞幡然醒悟了,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她不自省造成的,她一味的追求,却从未想过他们适不适合,她逼着严冀,付出所有之后他终于肯刚给她爱情了,可是她能要吗?他也许深爱着谢一漫,也许他只是不忍心自己的毁灭,也许…

她扪心自问,背负道德枷锁的爱情能要吗?她夏舞,能在谢一漫的泪水注视中,牵起严冀的手吗?

而严冀,究竟是爱她,还是同情她?

她在心中一遍遍拷问自己,哭得撕心裂肺,严冀坐在她身边,将她揽过来靠在自己肩上,这一次,夏舞平心静气没有拒绝。

她温顺地就像孩子,任由他抱着,轻轻低头吻她的额头,“想哭就哭吧,把今天所有的眼泪流光,笑着面对明天。”

夏舞记得,那个夜晚在他最脆弱的时候,她曾经对他说过类似的话,而今天风水轮转,他又把这句话转送给她。

“我有没有说过,你笑的样子很好看。”严冀在她头顶说话,低暖的语气。

“你从来没有夸过我。”

严冀笑了一下,“这么说起来我是个小气鬼。”

“可不是,你只请我吃过一碗面,还有半个牛肉汉堡。”

严冀又笑,夏舞靠在他肩膀上,笑容苦涩,两人就像多年的情侣,一起靠坐在雨中的公园长椅上,就算成了狼狈的雨人,也要靠在一起汲取彼此的温暖。

暮色渐浓,黑暗即将笼罩沧海桑田,夏舞在心里叹了口气,轻声说,“天黑了,我该回家了,你能抱我过去吗?我可不想像只袋鼠一样跳回家。”

严冀看着夏舞,黑色眼眸里闪过片片柔波,“我的荣幸。”

他抱起夏舞,夏舞搂着他的脖子,将脸在他的衬衫上蹭了又蹭,泪水无声滑落,她曾经日夜渴望能感受他身体的温度,可当这一天真正来临时,她的心里又是那么伤心,那么绝望。

她只希望这一段路长一些,再长一些。

雨中的拥抱,温暖而又绝望,他们一路无话,默默感受彼此身体还有心灵的靠近,平复心灵的激荡。

再长的路途,总有尽头,到了家门口,严冀把夏舞放下,夏舞按下门铃,之后,他们彼此对视,绵绵情意在眼神中交汇。

严冀为她把贴在脸上的发捋到耳后,说,“等过两天朗朗放假,我带他过来,他很想你,每天都吵着要见你。”

夏舞又有了流泪的冲动,却还是生生忍下,盯着严冀,好像永远也看不够这个人,这张脸,说,“我答应要教他求爱舞,可惜,也许要让他失望了。”

严冀温暖地笑,“没有关系,离他长大追求女孩子还有很长时间,足够你恢复了。”

他已经不知不觉许下承诺,夏舞怔怔望着他,而后踮脚凑到他耳边,用唇语说了一句话。

严冀知道她蠕动双唇说了什么,却听不到,不由纳闷地问,“说什么呢?这么神神秘秘。”

夏舞泛开一个淡淡腼腆的笑,说,“你不用知道。”

严冀以为她说了什么表白的字眼,不由也有些尴尬,笑得甚至有些开心。

门打开,夏鑫略微诧异地看着门外的两人,在夏舞瞬间黯然的神色中,扶她进屋。

在大门关上的那一瞬,夏舞回头看了门外的严冀一眼,沾了水珠的笑容如花绽放,娇媚如丝,像昨日般灿烂,严冀心里一暖,不由也对着她笑。

隔天,夏舞家人去楼空,就像从这个城市消失了一样,再也寻不到芳踪。

这一别,就是三年

夏舞最后留给严冀的,就是像昨日般灿烂的笑容,美丽而绝望。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后妈,只是个淡定的storyteller。。。。。

40、严冀番外1

严冀番外

三年了,严冀没有换过手机,有一次手机被朗朗摔了,不能开机了,他还是执意拿去修,没有换掉的打算。

严冀手机里存着四条短信,那是夏舞临走的那一天发给他的,时间是上午11:04,那时他正在开会,手机设了静音,他没有第一时间看到。

等会议结束已经是中午12点,他本来要和下属一起去吃饭,站起来匆匆一瞥后,他安静地坐了回去,再也没有了吃饭的心情。

再打回去,她的电话已经关机。

那条短信很长,长到在以后的岁月中,他感激她敲打出了那么多个字,陪伴他度过偶尔难眠的夜晚。

对不起,严冀,我走了,离开这个城市,重新开始我的生活。妈妈说,十几年的舞蹈生活给了我太多鲜花还有掌声,也蒙蔽了我的眼睛,所以当生活给我苦难时,我也许该庆幸。我不太懂妈妈的话,至少此刻,我一想到你,还有未知的生活,我还是会伤心。受伤后,我曾经自私的希望没有遇见过你,也猜想你也这样希望过,这样我们可以各自过自己平静的生活,你爱最初爱上的那个人,我跳我最初想跳的舞,拥有平凡的幸福。人总是回头才能看清对错。所以我想,我该说一声对不起,是我打搅了你的生活,所以上天要惩罚我的盲目,让我至少明白,有些东西不是努力就能得到,有些人也不是努力追逐就能追上。你就是我得不到的那一个。

过去的二十多年,我得到了所有我想得到的东西,我太忘形了,以至于真的要从头再来时,我还是不太适应。但是没有关系,至少我还能常常想起你和朗朗,想起你们的坚强,想起你们给我的感动,心里也就充满力量。严冀,你是我遇见最好的人,我感谢你让我成长,在我脆弱的时候给了我一个拥抱,你说在我不跳舞的时光里,要陪伴我的时候,我一度傻傻认为,受伤也值了。我真的不太聪明对不对?不过请你放心,我的眼泪已经流光,我想我会笑着面对明天。最后,祝你和朗朗幸福,等他长大爱上一个女孩子以后,请你帮我转告他,不需要学什么求爱舞,只要像他舅舅一样,拥有一双温暖的眼睛就足够了。夏舞。

严冀坐在会议室里久久不说话,而后想起什么冲了出去,也许,现在去追还来得及。他有很多话要对她说,说对不起,还有那三个字,如果她想听的话。

他花了二十分钟飙车到夏舞家门口,可等待他的,是空空如也的房子,邻居说,这家人一早就搬了家,至于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他们的离开太过突然,严冀感到奇怪,回去就找人查了,查完心里空落落,什么都明白了。

不久之前新闻里被大火烧毁的那间工厂,原来就是夏舞家的,因为涉足其他产业,她家几乎在一夜之间倾家荡产,严冀对着资料发愣了很久,原来在他拒绝她的日子里,她度过了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光。

而那些时光里,他不但没有陪着她,给她一个拥抱,还远远走开了,牵着另一个女人的手,在她面前无情走过。

他总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最安全的选择,可到了最后,原来还是把心弄丢了。

夏舞就是他的心,火热的跳动,他的生活也因此有了期待还有惊喜。

再也没有期待,没有惊喜,没有媲美阳光的笑,那个女孩说走就走,只在他的回忆里留下飞舞的痕迹,把他扔在死气沉沉的人间里,独自孤独。

暮色里,严冀呵呵低声闷笑了出来,是的,她说对了,他也曾经希望他们从没有相遇过,那样他可以继续爱最初爱上的人,拥有简单的幸福。

他为什么要喜欢这样的女孩呢?他没有理由喜欢她,毫无预兆地闯入他的生活,对着他天真浪漫地笑,风一样捕捉不了,她想要他的心时候他不给,等到他掏出自己的心的时候她又毫无征兆地走了,可明明十几个小时之前,她还靠在他的怀里,身上的温度微微偏低。

他们两个,究竟谁对谁更狠心一点?

这天晚上,谢一漫坐在严冀的对面,她是个喜欢在约会时迟到的女孩,个性太过高傲,就算在男人面前,她也要在这细小的地方拿乔一下。

只是这一次,她没有迟到,她早早就在约定的咖啡馆坐下,一脸惨白地等待着他,严冀记得,昨天她还神采飞扬穿梭在嘉宾中,今天,她就已换了个人,眼神哀怨地凝望着他,尖利地问,“为什么要分手?我们才刚和好,你怎么能这样?我不接受。”

说着说着,她眼睛就红了,只是下巴仍然抬得高高的,就像严冀记忆里的另一个女孩,就算是乞求,她也总是抬高下巴,都是骄傲到骨子里的人,所以不容许自己输得难看。

“对不起,一漫,我喜欢上了别人,没有办法再继续骗自己。”严冀淡淡的坦陈相告。

昨天,在决心去找另一个女孩的时候,他就已做下了决定。

他在A大空旷的舞台下方坐了很久,脑子里全是她在舞台上舞动的影子,还有她在别人怀里远去的情景,严冀感到难以呼吸,他分明已经陷了进去,不管里面有快乐还是痛楚,他都想闭着眼睛一脚踏进去试一试,他希望他的人生里有夏舞这个人参与其中。

爱情就是凶猛的潮水,他已经没有办法逃开,既然逃不开,那就干脆一头扎进其中,在爱情的海洋里做个弄潮儿。

在忘了勇气是什么东西的年纪,夏舞重新教会他勇气的意义。

他于是掏出电话,对电话那头兴高采烈的女友说,“我们分手吧。”

不等那边反应,他就挂了电话站了起来,如释重负,然后转身奔向自己的幸福。

他已经晚了一次,但他想,只要努力,一切都还来得及。

因为记忆里她曾经在站在自己面前,睁着一双孩子一般清澈的眼睛,大声说,“严冀,我突然想明白了,没有努力是没有收获的。”

以前他总觉得她太过年轻,还处于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却不知,她教了他太多,教他至少要遵从自己的心,不然,他的心会过早枯萎,然后死亡。

“是那个夏舞吗?是吧?她凭什么?那种勾引男人的货色?!!”这一刻,一贯优雅的谢一漫歇斯底里着。

听到这样不礼貌的字眼,严冀皱了皱眉,“一漫,请注意你的措辞。我们分手的那段时间才认识她,而在我决定复合后,她再没有主动出现在我面前,她的道德观没有问题。”

他顿了顿,有些犀利地看着谢一漫,“这,也是我欣赏她的原因之一。”

谢一漫的表情有些微的不自然,泪终于缓缓流下,带着控诉,“好你个严冀,要分手时候口口声声都是别的女人的好。你有考虑过我吗?有吗?”

严冀低垂眼帘,“对不起,一漫,我努力过了,我想你也能体会到之前我的努力。”

“你…”谢一漫凄凄楚楚地望着他,泪水在眼眶里流连,“我们在一起两年了,两年啊,你跟她认识才多久?三个月?看上那样的女孩子,我真是想都想不到,你会后悔的严冀。”

“我比她更爱你,你看清楚啊!”

严冀抬头,眼眸里一片平静,“其实我配不上她。”

对面的谢一漫怔住,安静下来,而他望着窗外城市斑斓的夜色,安静如深潭一般,然后他说,“一漫,其实我们都是同样的人,爱自己永远比爱别人多一些,开始一段感情之前,总会考虑优先保护自己的心不受伤,并且以为所有人都是这样。”

“原来,总有人不是这样的。”他回过头来,对着谢一漫浅淡的笑,对面的她一阵恍惚,竟觉得那丝笑容里含着深深的落寂。

她感受到了他的决心,体会到什么叫覆水难收,真心地流下了眼泪,人生头一回把自己低到尘埃里去,“严冀,我爱你,她做得到的我也做得到,你…你不要这样。”

谢一漫心里无比难受,那是比她比赛失败更挫败的感觉,那些本以为稳操胜券的人和事,原来她一样都抓不住,她感到惊慌失措,甚至忘了把下巴抬高。

“我姐姐出事以后,我就不怎么相信爱情了。那时她跟相恋三年的男友分手,突然告诉我们要嫁给姐夫,我们都以为她疯了,没想到她依然我行我素,结婚前我飞回来劝说她,她却对我说,她无怨无悔,爱情能让人幸福,心动了就不能再继续骗自己,她一直是个很真很自我的女人。”

严冀将那个真实的自己慢慢释放出来,也许,他只是想找一个听众,谢一漫恍然发觉,面前的男人很陌生,他一直彬彬有礼,却又让人不太读得懂,而今晚他主动让她读懂他时,他已经决定离开自己。

“然后她就结婚了,在所有人的质疑中,披上了婚纱,再然后她有了朗朗。”

“她出事的第二天,我在飞机上祈祷,那时我甚至恨她选择爱情而不是父母安排的婚姻,如果她没有遇到姐夫,也许…也许她现在还活着,见到我时拍我的脑袋,笑着看着我说,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冰山弟弟…”

严冀幽幽转头,眼眸深处是一片蓝色悲伤的海,谢一漫心里动容,他们之间从没有这样交谈过,他从不提他的姐姐,他的家庭,他只会教她怎么打好保龄球,怎么养狗,或者朗朗又做了什么做事屁股挨了打,哪怕自己常常因为练舞而忽略他,约会时漫不经心,他也不会把太多不满写在脸上,他总是恰到好处的尊重她,脸上永远保持着绅士笑容。

原来他有那么多优点,可是她要失去他了,谢一漫的视线渐渐模糊。

“我永远记得,姐姐说‘爱情可以通向幸福’时脸上的神采,但是最后,爱情却带她走向了死亡,而我常常分不清楚,究竟是爱情错,还是姐姐错,而我也没办法再问她悔不悔。”

严冀点燃了一支烟,“一漫,相信我,我曾经把你当做未来一生一世的伴侣,我渴望给朗朗一个完整的家庭,一份完整的爱,”他笑了一下,“那时候你也看得出来,我有点急。”

谢一漫被他的笑容刺痛了一下,急着说,“严冀,我愿意,真的我愿意,我很乐意当朗朗的舅妈。”

朗朗一直是严冀的心头肉,谢一漫猛然意识到这段感情还来得及挽救,她抓住了重点。

严冀却摇了摇头,再度看向窗外,“对于朗朗,其实很久以前我就知道你没办法做到我心中期望的那样,他也做不到喜欢你,可是我一直试图忽视这个问题,以为时间至少能改变一切,但现在看来,是我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

“我是个一旦决定就不太容易改变的人,这一点跟我姐姐不一样,我比她更理智,我不相信爱情。”

他吸了一口烟,淡然地对她微笑,“但是就在昨天,我突然明白过来,我不是不相信爱情,只是不敢相信爱情这东西会发生在我身上。”

谢一漫伤心擦眼泪,再也做不到好修养,“严冀你这个坏男人,都分手了你还要跟我说这些,你还嫌我的伤口不够痛吗?”

“是,我不是好人,我太自私了,所以我受到了惩罚。”他掐灭烟头,站了起来,清冷地看着谢一漫,“说那么多,只是觉得,你跟我一样,都不懂爱情。”

“我们都是自私的可怜虫。”

转过身,他又蓦然停住,回头,眼神真挚,“一漫,祝你幸福。”

他在寂寞的夜里扬起一个浅淡的笑,这也是她教会他的,学会祝福。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个严冀番外2,在全文完结后写,我比较期待写重逢…

41、41

三年后

春日的海边公路在海涛声中绵延,像是蓝色的丝带,在风中蜿蜒一路。

还是一样的风景,一样的沧海桑田,夏舞望着窗外画一般的风景,却产生一种物是人非的失落感。

转身,最美的新娘海洛对她柔媚地笑,眉宇间却有丝妖娆的忧伤,美好日光散在两个女孩中间,夏舞感伤一笑,两人都上前一步,拥抱住了彼此。

上一次见面还是一年前,海洛与廖河分手一周年的日子,她跑到夏舞所在的小城市散心,两人爬山涉水在小溪里摸鱼,海洛在竹林间吹起悠扬的悲曲,音符弥漫山间,夏舞却最终没有起舞助兴。

再之前的那次见面,是夏舞回到A城办理退学手续,两人坐在冬夜的海滩上碰杯,喝的烂醉如泥。

尽管相隔千里,但是好在人生最失意的几年里,友谊从来没有离去。

夏舞拍了拍海洛光裸的背,眼眶湿润,“新娘子不许哭啊,我好不容易化好的妆。”

海洛声音哽咽,“姐姐付你那么多钱,就是要多哭几次折腾你。”

夏舞眨眨眼,把眼角边干涩的泪挤了回去,从下往上打量身着婚纱的海洛,由衷赞美,“廖河那头呆驴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啊,能娶到这么漂亮的新娘子,连我都嫉妒了。”

海洛拎起裙摆,风情万种地转了一圈,抛来的眼神无比魅惑,“嫉妒姐姐美吗?嗯?”

夏舞鼻子皱了皱,“你就得意吧妖精。”说话间两手作势举起,张牙舞爪的样子,“看我不把你脸上那三层粉抠下来让你露原形。”

“讨厌,人家哪有三层,最多两层啦。人家可是天生丽质。”高大爽朗女孩难得做出娇羞状。

夏舞笑,从梳妆台上拿起粉扑,边招呼新娘子坐下,“来来,天生丽质的姐姐,再上一层,你都不知道你边说话边掉粉。”

海洛乖乖坐下,夏舞认真地上下看看,手上也是一阵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