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的两条狗狗开地字号包房。”二小姐说,秋香闻言又扔出一锭银子,跑堂的接住银子,没敢往怀里揣,危难的说,“这个....地字号是小店招待贵宾的包房,如果今日招待了您这二位爱犬,恐怕以后我们这个包房的生意没法做了。”

“废什么话,把你们掌柜的叫来。”秋香说。

一行人走进天字号包房坐定,掌柜的笑容满面的走了进来,没等他说话,二小姐一锭金子摆在了桌上,“两间包房,两桌上好的酒席,别的废话我不想听。”

看着足有一两重的金锭,掌柜的两眼放光,“好嘞,客官您要点些什么菜,嗯,小二,带着两位比较特殊的客官去地字号包房。”

干果,蜜饯,普洱茶摆上了桌,二小姐拿着菜单一目十行,指指戳戳,这个。这个,还有这个,点了三十多道菜,两坛子好酒,跑堂的颠颠的下去了。

楼下嘈杂,一阵蹬蹬上楼的声音,门帘一挑,黄公子走了进来,身后两人身着扶桑武士服,腰间别着长长短短三把刀,三人走进天字号包房,大剌剌的坐下,两个武士个子太矮,坐下后长刀触地有些别扭,便威风的把打刀砰的一声拍到了桌上,煞是威风。

黄公子狞笑了一下,准备说话。秋香先说了一句“小姐,原来这个姓黄的和咱家还是同行哩,是卖刀的,你看那俩矮子,腰里全是刀,嘻嘻。”一阵哄笑。

黄公子一拍桌子说:“小娘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和本公子抢买贡犬也就罢了,可是你指使手下恶奴打伤我府上家人,这个事情可就大了。海州黄家听说过吧,今天…”

二小姐等着上菜,甚是急躁,没等黄公子说完,一个装干果的碟子迎头就砸过去了,“废什么话,带人来找回场子不是么,开打就是了。”

扶桑浪人闻言大怒,还没来得及动手,桌上的打刀已经被刘子光抢先一步握住了刀把,扶桑武士伸手只抓住了刀鞘,刘子光顺势一拉,雪亮的长刀出鞘,扶桑武士急忙去拔腰间胁差,毕竟慢了一步,刀光闪过,扶桑武士的一条胳膊被剁了下来。

“巴嘎”另一个扶桑浪人看到同伴被砍,挥刀来砍刘子光,两人隔着桌子就砍杀起来。

同时,二小姐已经把凳子抄起来冲着黄公子搂头砸过去,顿时黄公子血流满面,倒地不起,二小姐狠狠的拿脚在黄公子脸上乱踩,回头看见断手的扶桑浪人正在捡胳膊,二小姐邪恶的一笑,给秋香使了个眼色,秋香会意,跑过去一脚把断臂踢出了房门。两人再想去修理黄公子,却发现已经不见了他的踪影。

蹬蹬蹬一串急速下楼的声音,原来是黄公子趁机溜走了,片刻不到,一队拿着棍棒的青衣小帽打扮的家丁冲上楼来,两帮人在包房里大打出手,二小姐和秋香躲在一边,不时往人群里扔一个凳子,盘子,花瓶什么的。

酒店掌柜的几个跑堂哭丧着脸,在门口哀求:“各位客官,还请给小店几分薄面,别打了,别打了。”一个花梨木凳子飞出,掌柜的急忙躲开,眼见不是事,抓过一个伙计低声吩咐了几句,伙计依言出店寻救兵去了。

片刻不到,一个彪形大汉带着一帮手下提刀拿棍冲进门来,酱紫色的秃头,寒冬腊月的敞着怀,露着腰间硕大的铜质板带头,手里一把链子锤,进门就看见十来个人打得正热闹,房间里砸得差不多了,现在已经打到大堂里了,掌柜的凑了过去说:“震爷,小店可是您老人家罩的,您看这….”

“都他妈住手,镇南关镇爷来了!”镇爷的跟班大吼。

战团中飞出一个花瓶作为回答。镇爷问掌柜的:“什么路数?”

“不清楚,两帮人都面生的很。”掌柜的擦胖脸上的汗。

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敢在我震南关的地头上撒野,小的们,给我打。

震爷挥舞链子锤带着手下地痞们加入战团。

刘子光打得很开心,这种街头斗殴没有角斗场中那样的你死我活,谈不上激烈,只能算是热闹,和成龙电影差不多,那个扶桑武士闪转腾挪的到处跳,就像一只大马猴,倒是有些扎手,其他的地痞和家丁,就是一般的喽罗级别的了。你来我往的把兵器砍得都是缺口,其实没砍死几个人。

同仁居掌柜的欲哭无泪,眼瞅着店堂被砸得七零八落,客人们也跑光了,想追出去抓那还没付账的客人,却看见迎面五六十个衙役神色匆匆走了过来。掌柜的急忙抓住带头的差官:“官爷,快来看看吧,里面打得乱套了。”

带头差官一把推开掌柜了,冲身后众衙役大喊:“就是这里,大伙动手,莫要跑了杀伤官差的要犯!”

众衙役发一声喊,挥着单刀铁尺就冲进同仁居,黄公子看见援兵到了,心中大定,捂着血流不止的脑袋,远远指着二小姐:“给我抓住那个小蹄子,本公子赏银百两。”

随着衙役们的到来,地痞们有点胆怯,打算趁乱溜走了,衙役们闹不清谁是自己人,于是除了黄公子的跟班以外全打,刘子光被扶桑武士纠缠着,想溜也没有机会。

二小姐带来的那几个家丁,已经有两个被砍倒了,另外一个不知去向,衙役们人多,渐渐占了上风,二小姐和秋香各自捡了一把刀,四个人退到了门外,边打边退,徐州府老百姓喜欢看热闹,户部山上已经聚集了不少看客,小孩子们爬到树上,年轻人爬上屋顶,还有那小贩趁机兜售小板凳,瓜子花生。

人群忽然闪开一条通道,百十个汉子跑得气喘吁吁跑了过来,居然有一半人身上罩着各式甲胄,鳞甲,锁子甲,山纹甲,手里是精钢刀剑,看起来比衙役地痞们专业了不少,人群中有二小姐的一个家丁,原来是炼锋号听说小姐在打群架,纠集了众伙计特地过来助拳的。

二小姐一伙被众伙计围在中间,两帮人开始在同仁居门前停马车的广场上对峙,一片密密麻麻的刀剑互相指着,谩骂声一片,想必是衙役们平时和炼锋号也没少打过架,彼此早有梁子,借着这个为主子出头的机会,索性新仇旧恨一并了结,随着双方互相问候对方女性亲属的词汇的丰富,交错在一起的兵器开始砍到一处。同仁居前成了战场。

正打得热火朝天,传来一阵整清的脚步声,有大队戴红樱毡帽的军队开了过来,分成两队包围了斗殴的人群,长矛挺出,清清喊出一声“杀!”

第一卷 铁厂 第七章 群架

人群停止厮杀,狐疑的看着官兵,一个将官模样的人骑在马上,高声喝道:“奉知府大人令,捉拿企图刺杀官眷的歹人,徐州府众衙役退下,尔等歹人还不速速弃械投降。”

衙役们迅速退到了官兵的包围圈外面,五百多官兵加上五十多衙役,对一百多炼锋号武装店员,形势又一次急转直下。

脸上有疤的炼锋号老板对着官兵群里喊,:“张守备,你不给我韩连虎面子还不给利国铁厂面子吗,今天二小姐在这里如若有个三长两短,恐怕你我都吃罪不起吧。”

张守备在马上讪笑:“韩大掌柜,兄弟如今已经不是守备了,再说了,今日你家二小姐打伤了黄知府的侄公子,没有个说法,兄弟也不好交差啊。”

另一员马上武将一指韩大掌柜:“大胆刁民,光天化日之下,打伤官眷,殴打衙役,聚众对抗官兵,你们想谋反不成?”

韩大掌柜一抱拳:“这位将爷,不知道怎么称呼,失礼了,今日之事定是个误会,我家小姐向来贤淑,不会打打杀杀,刚才混乱之中,有那衙役地痞之流误伤了知府大人的侄公子也未可知。我等一时救人心切,和衙役大哥们稍微动了几手,日后定然登门谢罪。还劳动了官兵兄弟们出动,在下明日自有薄礼送到营中。还请将爷给我们利国铁厂一个面子。”

将军哼了一声说:“本将是徐州府新任守备高泰,韩掌柜,好大的胆子啊,当众贿赂朝廷命官,本将只知皇上和九千岁黄公公,不知道什么利国铁厂,来人呀,把这些聚众作乱的歹人缴械,统统拿下。”

官兵们的长矛一步步向前逼近,收缩包围圈,刘子光非常郁闷,多好的机会,没能逃跑掉,反而又要进官府的监狱了,不知道官府会不会一鼓作气端掉利国铁厂,解救那些奴隶。

韩大掌柜很生气,二小姐如果有个闪失,徐州炼锋号的百十个伙计恐怕都要人头落地了,还有这个新来的高守备,软硬不吃,看来自己还是很聪明的,知道二小姐戳的祸一定很大,在赶来的同时,通知了厂卫队….

官兵们还在步步紧逼,忽听一刺耳的阵破空声。一排短粗的铁矢整清的钉在最前排官兵的脚下,四周房子上忽然冒出来穿全身锁子甲的士兵。一个个端着劲弩,瞄准众官兵,一阵马蹄声,成千名全身黑色锁子甲的精锐骑士出现在对面的大路上,呈现箭头队形,比官兵的长矛长出三倍的大槊放平了,做出了冲锋的架势。一面黑旗迎风招展,两个大字“铁卫”看得分明。一股肃杀之气蔓延在空气里,已经有无聊看客搬起小椅子仓皇回家了。还咣当一声关门落锁。

衙役和官兵已经开始傻眼,骑兵冲锋啊,别说自己这五百多人,就是再多十倍,也不够填人家劲弩兵和骑兵的牙缝啊,看来这高守备今天是踢到铁板了,还是利国铁厂出产的超硬铁板。

官兵们害怕,手里的长矛有点抖,慌忙的看着瞄准他们的劲弩不敢乱动,生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被当场射杀。

高守备大怒,这天高皇帝远的徐州府,竟然如此混乱,商人的武装敢叫板官府,眼里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九千岁!有没有皇上!不过现在形势比人强,充硬汉只能吃眼前亏了。赶紧找个台阶自己下来吧,以后再慢慢和这些人算帐。

高守备干咳两声,刚要说软话,身后的大路上也传来了轰隆隆的马蹄轰鸣,旌旗招展,战鼓擂响,盔明甲亮,刀枪耀眼,是驻扎在城外的禁军重骑兵,看样子足有三千人。正缓慢压了过来。

高守备眼睛湿润了,来得早不如来的巧啊,禁军是野战军,守备辖的是城防军,虽然互相没有管辖权,但是总归是一个系统的,大家都是吃朝廷饭的,和对面那些黑色盔甲的家伙不是一路。现在底气足了,高守备声音变得更加高亢。

“尔等反贼,还不放下兵器速速投降,交出打伤黄公子的妖女及其恶奴,放你们一条生路。”黄公子不知道从哪里忽然冒了出来,站在高守备身后,头上缠了纱布,指着人群中的二小姐喊:“对,把那个妖女交给本公子带回府审讯,还有你,你,还有你,死丫鬟。”黄公子点着人群中的刘子光,小毛,秋香。一派狗仗人势的劲头。

禁军的大队停下了,两厢弓箭手护卫住侧翼,正中的骑兵也摆出冲锋的阵势,后排的重甲步兵把盾牌连成一道铁幕,长枪架起。斜着对着天空。

一时间整个户部山下笼罩在杀气之中,临战前的那种紧张的感觉攥住了每个人的心,鸦雀无声,只有大旗在寒风中被风卷的剌剌作响,唧唧歪歪的黄公子也感觉到气氛的不对,闭上了嘴。

几骑从禁军大队中奔出,为首一员黑脸将军,内穿鱼鳞铠,外罩锦袍,一脸络腮胡子从横肉里生出来。此人纵马来到近前,看了看这包围,反包围,再反包围的复杂形势,又看见了被包围中的二小姐,似乎明白了什么。

一磕马刺,来到高守备面前,没等一脸堆笑的高守备说话,黑脸将军的马鞭子就劈头盖脸抽了过去。把高守备打到了马下。

“我操你妈B,活腻了是吧,敢欺负我家侄女,操!还有谁?还有谁?看!看什么看,肯定有你!”

又是一鞭子,黄公子也被抽倒在地,疼的在地上打滚,弄的狐狸皮袍子上都是雪和稀泥。

“下官冤枉啊”高守备这才回过味来,原来这大队的禁军是来给对方助拳来的,失误啊,还有那个原来的张守备,看到自己挨打还不帮忙,居然还在幸灾乐祸的偷笑,肯定是恨自己挤了他的守备位置。

黑脸将军甩着鞭子发飚,守备官兵都吓得噤若寒蝉,没人敢劝这个出名火爆脾气的禁军牛参将。

一顶青呢大轿从远处抬了过来,徐州府正堂和肃静,回避的牌子打在前面,知府大人到了。

黄知府是新上任的知府,根基不稳,但是自家是海州的盐商豪族,况且还有个远房表哥改成的干爹在南京朝廷里,而且很不巧这个干爹正是权势滔天的九千岁黄公公,有这样硬的后台,还有什么能放在眼里呢?

昨天海州的侄子,也就是自己大哥,海州巡盐副使的儿子,前来徐州送年货,没成想刚才家人来报,侄公子买东西的时候被当地恶霸打了,当时震怒,听说侄子带着家将去报仇,知府大人不放心,安排了一队衙役过来帮忙,万没想到,对方居然手持刀剑拒捕,当下派亲信高泰,也就是新上任的守备,带领官军前来弹压,事情却越发的复杂了,对方有大队装备精良的私兵,还有这个禁军牛参将,居然帮着对方出头。情况复杂啊。

黄知府下轿,镇定自若,牛参将不好当着知府殴打人家的下属和侄子,悻悻的收起了鞭子。黄知府说:“牛参将,本府也不多言了,今日之事定当禀明圣上和九千岁,还本府家人一个公道。恕不奉陪了,我们走。”

一队金甲骑士穿过禁军的阵营风驰电掣般奔了过来,禁军们也没加阻拦,为首的小将一身金甲,头戴束发紫金冠,手中倒拖一把青龙偃月刀。离得好远就大叫“谁敢欺负我姐姐,看我取他人头。”跑到跟前才发现大家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

“这么快打完了,我又来晚了。”金甲小将非常遗憾。

牛参将,黄知府,高守备一起施礼“参见世子。”

各路人马鸣金收兵,接近五千兵马汇集在户部山下折腾了小半个时辰,雪后的土地被踩得泥泞不堪,禁军大队和铁卫骑兵井然有序的撤走,守备官兵和衙役们也灰溜溜的抬起伤员跟着黄知府的青呢大轿走了。炼锋号的伙计们拥着二小姐一伙回店,群王府的世子和禁军牛参将也跟着同去。只剩下一帮伤残的地痞和快要被拆散的同仁居,还有已经傻眼的胖掌柜坐在一边看着满地狼藉突然号啕大哭。

被打断了腿躺在同仁居门口目睹了这一切的镇南关镇爷一直到八十多岁还在给后辈地痞们吹嘘当年的见过的这场群架,说到动情处,深陷的眼窝里滚动着浑浊的泪。

“那群架打得….相当的壮观啊….”

众人回到炼锋号,韩大掌柜安排了几桌子酒饭招待众人。韩连虎大掌柜,二小姐和群王世子,禁军参将牛勇,铁卫队长张震等人分宾主落座,还有一干军队头目也在下首纷纷坐下。刘子光也坐在铁厂系统众将之中。

大碗酒,大块肉,大快朵颐,酒过三巡,大家意犹未尽的评说起刚才的群架,刘子光也听出了大概的端倪,原来当黄公子带人到同仁居找场子的时候,在地字号包房照顾两条哈士奇的家丁,偷偷带着狗跑回炼锋号拉援兵来了,韩大掌柜生怕二小姐带的人少吃亏,立刻点起所有精壮伙计,把能翻出来的盔甲都披上了,一边飞跑去支援二小姐,一边通知了在徐州车站附近驻扎的护路铁卫。让他们随时准备过来支援。本以为百十个伙计就可以搞定,不想对方来头也不小,乃至场面越搞越大,连城防军和禁军都惊动了。

禁军属于北方边军节制,朝廷的文官系统和武将系统本来就互相不买账,禁军和受文官节制的城防军本来就因为嫖婊子争风喝醋,大打出手过几次,加上牛勇牛参将受过厂主大人的不少恩惠,听说城防军大举出动和小侄女为难,立时便点了三千人马开了过来。

黄知府是九千岁黄公公的侄子,这个不是秘密,黄公公到处安插亲信,几次还想把手伸到禁军里面来,幸亏兵马大元帅杨再兴根本不买他的帐,北方的局势也不时吃紧,要不是禁军们在边关守着,说不定北面清国的兵马早就饮马长江了,正所谓骄兵悍将,私动兵符也不是什么大事了。

彭城群王的世子,名叫朱耀,群王和土铁厂厂主交好,自幼朱耀便和二小姐在一起开的蒙,情同姐弟,听到家人汇报,二姐姐在同仁居打架,马上披挂整清,带着家将就赶来凑热闹了。朱世子才十二岁,最崇拜的就是关羽关二爷,义字当头,仿照关羽的青龙郾月刀打造了一把,整天拖着到处打架,和二小姐倒是很对路子。眼下二人坐在一起推杯换盏,煞有介事的喝酒。

韩大掌柜桌子挨着二小姐,趁着众人各自叙话饮酒,借着敬酒的机会对二小姐说:“二小姐,有个北地客商刚才到店里送来十万两银票,说是不知道是我们利国铁厂的二小姐买狗,更加不敢占二小姐的便宜,这些银票便退了回来,两只狗只当是送与二小姐了,属下给了他三百两银子,打发他去了。这十万两银票是江南炼锋号各分号下半年以来汇缴的款项,下次还请二小姐慎重啊,被厂主责罚是小,耽误了厂里款项流动是大啊。”

二小姐大大咧咧的一笑:“那个客商到也识时务,他不送来这笔银子恐怕也没命花,韩叔叔你放心吧,银票我一定分文不少的交给姐姐。”

说完二小姐起身拍手,大叫“肃静”。堂上逐渐静了下来,大家抬头看二小姐讲话。

“今日劳动众家兄弟,本小姐这厢谢过了,凡是到场的兄弟,每人犒赏一两银子,凡是动手的兄弟,犒赏十两银子,有受伤的兄弟,赏银百两。众家带队的叔叔哥哥们,另有重谢。”

说完扭头对韩大掌柜眨了一下眼睛“用的可都是我的私房钱哦,韩叔叔放心。”

堂上一片感谢之声,跟着二小姐打架就是好,威风还有钱赚,就是白跑一趟的都有钱拿,还是铁厂的人出手阔绰啊。这些粗豪的汉子们喝了酒的脸上笑开了花,待会有钱可以去大同街玩新来的江南婊子了。

二小姐两只小手向下压了压,又说:“另外呢,跟随本小姐厮杀的好汉红衣大将军,劳苦功高,以寡敌众,要不是他,本小姐说不定就栽了,所以,今日我脱去他的奴籍,破例升他为内宅卫士,以后不用再在角斗场上拼杀了,好好跟着本小姐混吧。对了,你有名字么?”

刘子光起身拱手说:“谢过二小姐,我叫刘子光。”

一下子升级了,貌似是做了正规铁厂工作人员。以前是奴隶,现在成为剥削阶级的打手了,看来逃跑计划要从长计议一下了,一方面铁厂势力庞大,逃跑了恐怕很快就被抓回,另一方面,以前只做奴隶,对这个世界未知的太多,贸然逃跑,不容易生存。

冬日的夜早早的黑了,白日的喧嚣归于沉静,炊烟四起。徐州府的小民们进入了被称为“喝汤”的晚饭时间。

知府衙门的后宅,灯火通明,知府大人用过晚膳正坐在太师椅上品茗,夫人在一旁陪坐,一个小丫环碎步走来禀告:“启禀老爷,夫人,侄公子还是不肯吃饭,躲在客房里摔东西打人,连旺管家都不敢进去劝了。”

知府大人挥手让小丫环退下,叹了一口气对夫人说:“这个镇儿,和大哥一样都是死脑筋,直脾气,在海州长到十八岁也没吃过什么人的亏,今日不但被削了面子,还折损了几员海州带过来的盐捕快手,连重金聘请的扶桑武士都被砍成重伤,招惹谁不好,招惹利国铁厂的二小姐,铁,盐,煤,机,都是富甲一方的巨贾,蓄有私兵,各种关系盘根交错,朝廷都不能轻易动之,何况我一个初来乍到的知府。”

夫人哼了一声说:“我们黄家在海州附近也有上万亩的盐田,大伯还在盐捕衙门当着巡盐副使,更何况镇儿可是认了九千岁做干爷爷的,敢打镇儿,分明就是不把我们海州黄家放在眼里,不把九千岁放在眼里,还有那帮禁军,居然不帮着官府帮外人,真真是要造反了,老爷你可要禀告九千岁,摘了那牛参将的纱帽,抄了铁厂,给我黄家出气。”

黄知府皱眉头:“妇道人家,懂些什么,这些事体,九千岁早有预料,如今只不过是提前发动了而已,哼哼,要不了多久……不提了,走,劝劝镇儿去。

半个时辰以后,黄镇黄公子跟着知府叔父从房里出来了,脸上挂着淫亵的笑,脑海中似乎已经出现铁厂二小姐被捆绑住不停挣扎的娇小身躯。等吃过了酒,先找一个和那二小姐差不多身形的丫环来过过瘾。嘿嘿,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玩真人了….

第一卷 铁厂 第八章 内宅

次日一早,二小姐乘坐的火车在一队铁卫护路骑兵的一路护送下回家。为了防备有人不甘心昨天的失败,连车厢上面都坐满了弩手。

一路平安,回到了铁厂,新晋的铁厂卫士刘子光被带到了铁卫总部,经过一番宣誓效忠之后,分到了崭新的制服:黑色紧袖箭衣,薄底快靴,头上是黑色武巾,羊皮袄一件,玄色铠甲一具,钵盂状铁盔一顶,腰刀一把,盾形铁质腰牌一个,上雕两个大字“铁卫”然后是一个五角星,最下方是两个小字“内宅”和新砸上去的编号。依然是9527,内宅表示他属于专司保卫内宅的亲卫,和其他的厂防,巡逻,交通等部队在职责上有所区别,9527是刘子光进厂当奴隶的时候就烙在身上的终身编号,即使当了铁卫也不更改了。

刘子光穿戴了新行头,风光的走在内宅里,前去参见内宅亲卫的队长胡先觉,一路上有不少丫环仆妇投来风骚的目光,他也是来者不拒,一一用眼神回了过去,一幅春风得意的模样。

胡先觉队长两个太阳穴凹陷,眼神凌厉,浑身散发出一种高手才有的霸道气息,,让这个年轻人感到了强大的威压,刘子光急忙收敛心神,拱手行礼:“属下刘子光,参见胡队长。”

胡先觉围着他转了几圈,点了点头,沉声说:“嗯,二小姐推荐的人物,果然不错,是练功夫的好把式。你就暂且充当二小姐的护卫吧。”

同一时刻,内宅的书斋里,特制的巨型红木办公台上小山一样堆满了文件,账簿,还放着几把算盘,一个端庄的少女坐在办公台后的锦垫花梨木椅子上,手持一杆精致的硬木笔,蘸着端砚里的墨水在纸上写着什么,房间里铸铁暖气片的数量也比其他房间要多些,少女只穿了件鹅黄色的缎子夹衣,一头柔软润泽的长发下是一双晨星般闪亮的眸子,眉眼清秀,竟和二小姐有八分相似,只是少了一分顽皮,一分娇憨,多了一分沉静,一分大度。

少女看着在房里四处乱转的二小姐说:“小薇,这回你趁爹爹闭关,跑到徐州府闹的事情可不小啊,若不是韩大掌柜和牛参将出手帮你,恐怕不那么好好收场,黄知府是海州盐商豪富出身,又有京师黄公公作靠山,恐怕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你欺负了他侄儿,定然不能善罢,快到年关了,你还是不要出去的好,老实呆在厂里吧。还有那江南十八家炼锋分号的十万两回款,你居然敢拿去斗富,厂子看起来光鲜的很,其实已经入不敷出了,最近兵部的上百万两兵器款,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拖延不付。现在连徐州府庞家的煤炭款都难以支付了,停了煤炭,光有铁矿石也炼不出铁啊,幸亏有这十万两,先给那些米面行的老板们清了帐,不然外面知道咱们铁厂没银子,还不蜂拥来讨债,庞家虽说是老相与了,可是也只是买卖上的往来,不是过命的交情,断了煤炭,那我们就真的周转不灵,无法维系了,铁卫和工人们发不起工钱,恐怕也要生事端,幸亏有众位叔叔们压着。要不然我一个弱女子怎么担待的过来。”

二小姐的嘴嘟的可以挂油瓶了,跳过去拉着黄衣少女的手臂摇晃起来:“姐姐~~~,十万两不是都拿来了吗,我已经很乖了,你让我宽待下人,我昨天还升了两个奴工斗士作铁卫呢,你让我节约开支,我昨天打赏那些铁卫和禁军,一人才给了一两银子呢!好没面子!对了,姐姐,如果家里周转困难的话,我把私房钱三万两都拿出来贴补,大不了等以后你再还我就是了。”

黄衣少女,显然就是利国铁厂目前的代理厂主:大小姐了。她揉揉太阳穴,扯过帐本胡乱的翻着,嘴里嘀咕:“我现在这里书房临时充当账房了,账目混乱,几个账房先生作的一堆烂账,看得我头昏脑胀,还是不得要领,总是隐约觉得有些问题,看来要请几个徽商工会的稽核账房来帮忙查一下了。”

听到二小姐表的忠心,她说完抬头笑眯眯看二小姐说:“三万两哦,小薇真是大方,回头你差人送过来吧,姐姐这里忙得晕头转向,你先去别处玩吧。”

内宅护卫室里,刘子光尴尬的站着,手足无措,没有他的位子,所有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没人搭理这个初来乍到的新人,几个卫士扎堆的地方,不时有刻薄的目光瞟过来,“贼奴工,撞了狗屎运”这样的话语肆无忌惮的响起来。

刘子光隐忍不发,可是那帮卫士却不知深浅,一个瘦高的卫士走了过来,眉眼间充满了不屑:“听说你这位新来的,拳脚刀剑功夫了得,还混了什么什么将军的花名,在下路高志,想讨教一二,不知道大将军赏脸否?”

周围几个人跟着聒噪起来,都要看比武,刘子光听着路高志讥讽的言辞,心里也是恼火,心说是比武的话就怪不得我出手很了,当下一拱手:“还请赐教。”

一干人来到堂下空地上,扫清了积雪的地上铺着青砖,干净利索的很。陆高志说:“刀剑无眼,我们就先比试一下拳脚功夫吧。”刘子光说:“悉听尊便。”

话音未落,刘子光只见眼前一片眼花缭乱,全部是陆高志的腿在飞舞,只得象拳击运动员那样的护住头脸,霎时已经被踢中了好几腿,不由得倒退几步。

路高志忽地跳起,一记漂亮的凌空转身旋踢,薄底快靴正踢在刘子光脸上,力道十足,刘子光被踢得扑到在地,嘴里咸咸的,分明是血,刘子光吞下血水,迅速爬了起来,还想再战。却见路高峰已经在众卫士的簇拥下披上了羊皮袄,拿着旁人献上来的茶杯在喝茶了。周围一片叫好声。

“果然是神腿路家的传人,手都没动,几脚解决问题。”

“那是自然,路兄的身手岂是那样三角猫的货色能抗衡的。”

“老路今天只用了三成力道啊,要不然那个什么大将军的头不得踢爆啊。”

路高志极为受用的听着夸赞,轻飘飘的拱手对刘子光说:“承让了,阁下的拳脚果然是出自各国战俘的教授,哈哈,凌厉的很呢。”

一个拿长刀的卫士看到路高志煞是威风,也来凑趣:“我杨猛也来和大将军讨教一下兵器上的修为,不知道能在大将军手上走几合呢,哈哈。”

周围一片哄笑,人群再次围成一圈,刘子光取了刀面对杨猛站下,杨猛兀自耍了一个漂亮的缠头裹脑,先博得一阵喝彩,然后轻飘飘的站了个自以为潇洒的姿势,对刘子光勾勾手指。

刘子光挥刀抢步上前,用毫无花架子的动作,又重又快的连续砍向杨猛,刚开始杨猛还能抵挡几招,渐渐的有些应付不了越来越快的进攻,突然刘子光一刀砍在杨猛肩上,杨猛吓得立时做到了地上,愣怔了一下才察觉砍过来的是刀背,刘子光也是一拱手:“承让了。”杨猛恨恨的提着刀站到一旁。

人群喝起倒彩,卫士们当中又跳出一个穿白色团花缎子箭袖年轻人,剑眉星目,身材欣长,当真是一表人才,年轻人对刘子光一拱手,说道:“久闻红衣大将军在角斗场上六战六胜,未尝有败绩,在徐州府同仁居一战重伤扶桑武士,一把单刀端的是出神入化,在下武当宋青峰,想讨教一下阁下的刀法,大将军可万万不要推辞哦。”

一阵北风吹过,带起屋脊上的雪花飘撒在空中,刘子光一身黑色劲装,单手撇刀,目光紧随着眼前的白衣少年宋青峰。

宋青峰捏了个剑决,三尺青锋剑潇洒的捏在掌中,白色团花缎子箭服的下摆随着北风微微飘拂,说不出的风流英俊,幸亏在场的没有丫环仆妇,否则她们一定恨不得声嘶力竭的给宋青锋加油叫好。刘子光一身的普通家将武师打扮,而宋青锋则是一身江湖上的青年少侠标准行头。两人的形象上首先就分出了高下。

刘子光紧盯着宋青锋的眼睛,这是刀术教练传授给他的办法,敌人的眼睛会暴露他的意图,宋青锋笑吟吟的眯着眼,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整个人显得很散漫,但是却一点破绽都没有,是个难对付的敌手。

延迟不得,越拖越在气势上输于对手,刘子光暴喝一声,单刀闪电一般劈向对手,宋青锋挺剑相迎,两下刀剑交错了十来个回合,刘子光没有占到分毫的便宜。虽然都是全力劈出的狠招,可是都被宋青锋轻易的化解,而且宋青锋的招数显然出自名门大派,如行云流水一般潇洒飘逸,和刘子光简单的战场杀招截然不同。只见他单手持剑,看似随意的轻松格挡住刘子光的凶猛攻势,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显得悠闲自在。

四周卫士们不停的叫好,有人说“宋少侠怎么跟那贼奴工过这么多招啊,按理说三招以内就能见胜负的。”

另一人说:“你这还看不明白啊,宋少侠在消遣那贼奴工呢,多过几招全当是逗他玩了,你看人家宋少侠,到底是武当派的弟子,明明是打架,搞得像剑舞,这就是水平啊,不服都不行。”

宋青锋已经完全摸清楚刘子光的实力,便收了戏弄对方的念头,轻轻说了声“得罪”手中宝剑霎那变成一团光影,象刘子光笼罩了过去。

刘子光应接不暇,被逼得不停后退,宋青锋嘴里还喊着;“太慢了,你太慢了,你太慢了!”脚下步法玄妙,步步紧逼,手中宝剑更是泼风一般,急促的刀剑碰击的铮铮金鸣之声不绝于耳,忽然一声长鸣,只见刘子光的手中钢刀飞出,扎在一棵大树上还在犹自颤动不已。刘子光脚下也早已凌乱,被宋青锋的快剑进攻逼得一个踉跄,倒在地上。

一片叫好,“宋少侠赢了!宋少侠赢了!”

宋青锋的宝剑指着刘子光的咽喉,矜持的笑,笑纳着卫士们阿谀奉承,说道;“这位大将军,刀法了得,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不小心弄坏了大将军的新衣服,还请恕罪哦。”

众人闻言,清去看刘子光的黑色箭衣,却见崭新的衣服上被剑锋划出好多道子,赫然是一个“奴”字!众人赞叹不已,“果然好剑法,出神入化了!”

“刻在衣服上,不如刻在脸上来的痛快了。”一个瘦瘦的卫士恶毒的提出建议。

宋青锋又露出耀眼的白牙笑了,说:“那我可就刻了。”浑然不顾刘子光愤怒的眼神,抬剑往刘子光脸上划去。

第一卷 铁厂 第九章 记帐

宋青锋正准备在刘子光脸上施展一下书法,忽听一声娇叱“住手”,二小姐带着秋香走进院子,众人连忙垂首低头见礼,宋青锋伸出的宝剑在空中甩了个漂亮的花哨动作之后收在手臂后面,脸上的笑容也变得真诚了许多,另一只手友好地伸出,刘子光愤恨的没有理睬,自己爬了起来。

宋青锋大度的笑了笑,对二小姐说:“二小姐,您的卫士刚才接了我武当剑法数十招,着实厉害,不愧是二小姐调教出来的,宋某佩服。”

二小姐没理宋青锋,冷冷的说:“要切磋武艺有专门的时间和场地,刚才动手的所有人罚半个月薪水,杖责暂且免了。宋少侠,虽说以你武当派少侠的身份,自甘到我们利国铁厂做一个不拿薪水的卫士剑术教头,那是屈了你的大才,可是既然来了,还请遵守一下这里的规矩。”

宋青锋灿烂的一笑,全然没有把二小姐的冷言冷语放在心里:“宋某省得了。”

周围的卫士们却都苦了脸,随便教训一下两个贼奴工就没了半个月薪水,真是流年不利,这笔帐一定要在那两个家伙身上找回来。

二小姐带着刘子光离开了院子,大家都没有注意到宋青锋看着二小姐背景时眼睛里一闪即逝的阴狠。

出得院来,二小姐吩咐秋香拿出一个楠木匣子交给刘子光说:“把这个东西交到书斋大小姐那里,顺便告诉她我带着秋香去探于家婶婶的病了。”

刘子光接过匣子,学着别人的样子说了声“诺”,恭敬的目送二小姐远去之后才迈步离开。突然想起“书房在哪里?大小姐是谁?长什么样?”不知道就问,走了一会,碰到一个中年婆子,便向她打听。

一听到大小姐的字眼,婆子兴奋起来,向新丁介绍起大小姐的历史,大小姐比二小姐大两岁,从小就贤良淑德,和二小姐大相径庭,很早就开始替厂主老爷打点厂里事务,先是在夫人去世后管理内宅,后来逐步接手厂里的大小事务,现在是代理厂主,一切大事小情都由她拍板。

原来是女强人啊,那岂不是比二小姐还可怕,刘子光倒吸一口凉气。

一路打听很快找到书房,书房其实是一个幽静的院落,门口验了腰牌,解下腰刀以后,刘子光走进了书斋的院子。

轻轻的叩门,里面一声黄莺般清脆的声音“进来”。刘子光推门进去,只见雅致的书房里到处是书籍和相同封皮的册子,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熏香,一个娇小的身躯几乎是被两边山一样高的册子埋在中间,少女没有抬头,直接问:“是二小姐派来送东西的吧,放在那边案子上便去吧。”

刘子光说:“启禀大小姐,二小姐派属下送来一个木匣,另外命我转告大小姐,她带秋香去探于家婶婶的病了。”说完把木匣放在大小姐说的案子上,转身就要离开。不想案子上摆的册子太多了,已经摇摇欲坠,,被刘子光不小心碰了一下,哗啦一下几十本册子到了下去,刘子光伸手去拦哪里拦得住那么多册子,掉得满地都是,他急忙说对不起,手忙脚乱去捡册子,匆忙间发现每本册子上都有文字和数字,日期,下意识的按照类型,编号和日期排放起来。

大小姐说:“放着我来吧,别弄乱了。”看到刘子光好像摆放的有些条理,不禁奇道:“你认识字?”刘子光心说我不光认识字还是新时代的大学生呢,嘴里却恭敬得很,“属下认识字。”

大小姐忽然来了兴趣,从桌子后面转了出来,“你就是妹妹说的那个红衣大将军吧,以前是做什么的,认识多少字?”看起来好像是被大量资料弄昏了头脑,想随便找个人扯几句放松一下。

刘子光回答:“属下以前是个书生,认识字不多,基本够用。”他倒也不敢夸大,现在都用的繁体字,刘子光能辨认绝大多数,可是毕竟有些生僻的字不认识,而且他写不能流利的写繁体字。

“书生?是斯文人呢,那你看看,你手里的册子是何物?做什么用的?”

大小姐好像有些怀疑刘子光的话,角斗场上血淋淋的连胜将军怎么也和书生这个儒雅的词语挂不上钩。书生,恐怕最多是乡下开过蒙未进学的小友吧。(小友指未中过秀才的儒生)大小姐微笑着。

刘子光仔细看手上的蓝色布封皮的册子,封皮上写着“生铁――丙寅年四月甲”。翻开册子,里面是文字和数字“旧管:一百五十万三千四百斤四月一日新收:三万两千斤开除:十三万一千八百斤合银:三千二百两实在:一百四十万三千六百斤。”

“这是铁厂今年四月度的生铁销售库存流水账的第一本。”刘子光说,他在大专学的就是会计,也曾在老爹的厂子里实习过几个月,被那些热心的会计阿姨强逼着灌输了不少会计知识,如今看到这原始状态的工业会计明细账,稍微有一点兴奋的感觉。大小姐略略有些吃惊,不过转念一想,一个饱读诗书的小友能看明白这是帐本也不是很困难的事。

“账目记得很清楚,就是记账方法太原始落后,各自为政,互不关联,容易作假,而且不容易查帐。”刘子光接着说。看来不是普通的小友那么简单的了,貌似在哪家商号作过帐房的吧,不对,即使是老帐房,也不敢妄自尊大的批评起记账的方法来,大小姐的秀眉颦了起来,“有点意思,那依你的意思,应该怎么办呢,坐下说吧。”大小姐挥手让刘子光坐下,自己也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饶有兴趣的听这个一身黑色劲装的卫士讲账房先生该讲的东西。

“是,”刘子光答应一声,深吸一口气,尽力从脑子深处翻出那些学校里学到的东西,资产等于负债加权益,有借必有贷,借贷必相等…这些东西和账本里看到的那些东西完全是两套制度,截然不同,有什么简单有效的方法可以使这些浩如烟海的各种帐本记载的矿石,煤炭,焦炭,石灰,生铁,熟铁,兵器,盔甲,农具,机械等原料的进出,往来。还有副产品,高炉煤气,焦炉煤气,奴隶,斗士的消耗,出售。以及外地各个分号的报表合并问题,各地大客商的往来,挂账。这些东西都是单独成册,没有其他可以参照的账本进行平行的核算和监督。对,现代会计的职能不就是核算和监督吗,多个帐本记载同样的事情,就可以监督了,那用什么办法呢?不同的账本,不同的科目,对了,复式记账法可担此任!

“大小姐,属下曾经学过一种记帐方法,把买卖上的一笔业务分成两个获两个以上账本记载,比如出售生铁,可以记借:现银一千两贷:销售收入一千两另外一个账本记借:销售收入一千两贷:库存生铁一千两

银子收入专门有一个流水账,销售收入有一本帐,库存的生铁也有一本进出帐,记载生铁从车间转进和通过销售发出的帐。每个月结一次帐,把收入,支出,各种费用,成本,利润,库存的生铁,煤炭,兵器都列出来一个报表。一目了然。”

“继续说,”大小姐的眉头展开了。,两只眼睛开始发光,“冬香,上茶。”有丫环上了两杯香茗。刘子光毫不客气的饮了一口,继续说。

“所谓借贷,指的就是银子和物品的进出,来往,每一项业务的发生,都同时有相应的科目对应,在不同的账本上记载,钱,帐,物,分别由专人负责,不能一人独管,查账的时候钱帐物必定相等,如果不等,那不是记错了就是有人做手脚。”

大小姐冰雪聪明的人,一点就透,立刻意识到这种记账制度的优越性,拿过一张白纸和自己的硬木笔,放在两人之间的茶几上,说:“刚才说到的那些科目,以及具体的核算方法,各个科目的对应关系,还请先生写下来,我慢慢领悟。”

刘子光没注意大小姐对他的称呼已经是先生了,拿起带着香味的硬木笔,在白纸上写了起来,边写边画,还顺带着讲解,大小姐不时发出由衷的赞叹,又不时提出各种疑问,刘子光一一作答。不知不觉已经写满了十几张白纸。

大半个时辰过去了,刘子肚子里传出咕咕的叫声,大小姐歉意地笑了,招呼丫环:“冬香,传膳,我和刘先生共进午膳。”

冬香很震惊,一个小小的内宅卫士,居然被大小姐留下谈了这么久,现在又要留下共进午膳,真是天大的恩遇,要知道,名满江湖的武当宋少侠,那真是青年才俊中的翘楚,因为爱慕大小姐,放弃行走江湖,扬名立万的机会,自愿到铁厂内宅做一个剑术教师。却至今没有得到和大小姐单独相处的机会,别说共进午膳了,就是谈话,也没超过一刻的。

冬香心里替宋青峰打抱不平,上饭菜的时候不免恶狠狠的剜了刘子光一眼,刘子光没有察觉,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大小姐吸引住了。

大小姐虽然长着和二小姐差不多的面容,但是感觉确是迥异的两个人,大小姐柔声细语,一双水汪汪大眼睛遇到疑问的时候忽闪忽闪的,差点让他看呆,近若咫尺,少女身上的体香更是沁人心脾,许久没有和女生靠得这么近的刘子光不由的心旌荡漾。

几个精致的家常小菜:香菇菜心,素炒笋干,辣炒鸡珍,水煮鲫鱼,红枣紫米粥,都用上好的细瓷碟子小碗装着,自从穿越以来,刘子光从来没见过这么精细的菜,上次在徐州府韩大掌柜那里也只是大块肉,大碗酒,他努力保持着吃象,不至于太过风卷残云,大小姐含笑看着刘子光吃饭,面前的象牙箸只动了几下而已,喝了半碗紫米粥,剩下的都让刘子光吃尽了。

饭后,一直在旁边伺候的冬香收拾碗筷,不免又狠狠盯了刘子光几眼,腹诽道:饿死鬼投胎。大小姐吩咐冬香,除了几个大管事,其他人一律不见,下午要和刘先生好好研究新的记账方法。

两人继续探讨起来。

“嗯,有了这样的记账方法,不但查起来方便,也能杜绝有人造假,真是不错,对了,生产阶段有没有同样好的办法来核算所费的原料,人工呢?”大小姐问,随着探讨不断的深入,已经议论到了生产环节。

刘子光沉吟了一下,搜刮脑子里的现代生产技术和财务知识。半晌,才接着说:“生产流程我还不清楚,不能妄加评论,不过生产同样一炉生铁,耗用的时间,人力,焦炭,石灰,应该有一个衡量标准,超过就是浪费,减少就是节约,就是创新,可以推广,原料库不能随意取用,要有专人负责,领用的人写清楚数量,时间,产成品库房入库的时候同样要记录清楚。库房管理系统在总的财务系统管理之下,实现数据共享。”说着,刘子光拿起笔画了一个三栏式明细账的图样,前面是日期,摘要,后面是数量,金额。收入,发出,盘存,一目了然。

大小姐微点臻首,:“这个帐页设计的很好,至于你说的办法,厂里确实没

有对原料的领用做出规定,从来是堆在场里,随意支取,外人虽不能偷窃,但是却造成了浪费之风。刘先生这么好的才学,奈何只做个卫士,妹妹淘的好人才还真是文武全才呢,这样吧,明日我和妹妹知会一声,调你到帐房去吧,用你的方法带几个徒弟,一起帮我整理账目,唉,这笔烂账,是该彻底清一清了。“

刘子光心中暗喜,一下子从卫士转作了账房先生,肯定是升级了,更重要的是能得到大小姐的赏识,以后腰杆可以硬些了。唉,看大小姐的样子,不过十七八岁,就要担负几万人的铁厂的总管大任,真是辛苦。察觉到自己居然生出怜香惜玉的念头,他暗骂自己,你是什么身份啊,奴工出身的卫士,就是一条狗啊,即使是在21世纪,和这样的豪门千金也是云泥之别,别想那遥不可及的天鹅肉了。

天色渐晚,倾囊相授的刘子光已经掏空了自己的库存,有些现代会计方面东西,他也不能全面掌握,但是总体架子已经在大小姐脑海中构建起来了,现在需要的是不断的完善,逐步替换旧的制度。

看大小姐有些疲倦了,刘子光起身告辞,表示自己要回去再回忆一下所学的知识,常年不用,有很多已经忘记了,等明日再听大小姐调遣。大小姐点头答应了。

出得门来,门房里赫然坐着宋青峰,正和冬香说话呢,看见出来的是刘子光,宋少侠不由愕然,这个上午在自己剑下狼狈不堪的贼奴工,现在居然和大小姐倾谈了一个下午,听说还一起用饭,可怜自己坐了一下午门房。冬香死活不肯通报,原来是因为这家伙啊。宋青峰若有所思,眉头不由紧锁起来。

第一卷 铁厂 第十章 荣升

刘子光回到宿舍,发现二小姐的侍女秋香正在等他,原来是给他送新衣服来了,秋香说二小姐怕刘子光穿着被划破的卫士服丢她的人,特地找了件衣服送过来,秋香放下衣服,火辣辣的看了刘子光一眼才走。

刘子光很得意,真是好运来了城墙都挡不住,秋香和二小姐一样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也一样的刁蛮乖张,上次打群架的时候帮她挡了几刀,倒是有些战友情,小丫头粉粉嫩嫩的,不过和大小姐比起来,还是普通中学生和超级影星那么大的差距。想到大小姐,思绪不禁开始飞远,胡思乱想了半天还是在心里叹了口气,好好编清楚明天需要的资料,报答大小姐的知遇之恩才是正道啊。

次日早晨,刘子光先来到内宅总务处去领新的制服,不是卫士服装而是账房师爷的长衫,总务处的被服管事看见刘子光过来,眼睛望着天没等刘子光开口就先说了:“这不是昨天才领过衣服的吗,对不住了,有规定,一年一套新衣服,破了自己补去,有本事别让人划破衣服啊。”看来昨天比武的事情已经传开了。

刘子光不卑不亢的说:“对不住你,我领的是账房师爷的袍子,想必上面已经知会过这里了吧。”

被服管事狐疑地看着刘子光“新晋的账房师爷是你?”转身到柜台后面找别人嘀咕了几句,又找出一张单子看了半天,最终还是拿出一套青色长衫和一顶方巾交给刘子光。然后用匪夷所思的目光送刘子光的背影消失,一口浓痰吐到地上“什么狗屎运都摊他头上了,呸!”

一个奴隶,甚至连狗都不如,当上了内宅卫士已经是祖宗坟头冒清烟了。至于账房师爷,属于高级文职人员了,可以戴儒生专用的方巾,身份比普通的卫士,仆人,管事都要高一个档次。刘子光两日就跳了三级,难怪大家都愤愤不平。内宅卫士都是铁厂子弟和各处武馆,帮派招募来的好汉,自命不凡,自然极度看不起奴籍出身的同僚。

刘子光回宿舍换上了长衫方巾,宽袍大袖,活像《倩女幽魂》里面的宁才臣,他本来骨子里就是斯文的学生性格,现在穿上了合适的衣服,倒也风雅的很,长期的锻炼和打斗生涯,更增添了一些英气,走起路来腰杆笔直,虎虎生风,早晨起来扫地倒水的丫环仆妇的眼神看过来已经不是风骚而是火辣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