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书斋,大小姐看见一袭青衫的刘子光也是眼睛转瞬即逝地亮了一下,不过没有说什么,带着他出了内宅,来到了铁厂的办公区。

办公区是所有铁厂职能机构综合办公的场所,一片青砖灰瓦的建筑,其中的总帐房守卫森严,有厚重的铁门和大狼狗。验看了腰牌以后,身着重甲的卫兵推开铁门放入二人。

账房所有工作人员都被称作师爷,但是还是分成很多级别,最底层的是学徒,然后是协理,往上是襄理,再往上是经理,账房总管的级别被称作总理。刘子光的一番真知灼见让大小姐完全信服了,所以给他的级别是代经理。也就是说,除了账房总管,其他的人都要听他的调谴,也是方便他实施记账方法的改良,挂个学徒,协理的头衔,当然没人理睬,至于一个代字,那是大小姐心思缜密,做得好可以去掉代字,做得不好可以再作其他安排,不会显得孟浪。

账房里,数十名长衫文士忙碌着,算盘打得噼里啪啦作响,看见大小姐进来,众人慌忙见礼,大小姐向众人介绍刘子光:“这位是新来的账房经理刘子光,专门给大家传授新的记账方法,大家要虚心受教,好了,你们互相认识一下吧。”

说完,大小姐走进账房总理的单独厢房,去和总理大人谈话。

刘子光和账房先生们互相说着久仰之类的寒暄,半晌,大小姐从厢房里出来了,后面还跟了个瘦小枯干的白胡子老头,面色铁青,一言不发。

大小姐脸色也不佳,强笑道:“诸般事宜还是有劳丁总理了,侄女在这里谢过了。”白胡子老头一拱手:“大小姐言重了,老朽受厂主大人所托掌管全厂总帐房,分内之事,何足挂齿。”

送走了大小姐,丁总理面色阴沉下来,也不理睬刘子光,招呼了几个经理,襄理服色的人进了厢房,过了半天才出来。

一个三旬年纪的人从丁总理房里出来过来和刘子光叙话,之乎者也了半天,刘子光才搞明白这个人叫任大风,是总帐房的录事经理,总理丁鹏远的首席弟子,得力助手,此番被委派协助刘子光改良记账方法。任大风嘴上说着什么定当鼎力相助的客套话,心里却鄙薄起来:这个新来的刘经理,看样子没在什么大的商号里做过帐房,我说的行话他倒有十之七八听不懂,莫不是真如师傅所言,大小姐准备动一动账房了?果真如此的话,那我要….打定主意以后,把刘子光带到另外一间厢房,叫来十几个十五六的少年,说:“这些学徒就交给刘经理教授了,还请刘经理多费心,我们账房事务繁忙,恕不奉陪了。”一拱手走了。

刘子光看着眼前一堆半大小子,随便喊过一人问话:“你,过来,我问你,你们都是账房的学徒么,都会些什么?”那少年垂着两条青鼻涕,棉袄袖子上油光发亮,想必是鼻涕擦多了所致。他吸了一下鼻子下两条长龙,答道:“小的门是账房第一年学徒,现在只做些扫地,擦桌,端茶倒水的职责。要到第三年上才能替先生们磨墨,誊写,五年上才能担任初级记账,开始领薪水。”

原来是一帮打杂的童工,不知道认识字吗,等把他们教会,恐怕要成年时间,即使教会了,也不能马上接替那些高级师爷们,这分明是阳奉阴违,间接的抗命,大小姐的计划岂不是完全落空了?这帮账房先生,居然玩阴的。

账房先生忽然又成了教书先生,一帮孩子倒是很老实,就是什么东西都没有,笔墨纸砚,黑板,课本,统统没有。刘子光问哪个能写能读,一个清秀的少年毛遂自荐,名叫丁利斌,是丁鹏远总理的庄户家孩子,认识字比较多,年龄也稍大些,刘子光把昨天彻夜写出来的应用的科目,常用公式,对应关系交给他,让他带着孩子们背诵,在古代,就按照古代人的教法,死记硬背。

少年们开始跟着丁利斌背诵起新教材,现银,钱庄存款,应收账款,营业费用,制造费用,生产成本…朗朗上口。刘子光听得直挠头,让大专的基础会计老师看见这样一幕,恐怕他老人家得昏死过去。

刘子光去找任大风,想找几个协理,襄理级别的师爷来学习复式记账法,也好尽快投入实用,任大风一脸难色,推脱到:“眼下年关来临,人手实在紧缺,就连那些学徒,都是硬凑出来的人员。”

刘子光不好说什么,又提出要一些纸笔文具,这会任大风没说什么,提笔写了个条子,让刘子光到隔壁支取。

隔壁是账房的藏经阁,名字很牛,其实是储存账本,文具的地方,刘子光拿出条子,接待的协理瞄了一眼就扔了回来,“任经理没签字,不能发。”刘子光暗叫晦气,回头又去找任大风签字,任大风正在给几个襄理说事,示意刘子光稍候,刘子光耐着性子等了十分钟,任大风才签了字,转头去藏经阁,协理看了一眼还是扔了回来,“任经理没用印,不能发。”再转回去请任大风用印,任大风已经是一脸的不耐烦:“刘代经理,此等小事都要跑上个三五回,如此低下的效率,真不知道大小姐怎么委任你这样的作经理。”

账房先生们不是内宅卫士那样的粗鲁武夫,连笑都是掩着口吃吃的笑,一个经理,从学徒做起起码要三十年时间,任大风这样的账房世家子弟当然是例外,刘子光一天就爬上这样的高位,怎么能让人信服,大家乐得看见他吃瘪。

刘子光没说什么,拿着没用印的单子起身就走,来到藏经阁门口,正看见协理正落锁打算离开,协理见刘子光过来,说:“用印了也没用,我现在要出去,兴许明天能回来,你先侯着吧。”

二话没说,刘子光狠狠一脚踹在协理的小腹上,把他踹到墙上,一个箭步抢上去抓住衣襟,一记重拳砸在他脸上,协理顿时变成了熊猫。刘子光把单子扔到他脸上:“你瞧清楚,好歹我也是个经理,你以下犯上,戏弄本经理,是不是让我禀告大小姐,辞退你才满意?”

协理知道理亏,连忙讨饶,刘子光让他把足够的纸笔文具,空白账册,送去学徒的厢房。转身又去找任大风。

进的房来,任大风一副就知道你还得来的表情,摆出公事公办的样子坐在案子后面等着刘子光来求。

刘子光笑眯眯的拍了拍任大风的肩膀,示意他跟自己到一旁私聊,任大风稍一迟疑,一只铁手已经把他从椅子上提起来了。

刘子光拖着任大风进了一间偏房,赶走里面的人,把房门插上,找了个椅子坐下,笑眯眯的看着任大风。任大风心里发毛,颤声问:“你想干什么?”

刘子光说:“任兄,兄弟是粗人,矿山掘进队里搏命的苦出身,当年为了一口猪肉就杀了人,幸得二小姐赏识,训练成斗士,在角斗场上连斩六人,侥幸得了红衣大将军的花名。这次大小姐开恩,把我一个区区卫士升做帐房经理,知遇之恩,形同再造,我万死不足以报答大小姐天恩。谁要是和大小姐作对,干扰记账方法的改良,我刘子光拼着这条烂命不要,也要这人血溅满门!任经理你说兄弟这话有没有道理?”

任大风连忙点头:“刘兄所言极是,极是啊!兄弟一定全力配合,要人要物,全凭刘兄一句话!”

两个帐房经理亲兄弟一般勾肩搭背的从偏房出来,正碰见藏经阁的熊猫眼协理前来告状,任经理恶狠狠的斥责:“敢刁难刘经理,吃了豹子胆了你,还不退下!”说完庆幸自己刚才没耍横,不然也要变熊猫眼。

任经理调拨了录事房几个主要的襄理,协理来跟刘子光学习复式记账法,然后再逐步推广到其他人,需要使用的一切物品,需要调阅的一切账册资料,不需批准,全部无条件取用。

对付文化人,看来还是拳头好说话,刘子光心里说。

第一卷 铁厂 第十一章 阴谋

刘子光的课教的很顺利,学生们到底是大厂的账房先生,一点就透,几个高级人员都暗自赞叹这种复式记账法确实开创先河,而且极其巧妙,滴水不漏。看来这个刘代经理还真有两把刷子,不愧是大小姐破格提拔的人才。少年学徒们也跟着一起学习,那个叫做丁利斌的少年领悟能力和记忆力都很强,而且识文断字,写的一笔好字,从小就学打算盘,能打出狮子滚绣球的高难动作。所以被刘子光指定作了跟班,端茶倒水,誊写资料,管理那帮学徒,俨然就是助理加秘书,少年当上代经理的跟班,也很自豪,干活非常卖力。

大小姐对刘子光迅速搞定任大风略微有些惊讶,但是更多的是对复式记账法的迅速推广的满意,她带着刘子光参观了从挖掘矿石,到冶炼,炼焦,炼钢,铸造,锻造工具,兵器,销售,运输等各个运营环节,参观兵器装配车间的时候,刘子光突然想起中学课本里讲资本家剥削手段泰罗制,便卖弄了出来:

挑选产量最高的熟练工人,记录下他每一个工序所耗用的时间以及效率,每一个细节加以分析,去掉多余的动作,制定出效率最高的劳动方法,并以此定出产量定额的标准,不同的工资等级。

大小姐听了后停下脚步,认真地看了刘子光一眼,这个年轻人的提议总是那么超出人的想象,而又那么的简单易操作,仅仅改变一些方法和制度,就能大大增加效率,值得尝试。

“刘先生,回头写一个详细的条陈给我,另外,你的账房代经理的代字可以去掉了,下一步准备清查账目,生产这边将来也要多多依靠先生了,事务繁忙,先生辛苦了,从即日起,领经理级双薪,可自由进出所有生产车间。”

刘子光赶忙谢恩。“属下定当尽心尽力,报答大小姐厚爱。”

刘子光一直在学着古代人那样半文不白的讲话,没有注意到他说到厚爱两个字的时候,大小姐的粉脸上,稍微红晕了一下下。

远远跟在他们后面几个卫士随意的游荡着,自愿前来保护大小姐的武当宋少侠一双眼睛死盯住二人,似乎要喷出火来。

刘子光提议的泰罗制,在兵器装配车间率先试行,虽然工资总额提高了,但是产品数量却翻了倍,这还是在减少了一部分生手学徒工的情况下。大小姐很高兴,要重赏刘子光。

跟随大小姐巡查到了掘进队的时候,众奴工看到刘子光前来,不约而同的用手中工具击打地面,发出整清的呼喊“9527、9527、9527”,刘子光的事迹已经传遍了奴工和斗士们的耳朵,成为他们心中的偶像,看着这些昔日的兄弟们热切的眼神,刘子光感动了,暗暗发誓,将来有了大权,一定改善他们的生活条件,解放这些奴隶。

账房密室内,丁总理和一个人在密谈。

“大小姐委派刘子光全面清查账目,库银,还安插人当了金库值长,兆头不妙,难道她已经起了疑心?”

丁总理有些发愁。

“那个刘子光,不是奴工出身的卫士么,怎么窜得这么快,莫不是有什么来头,不管是哪方面派来的人,只要是大小姐的羽翼,就影响了我们的计划,想办法铲除。”神秘人说。

“不容易啊,他一出事肯定要怀疑到我头上,再说了,这小子有几分功夫,也不是轻易能干掉的。”丁总理显然对杀人的艺术没有造诣。

“不能杀,你不会用别的办法嘛,别忘了你老丁的拿手好戏…再说,上面的人已经发话了,不能再等了,趁厂主大人闭关,创造机会完成大人的交代。”神秘人狞笑起来。

深夜,内宅,一间厢房里,剧烈床上运动过后的两个人心满意足的互相依偎着,“以后做了大姑爷,可要好好对人家哦。”说话的是大小姐的侍女冬香,她正把红扑扑的脸蛋贴在宋青峰赤裸的胸前。

“放心好了,本公子又怎么舍得让你铺床叠被呢,二少奶奶的位置少不得你。只是,最近大小姐和那个贼奴工走得好近,万一大小姐迷了心窍….”

“不会的,那姓刘的终究是个奴工出身,怎及得公子你的一根毫毛。”

“我还是不放心,那贼奴工花头主意很多,大小姐已经被迷的晕头转向了。”

宋青峰一边说,一边挑逗着冬香的敏感之处。

“那你说怎么办,我都听你的….”冬香娇喘吁吁。

宋青峰翻身压住冬香,“冬香你真好…”

年关到了,厂里一片张灯结彩,年货早就安排好了,猪羊牛鸡鸭鱼,堆满了厨房,仆妇们支起大锅炸各种面食,小孩子到处跑着瞎闹,奴工们也领到了新衣服和能吃饱的细面馒头和肉。唯一遗憾的是没有人放炮仗。

除夕这天,还是要照常上班的,只不过该忙得都忙得差不多了,人心都涣散了,都在想即将来到的长假。

近来,丁鹏远对刘子光很关怀,就像一个慈祥的长辈对前途远大的子侄那样的照顾有加,金库只有很少的人能进去清查,而且每次进入必须有两人以上互相监督,刘子光有幸成为能拿到金库钥匙的重要人员之一。

宿舍房间里只有刘子光自己,最近大小姐赏赐的衣物不少,他挑出一件蓝色绸缎长衫,正在考虑是不是穿这件。忽然门被敲响,开门,原来是大小姐的侍女冬香。

这个丫头从来没给过自己好脸色,好像欠了她什么似的,这时候前来所为何事?

“刘先生,大小姐请您提前到正堂偏厅叙话,一刻后她在那里等你。有宴席上的事情给先生交待。”冬香冷着脸说完就走了。

哦,应该是为今晚的全体大宴准备台词,每年的年关大宴都要表彰,提拔很多人。大小姐可能怕自己说话不够严谨弄出笑话特地提前交代一下。还是大小姐体贴人啊。刘子光感慨着,就穿这件蓝色绸衫吧。

正堂里,大批佣人忙碌着布置桌椅饭菜,专供内眷休息的偏厅却一个人都没有,刘子光兴冲冲的走来,推门进去,扫视一圈,疑道,怎么没人啊?忽然一双温热滑腻的胳膊从背后揽住他的脖子,刘子光大惊,拉住胳膊把人扯到面前,赫然发现这双玉臂的主人是冬香!冬香的桃红百花银鼠袄已经丢到了一边,杏色缎子中衣也被撕开了,胳膊裸露,丝绦散乱,露出里面的大红裹肚。还正伸手去扯刘子光的腰带。

冬香高叫:“来人啊,救命啊!”尖利的高音划破黄昏。一群佣人,婆子从近在咫尺的正堂里蜂拥过来,堵住了偏房的门,他们惊讶的发现,最近的大红人刘子光和大小姐的侍女冬香正衣衫不整的纠缠在一起,看见众人,冬香蜷缩到角落,头发散乱着,脸上的胭脂水粉也被眼泪冲得乱七八糟,拿外衣挡住胸前,手指着刘子光泣不成声。众人登时明白了,围过来七手八脚拿住刘子光。

刘子光没有反抗,再以反抗就作实了这个罪名,现在只能指望大小姐明察秋毫了。这么老掉牙的招数也拿来对付自己,依大小姐的精明,应该能查出幕后的黑手。

片刻后,大小姐闻报来到了现场,陆续到来的客人也来到正堂,偏房的门围得水泄不通。这下子就算洗清罪名也颜面无存了,刘子光很郁闷。

大小姐冷着脸问冬香发生了什么?冬香抽抽搭搭的说,她正在偏房擦拭桌椅,刘子光突然进来,出言挑逗,说什么自己马上飞黄腾达,要入赘铁厂,娶大小姐为妻,将来纳冬香为妾,现在趁没人,要轻薄于她,幸亏众人及时赶来,不然就失了清白之身,再也无脸苟活了。

“大小姐千万要为我做主啊”冬香声嘶力竭的哭喊。

“究竟怎么回事?”大小姐问刘子光。

“这分明是陷害,是冬香让我到偏房来等的,说大小姐有话交待,结果一进房门,冬香就自解了衣服扑过来。”刘子光解释。

周围一片议论,表示不相信冬香这样乖巧的姑娘会做出如此不堪的事情,定是刘子光得意忘形,妄图非礼冬香,现在还倒打一耙,真是可恨!居然还说出要娶大小姐这样的昏话,真真是罪无可恕!

看到群情激奋,晚宴也快要开始了,大小姐命几个丫环扶冬香回房。刘子光也暂时不要参加宴会了,回宿舍等候调查。

晚宴开始了,正堂里坐的满满当当都是铁厂的中高层官员和一些有功的工人,技师,卫士。眼花缭乱的菜肴流水一般送上来,成坛的美酒打开了泥封,散发着醉人的醇香。众宾客等候大小姐致词以后,推杯换盏,你来我往,喝的不亦乐乎。

午夜将近,外面孩童们把大批的竹棍扔到火堆里,发出披沥帕拉的爆响,真是爆竹声声除旧岁啊,整个正堂沉浸在喜洋洋的节日气氛中。

一个卫士打扮的人急匆匆走到堂上,在账房总理丁鹏远的耳边低语了几句,丁鹏远面色大动,急忙起身走到上席大小姐身边,低声汇报:“大小姐,金库失盗,所有银票和一部分金砖不翼而飞!”

饶是大小姐心理素质超强,酒杯也差点脱手而出,那可是上百万两银子啊,丢失了流动资金,厂里会立刻停止运转,干系重大!

大小姐稳住心神,问到底怎么回事,丁鹏远说,刚才卫士巡逻的时候发现金库大开,被人搬了半空,据说,最后巡查金库的人正是刘子光。

大小姐立刻让从人把内宅卫队长胡先觉叫过来。从人找了半天没在酒席上看到胡队长。

正在纳闷,胡先觉同样急色匆匆的从外面进来,走到大小姐面前低声禀报:“冬香被人杀死了,疑凶刘子光不见踪影!”

第一卷 铁厂 第十二章 逃亡

刘子光被两个卫士押送回了宿舍,男女大防,对手居然用这么无耻的招数来陷害自己,他在脑海中搜索起来仇家,最近自己风头太劲,眼红的人很多,似乎每个人都有理由打击自己。内宅卫士们,账房先生们,还有潜在的被自己威胁到利益的人。

名声算是完了,被那么多人看到,现在只能依靠大小姐的英明和自己的人品了,刘子光很烦躁,被幕后的敌人耍弄是很郁闷的事情。正在来回走动的时候,忽然听到窗外有人叩门,看门一看,是卫士杨猛,杨猛面无表情地说:“大小姐提前退席,在冬香房里问话呢,叫你过去对质,跟我来吧。”

还是大小姐英明啊,这么着急得为自己洗清罪名,刘子光没有迟疑跟着杨猛去了。

内宅的巷口里空荡荡的,只有煤气灯忽闪着孤寂的火苗,丫环佣人们都跑到正堂前面的广场去看戏了,两人的身影被灯光拉得很长,脚步声回响在巷子里,显得很诡异。

刘子光的宿舍和丫环们宿舍很近,过了一条巷子就到了,丫环房里也是静悄悄的,只有隐约烛光闪动,杨猛推开院门,扶住腰刀作出个请的手势。

刘子光觉得气氛很不妙,但是又不知道为什么,来不及迟疑,走进了院子,冬香的门是虚掩的,刘子光怕有诈,站在外面一推门。

血红,刺眼的血红,惨白的,赤裸的尸体倒在血泊中,是冬香!冬香无神的眼睛还大睁着,仿佛在质问苍天,为什么这么无情的对待自己。

陷阱!又是一个陷阱!中计了!刘子光转身去抓杨猛。

杨猛已经把门在外面反锁住,破锣一样的嗓子嚎叫起来:“快来人啊,刘子光杀人了!”马上不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看来早就埋伏了人马在附近。

阴谋,绝对是阴谋,看来对方不止要搞坏自己的名声,还要取自己的性命!刘子光环顾四下,只看见冬香房里一把血迹斑斑的铁厂制式钢刀,这定是准备栽赃给自己的凶器,现在的情形百口莫辩,取兵器保命要紧!一步跳过去捡起钢刀,斜插在背后腰带上,看准一处围墙,紧跑几步,双手一伸,尽力一跳,抓住墙头,一个翻身就到了墙外。

杨猛发现刘子光落地,背后还插着钢刀,没敢过来,向飞跑来的人群靠拢过去,嘴里还依然高叫着“刘子光杀人啦!”

跑来的人群中,领头的赫然是宋青峰,一领白狐腋毛领子的白披风在夜色中格外醒目,靠!是他!这个陷阱肯定是他设计的。打不过这厮,落到他们手里恐怕立刻就要被杀,还是走为上计。

内宅的侧门,还没落锁,刘子光跑到跟前,守门的卫士惊道:“刘先生,这么晚你…?”话音未落被刘子光一刀柄砸在脖子上晕过去,刘子光抢出门去,外面是漆黑的夜色,他回头看了眼越追越近的追兵,又进来拿起门卫的腰刀,关上侧门,从外面用腰刀把两个门环穿起来,扭头消失在夜色中。

卫士们骂骂咧咧的用脚踹着大门,连续几脚,门环上的腰刀吃不住劲,折断了,卫士们推开大门,已经不见了刘子光的踪影,宋青峰下令:马上通报卫队长胡先觉,同时派人去犬舍牵猎犬,去马棚牵战马,预备火把和弓箭。

胡先觉正在正堂饮酒,被当值的副队长喊到堂外,告诉了他刘子光杀害冬香,持械逃跑的事情,胡先觉虎躯一震,一个是大小姐器重的红人,一个是常年服侍大小姐的贴身侍女,这起命案不能等闲视之。

进得正堂,禀告了大小姐,只见大小姐面色如常,站起来向宾客们告罪,说不胜酒力,先退席休息了,说完暗示胡先觉和丁鹏远跟着过来。

偏房内,大小姐听着胡丁二人的详细报告,听完以后,冷静的下令:追捕刘子光,一定要活的。搜查刘子光的宿舍。清理冬香的尸体和房间,不许声张,以免败了大伙过年的兴头。

不一会,派出去的人员回来报告,在刘子光的宿舍的墙壁上发现一个暗洞,里面藏着金库钥匙的泥模,还有一张铁厂的城防图,一张清国军机处的六品军机行走的绸子证章。另外在马棚牵马准备追击的卫士也发现了一匹备好鞍具的良马,马具的夹层里藏着失窃的银票。宋青峰已经带着人骑马去追了。

“原来是伪清的奸细!”丁鹏远大为震惊,向大小姐提议到“看来此贼早有预谋,刺探我厂的情报,盗走库银,此时定然是逃回清国了,恳请大小姐派胡队长千里追凶,斩杀此贼,解我厂之危机,替冬香雪恨!”

清国位于北方,占据燕云之地,一直对南边的大明国虎视眈眈,尤其是对利国铁厂这样的生铁兵器生产大户,更是垂涎欲滴。每年都有细作混过来侦查。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这个狡猾的刘子光。

胡先觉说:“根据掌握的情况推理出以下判断:刘子光侦查到了铁厂的秘密,,盗窃了库银,准备了马匹,想趁除夕夜逃回清国,但临走之前,临时起意想强暴冬香,被发现后愤而杀人,幸亏被巡逻卫士当场发现,所以仓皇逃窜,来不及带城防图和准备好的银票。眼下还是要派出骑兵,四下搜捕,同时举火号令周围关卡立即封门,严禁进出。某家愿意亲率一队轻骑,彻夜搜捕,生擒此贼。”

大小姐轻轻叹了口气,面前出现了那个不太懂礼节的年轻人的脸。

“属下认识字。”年轻人恭敬而腼腆。

“属下定当尽心尽力,报答大小姐厚爱”年轻人的语气能听出来饱含了真诚和感激,甚至….有那么一丝其他的情愫…

大小姐挥挥手,赶走眼前刘子光的影子,疲惫的对丁胡二人说:“就按你们的意思办吧。”

突然二小姐推门进来,后面跟着哭哭啼啼的秋香,秋香冬香情同姐妹,她们已经得知了发生了事情,二小姐嚷嚷着:“肯定有蹊跷,内宅那么多丫鬟,都对刘子光暗送秋波,凭什么他专门一直要对讨厌他的冬香下手?又怎么会在即将成功的时候杀人坏事?这是一个训练有素的清国军机行走做的事么?城防图,证章,库银,都是事后发现的,谁能保证不是陷害?不是栽赃?”

面对二小姐气势汹汹的质问,胡先觉并不接招,一拱手:“抓到人犯,一切水落石出,属下先行告退。”

只剩下丁鹏远一个人,老狐狸眯了眯眼,说:“二小姐,听我慢慢道来。”开始施展三寸毒舌,把刘子光的各种疑点娓娓道来。

丁总理也觉得奇怪,居然还有另外一伙人在同时算计刘子光,还弄出了命案,不过确实给自己的计划来了个双保险,眼下这小子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账房所属的警卫队也派出去了,找到刘子光格杀勿论,胡先觉小时候被清国军队血洗过村子,杀光了全家,最恨清国奸细,恐怕也不会手下留情的。刘子光今晚死定了,现在我说什么都是成立的。

刘子光第二次被猎狗和骑兵追赶,上一次是抱着必死的心情,现在是怀着强烈的求生欲望,长期的长跑锻炼让他在拼命的奔跑时不至于心脏承受不住,即便如此,还是感觉肺部剧痛,狂跳的心快要从嗓子里跳出来。

从内宅逃出来以后,趁追兵暂时没跟上,刘子光用铁卫腰牌混出了城门,城外是矿坑,也不知道该向哪里逃,随便就选了个方向奔跑起来。跑得越远越好,刘子光心里想。

远处传来狗吠和马蹄声,还有点点火把的光亮,跑不掉了,猎狗能追寻气味,身上又没有辣椒粉之类的东西,骑兵的速度更是超过最好的长跑运动员,追兵是宋青峰带队,他妈的,我是不是杀过他全家啊,这么和我过不去,打又打不过,逃也逃不掉,怎么办?

刘子光脑子里电光火石般思考着,脚下丝毫不敢减慢,周围漆黑,以前挖矿的时候对这一带的地形还比较熟悉。以前看过的一部电影浮现在眼前,施瓦辛格对铁血战士,加州州长糊了一身烂泥骗过了铁血战士,不知道糊一身泥巴能不能遮挡住身上的气味,骗过猎狗的鼻子。

反正横竖跑不掉,姑且试一试吧!

矿场选矿的地方有很多稀泥,虽然是冬天,但气温不是很低,水面没有结冰,只有小水洼被冻住了。刘子光故意趟过水塘,希望暂时给猎狗的嗅觉制造小小的真空区。

一片选矿后产生的泥塘出现在眼前,表面已经有些硬了,用刀插进去翻,里面还有没冻硬的泥,刘子光没命的刨,弄出一堆稀泥,慌手忙脚涂在脸上,身上,刀上,又嫌太慢,直接躺到泥上打了几个滚,耳听到犬吠声越来越近,看旁边有个干枯的野草丛,急忙钻过去,往那最茂密的地方藏。

犬吠和马蹄迅速的接近,火把通明,是宋青峰和杨猛等一帮卫士。追到泥塘边,众猎犬好像失去了目标,狂吠不已。

“怎么办?宋少侠,那刘贼好像隐藏起来了,猎狗也寻他不到。”听声音是杨猛,刘子光不敢抬头,紧缩着身子一动不动,努力平息着强烈需要氧气的呼吸和因为被水浸得半透而寒冷的身躯带来的颤抖。

“贼人定是涉水而过,往那边去了,弟兄们,随我来。”是宋青峰的声音。

犬吠和马蹄声逐渐远去,刘子光把憋住的一口气缓慢的吐出,剧烈跳动的心脏也稍微平息了些。

刘子光悄悄爬出乱草丛,准备往追兵的反方向逃跑,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说话。

“刘经理,别来无恙啊。”

只看见月光下穿着白衣的宋青峰正对着他笑.

第一卷 铁厂 第十三章 虐杀

巨大的心理打击几乎压跨了刘子光的神经,他把刀从背后抽出,刀锋却不由自主的颤着,玩命的跑了好久,也不知道有几十里路,,累,渴,饿,冷,仿佛已经深深的恐惧瓦解了他的斗志。

其他躲起来的卫士也都站了出来,端坐在战马上看着被戏耍的猎物得意的笑,故意跑远的马队也回来了,把刘子光围在当中,松油火把的熊熊火光下,猎狗们凶狠的试图扑过去撕咬刘子光,把卫士们手中牵狗的皮绳绷成一条直线。

蓬头垢面,一脸污泥的刘子光举着刀,不停的变换着位置,怕背后遭到偷袭,卫士们嬉笑着,互相谦让着宰杀猎物的机会。

“杨猛,你现在可以报一箭之仇了。”宋青峰说。

本来只是想毁坏一下刘子光的名誉,没想赔上冬香的性命,为了笼络杨猛,宋青峰答应娶到大小姐,掌握铁厂大权以后,把冬香许配给早就对她垂涎的杨猛,可是这话被冬香偷听到了,又哭又闹,一定要去报告大小姐,不得已只好杀了她,和杨猛合谋嫁祸给刘子光。

“冬香,为了我的大业,只好对不起你了。”宋青峰想起冬香对自己的好,低低的自言自语。

杨猛曾经败在刘子光的手下,而且他深知困兽犹斗的道理,所以没有下马单挑,而是端平了手中的长矛,一磕马刺,纵马冲了过来。

杨猛胯下战马是一匹蒙古马,身量不算很大,他左手握缰绳,右手握紧铁脊矛,矛头正对着马前几丈远外那个浑身泥浆的逃犯的胸口,杨猛是个很记仇的人,上回被刘子光打败以后就一直寻找报复的机会,但随着仇人的步步高升,这种机会越来越渺茫,甚至连欺负一下陈锋的机会都没有了,所以他很窝火,当宋青峰保证给他提供报仇的机会并且答应促成他和冬香的婚事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更何况宋青峰提出的条件里还有其他令人难以拒绝的项目。

随着战马快速的逼近,杨猛仿佛已经看见刘子光被铁脊矛穿透的样子,嘴角不禁浮出笑容,近了,更近了,铁脊矛全力刺出!

突然,一直呆立着的刘子光消失在马前。接着,蒙古马发出痛苦的嘶鸣,前蹄猛地一屈,把杨猛甩下马来。杨猛倒也机灵,就地一个懒驴打滚,弃了长矛,伸手拽出了腰刀,回身看去,蒙古马的一个前腿被斩断了,鲜血直流,战马倒在地上挣扎着,刚才还萎靡不振的刘子光已经在完成了斩马腿的动作后半跪在地上,握着滴血的刀冷冷得看着他。

这是那些常年对付游牧骑兵的战俘师傅教的一招,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虽然已经是心力交瘁,刘子光还是不甘心轻易的被杀掉。

周围骑士们一阵哗然,战马们不安的躁动起来,宋青峰止住了一些想用弓箭支援杨猛的卫士,他答应过杨猛,一定给他个打败刘子光,找回面子的机会。

杨猛仗着周围都是自己人,胆气大增,发一声喊,挥刀扑过来,两把钢刀拼在一处,暗夜的旷野上,只有呼呼的风声,铁器交击的鸣响。

杨猛依然不是刘子光的对手,怀着必死之心的刘子光使出的都是同归于尽的狠招,看着手忙脚乱的杨猛,宋青峰轻轻叹了口气,对旁边拿弓箭的卫士使了个眼色。

正在全力砍杀的刘子光忽然听到背后羽箭破空的声音,刚听到声音,右肩已经中箭,尖锐的三棱箭头由于发射距离的逼近和巨大的力量,一下子贯穿了他的右肩胛骨,手中的钢刀再也无力紧握,被杨猛狠狠地磕击,忽地飞出了几丈远。

杨猛趁机一记穿心腿踢在刘子光前胸,把他踢了个仰面朝天。再想爬起来的时候,喉咙已然被钢刀抵住。

刘子光被反绑了双手,跪在地上,脖子上架着两把刀。按照宋青峰的意思,肯定不能把活的人犯带回去,依大小姐的精明,可能会审问出纰漏,所以要当场解决掉。但是杨猛等一班卫士非要好好戏耍一下再处死刘子光,宋青峰不想在这样的小问题上和大家做对,只好答应了。

为了以防万一,宋青峰还是拔剑过来,走到刘子光背后,示意两个卫士按紧刘子光,然后用熟练的武当剑法,迅疾的挑断了刘子光的两根脚筋。

刘子光居然没有发出声音,回头死死盯着还在用白绸子擦拭剑锋的宋青峰,问:“为什么你要害我!?”

“因为你杀了冬香。”宋青峰轻飘飘的说,对将死的人,没什么好废话的。

想害一个人,理由太多了,这个问题不该问宋青峰。终于还是摆脱不了身首异处,葬尸荒野的命运,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吃了太多的苦,好不容易有了一点起色,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这种在原来的时空也没尝到过的成功滋味,就要死了,真是倒霉透顶,自己的人头会不会呈献到大小姐面前?她会怎么想?会有一点点的难过吗?死到临头了居然还去想大小姐,唉,现在马上连想的机会也没有了。

“给我来个痛快的!”刘子光说。

“这小子光棍的很,可惜爷爷我就是不能如你的意。”杨猛很生气,这次还是没能真正打败刘子光,以后在众人面前哪还有面子,他要用残忍的手段证明自己够狠,让别人对他心生敬畏。

“路兄,借你的宝马一用。”杨猛向路高志借来了他的西夏三河马,这种马体格高大,俊逸非凡,脚力强劲,是马中上品。

杨猛找出一根长长的皮条,拴住刘子光的两手,另一头拴在三河马的马具上,刘子光两腿的脚筋被挑断,不能站立,被拖倒在马匹后面。

杨猛翻身上马,催动三河马前行,渐渐的加快速度,在荒原上奔跑起来,刘子光被拖在后面,磕磕碰碰的在粗糙的地上摩擦着,伤口流出的血形成一条长长的血路。

众骑士也纵马跟在后面,猎狗们被血腥味刺激的异常兴奋,跟着三河马撒着欢地奔跑,时不时地妄图在刘子光身上咬一口。

刘子光身上的蓝色绸衫早就破烂不堪,贴着地面的部分已经磨光了,裸露的躯体被凹凸不平的尖锐石头和冻硬的地面磨的血肉模糊。人已经失去了知觉。

奔出一段距离,路高志怕自己的爱马受累,拦住了正心情巨爽的杨猛。

“猛弟,看你玩的这么开心,也让大伙过一把瘾吧。”路高志说。

杨猛潇洒的作出一个请随意的手势。停下战马,看路高志有什么更好的主意。

“兄弟们,来一个马踏连营怎么样?”路高志说着,拨马退后几步,再猛磕马刺,纵马从里刘子光身体上踏了过去。

“还是老路会玩啊”,众人纷纷赞叹,十余骑跟着效仿,都从刘子光身上践踏过去。

踩了一遍还不满意,众人回转马头,又一次发动集团冲锋,去踩踏刘子光已经不成样子的躯体。怕是全身骨头都踩碎了吧,路高志满意地想。

正玩的开心,远处一骑奔来,近前看见原来是大小姐派出的传令兵,要出外搜索的各队人马务必生擒刘子光,带回审问,违令者重责。

传令兵没看见也不能辨认远处那一堆烂肉就是刘子光,传了令就回马走了。众人有些傻眼,违抗命令可是大罪。这小子,死了还要害我们,他们把这个也怪罪到刘子光身上。

卫士们七嘴八舌讨论起来,有的说就装作没找到刘子光,有的说回去解释,刘子光拘捕不得已才杀他的,有的说把尸体毁尸灭迹。

争执不下,众人的目光投向了主心骨宋青峰。

宋青峰沉吟片刻,开口道:“还是毁尸灭迹比较好,回去后大家守口如瓶,大小姐找不到证据,也奈何不了我等。”

叫猎犬们吃了这厮的肉,祭了这帮畜牲的五脏庙,岂不快哉。“一个人说。

“别胡扯了,咱家的猎犬只吃干净的肉,如此泥污的烂肉,狗都不吃。”另一人说。

“咦,我记得西面二里外,有个万丈深洞,深不可测,人称天坑,据说能通海眼,矿山护卫队偷偷打死的奴工,害怕上面责罚,就都抛到这个洞里,人投进去,半天都听不到落地的声音。绝对是抛尸的好去处。”一个年龄大些的卫士说道。

“如此甚好,就把尸体抛进天坑。”宋青峰说。

众人再次把刘子光手腕上的皮绳子拴在马后,一行人策马朝天坑走去。

天坑是一个方圆十丈的大洞,黑漆漆的洞口赫然出现在荒原上,好像怪兽的大嘴,有一种超乎自然的怪异恐怖感觉,整清的坑壁,洞口弥漫着刺骨的寒气,令众人不寒而栗。

一个卫士找了块大石头推下去,石头在洞壁上磕碰着掉下去,果然是很久没有听到落地的回音。卫士吐了吐舌头,下意识的往后躲了几步。

宋青峰对天坑很满意,示意把尸体拉过来,路高志和杨猛用手拉着皮绳子把刘子光拽到坑边,放到宋青峰面前。

“姓刘的,这样上佳的葬身之所,恐怕你的魂魄想托生都困难呢,谁让你影响我的计划了呢,要怪就怪你自己命不好吧。”宋青峰默念着,抬起白熊皮翻毛的靴子,轻轻的用脚尖踩住刘子光的躯体,向前略一用力,一具已经分辨不出人形的尸体便落入了天坑。

转瞬间尸体就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了,卫士们伸头听了一会,依然没有落地的声音,倒是洞里的旋风席卷着发出阵阵鬼哭一般呜咽,杨猛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低声说:“咱还是走吧。”

众人无语,悄无声息地转头离去,连嚣张的猎狗们都夹着尾巴,没有再发出一声狂吠。一行人迅速消失在夜幕中。

天坑深处,地狱般的无尽的沉寂和黑暗,一点微弱红光突然闪现,逐渐变成有规律的闪烁,红光闪耀下是黝黑的金属蒙皮,隐约能看出凹凸有致的徽章痕迹,一圈橄榄枝,围着一个圆形的图案。

第一卷 铁厂 第十四章 重生

先被卫士推下来的大石头磕碰着洞壁,带着散碎的土块急速坠落,在加速度的作用下落到了深渊的最底层,在一个虚无的气泡一样的界面上反弹了一下,然后又落了下去,仿佛捅破了一层柔韧的超强肥皂泡,原来那些浮在气泡上的白骨和石头,尘土也一起落了下去,砸出一阵叮咚声,好像小石子敲击着铁皮罐头,那块大石头正巧落在一个类似按钮的轻微突起物上,把这个突起物压了下去,突起物闪亮起柔和的红光,上面是一个红色的十字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