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寿总督遇见的不是鬼,而是姗姗来迟的陈皮匠,他腿有残疾走不快,却歪打正着遇到济南人民的大仇人松寿,这真是苍天有眼啊!

埋藏已久的断刀依然锋利,提在手里勇气倍增,压在箱底的旧军服虽然破旧,穿在身上信心百倍,在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那个悲壮的早晨,耳边响起悲壮的《满江红》和震天的杀声…

“家辉快走!保护好督师大人的头颅!”高参将对他说完这句话就领着最后的八百名兄弟毅然冲向清军的铁骑,久战疲师哪里是鞑子铁骑的对手,只是徒劳地用血肉之躯掩护着他逃走,陈家辉带着装有孙督师遗首的包袱纵马而走,不时泪眼回望,弟兄们被马踏刀劈,硬是没有一人后退,高参将力斩几名清军后筋疲力尽,被一员身材高大的正红旗将军一刀就斩成了两截,随后那员清将又一连砍翻了十几个明军,残暴之极。

可怜陈家辉跑了没有多远就被乱箭射了下来,身中十余矢还被死马压住了身躯,随后而至的清军战马踏断了他的左腿,昏迷了三天的他被收尸的老汉救醒,从此苟活了下来。

昔日的陈家辉,今日的陈皮匠,穿上了十年前的大明号衣,拿起了十年前的战刀,指着眼前惊慌失措的仇人松寿喝道:“大明山东督师故孙阁老驾下左前锋营把总陈家辉在此等候多时了!”

松寿大怒,一个瘸子拿了把断刀就来吓唬老子,当我是吓大的啊,赶紧砍了他逃命要紧。

松寿大吼一声,拿出十年前的威风,挥刀猛劈了过去,虽然他人胖,但是打斗起来还算灵巧,身高刀长,加上力道凶猛,一时打得陈皮匠只有招架之力,陈皮匠腿脚不便,武器又短,长期缺乏营养的生活导致气力严重不足,可是他依然奋战不止,身上不知道中了多少刀,留了多少血,手里的断刀依然砍向松寿,后者被这种玩命的打法吓了一跳,这简直是不死小强啊,怎么血这么长?他哪里知道此刻陈皮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孙督师,高参将,还有八百烈士此刻灵魂附体,他们伴随在陈家辉的左右,给了他无穷的勇气和力量。

松寿食量甚大,每顿饭都要吃十几个人的分量,今天起得早没来急用早膳呢,昨天晚上又是宿醉,加上快速跑了一段路又在这里搏斗了一番,渐渐地心口开始疼了起来,眼睛也有些花了,头脑也开始晕了,他勉强坚持着,看准一个机会朝陈皮匠的头颅猛劈了一刀过去,可是明明砍中了他的脑袋怎么能钢刀迸飞了,难道真的有鬼在暗中相助?缺乏保健常识的松寿哪里知道他人高体胖,饮食不良,缺乏运动,已经是高血压、动脉硬化、冠心病、糖尿病缠身了,血压一高就容易出现幻觉,硬是把陈皮匠和坚硬的石墙看重叠了。

陈皮匠趁这个机会单腿一撑扑了过去,把人高马大的松寿扑倒在地,死死勒住他的两条胳膊不放。嘴里声嘶力竭的喊道:“抓松寿啊!”

他是想叫援兵来!松寿急了,右手从腰间摸出吃肉用的小刀子,朝着压在上面的瘸子一阵乱捅,也不知道捅了多少刀,但是那人的手臂如同铁箍一般勒住自己就是不撒手,四下已经有人发现了这边的打斗,拿着兵器的士兵和民众闻讯朝这边赶了过来。

陈皮匠用他那双常年扒鞋底靴跟的如铁大手死死勒住松寿,任凭短刀在他胸腹乱刺,精神季度亢奋的他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痛,随着血液的流失,他的精神也一点一点模糊了,周围再次想起了悲壮的《满江红》,孙督师、高参将、还有营里的其他兄弟在他身边鼓励着:“家辉,抓住,千万不要放手!再坚持一会济南城就保住了,朝廷大军就到了….”

士兵和民众们赶到的时候,陈皮匠已经流血过多而死亡了,但是至死他都没有放开勒住松寿的手,庞大身躯的松寿躺在地上爬不起来而被活捉了,为了分开两人,人们不得不割下松寿被勒住部位的的两块肥肉,拖住松寿的英雄是在南门内修鞋补皮件的陈皮匠,他怎么身穿一件残破的明君号衣呢?

见证过十年前济南战役的老人们立刻认出来这正是孙督师麾下左前锋营的军装,原来这位沉默寡言,默默无闻的皮匠竟是赫赫有名的八百烈士之一!

翻开号衣,能看到浸满鲜血的内襟上模糊的写着几个字:把总…陈家辉。想必这是烈士的大号。还有一份折叠着的羊皮纸,已经被松寿的短刀捅出了几个窟窿,打开一看,原来上面记载着埋葬孙督师遗首的位置。

众人含泪将英雄的尸首抬起来,自有老人捐献出自己的寿材装殓。至于松寿这个双手沾满济南人民鲜血的暴徒,则被五花大绑抬上大街示众,由于“明军”刘大帅禁止虐杀,心有不甘的民众们推举了几位德高望重的人士前去进言。

陆乘风老人正是被推举来的人选,他看到朝廷大军的这位统帅年纪不大,也就是二十多岁的样子,神态极是威武,看来一定是战功赫赫,出身将门。

“这万言书写的是什么?”刘子光指着那几十张写满草书的宣纸问道,也难怪他不认识,这份万言书是民众们央求一位书法甚好的老先生写的关于松寿的种种罪状,说起松寿的罪状那真是罄竹难书,听着人们的诉说,书法家难以控制愤怒的心情,挥毫泼墨,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由于过于激愤,原本的行书逐渐变成了行草,然后变成了草书。

陆乘风还是有些文学修养的,认得草书,他接过那些宣纸将纸上的文字一一读了出来,读到后来已是泣不成声,再看周围那些铮铮铁骨的将军们,也是双眼通红,双拳紧握,恨不得立刻将松寿那厮生吞活剥。

听完以后,刘子光的脸色已经有些发黑,这简直就是南京大屠杀的翻版啊,济南人民的血海深仇必须要,绝对不能让松寿这个禽兽痛快地死。

“陆先生,依你们的意思,松寿应该怎么个死法?”刘子光想先征求一下人民的意思。

处死松寿的方案早已在陆乘风的脑海里计划了无数次,这十年来他已经在幻想中处死松寿数千次了,现在梦想就要实现,而且具体方案还要自己提供,老汉高兴的两手直哆嗦。

“大帅,听老汉给你慢慢道来,这杀人的技巧可多了去了…”

根据陆乘风提供的方案,松寿可以选择以下死法:凌迟、五马分尸、腰斩、剥皮、点天灯、活埋、泼滚油….

这些死法可谓各有千秋啊:凌迟处死往往用在那些阴谋叛乱或者忤逆不孝的恶人身上,先在头皮上割一刀,让垂下来的皮盖住眼睛,然后用渔网罩住全身,把肉勒得鼓起来从胸膛割起,割够三千六百刀才能允许犯人死亡,不然的话还要治刽子手的罪,恶贯满盈的大太监刘谨就是死于此酷刑;五马分尸是用五品健马分别拉住犯人的头颅和四肢,一声令下马匹朝不同的方向狂奔,把人体活生生撕成五份,据说秦国的商鞅就是死于这种刑罚;腰斩就是用大铡刀直接把人从中间截断,人一时之间还死不了,甚至还能在地上拖着肠子爬动,秦朝宰相李斯如果在阴间想起来一定很后怕。被点天灯的名人当属董卓,这位大胖子身上的油脂足足烧了三天三夜;活埋也很有讲究,把人埋在地下只露出脑袋,然后在头上开一个小孔,把水银倒进去,整个人奇痒难耐,能冲破皮肤跳出来,想想都觉得恐怖;

当然松寿一个也不会选,这个殊荣是属于刘大帅的。结合实际情况分析之后,刘子光大笔一挥进行了批示:点天灯。这是比较适合肥壮异常的松寿的一种死法,在肚脐上插一根灯草,逐渐把他全身的脂肪都烧掉,这可是一个漫长的惨痛的过程,看着自己慢慢烧掉,对于人的精神是一种极大的折磨。

“大帅英明啊!”陆乘风高挑两个大拇指赞曰。

“老人家客气了,本帅还有一个礼物送给你们呢。”刘子光纯属给点阳光就灿烂型的,人家尊称他一声大帅,他就大言不惭地自称为“本帅”了。

所谓的礼物被两个士兵押上来了,正是灰头土脸,穿着一身下人短打衣服的知府老爷孙之獬,看到这个阴险无耻的大汉奸,陆乘风顿时怒不可遏,也不顾礼仪了,扑上去就是一阵暴打。

痛打了孙之獬十几个大耳光之后老汉才意识到在大帅跟前不恭了,赶忙跪下请罪:“老汉鲁莽了。请大帅治罪。”

“陆先生性情中人,何罪之有,汉奸人人得而洙之,就连本帅也想咬他一块肉下来了。”刘子光连忙搀扶起陆乘风,笑眯眯的说。

“此等千古第一汉奸,还是凌迟最好!”陆乘风实在认为非千刀万剐不能解天下汉人对孙之獬的刻骨仇恨。

“就依先生。”刘大帅看了看面如死灰的孙之獬,批准了陆乘风的建议。

第三卷 山东 第四十一章 凌迟

济南府库里的金银财宝被效死营装进了大箱子密封起来,准备随时装车运走,这是他们理所应得的战利品,内城里的满人被屠杀殆尽,他们的财物被百姓洗劫一空,幸而还有几个院子被效死营占据了,现在充当刘大帅的公馆,济南城的清军已经被扫清,绿营兵们全部归降,他们的兵器被收缴了装备给民众组成的义勇队,衙门里的差役被集中起来,平日里欺压良善,为虎作伥的一律杀头,表现还好的继续留用,维持城内治安,铁卫分别驻守在南北城墙上,防备随时可能出现的敌人。

至于大批的粮食和布匹,,则被发放给了饥寒交迫的民众。大批的地契房契一律物归原主。

“刘大帅开仓放粮了!街坊们都去领啊!”剪掉了辫子的地保们敲着铜锣走街串巷的发布着最新通知。

兴高采烈的老百姓们拿着米袋子,抬着大锅去府库门口领粮食,金黄的高粱,白花花的高丽大米小山一样堆积在府库门口,几个壮汉拿着大木掀站在粮食堆上往领米的百姓口袋里铲米,老百姓们的队伍井然有序,排出了几条街区之远,认识不认识的都互相打着亲热地招呼,小孩子们在大人的腿裆之间钻来钻去,玩的开心之至,场面非常之喜庆和谐。

英明神武、万民敬仰的刘大帅端坐在府库台阶上,金甲外面罩着红袍,只带了一顶束发金冠,更显得英俊潇洒,把那些大姑娘小媳妇迷得也顾不得领米了,火辣辣的眼睛直往这边瞧。

“二嫂子,你看刘大帅咋生得这么俊呢,怕是二郎神下凡吧。”

“春妮,你个小丫头才几岁啊就动了春心,人家大帅肯定早有三期四妾了。”

“俺也没有什么出格的想法,能给大帅当个粗使丫头就成。”

“刘大帅怕是关二爷重生吧?你看他身边那个帮他拿刀的壮汉,多象周仓,还有那个白脸后生,多象关平。”

“拉倒吧李四哥,关二爷穿的是绿袍,还有五绺长髯,咱刘大帅穿的是红袍,也不留胡子,依我说他老人家是岳爷爷转世,你没听这些当兵的唱得《满江红》多地道?”

山东妇女本来多是体格健壮,可是经历满清剥削之后的济南小丫头们都瘦的不成样子,看着下面的柴火妞爱慕的眼神和男人们尊敬的目光,刘大帅换了一个更加威风的姿势,给旁边的新任济南代知府陆乘风打了个手势。

一身汉家衣冠的陆老头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他中气十足的声音完全不像一个六十岁老人发出的:“街坊们,领完了粮食到菜市口去看松寿点天灯、孙之獬凌迟啊,午时三刻准时执行,过期不候啊。”

领粮食的队伍顿时加快了许多,兴奋的民众问道:“陆先生,能不能买到松寿和孙之獬的肉啊?咱们也要壮志饥餐胡虏肉。”

陆乘风激动地白胡子直抖:“没问题,点完松寿的天灯就剐了给大家分肉,孙之獬的三千六百片也分给大家,不许只许用来喂狗。”

顿时欢声雷动,有什么能比亲眼目睹仇人悲惨的死去更令人开心的呢,分粮大会很快结束了,人们都蜂拥到菜市口去看杀人。行刑的高台四周的房子里挤满了人,树上和屋顶上更是爬满人年轻人和小孩。

菜市口历来是官府斩杀反清志士的场所,现在风水轮流转,抬上行刑台的是大清的山东总督和济南知府,松寿到底是武将出身,死到临头还硬气得很,他被捆得结结实实的不能动弹,用两只狂暴的小眼睛盯着台下的老百姓,气焰十分嚣张。而孙之獬这个软骨头已经吓晕了,瘫软在地上起不来。

“鞑子还敢瞪眼,打他!”本来这样的场景应该出现无数的烂番茄和鸡蛋的,可是粮食都困难,哪舍得拿鸡蛋番茄砸人啊,于是飞上来的是无数砖头瓦块,把两人砸得满头疙瘩,押送士兵也跟着沾光不少。

维持秩序的义勇队大声呵斥那些乱砸的民众:“别砸了,砸死了怎么活点天灯?怎么千刀万剐?”这样一说老百姓们才停止了自发行动。

一个识文断字的前朝秀才张开一摞状子用悲愤的语气当众宣读了起来,全是百姓们对这两个人的血泪控诉,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个不是惨绝人寰、催人泪下。直听得台下数万人泪落倾盆,念到后来老秀才自己也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老秀才话锋一转,激昂的问道:“今天咱们的国仇家恨能够洗雪,这都要感谢谁?”

台下万民一起高呼:“刘大帅!”

“对!”老秀才接着说:“咱们要感谢朝廷派来的刘大帅,现在请刘大帅上来给大家讲话,大家欢迎。”

刘子光被搞得一愣,这个老秀才是不是以前干过金牌司仪啊,怎么还喜欢整即兴发挥的节目,可是人家话已经说出来了,几万人在下面翘首以待呢,硬着头皮上吧。

刘大帅一撩战袍,龙行虎步上了台子,顿时台下一片寂静,十万只眼睛注视着他,刘子光好歹也在几百个士兵面前讲过话,有一点小小的舞台经验,此刻面对铺天盖地的人海,他打足了精神,酝酿了一下感情,用雄浑的男中音开始了演说:

“济南的父老同胞们,大明没有忘记你们,朝廷没有忘记你们,南方千万汉人同胞没有忘记你们,要感谢你们就感谢皇恩浩荡吧,还有咱们披肝沥胆、奋勇杀敌的将士们,本帅顺应民意,将鞑子总督松寿和伪知府孙之獬当众处死,是为了给两次死于屠杀的济南民众和全北方因为剃发令丧生的同胞报仇雪恨,鞑子入关以来的种种暴行,本帅定会以牙还牙,以血洗血,加倍还在他们身上!来人,行刑!”

众人振奋,大帅说的多好啊,“以牙还牙,以血洗血”,真是说到大家的心里去了。随着热烈的掌声,大帅坐到了观礼台上,这是观看行刑最好的位置了。

接着上台的是行刑的刽子手们,负责给孙之獬凌迟的老汉外号“小刀刘”,当年是京师第一刽子手,代代相传的杀人手艺那是传男不传女,传外不传内,刘老汉的师祖当年可是杀过刘谨的高手,他一手高深的技术能做到杀人刀上不见血,可见速度之快,据说有一次斩人之后,砍掉的人头落地之后还张嘴赞了一句“好快的刀。”

当然小刀刘最擅长的还是凌迟,要不然他就叫大刀刘了,这老头虽然不愿为满清做事而退隐多年,可是干活的家伙事还都保留着,打开一个皮囊,里面数十把精致的刀具、钩子、剪子令人眼花缭乱,网眼极小的专用网兜是用来把皮肉勒紧的,带有止血和麻醉功能的外用药水是用来防止犯人提前因剧痛和失血死亡的,这个活一个人还干不了,小刀刘一声号召,台下立刻踊跃报名,最后选了两个胆大心细的年轻人来做助手,行刑人员齐备以后就轮到主角孙之獬闪亮登场了。

瘫软在地的孙之獬被泼了一瓢冷水之后清醒了过来,胆小如鼠的他立刻痛哭流涕,哭爹喊娘,用微薄的力量抵抗着几个剥着他衣服的壮汉,不消半刻孙之獬就被扒了个精光,瘦猴一样的他即使被渔网勒住以后也没有多少肉露出来,小刀刘无奈地看了看孙之獬的排骨,又看了看肥猪一样的松寿,自言自语道:“换一下就好了,不过片肥猪也显示不出老子的技巧,哼,考验老子的时候到了。

在小刀刘的命令下,助手给孙之獬灌了几杯烈酒先麻醉一下他的神经,然后把整个人吊起来,以便让更多的人看清楚。

小刀刘精神百倍的手持锋利的小刀子和铁钩踩在板凳上开始了行刑,第一刀割在孙之獬光秃秃的额头上,划了一个没有封底的“口”字,头皮塔拉下来盖住了孙之獬绝望的眼睛,他随之发出凄厉的惨叫,之所以没有堵住他的嘴就是让他叫的,叫得越惨观众越开心。

然后从胸膛开始下刀,每片下来一块肉行刑人都要大声报数,随着数字不断的增加,孙之獬的惨叫越来越微弱,他已经叫不出来了,千刀万剐的滋味不好受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落一个粉身碎骨、遗臭万年的下场是从他提出剃发令的建议那天起就命中注定了的。

由于孙之獬太瘦,小刀刘不得不换上最薄最小的刀子,割下来的肉薄如蝉翼,简直可以涮火锅用了,一刀下去,助手就抹一点药水在伤口上,虽然是第一次配合,但是大家合作的非常默契和愉快。

凌迟是个大活,为了延长受刑人的痛苦,也为了观众们的视觉享受,这个活动起码要搞三天,所以割了一千二百刀之后,奄奄一息的孙之獬暂时谢幕,接下来领衔主演的男主角是大胖子松寿。

孙之獬被割了一千二百刀,观众们欢呼了一千二百声,现在看到松寿上台,他们禁不住用沙哑的嗓子再次发出欢呼,昔日耀武扬威的总督大人即将成为照亮夜空的大蜡烛,这实在让人开心。

第三卷 山东 第四十二章 民族英雄

懂得点天灯这门高深艺术的人实在不多,所以行刑队由一帮子自告奋勇的业余选手组成,他们分别来自杀猪铺子和灯芯作坊,别看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粗人,但是劳动人民对于科学的探索精神是值得尊敬的,几个爷们经过简单的讨论,决定在松寿的大肚子上开一个米字形的口子,在脂肪上插八根加粗的特制灯芯以加快燃烧,为了怕下刀的时候松寿大出血而死,还向小刀刘借了一点止血药。

真正下刀的时候大家还是吃了一惊,松寿皮糙肉厚,肚子上的肥膘极厚,一刀下去根本见不到血,张屠户赞道:“松寿这狗贼的肥油真多,要是能用来炼荤油,够小户人家吃一年的。”

松寿可不这么认为,有着巴图鲁称号的他忍不住疼痛大叫起来:“你们等着,大清铁骑一到,全城的人都要给老子陪葬!到了阴曹地府老子照样奴役你们这群汉狗1”

色厉内荏的恐吓当然只能沦为人们的笑柄,张屠户笑道:“总督大人,你老马上就要化成一缕轻烟飞升了,怎么能下阴曹地府呢?这么厚的膘烧起来恐怕得好些天呢,你慢慢骂吧。”

经过屠户们的大力按摩之后,松寿的脂肪稍微软了些,再用滚烫的烙铁处理了一下,脂肪变成了半液体状态,方便给插在上面的八根灯芯供应油料,八根大拇指粗细的灯芯点上以后,黄昏的菜市口变得光明起来,人们的欢呼和松寿的惨叫一起响彻云霄。

点天灯是个漫长的过程,除了一部分有兴趣继续欣赏的人之外,其他人开始准备今天的晚餐了,平日里弄些照得见人影的稀饭喝个水饱也就糊弄过去了,可是今天不同,今天济南城来了贵客啊,豪爽的山东人民纷纷把今天刚分到的米面做成了馒头米饭,把报晓的公鸡、下蛋的母鸡、甚至护院的狗都给宰了做成菜肴,纷纷用瓦罐提篮装着,送到各处军营慰问。

夜晚的济南城,上演着一幕幕感人的军民鱼水情的小故事,所有的居民看到当兵的就往家里拉,所有的饭馆对当兵的都免费开放敞开了吃,所有的青楼妓院也对留着汉人发髻的爷们无偿敞开怀抱,那些没嫁人的豪放丫头们更是和英俊的兵哥哥们眉来眼去,恨不得立刻嫁作军属,平生第一次被当作英雄对待的铁卫和效死营的大头兵们自尊心极度膨胀,一个个把民族大义、国仇家恨挂在嘴上,仿佛不是来洗劫济南府而真的是来当解放者的。

刘大帅的临时公馆里,军师李岩正气急败坏的在刘子光面前嚷嚷着:“将军,说好了劫了府库就走的,怎么又弄这么多事情出来,咱们的时间有限啊!”

“不急,把这几件事办完了再走也不迟,济南府库只刮出二十万两现银,我看青州府也没什么油水,咱们就别去了吧,留在济南让将士们休息两天,你看兄弟们多开心啊。”刘子光不慌不忙地说。

“现在开心,再过两天哭都来不及,德州青州的援兵一到咱们就麻烦了,还有泰安方面的清军,万一多尔衮的几万兵马退过来,咱们这几千人可守不住济南城。”李岩要抓狂了,本来说好的奇袭弄成了正规进驻,这位爷还真把自己当成朝廷王师了。

“军师莫急,喝口茶降降火,咱们好事做到底嘛,手头几件事都需要我这个大帅出面做的,弄完就走,好吧。”对于军师的一片好意,刘子光还是很认可的,只是现在是在抹不开面子丢下济南百姓跑路。

李岩刚想再说点什么,外面亲兵来报:“将军,祭祀前督师孙大人和其他烈士的灵堂已经布置好了,父老们恭请将军移驾。”

根据陈皮匠留下的图纸,人们在大明湖畔的一棵柳树下挖出了孙承宗的头颅,用楠木棺木装殓着,摆在灵堂上祭祀,灵堂是用总督衙门的正堂改成的,一个大大的“奠”字两旁是刘大帅亲自撰的挽联,一边是“忠义千秋”,一边是“流芳百世”,上面是“壮哉”,毛笔字龙飞凤舞,力道虬劲,只有内部人才知道是军师李岩代笔的。

孙督师的沉香木牌位上写着“大明文正公太师文渊阁大学士山东督师孙承宗之位”。两旁站着八名身高八尺,身穿铠甲披麻戴孝的持戟护灵卫士,整个灵堂不知道用了多少白布白麻白纸,看起来银装素裹,肃穆非常。手臂粗的白色大蜡烛足足点了数百根,把灵堂照得白昼一般。

济南工农士绅的代表们都披麻戴孝来给孙督师上香,第一柱香当然要由刘大帅来上,只见他已经脱去大红战袍,换了素色的衣衫,腰上缠了一条麻绦,迈着庄严的步伐来到堂上,点起三炷香来到孙督师灵前撩袍下跪。

“孙老,你是民族英雄,你是汉人的脊梁,我给你磕头了。”刘子光默默的念着,恭敬地拜了九拜,然后把香插在香炉里,转身说道:“今日本帅能为孙督师上第一柱香,很是荣幸,这九拜的前三拜是替当今圣上拜的,中三拜是替朝廷百官和军中诸将拜的,后三拜才是本帅自己拜的。”

一片悲声响起,朝廷和圣上没有忘记孙督师啊,今天终于能让这位大英雄有一个风风光光的葬礼了。这都多亏了刘大帅啊。

刘子光拜完了孙承宗,移步来到旁边的灵位,这块牌位上写着“大明山东左前锋千户八百烈士陈家辉之位”。千户的衔是刘子光擅自给他加的,以后报给袁崇焕想必也没什么不可以。

据说陈家辉死的时候脸上带笑,双手十指插入了松寿的皮肉很深,他终于用英雄的行动换来了迟来的荣誉,能够用自己的真名、能够用八百烈士的称号接受人民的祭拜,而且灵位就在孙督师的旁边。

刘子光在陈家辉的灵前依旧磕了三个头,陈家辉虽然只是一个断腿的皮匠,虽然只是一个卑微的前明军把总,可是他觉得这样的身份完全当得起自己这个所谓大帅的三拜,如果没有孙承宗和陈家辉这样的人,那汉民族就完了,文明就完了。

大帅拜完之后,众将和百姓代表才开始依次上香,李岩不禁有些疑惑,难道这位刘大帅想借此邀买人心?难道他的志向远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大?

第二天依旧在菜市口活剐孙之獬,已经半死不活的前知府大人昨夜被强制性的喂了一些稀饭维持生命,为的是这后面的二千四百刀能够顺利的进行,如果割死人就没有什么看头了,小刀刘不负众望,继续施展玄妙的刀法把孙之獬两条大腿剐成了骨头架子,可是大血管被封住的孙之獬依然没有死亡,还能偶尔发出一两声悲鸣。

交相辉映的是松寿肚皮上的灯芯烧得更旺了,亲眼目睹自己成了油灯的总督大人把嗓子都嚎哑了,这种痛苦更多是来自心底深深的恐惧,还有什么比看着自己的生命一点一点化成清烟更可怕的呢。

第三天是孙承宗和陈家辉出殡的日子,济南城适时下起了春雨,淅淅沥沥的小雨和白花花的纸钱一起飘洒在悲伤的城市上空,万民呜咽,全城带孝,孙承宗的灵柩用拉蒸汽大炮的马车拉着,刘大帅和部下大将扶棺走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在泉城百姓的护送下把两句灵柩抬到了大明湖畔的一块风水宝地,这是阴阳先生特地选的位置,不但山清水秀还能保卫着济南的北大门,和百八烈士殉国的地方非常接近。

石碑很高,墓地很大,是全城的石匠和泥水匠连夜赶工完成的,陈家辉被安葬在孙承宗墓旁,两座墓碑上的刻字依然出自刘大帅(李岩)的手笔,字上特地鎏了金,彰显墓主人的尊崇,纸马纸人花圈摆满了大明湖,披麻戴孝的人更是数不胜数。孙承宗的墓地旁边就是建设中的八百烈士陵园,这也是刘子光提出修建的,工程浩大暂时还只是起步阶段,可是规模已经可见一斑,据说占地八百亩,石碑要八丈高,这样雄伟的计划也只有刘大帅这样有魄力的人才能想出来。

孙承宗终于在十年之后得到了应有的厚葬,这种万民送葬的场面感动了在场的每一个铁卫和效死营的士兵,如果能像这样死去,那人生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呢,孙承宗可能不好比较,但是八百烈士总能比一下吧,为了保卫人民牺牲,这样的死法重于泰山,为了抢劫械斗死掉,这样的死法轻如鸿毛,这是大帅的原话,很值得玩味和深思啊。

“青山有幸埋忠骨,何必马革裹尸还”这是刘子光在墓前发言的最后一句话,这两句不相干的古诗被刘大帅硬凑在一起倒也显得满合适,被灌输了爱国主义教育和民族思想的士兵们仿佛被洗了脑,恨不得立刻有不开眼的鞑子打过来,让他们也过一把英雄的瘾。

他们的想法很快就得以实现了,派出去侦查的探马飞速来报,泰安方面有数万大军已经压过来了,青州方向也有几千人马在朝济南运动,如果不赶快溜走的话,一场大仗将不可避免。

第三卷 山东 第四十三章 血仍未冷

随着孙之獬的最后一千二百刀剐完,松寿的灯枯油尽,这两个大仇人终于在受尽折磨后悲惨的死去,残余的皮肉当了狗粮,然后化成了郊外的一陀狗屎,残余的骨头被埋在泉城大街的石板下面,被千万人日夜践踏,永世不得翻身。

办完这些事情之后,刘子光再也没有继续留在济南的理由了,李岩喋喋不休的话语再次响起:“将军,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咱们这些人根本不是鞑子的对手啊,野地游击战还可以,打城防战咱们只有死的份。”

李岩说得很有道理,这两千五百轻装士兵根本没有能力防守济南那么大的城池,而且这些人马是刘子光的家底子,打光了可就很难再补充了。但是如果弃城而走,那这些已经剪掉了辫子的济南百姓们肯定要遭受一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怎么办?怎么办!处于两难境地的刘子光决定召集全体旗总以上军官进行民主表决。

以李岩为首的一帮军官提议撤出济南,奔青州而去,既能轻松洗劫青州府,又能避开兵锋,对济南百姓解释说去攻打青州即可,反正他们也不知道鞑子大军就要从泰安过来了。

以王大海为首的一帮血性汉子建议死守济南,决不能让济南父老再次被屠杀,只要守上一段时间,袁崇焕的正规明军就可以赶来了,到时候皆大欢喜。

效死营的军官们没有建议,他们的命都是刘将军的,所以刘将军说走就走,说留就留。但是刘子光感觉这些异族人对济南的感情很是很深的,因为只有济南人民把他们这些肤色不同、种族不同的家伙当成亲人对待,据说有不少光棍短短三天里就说了媳妇呢。

两帮人激烈争吵,一边说留下也没有用,只会白白丢了性命,一边说做人不能没有良心,不能抛下全城百姓自己逃命,反正是各有道理。

上天安排我来到这个世界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受苦和享福吗?是不是应该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呢?刘子光沉思着,不管下面闹翻天的争吵。

“都住嘴!”刘大帅一拍桌子,下面顿时一片寂静,百十双眼睛盯着刘子光的嘴,等着他的最后决定。

“我也想走,我也不想和清军硬碰硬,可是如果我走了的话,全城百姓必然被屠尽,不走的话还有一线生机。”刘子光缓慢的说。

“将军实在不愿意舍弃百姓的话可以带着全城人一起走啊。”李岩还是不想放弃最后的劝说机会,这点人马对抗几万清军纯属以卵击石。

“象刘皇叔败走新野那样吗?在城内好歹还有掩护,有粮食和清水,出了城就只能任由鞑子宰割了,此计不妥。”刘子光说。

“想走的我也不危难他,大家兄弟一场我也不把你们往火坑里推,把战马兵器盔甲留下就可以走了,以后想到在济南战死的兄弟们的时候就来上一炷香吧。”刘子光这话非常歹毒,且不说没了兵器战马出城等于送死,就是真活下去了还不是要背负一个懦夫的千古骂名。

抛弃兄弟的事情谁也不能干,在场的都是二三十岁的汉子,哪个也不丢不起这个人,最终表决意见是:坚守济南!

散会后,李岩垂头丧气的往外走,被刘子光叫住了:“军师,我知道你在怨我意气用事,可是这个世界上有时候就得意气用事,如果都用严谨的理智来对待问题,那岂不是个个都成了范文程,洪承畴,孙之獬了?也许我的决定对于咱们这两千五百人来说是错的,可是对于十余万济南百姓来说是对的,对于千千万万炎黄子孙来说是对的,那么即使咱们成了济南两千五百烈士那又有何妨呢?”

说完之后刘子光拍拍李岩的肩膀走了,留下震惊的军师在原地发愣,刘将军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啊!如此义薄云天,难道他真的是关云长在世,岳鹏举重生?

多尔衮的南征大军在撤退的路上和祖大寿血战了一场,稍微扳回了一局,但是随着袁崇焕的后续部队的到来,清军再也无力进行规模浩大的野战了,只能徐徐撤退,退到泰安州城下的时候才发现已经陷入敌手,于是会合泰安的败兵,往济南方向败走,所幸的是明军并未死命追击,只是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走到中途遇到从济南方面逃出来的旗人报告说济南已经沦陷,总督知府等一干人等全被杀死了。多尔衮闻言大怒,下令全军突击夺了济南以便抵御明军。

来到济南城下的时候已经是傍晚,由于敌情不明,多尔衮一边下令扎营结寨,一边命人砍伐树木制造云梯,准备次日攻城,然后屠城三日为死难的满人报仇。

济南百姓再也不会当第二次亡国奴,他们的发辫已经剃了,即使投降也逃不过一个死字,所以全体人民抱着视死如归的精神和军队一起开展了城防准备工作,众人同仇敌忾,连夜加固城池,百姓们把房子都拆了,大梁当作滚木,砖头当作擂石,铁匠铺子连夜赶工制作各种兵器,缴获的满人和绿营的兵器分发给义勇队,铁卫集中在南门防守,其他几个地方也驻守了人马防备偷袭,效死营充当救火队和预备队,哪里有紧急情况就往哪里去。

清军知道城内的明军很少,也没有什么像样的远程武器,所以肆无忌惮的把大营扎在城下二里远的地方,多尔衮身体欠佳,跑到千佛山上面的寺庙暂住,把攻城的指挥权交给了苏克萨哈。

刘子光趴在城墙垛口上往外看,只见千佛山上人头攒动,火把如繁星点点,锯子斧头伐木之声不断,清军大营里灯火通明,数不清的人在加班制造云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清军的兵马甚多,给予城墙上众人的压力很大,刘子光更是发愁,豪气冲天做出的决定也许真的会葬送掉这个小部队,自己武功高强肯定能安然脱身,可是弟兄们怎么办?几十万百姓怎么办?以前这样大敌当前的情况也遇到过,可是那时候他不是头头,没有那么重的心理负担。

这么多条人命就掌握在我手里了,每一个微小的错误都可能导致无谓的牺牲,刘子光苦苦思索着,最后做出了一个伟大的决定:“开城,本帅亲自下城夜袭。”

众人哗然,纷纷苦劝,“大帅你不能去,单人独骑危险太大。”这是济南义勇军的头头陆承风在说话。

“将军乃是全城主帅,怎么呈匹夫之勇?”这是李岩在质问。

“四弟你太牛了,你比咱们草原上的雄鹰还要勇敢,可是好汉还要三个帮,怎可一人前往?”这是扎木和的意见。

“对,如果一定要去的话,弟兄们跟你一起去。”安东尼和邓肯一起说。

“好,既然兄弟们由此胆气,那咱们就亮个相给济南父老们开开眼,召集一百个志愿者,随我出城踏营。”刘子光做出了定论。

“如果将军一定要出城袭击的话,李某有一计献上。”李岩见刘子光已经决定,只好帮忙完善这个夜袭计划。

根据军师的提议,城头上立即开始擂鼓,几千人一起喊杀,顿时把城下清军吓了一跳,匆忙丢下手上的活计,拿起兵器结阵准备抵御城内杀出的人马,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出城。清军们气得大骂,然后继续回去扎他们的云梯,可是过了小半个时辰之后城头上再次响起鼓声,清军们又一次结阵迎敌,结果还是什么也没等来,周而复始多次以后,清军士兵们被弄得神经兮兮,疲劳不堪,连千佛山上的睿王爷都没睡好,恼怒的指责苏克萨哈,连这么小儿科的疲兵之计都看不出来吗?《三国演义》白读了!

苏克萨哈也终于明白过来,下令众军不必理会城上的鼓噪,只管安心干活和休息,当然为了防范于未然,他还留了千把人列队在大营前守着,怕城里真的杀出一股奇兵来。

怕什么来什么,一百个志愿者已经挑选好了,四十个人来自效死营,六十个人来自铁卫各营,全部是黑色披风,刀枪用锅灰涂黑,脸上也抹了锅灰,一个个和邓肯差不多了,黑夜里看不见面庞,只能在张嘴的时候看见一嘴白牙。

袭击在后半夜发起,这回没擂鼓也没喊杀,悄悄的打开城门后,一百零一人直扑清军大营而去,那一千多守卫部队半天等不到人已经懈怠了,一个个下马坐在地上磕头打盹的,此刻被一百精骑冲了个七零八落。

一百黑旋风在刘子光的带领下在清军大营里如入无人之境,到处杀人放火,营寨没有高大的木墙也没有壕沟,只是简单的用大车和木栅栏围起来,里面支了很多帐篷,简直就是好不设防,苏克萨哈的轻敌得到了深刻的教训,几万清军竟然不是百名骑兵的对手,任由对方在营地里纵横了好几圈才从容回城,只留下一片狼藉,许多帐篷被烧,许多云梯被毁,几百士兵被杀,损失虽然不是特别巨大,可是给清军造成了一些心理阴影:城里那些家伙不是好惹的。

刘子光等人回城之后清点人马,竟然一人不少,一马不伤,军民一片欢呼,刘大帅的部下个个都是万人敌!

折腾了一夜之后,次日清晨,清军开始攻城,这是一场古典式的攻防战,比起刘子光经历的利国之战和兖州之战,少了很多技术兵器的参与,装甲战车、蒸汽连弩、回回炮、各种攻城车等都没了踪迹,只有最原始的云梯和擂石磙木弓箭刀枪,只有面对面的血腥搏杀。只有勇气的对抗和力量的比拼。

前有坚城、后有追兵的清军在督战队的催促下,一波又一波的抬着云梯冲向济南城,然后被雨点般的擂石磙木砸了下来,短短半个时辰之内城墙下面就积了一层死尸,但是清军仗着人多,依旧不计伤亡的往上攻,济南城防兵力不足的弱点被久经战阵的苏克萨哈看出来了,只要派出部队轮番上阵,就是累也把守军累死了。

在这样的连番攻击下,守城的铁卫根本得不到休息,箭矢的消耗也很快,把精锐的骑兵用在拼人力的消耗战上实在是可惜,由于刘子光经验不足,指挥工作暂时由李岩来负责,他忙得是晕头转向,城下的清军抬着云梯到处发动佯攻,一会儿跑到东城,一会儿跑到西城,效死营救火队也跟着李岩的令旗到处窜,这边刚打下去一波进攻,那边又上来人了,这点人手守城实在是力不从心,疲于奔命。还在有拿得动兵器的老百姓都登上城头助战,他们运送物资和伤员,送水送饭,帮着往下面砸石头,军民同心,总算顶住了一上午的进攻。

清点人员发现两千五百人马已经损失了六百多人,老百姓也有四百多人牺牲,箭矢也用掉了三成,许多刀枪已经崩出了缺口,好在砖头瓦块大木头管够,靠近城墙的民房已经拆得七七八八了,现在开始拆祠堂庙宇了,还有人献策搞了一种生化武器,把大批人粪尿集中起来放进大锅熬制,加入各种毒药烧到滚开的程度,泼撒下去只要碰到皮肤就要送命,这玩艺在宋朝的时候就开始使用了,学名叫做蜡汁,致命机理大概是通过烫伤皮肤进行深层感染致死,春天细菌活动又猖獗,这种狠毒的武器用大勺子撒下去比砖头的威力还大。

这样打下去撑不了两天就要全军覆没,刘子光急得嘴上冒泡,袁崇焕的大军怎么这么磨蹭,得派人去通知一下,谁去最好呢?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扎木和比较合适,马术好人也机灵,赶忙写了一封求援信,用上印信后交给扎木和装在身上,嘱咐他从北门出城,绕一个大圈到南边去寻找明军大队,务必要在城破之前赶来增援,按照目前的形势估计,最多还能撑一天半。

扎木和带着十来个骑兵出北门而去,刘子光又把注意力集中在城防事务上,战士们坐在洒满献血的城墙上吃着百姓送来的白面馒头和大锅菜,两人合抱的大铜盆里盛着白水煮肉菜,野菜、萝卜、豆腐、狗肉、猪肉杂烩在一锅里,盐巴和八角大茴放得也不少,一股饭菜香味和熬制“蜡汁”的恶臭以及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索性大家饿得狠了,也顾不得那许多,一个个狼吞虎咽,谁知道吃了这顿还有没有下顿呢。

没等他们吃完饭,清军的又一轮进攻开始了,打头阵的是一种奇怪的武器——毒烟球,这东西本来是防御性的武器,现在被苏克萨哈创造性地用在进攻上,一个球状物体里面装的是石灰、砒霜、狼毒、巴豆、硫磺等物品,点着了以后用巨大的弹弓发射到城墙上来,毒烟球接连不断的发射上来,顿时一股刺鼻刺眼的毒烟笼罩了北城墙,守军眼睛火辣辣,口鼻无法呼吸,呛得喘不过来气,那还顾得守城啊,清军趁势攻城,他们个个在脸上蒙了浸过水的布,能够较少的毒烟影响到,等毒烟被南风吹散,第一波的清军已经顺利地登上了城墙。

第一线的铁卫已经有不少人因为吸了毒烟而头昏脑胀,晃晃悠悠的武力抵抗,竟然被清军一阵冲杀站稳了脚跟,站在敌楼上方指挥的李岩见状急令预备队顶上去,安东尼和邓肯看见令旗挥动,赶忙带领效死营人马从左右马道冲上城墙,面对面的搏杀展开了,这一波登城的清军的攻城专业户健锐营,藤牌短刀、敏捷利落,一时间在狭窄的城头上和效死营打了个平手,刘子光见状不妙,亲自挥刀上阵,一把白虹刀也不知道砍了多少脑袋,直杀得浑身是血,清军第一梯队大概有一百多人,他们为后队的登城赢得了宝贵的时间,虽然第一批人全部死在城上,可是更多的清军已经顺着云梯爬了上来…

城墙上挤满了双方的士兵,长兵器已经难以施展了,众人用佩刀面对面的劈着,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的脑浆糊自己一头一脸都不敢去擦,生怕一个不小心也被对方劈了,刘子光处在战斗最激烈的地方,他的周围全是清兵,跟着他的护卫亲兵已经死光了,空间狭小,刘子光也很难闪转腾挪,自以为刀枪不入的他已经身中好几刀了,红色战袍被撕成了一条一条的,身上血淋淋的也不知道有多少是敌人的血,多少是自己的血。

刘子光一刀挥出,面前三个清军的脖子被他划开了一道整齐的口子,鲜血激射而出,白虹宝刀饮了不知道多少热血,滚烫的感觉已经传到了刀柄上,城下清军的鼓点更密集了,更多的云梯搭了上来,更多的清兵爬了上来,杀不尽的人头,砍不完的敌人,刘子光第一次感到无助,真是有心杀敌、无力回天!

正在济南即将城破的时候,一个硕大的物体乘着南风漂浮过来,椭圆形的气囊下面吊着两丈长的巨型竹篮,后面还有一个单桨叶片扇动着,是飞艇!

第三卷 山东 第四十四章 飞艇

飞艇的临空给城下的清军带来了不小的惶恐,因为这个东西很希奇,大家对于未知的事物总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几万人马也顾不得攻城了,一起抬头傻愣愣看着飞艇,如同全体流鼻血了一般,鼓手也敲走了调,督战队的军官们也扬着鞭子抽不下去了,大家都在疑惑:难道天宫里的神仙下凡了?

城墙上的人暂时没有那份闲心去管是天宫还是地府来人了,他们关切的只有面前的敌人,双方都是精兵,交换比几乎达到了一比一,许多铁卫和效死营的士兵都倒在了南门城楼上,最后的预备队还没有用上,李岩不敢派上去,清军的后续兵力还不知道有多少呢,除开南门之外,其他三门都有清军的部队在进攻,丝毫不能懈怠,也不能腾出人手过来支援。

满地都是滑腻的血和内脏、脑浆、残肢断臂,还有倾倒在地的滚烫“蜡汁”,士兵们艰难的拼杀着,金铁交鸣声和锐器入肉的声音此起彼伏,刘子光看到自己人已经越来越少了,安东尼和邓肯还在奋力搏杀着,但是动作已经不如从前那么利落了,清军渐渐占领了城墙的表面,把刘子光等人逐步逼到了敌楼里面,仅存的效死营士兵用铁盾结成一个小小的方阵,把杀红了眼的清军挡在了外面,气喘吁吁的两个连长擦着脸上的血互相问道:“你杀了几个?”

“我杀了十六个。”邓肯说。

“那我比你强,我杀了二十个。”安东尼说。

“我杀了四十五个,比你俩和起来还多。”刘子光也不忘P一下成绩。

看到外面的清军越来越多,刘子光冲着楼上喊了一声:“李岩,你还等什么!”

李岩等待的就是清军占据城头的局面,看到自己人都撤进了敌楼。两根黑洞洞的炮管从二楼伸了出来,炮身抬高,炮口压低,正对着下面密密麻麻的清兵,两声爆响之后,几千颗大小不一的铁匠铺下脚料呈扇面打了下去,仿佛两只口径巨大的霰弹枪近距离开火。铁雨覆盖下的清军顿时栽倒一大片,由于射击角度的关系不少人都是头胸中弹,当时就丧命了,侥幸没死的也是被打瞎了眼睛,手捂着脑袋痛苦地乱撞。

“冲啊!把鞑子赶下去。”刘子光大吼一声,带领残兵从敌楼内杀出,一鼓作气把剩下的清兵杀了个干干净净,从两侧马道跑下去试图打开城门的清兵同时也被埋伏的车弩射了个精光,只留下满地糖葫芦一般的尸体。粗大的弩箭往往射穿一个人之后还能把后面的人也钉死,箭矢已经不多的车弩是特意用来守卫城门的,现在正好派上了用场。

两门蒸汽大炮瞬间改变了形势,守城一方仿佛又反盘了,可是下面仍有好几千云梯兵正等着爬城呢,再看城墙上只有百十个人了,满地都是尸体和伤兵,走路都磕磕碰碰地迈不开步子。

天上的飞艇慢腾腾的飞着,并没有降下来什么神仙,这艘快速生产出来的飞艇没有配备任何武器,推进装置也是靠人力驱动的,唯一值得称道的是用来提供浮力的气体不是热空气而是更加先进的氢气。

本来艾迪生打算按照放大的孔明灯的形式制作一个热气球,铁厂的资源确实丰富,就连气囊都是现成的,这些都是用来做煤气储存囊的半成品。他先找了一个装煤气的圆形气囊,在下面吊一个大筐子,筐子里放着烧油的火炉,用手动抽风机把气囊充足以后再加热空气,大气囊就慢悠悠的飘起来了,真如同一个大号的孔明灯一般。

可是这样的热气球根本不能控制飞行方向,只能在地面绳索的控制下随风飘动,通过火炉子控制热气的生产来操控气球上下,顶多能做个高空侦察工具,距离刘子光的要求差距还很远,但是天才的爱迪生立刻想出了对策,找了另外一个长圆形的气囊,里面衬上竹片作支架,撑出一个固定的长椭圆外形,这样一来气动外形就适合飞行了。

动力和控制方面的问题也难不倒艾迪生,他仿照船舵的样子在后面加了个铁丝控制的木质方向舵,本来想在竹篮里装一个酒精内燃机作为螺旋桨的动力来源,可是内燃机的重量太大,为了放机器就必须加固艇舱的整体强度,这样一来重量一下子大了好几倍,升空的浮力又不够了,所以只好用一副动力翼伞上的脚踏罗螺旋桨来代替,本来能做到如此已经很完美了,可是艾迪生突发奇想要换一种浮力更大的气体试试,时间有限来不及研究气体方面的学问,只好从铁厂现成的气体里面找,铁厂炼焦车间的重要副产品是煤气,这种气体的比重好像比寻常空气还重些,明显不合适,还有一种气体是炼焦炉的烟囱排出去的废气,虽然掺杂着煤灰等一些颗粒灰尘,可是经过简单的过滤之后居然试验效果奇佳,充在气囊里比炉子加热后的热空气浮力大多了,兴奋的艾迪生当即把这种气体命名为“氢气”。

气囊是现成的,氢气是现成的,推进器也是现成的,唯一需要加工的是座舱和方向舵。在大小姐的直接干预下,铁厂的能工巧匠只用了一天时间就把座舱和转向系统弄好了。座舱用柳条和木头做成,关键部位用铁皮进行加固,方向舵是木质蒙薄铁皮,四根铁丝连接方向舵和两根操纵杆,前后推动操纵杆可以控制舵板左右摆动,影响前进的水平方向。舱里放了一些沙袋作为压舱物,必要的时候可以扔掉以增加浮力。

最后的问题是飞艇的武备,弩车和蒸汽炮都需要较大的空间和很多相关的燃料或者弹药,再说飞那么高根本很难命中地面的目标,所以只配备了飞行人员的随身佩刀和弓箭。

飞艇的主要任务是侦查、战场观察和军事情报的传递,从旅宋国潜水艇上拆下来的无线电发报机被装了上去,无线电收报机留在地面上以便接收情报,调遣兵力。

艾迪生带了几个胆子大的助手亲自试飞了一次,效果很好,只是天上的气温和大风实在让人受不住,下来之后他就让人做了一身皮衣皮帽,还有罩在眼睛上的水晶防风镜,又陆续试飞了几次,在顺风和无风的情况下飞艇的速度还是很可观的,大小姐担心刘子光在前线的安危,决定带着新研制的飞艇和无线电上前线助战。经过几天的培训,天资聪颖的彭静蓉已经成了一名马马虎虎的无线电收报员,如果能有飞艇帮助侦查清军的各种调度,然后及时传递给地面指挥部,一定能够帮刘子光,帮铁厂取得一份不小的功劳。

彭厂主拗不过女儿,只得派了五百人马护送他们去前线,称为铁厂飞艇大队,飞艇补充氢气不容易,只能装了不少压舱物飘在天上,地面上用绳索拖着它前行,除了这艘飞艇之外还带了三个没充气的热气球。

飞艇队走了两天来到兖州,一问大营里的留守人员,原来战线已经北移了,于是大小姐带着飞艇继续前行,直到碰上明军的后队才停下来,袁崇焕在百忙之中接见了铁厂飞艇队,交谈中才知道明军已经和刘子光的人马已经失去联系了,前方几十万部队在作战,五百人的小部队单独行动不大安全,所以飞艇队暂时为袁崇焕服务,几个热气球升上天空当固定瞭望哨,眼力好的士兵拿了千里镜坐在上面警戒,方圆几十里的部队调动都能尽收眼底,而飞艇则直飞济南,侦查清军的动向,艇上有两名成员,一个是熟悉地形的明军情报军官,一个是飞行员兼无线电操作员艾迪生,两人面对面坐在吊篮里,脚踩着踏板驱动螺旋桨转动,同时用千里镜观察着下面的情况。

飞艇借着南风很快来到济南府上空,出人意料的发现济南城已经被人占据了,而清军正在拼死的攻城,担任发报员的艾迪生拿起千里镜望过去,城头上飘扬的正是铁卫和效死营的旗帜,殊死的搏斗正在展开,就连空中都能看见济南南门上的一片惨烈的血红。

艾迪生大骇,城头上的军队人数已经很少了,可是城下的清军还在整队准备进攻,人数足有七八个千人队,就连飞艇上的军情官也忍不住叹道:“济南城破只在顷刻之间。”

艾迪生赶忙扑到发报机跟前疯狂的发起电报来,根据事先约定的电报信号,发送的信息有两个内容:十万火急进军!发现刘子光。

苏克萨哈用千里镜瞧了一会儿,判定天上这个大南瓜一样的玩意是明军的军用器械,南朝多奇淫巧技,弄出能飞天的东西也在意料之中。他当即传令弓箭手一起射箭,把这个影响军心的东西射下来。另外加紧攻城,务必要在明军赶过来之前把济南城拿下来。

一些强弓手拿出弯弓射大雕的气概,骑着战马追着飞艇猛射,清军的复合弓威力很大,加上这么大的靶子是在容易命中,十几支羽箭扎气囊上,氢气呼呼的往外冒,飞艇的飞行高度随着氢气的外泄逐渐下降,艾迪生和情报官拼死的猛蹬踏板,把压舱的沙袋全部扔出了座舱,指望能迫降到济南城内,可是南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人力驱动的飞艇前进速度远没有战马的速度快。随着高度的下降,清军的弓箭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准,骄傲的神箭手想把操控飞艇的明军射死,刁钻凶狠的箭矢专门射向吊篮,情报官拿起弓箭还击,身中数箭而死,艾迪生一介书生遇到如此惊险的情况居然还能保持冷静的心情,飞艇已经保不住了,但是珍贵的电台必须保住,幸亏他早有防备,装了一架新型的动力飞行翼伞在吊篮上方,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艾迪生一边用盾牌抵挡着乱飞的箭矢,一边把无线电取下来背在身上,爬到动力翼伞的座位上,一拉释放把手,事先连接在翼伞上的拉紧的皮筋忽然松开,把翼伞向前弹出,艾迪生猛蹬脚踏板,翼伞后的螺旋桨呼呼的转动起来,向着济南城快速飞去。

城墙上的刘子光也已经发现了飞艇,他知道这一定是铁厂研制出来的东西,可是此刻根本没有能力去援助被攻击的飞艇,因为城下的清军又开始汹涌的往上爬了…

失去了动力的氢气飞艇滞留在空中,清军乱箭射上去,氢气外泄的利害,渐渐落到了地上,大批好奇的清兵围过来观看。

“妖物!切勿靠近!”一个随军萨满喊道,他看到复杂、奇怪的机械就好像见到魔鬼一样惊恐。清军们闻言急忙退后,可是惊恐还是敌不过好奇心,他们又壮着胆子围过来,摸着薄羊皮做的气囊、螺旋桨、方向舵、链条踏板传动的推进装置,啧啧连胜的赞叹着:“南蛮子的东西真精巧。”

“此乃妖物,赶快烧了他!”随军萨满煞有介事的念了一阵咒语,绝对不能让士兵们对明朝的一切事物产生好感,这是萨满的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