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西门码头依旧是熙熙攘攘,来往的客商络绎不绝,客船、货船更是如过江之鲫,正当午时,那些船工们拿着簸箩在港里淘米洗菜,开火做饭,一缕缕炊烟在河面上升起,黄镇乘坐的中型客船正停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和那些普通的客船混在一起,刘子光藏在栈桥旁边的一艘乌篷船里不时透过窗子观察着外面的动静,一辆马车从远处不紧不慢的驶过来,替换跟踪过马车的紫光车行的车夫不经意地冲着刘子光这边做了个手势,示意这就是目标。

马车驶到栈桥边上,车帘掀开,先跳下来两个身穿和服腰佩长刀的武士,警戒地朝四下看了看,抱着膀子站到了马车两边,然后是穿着白色绸衫的黄镇,他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跳下马车径直朝栈桥走去。

刘子光举起劲弩,瞄准黄镇的心脏部位就要发射,忽然栈桥两边的乞丐们看见有贵公子路过,一窝蜂的围了上去乞讨,顿时遮挡住了刘子光的视线。

“冲上去直接干他娘的!”后面的孙纲看见刘子光把劲弩放下了,还以为老板要抽刀子直接过去砍人,也跟着把九节钢鞭拿了出来。

“你以为是江湖仇杀啊?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刘子光盯着黄镇在护卫和乞丐的簇拥下上了客船,一点射击的机会都没有留给他,心里也极是不爽,不过话又说出来,在水西门码头这样的地方实施暗杀任务,确实有一定难度,杀人倒在其次,关键是如何全身而退,这地方锦衣卫、五城兵马司、水师的人都不少,万一被他们盯上,露出蛛丝马迹导致阉党的疯狂报复就不好了。

“执行第二方案。到长江上去下手。”刘子光下令。

黄镇的座船离开码头沿着秦淮河向着长江驶去,刘子光的乌篷船也起锚紧随,两船之间只隔了三条小型的货船。长江上虽然船只众多,但是终归不是陆地,如果水性不是很好的话出了什么事根本逃不掉,所谓的第二方案就是在长江上直接跳帮,反正只有五个扶桑护卫,直接砍了就是。

两艘船一前一后驶到黄昏时分,江上的很多船只都开始寻找靠岸下锚了,只有前面的客船还在继续行驶,看到江面船只稀少,刘子光果断下令:“靠上去!”他们的船都是靠风帆和船桨驱动的普通船只,刘子光这边人多力量大,不一会儿就赶上客船,两船的船舷逐渐靠近,距离还有一丈远的时候,刘子光就带头跳了过去,七八条身穿黑衣,面罩黑纱的壮汉也紧随其后跳了过来,个个手持明晃晃的腰刀,直奔船舱而去,客船上的人刚才就觉察到后面有船步步紧逼,虽然努力划桨也没能摆脱,此刻对方公然持刀跳帮,看样子是遇到了江匪。

三个扶桑武士手舞长刀从船舱里冲出来抵抗,迎头遇上刘子光,这几个武士的功夫和当年在徐州府同仁居打群架的时候遇到的那两个武士不可同日而语,都是手脚利索的高手,他们赤脚在船板上闪展腾挪,长刀舞起一片白光,身形忽左忽右,换成一般人早被他们斩成两截了,但是他们遇到的是刘子光,这些小伎俩在他眼前如同儿戏,刘子光好不停顿地迎着三个武士冲过去,也没有金铁交鸣的声音,也没有锋刃入肉的声音,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秒钟后,三个武士保持着造型站在船板上纹丝不动了,刘子光头也没回地跳入船舱去搜寻目标了,后面跟过来的几个杀手被这三个呆立不动的武士吓了一跳,还以为刘子光点了他们的穴道呢,“别管了,杀!”孙纲一挥九节鞭就向最近的一个武士打去,哪想到钢鞭还没打到人,那武士胸前忽然裂开一个长长的口子,随即一股鲜血冒出,整个人的上半身齐齐沿着刀口断开,剩下二人也先后断成两截。

“好快的刀,好快的身手!”杀手中没见识过刘子光的人忍不住赞叹道,其他早就见惯不怪的红衫团出身的汉子则只是轻轻一笑,紧跟着跳入了船舱。

黄镇的管家和两个佣人早吓得瑟瑟发抖,抱着头躲在一旁去了,剩下的两个护卫看见三个兄弟居然没能挡住水匪,心中也是一凛,来不及多想,手中的八角飞镖流星一般投了过来,刘子光挥动白虹刀一阵乱舞,把飞镖尽数磕飞。

“我乃锦衣卫黄镇,尔等水匪安敢放肆?”黄大人看到水匪来势汹汹,只得把头衔亮出来希望能挽回一点余地。”

“什么紧衣卫松衣卫,杀得就是你!”其余的杀手也涌进了船舱,刀锋指着黄镇喝道。

两个护卫对视一眼,手掌一甩,顿时船舱之内烟雾弥漫,众人不能视物,等到烟雾散开,眼前已经空无一人了,从窗户望出去,只看见水面上一片涟漪,两个护卫已然是护着黄镇水遁了。

第四卷 皇城 第十五章 买地

“妈的,原来这两个是忍者。”刘子光大怒,刚要下水去追,忽然发现不远处的水面上有两个小小的尖尖的东西露出水面,正在向江岸方向移动,仔细一看好像是刀鞘的尾部,他不禁哑然失笑。忍者也就是这个水平啊,用刀鞘当通气管而已。

“对着那两个东西放箭!”刘子光一声令下,众人纷纷拿出背上的劲弩,对着那两个通气管射了过去,很快两个刀鞘就迅速消失了,一股血迹浮现在水面上,刘子光怕不保险,带了两个人跳上小船追过去,到了水面上有血迹的地方,却找不到尸体,刘子光四下搜索着,黄昏的江面上波光粼粼,月色江风,视线远不如白天,忽然一串小小的气泡从江心方浮起,不在意的人肯定是以为大鱼吐的泡泡,刘子光却不这么认为,他示意手下把船划过去,拿起一把鱼叉冲着气泡前行的轨迹狠狠地投了下去。

一串更大的气泡从水中升起,随即一具背上插着鱼叉的尸体浮了出来,看样子是其中一个忍者,但是黄镇和另一个忍者还没有着落,这可是南厂成立以来的第一炮暗杀业务,无论如何也不能失手,小船上有一根一丈多长的竹蒿,刘子光顺手抄起来在水里乱戳,这里的江水至少有三丈深,再厉害的忍者也不可能在没有氧气供应的情况下长时间不浮出水面,何况还带了一个需要保护的对象,果然不出刘子光所料,一具肚子被灌得滚圆的尸体从水底浮了上来,小船摇过去一看,正是此次行动的目标——黄镇的尸体。

夜间的江面上,船只又开始多了起来,办完正事的杀手们也顾不得追杀另一个逃跑的忍者了,把黄镇的人头割下来装进口袋,至于管家佣人和船工,没等刘子光发话已经被孙纲派人宰了,既然出来杀人,就不能有妇人之仁,刘子光也没说什么,吩咐他们把尸体船只处理干净就上了自家的乌篷船。

黄镇乘坐的客船被凿通了船底,尸体用绳子捆在船舱里,随着江水的涌入渐渐沉入了水底,黑天半夜的周围的船只以为遇到水匪杀人越货,纷纷把船划得飞快,哪有胆子往这边多看一眼。

虽说跑了一个忍者,但是任务总算完成了,众人喜气洋洋地带着人头上了乌篷船,向着扬州方向驶了一段距离,找了个江叉子把船沉在里面,上了一艘早已等在附近的快船,回京城去了。

黄镇的人头在次日的上午被刘子光亲手交到了南厂提督兼内操总管李莲英的手上,李公公不动声色地牵动了一下嘴角,说:“刘千户果然没有辜负太后的厚望,这件事做的非常之好,你为朝廷,为南厂立了一大功啊。”

刘子光心说什么朝廷不朝廷的,我杀了锦衣卫的官员居然是立功,这个朝廷到底是谁家的朝廷啊,嘴上当然不这么说,只是提到了人手和经费的问题,他告诉李莲英,自己那几千个兄弟都希望为朝廷效力,那可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了,一腔报国热忱还希望太后能成全,再就是紫光车行的这些兄弟,为了执行众多的监视任务,不得不耽误了车行的生意,影响了收入,虽然弟兄们以报效朝廷为己任,不在乎这些小钱,可是这样下去车行就要破产了,反而不能光明正大的到处蹲点监视跟踪,反而影响了南厂的正常业务开展。希望提督大人能明察秋毫,给弟兄们稍微贴补一下。还有就是自己那所河房作为南厂衙门确实太小,随着人员的壮大和资料档案的完善,急需一所更大的衙门。

李莲英想了一下答道:“最近朝廷也很紧张,九千岁掌控下的一些江南富庶之地根本不交税银到户部,不过太后念儿郎们的辛苦,会从内帑里拿出一部分来当作军饷的,还有就是刘千户远在山东的那些兵马,如果能调到京城来编入五城兵马司那就再好不过了。”

李莲英的小算盘打得不错,把刘子光能征善战的部队编入五城兵马司,既壮大了自己一方的力量,又和刘子光剥离了关系,真是一举两得。

“能到京城来当官军那真是求之不得,我代弟兄们感谢太后,感谢李总管了。我这就修书一封把他们招来。”刘子光故作惊喜地说道。暗地里却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反正发动政变的日子不远了,既然想吞并我的人马那就如你的愿,只是到时候谁吞并谁就难说了。

李莲英没想到刘子光这么爽快就答应了,觉得感觉怪怪的,但是又想不出哪里不对劲。打了个哈哈继续说道:“衙门的事情刘千户看着办吧,城里面像样的大宅子怕是不大好找了,不过咱们可以在城外寻摸一个,不管是买人家现成的宅子也好,还是找块地重新盖也好,只要刘千户一句话,银子的事情就不用考虑了。”

辞别了李莲英,刘子光立刻让李岩亲自去济南一趟,整合一下驻守在当地的兵马,招收一些山东籍的新兵填充位置,然后抽调一千名有实战经验的士兵进京编入五城兵马司,驻扎在六合的一千人他没打算动,这是最后的秘密力量,不到最后关头是不能使用的。另外他又写了一封信让李岩捎给艾迪生,交待了一些需要研制的小玩意。

南厂衙门的选址可费了刘子光不少脑筋,京城的北部多驻军,而且出了城就是大江,显然不适合,城西的空间也不大,而且水网众多,影响部队的机动。城东就不要想了,那里是皇陵的所在,当然不能随意占地。唯一可行的就是南门外,避开雨花台一带的乱葬岗,在聚宝门东南方向,刘子光看中了一片平整的田地,旁边还有两所大宅院,正好一并征用,这年头可没有什么土地保护法,管你是耕地还是鱼塘,只要朝廷看中的土地房屋那还不是一句话,但是老百姓们对于土地的热爱和保护也远远超过刘子光那个时代的人,刘子光虽然手上有权有兵,但也不是仗势欺人的恶霸,他揣着李莲英给的银子,带着十几个手下找到了田里耕作的农民一问,原来这块地和那两所宅院都是本庄严财主的,严家人丁不旺,现在只有一个没有子嗣的寡妇当家。好多人都在打这块地的主意,刚才还有一拨人刚过来看过地呢。然后那些佃户又劝道说虽然这块地是肥田,年年收成都不错,可是那两所宅子可是凶宅,本来严家有两兄弟,后来为了争夺家产,弟弟把哥哥害死了,吞并了哥哥的房产田地,后来慢慢的宅子就开始闹鬼,弟弟被生生吓死了。如果买的话,只要买地就好了。

刘子光笑笑,客气地向佃户道了谢,带着手下纵马向严家宅子奔来过去,到了近前才发现这两所宅院已经破败不堪了,缺砖少瓦的院墙已经有多处坍塌,门口的大槐树下拴着十几匹马,一个神气活现的家伙正坐在树荫下看着马。

刘子光知道这些马是那些前来买地的客人的,看来对方也是有钱有势的人,出来还带着这么多的随从,买卖的事情虽然讲究先来后到,但是如果还没成交的话,那就是价高者先得了,刘子光等人翻身下马,径直向宅院里走去,没成想那个看马的奴才竟然抢先一步跳到大门口拦住去路,傲慢地说:“尔等要做甚?”

“狗奴才,敢拦我家大人!”孙纲当场就要挥拳头揍人,刘子光一把拦住他,和颜悦色地说:“我们是来买地的,如果你是严家府上的家人,就麻烦你进去通传一声,如果你不是严家的人,就请把路让开。”

那人见刘子光说话不卑不亢,有理有节,一行人也都是绸缎满身,腰挎钢刀,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不过鼻孔依旧朝天,抱着膀子说道:“严家的地我家老爷已经买了,尔等别处去买吧。”

“不知道你家老爷是何许人,你们也是刚来吧,怎么就不许我们进呢?未免太霸道些了吧?”刘子光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奴才,心说看你这个奴才的德行,你们老爷也未必是什么好人,肯定是欺负人家寡妇失业的,压低价格强买田地。

“霸道?”那奴才冷笑了一声,“我这是为你们好,要是把你们放进去了,惹我家老爷动怒,你们这十来条小命就算交代了。识相的赶快滚,没看见爷爷….”话还没说完,刘子光一记大嘴巴就抽了过来,一巴掌直接把人扇飞了,在空中翻动的时候众人才发现他刚掀开的长衫下摆后面的名堂,原来是红色的官裤和黑面白底的官靴。

原来是官府的人,众人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如今咱们也是吃朝廷饭的了,谁怕谁啊,径直往严府里走去。

“什么人?”两个腰挎佩刀,一身便装,脚下却穿着官靴的家伙从影壁墙后面蹿了出来问道。

刘子光一摆手,两边早有人上前将二人制服,一行人继续前行,进了二门便是严府的正堂,院子里散站着七八个劲装汉子,大厅里坐着一个形容憔悴的妇人和一个白面微须的华服青年正在说话。

看见从外面忽然闯进来一帮彪悍的壮汉,院子里的人很是吃惊,那个华服青年坐在太师椅上质问道:“外面来的是什么人?”

“我们和你一样,是来买地的。”刘子光答道。径直向大厅走去,两个劲装汉子想过来阻挡,被他凌厉的眼神一盯,稍微迟疑一下刘子光已经到了堂上,外面两帮汉子对峙起来,双方都带着兵器,也都同样的骄横,谁都不清楚对方的底细,倒也没有立刻动起手来。

“买地….”华服青年笑了笑,自言自语道:“居然还有人要和东厂争地。”

第四卷 皇城 第十六章 鬼宅

“趁我还没生气,每人自己扇十个大嘴巴,然后给我滚蛋!”华服青年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根本没拿正眼瞅刘子光,仿佛在对着空气说话。

“兄台是在和我说话么?这里好像不是你家的宅院吧,就是下逐客令,也轮不倒老兄你啊。”刘子光自顾找了一张太师椅坐下,大大咧咧地说道。

“我再说一遍,趁我的脾气变坏之前,自己掌嘴,然后滚蛋,你也可以不这样做,继续在这里耍嘴皮子,但是下场就会很难看,自己看着办吧。”华服青年已经隐隐有些怒色,若不是看出刘子光等人也是有身份的人,恐怕早就让人开打了。

“你脾气变坏….哼,你怎么不怕我脾气变坏呢?告诉你,爷爷可是官场上的人。”说着刘子光特意把一只脚伸出来踩踩青砖铺的地面,显露出脚上的薄底快靴。

华服青年斜眼瞟瞟他,嘲讽道:“看不出来阁下还是六扇门的人啊,不知道是刑部的?还是还是大理寺的差官?”

“咱们是五成兵马司的,怎么着,怕了吧?”刘子光说。

一帮人哈哈大笑,笑得鼻涕眼泪都出来了,笑够了之后那华服青年脸色一变吼道:“五城兵马司的什么时候也这么猖狂了,告诉你,老子是东厂厂督杨公公驾下十三太保…驾下档头杨孝武是也。”

“啊”刘子光等人顿时大惊失色,呆若木鸡。

“非逼我亮出东厂的字号你们才知道怕啊,现在后悔晚了,东厂的规矩,招牌不亮则以,一亮必须要见血,是留手指头还是留耳朵你们看着办吧…”杨孝武很满意自己亮出招牌之后的效果,这帮兵马司的贱骨头,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啊哈哈哈!”刘子光等人忽然捧腹大笑,笑得前仰后合,杨孝武的脸色由矜持变成了错愕,又从错愕变成了恼怒,一拍桌子把茶杯震起老高。

“大胆!竟敢嘲笑东厂。”

刘子光脸色一变,笑得流出眼泪的脸一转眼变成了铁板一般,啪地一巴掌打在茶几上,把黄花梨的茶几几乎拍散了。

“嘲笑?老子还要打你呢!动手!”

一声令下,双方战成一团,杨孝武这次出来购买田地,身边带的并不是东厂的番子而是自家的家丁,所以根本不是南厂众人的对手,被一顿拳脚打得屁滚尿流,大厅里杨孝武也被刘子光几拳打成了熊猫眼,然后被一脚踢了出去。

“滚!别让老子再看见你,要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杨孝武捂着脸连滚带爬地往外面跑,一边跑一边回头说着:“有种的别走!明天此时爷爷来找你算账!”

“老子等着你!”刘子光冲着他的背影吼了一声,转身对一直无言地看着他们闹腾的严家寡妇笑了笑,拱手说道:“见笑了,在下刘子光,特地为购买贵府田庄而来。”

刚才二十多个大汉在自家院子里大打出手好像没有给严家寡妇带来任何震动,她的面色如死水一般沉静,半晌才幽幽回答:“买吧,但是不能光买地不买宅子,二百亩地加两所宅院,一共是三万两银子。”

三万两银子买一大片田地和两所破败的宅院,其中一所还是鬼宅,这个价格不算便宜,要知道京城里一所上好的两进河房也就是五百两银子而已,不过刘子光财大气粗,慷他人之慨,才不在乎这点银子呢,当即拿出三万两的银票交给严家寡妇,把地契房契换了过来。

“大人,咱们打了东厂的人,他们待会过来报复怎么办?”孙纲问道。他们京城人士自然不比红衫团的那些汉子,对于东厂还是有些惧怕的。

“无妨,咱们可是南厂的人,凭什么就低东厂一头,再说了,咱们上面不还有内操么?明天把咱们的提督大人喊过来参观新厂址,到时候看看是东厂厉害还是内操厉害。”刘子光嘿嘿一笑。

“大人高明啊,随便一招就让他们两派狗咬狗。”孙纲眉开眼笑地赞道。

“什么狗咬狗,李总管可是咱们的上司,不是狗。”刘子光正色纠正道,虽说大家现在每月都拿上了太后用内帑开的俸禄,可是哪有刘子光发的饷钱多啊,这些人无论头上顶了什么样的头衔,内心里总是忠于自己的。

拿到了房契地契的刘子光带着一帮手下出了严府,按照地契标注的坐标开始视察起自己的新领地,一边看一边策划着,这里盖兵营,那里建校场,还要修几条道路通往聚宝门、正阳门、通济门,方便军队及时进入京城。那些严家的佃户也可以留用,充当南厂的杂役什么的,好歹不能断了人家的活路啊。

在阳光下走了半天,不由得口渴了,众人转回严家宅子讨水喝,正发现门口大槐树下有一口古井,木桶就在旁边,夏天的深井水清凉甘冽,可比茶水要好喝的多,大家七手八脚用轱辘吊出井水,随意坐在大树下一边喝水乘凉,一边吹牛谈天,天上的太阳火辣辣的,树上的知了不停的鸣叫,刘子光忽然看到另外一所宅子的墙角处有个虚幻的人影一闪,难道这里真的闹鬼?太阳那么毒鬼难道不怕么?好奇之下,刘子光忍不住走了过去。

两所宅子的距离只有一墙之隔,两堵围墙之间,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里,一个妇人的身影正蜷缩在那里,面前一个小火堆,不时有穿堂风把灰烬吹起来,看起来非常邪乎,刘子光越走越近,听那妇人低声说着:“大伯,大嫂,是我对不起你们,不该辍叨相公谋害你们,相公也被你们叫走了,严家也散了,你们总该满意了吧,如今我把房子和田地都卖了,这些银子都还给你们…”

刘子光才没闲心管这些多少年前的家族谋杀案呢,他关心的是这妇人正在烧的东西,几步抢过去踩灭火堆,低头一拨拉,果然烧的是刚才给她的三万两银票,已经烧的七七八八,没几张完整的了。

“疯了你,这可是银票不是纸钱!”刘子光晃动着两张残破的银票说。

“银子,房子,都是人家的…要还给人家….”严家寡妇眼神空洞地绕开他,飘飘乎乎地走了。看来精神有点问题。

“受什么刺激了。”刘子光嘀咕着,继续在灰烬堆里翻着,残破的银票还可以去日升昌兑换,真当成纸钱那可太浪费了。正在扒拉着,忽然注意到这些灰烬周围画着一个圈,而这个圈圈的出口正指向那所更破败的宅子,也就是佃户口中闹鬼的房子。

难道真有鬼?能把严家的活人吓死吓傻,刘子光的好奇心一下子涌了上来,打量了一下这所年久失修的宅子,茂密的树叶从院墙里渗出来,被风吹的沙沙响,光天化日地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古怪。

刘子光刚想跳墙进去看个究竟,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随即是孙纲的喊声:“大人,彭小姐有事请您回去。”

原来是彭静蓉差人来叫,看来家里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刘子光赶忙带着手下赶回河房,一问原来是铁厂方面送来快信,彭厂主让大小姐赶回去有要紧事。本来彭静蓉来京城就是陪刘子光看病来的,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也没有理由继续呆在京城了,家里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回去看看再说吧,刘子光这边的事情繁杂,就暂且不跟着回去。

彭静蓉做事雷厉风行,收拾收拾东西就带着几个随从丫环出发了,刘子光一直把她送到水西门外的码头,两人依依不舍的缠绵了半天,直到蒸汽船的汽笛鸣了好几次才分别。

彭静蓉走了,刘子光忽然觉得很没趣,吃了晚饭之后百无聊赖,李公公和五城兵马司方面已经约好了,明天一起去郊外看南厂的选址,如果到时候那个鬼宅真出点什么问题就不好办了,古代人都讲迷信,好不容易买下的地方可不能因为这个被否决掉,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趁机夜探鬼宅了。

主意打定。刘子光换上城市迷彩夜行衣,带上百包囊和武器,悄悄溜出了河房,一路沿着屋脊飞奔,向着城外跑去,一路上看见不少院子里支着床铺,挂着蚊帐,白花花的身体摇着蒲扇躺在蚊帐里睡觉,南京夏季炎热,倒也是一番奇景。

刘子光没空看这些,一路窜蹦跳跃,用飞虎抓爬出了南门,朝着严家宅子奔去,晚上的郊外没有什么行人,月朗星稀,刘子光跑的飞快,不一会儿就到了目的地,此时的严家老宅可不比白天,茂密的大树遮盖下,光怪陆离的影子投在院墙上,紧闭的大门油漆剥落,一股阴森之气若有若无的传出来,不时传来树林里不知名的鸟叫以及远处村落里此起彼伏,微弱的犬吠。还真有点聊斋故事的感觉。

第四卷 皇城 第十七章 聊斋

刘子光打量一下阴森森的鬼宅,门上挂着硕大的铜锁,墙壁上爬满了壁衣,他略一思考,退后两步,纵身一跳,踩着院墙就上去了,伸手一扶墙头,轻轻落在了院子里面,地上铺的是砖,砖缝里挤出杂草,看样子好久没有人打理过了。

天气闷热,六月的天如同孩儿的脸,说变就变,一道惨白的闪电在天边无声地闪过,随后是低沉的闷雷滚过来,要下雨了,刘子光紧贴着院墙往里面走,闪电的光芒中可以看见破败的院子里没有铺转的地方,已经是齐腰深的蒿草,草丛里面似乎有什么小动物在迅速地窜动着,这样的地方聚居黄鼠狼之类的东西也没什么希奇的,刘子光并没在意。

正堂的门是虚掩的,伸出一推,门吱吱呀呀地开了,灰尘落了下来,一股霉味扑面而来,闪电越来越近了,雷声也越来越响,屋里虽然没有掌灯,但是凭着刘子光的目力,可以看见厅堂里的条几,太师椅,还有中堂上已经看不清面目的一张高山流水图,只是那太师椅上并没有灰尘,仿佛这关闭多年的宅子里还经常客来客往。刘子光不动声色眼角四下观看,大梁上似乎有什么晶晶亮的东西一闪,然后是一道风声从窗口跃出,有古怪!刘子光紧跟着那个奇怪的影子从空荡荡的窗口跃出,落地就是耳房和后跨院之间的月亮门,那个奇怪的影子忽地一闪就消失在月亮门之内,看动静体形不大,是个什么小动物。

有些起风了,院子里的大树随风摆动,树影婆娑,有一滴水落到了刘子光鼻子上,然后是大嘀大滴的雨点砸在地上,下雨了。刘子光跨进月亮门,四下一望,墙角有一口古井,然后是黑咕隆咚的后宅厢房,那个小动物就消失在井旁,难道跳进井里了?刘子光围着井台转了两圈细细打量着,脑海中浮现出贞子从井里爬出来的画面,饶是他胆大包天,也有点心惊,难不成这井里真能爬出来个女鬼不成?他下意识的把飞刀握在手里。

雨突然之间就下大了,闪电和雷鸣之间的频率也加快了,随着一道粗大的闪电划破长空,对面的墙上忽然出现一幅图像,一个男人正把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往井里推!刘子光一个机灵蹦起来,妈的!真有鬼!恰在此时,一声炸雷当空响起,刘子光转身想逃,就在回身的那一瞬间,正看见面前站着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湿漉漉的长发披在脸前,挡住了半张脸看不清面庞!

刘子光头皮发麻,手一翻飞刀出手向那女鬼飞去,那女鬼身形一闪便消失了,在消失的同时手中一个白乎乎的东西向刘子光射了过来,自从上次被石灰包袭击以来,刘子光就不敢随意乱碰暗器了,他低头一躲,可是那黑东西居然在空中一转,径直落在他肩膀上,顿时一阵刺痛,扭头看去,正对上一双闪亮的眸子,是一只精瘦的白猫,浑身的毛都湿透了,显得格外诡异,“咝!”那猫呲着牙身子弓起来,四只爪子紧紧扣住刘子光的皮肉。刘子光大骇,伸手揪住猫脖子,那猫转头想去咬刘子光的手,无奈终究是只动物,哪里敌得过眼疾手快的刘子光,被一把揪住,凌空出去,情急之下力道十足,如果砸在墙上肯定要四分五裂了,说时迟那时快,草丛中忽然跃出一道白影,凌空将猫接住,然后就地一滚向刘子光扑来。

按照刘子光的反应速度,本能躲开寻常的攻击,可是那女鬼的速度实在快的匪夷所思,加上距离又近,所以被一下扑倒在地,被扑倒了刘子光反而放心了,至少说明这个对方不是鬼,而是实实在在的人,悬着的心刚放下来又提了起来,对方一双手已经牢牢扣住自己的脖子,尖利的指甲似乎要刺破喉咙,刘子光一翻身把白衣人反压在身下,白衣人的长发披散在两旁,这才显露出面庞。

一张清秀可人的白皙小脸,看起来就像是邻家女孩,正是春天时候在皇宫盗窃石斑鱼的那头三花猫,不过现在已经不是三花了,而是一只纯白猫,原来还是故人,刘子光松了一口气,这才意识到两人目前保持的姿势极其的暧昧,他正压在猫女身上,而猫女的双手依然扣住他的脖子….

猫女身上是一层白色沙衣,已经被雨水淋透,贴在身上能看到窈窕的身段,这样一个性感小野猫压在身下,不由得令刘子光的大脑一时短路,鼻血差点喷出来,幸而猫女也认出他来了,松开了扣住他脖子的利爪,狠狠地“喵”了一声,从刘子光身下钻了出来,甩甩湿漉漉的长发,三步两步向后宅中一所两层小楼窜去,沿着柱子爬到楼上躲雨去了,先前那只用来当暗器的白猫也恶狠狠地冲刘子光叫了一声,仿佛在说:“你丫等着。”然后也紧跟着猫女爬上楼去了。

大雨倾盆,刘子光浑身精湿,还带着许多泥浆,他想了想,也跟着爬上了二楼,江南建筑里,凡在后宅的小楼通常都是小姐的绣楼,现在这座荒废多年的绣楼就成了猫女的闺房,这座闺房可是大大的与众不同,两串东西晒在屋檐下,已经被突如其来的大雨打湿了,猫女此刻正忙合着收东西,看见刘子光跟着上来也不答话,直接从那串东西上扯下来一个抛过来,刘子光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一个晒干的咸鱼,原来这头猫还会储备干粮啊,绣房里有很多猫,大部分在躺着睡觉,小部分在溜达,看见刘子光进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只是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瞄了一眼就继续睡觉了,地上还有一个盛满水的铜盆,盆边放着一盒皂角,再旁边还有几只神色仓皇,浑身湿透的猫,看来刚才猫女正在给这些猫洗澡。

猫女把鱼干收起来之后,也不搭理刘子光,径直跳上大柜子,将一个松软的枕头拍了几拍,然后舒舒服服地趴了下去,看来她平时就是趴在绣房的制高点,大柜子上面睡觉的。

“咪咪,这所房子我已经买了,明天还有人来参观,是不是带着你的小朋友们搬个家啊?”也不管她能不能听懂,刘子光对着大衣柜上面呼噜呼噜正在假寐的猫女说道。严宅闹鬼的事情已经基本上查清楚了,墙上呈现的谋杀画面应该是某种物理现象,在某个同样天气的夜晚发生了同样的事情,由于闪电或者是什么自然现象把这个片断录制到了墙上,然后被看见的人误以为鬼怪显灵,然后严宅就成了所谓的鬼宅,猫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带了一帮野猫搬了进来,无形中更坐实了鬼宅的名声,就凭她这身手,这扮相,不被当成鬼才怪呢。

猫女的耳朵动了一下,显然是听见而没有听懂刘子光的说话,这下他可犯了难,这宅子既然已经买下了就肯定不能让这群猫继续霸占了,可是如何劝说它们离开可是个麻烦事。

刘子光正在犯难,手上的小咸鱼忽然被谁拉动了,低头一看原来是那只白猫,看见刘子光不吃鱼过来义务帮忙了。刘子光赶忙把咸鱼给它,随手又在它小脑袋瓜上摸了两下,对了!猫们活着不就是为了个吃么,帮他们找个更合适的地方,每日供应鲜鱼不就行了吗,只要能把它们的头目,那个漂亮的猫女说动就可以了。

“咪咪,哦不,是猫大人,在下有一个好去处,那里每天都有大量的好吃的供应,有鲤鱼、鲫鱼、泥鳅、河虾、鲈鱼、螃蟹、还有石斑鱼、鲍鱼、龙虾、还有鸟,各种各样的小鸟,虎皮鹦鹉、金丝雀、百灵鸟都有…还有大量的老鼠,黑的白的灰的,应有尽有…嗯,没有狗,一只狗都没有…还有很多玩具,猫爬架,毛线球什么的…嗯,周围也都是富人家和大酒楼,厨房里常年备着好东西,猫大人要是技痒了也能出去练练身手….”刘子光说的口干舌燥,把想象中猫喜欢的东西都说了出来,刚开始的时候大柜子上面装睡的那位还不为所动,后来听到金丝雀,虎皮鹦鹉的时候耳朵不停地动了几下,看来她还是能听懂一些人类语言的。

“鸟?鱼?”猫女忽然开口道,嗓音酷似刚学说话的幼童语调,煞是娇憨可爱,刘子光立刻把头点的像个拨浪鼓:“对,有鸟有鱼,大大的有,你们别住在这里了,跟我去那个好地方吧,明天有很多坏人带着大狼狗到这里来,你们住不下去的。”

“明晚,带我,去看。”猫女说话不是很流畅,但是意思表达得很清楚,说完这几个字就又趴下睡觉了。

也不知道说了这么些她究竟听懂了多少,荒宅有大群野猫聚居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关键是有这么一个大活人就不好办了,刘子光的想法是把城里那栋河房让出来供野猫们居住,每天派专人送些鲜鱼过去喂养,全当是成立一个小动物救治中心了。既然人家表示明天要去参观,那就回去好好准备吧。

刘子光对着大衣柜上的猫女和满屋子的野猫说了声再见就要转身离开,猫女忽然喊了一声:“小三儿”话音刚落,那只得了刘子光咸鱼的白猫忽地跳到墙上,用爪子拨落了一件什么东西落在地上,刘子光拾起来一看原来是一把油纸伞,好一个通人性的猫咪,居然临别送伞。

“多谢猫大人。”刘子光拱拱手,拿着油纸伞辞别了众猫,冒着大雨回城去也。

第四卷 皇城 第十八章 失算

次日一早,刘子光带着一队随从来到了严宅,雨已经停了,被连续几日的艳阳照得发蔫的树叶恢复了些许生气,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着,众人骑着战马,赶着一辆马车而来,到了院门口纷纷下马,把战马和马车带到院子后面的马厩去休息,如今这座宅子已经不姓严了,自然不用再将马匹拴在门口,严家寡妇和一个老管家一个丫环暂时还住在宅子里,等行李收拾好就回镇江娘家去。

刘子光在堂上坐着喝茶,随从们从马车上拿下大扫把、油漆桶、刷子之类的东西开始打扫粉刷,就等着东厂的人来找碴了,刘子光已经约好了内操的李总管和五城兵马司的人,到时候两下一起冲突他就可以跟着看热闹了,可是到了约定的时间,李公公他们还没有到。

站在严宅门口挎刀守门的是孙纲的两个手下:许三皮和许三多两兄弟,此二人正是前几日被虎字帮抢了三轮车的那两人,兄弟俩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忽然看到不远处的小树林里忽然冒出一面旗帜,上面四个狰狞的黑字“东辑事厂”随后是大群身穿黑衣的东厂番子如同鬼魅一般从四处冒出来,手持明晃晃的刀枪冲了过来,许三多性子憨直,还想出言询问,早被机灵的许三皮一把拉进大门,随手把大门一关,一阵雨点般的声响砸在大门上,显然是对方的弓箭射过来了。

“大人!不好了,东厂番子杀过来了,怕是有好几百人!”许三皮一把顶上门闩,拉着兄弟就跑进来,一边跑一边大声示警,正在院子里打扫的众人赶忙把扫把扔下,抽出兵刃作戒备状,刘子光闻声也抽刀跳了出来,大门被砸得砰砰响,厚重的门闩仿佛也坚持不了多久了,东厂番子都是身手敏捷的好手,等不及砸开大门便纷纷翻越院墙而入,转眼之间就进来二三十人,也不说话,直接挥刀就砍,刘子光等人一共才十四个人,除了孙纲带领的许氏两兄弟之外都是刘子光精心挑选的红衫团士兵,此刻毫不含糊地迎上去厮杀起来,打了一会儿才发现对手实力相当的强,远比鞑子兵要厉害,这也难怪,东厂番子本身就是招募江湖上的武林高手组成的,千军万马打仗可能没什么经验,但是这种小规模的打斗绝对是经验丰富。

眼下不比济南保卫战那样的形势,没有寸土不让的需要,自家人数处于劣势,当然是三十六计走为上了,刘子光大喝一声:“闪!”亲自断后,孙纲领着众人往后院而去。

饶是东厂番子武艺高强,也挡不住刘子光的一把快刀,接连砍翻了七八个人后攻势不得不放慢。刘子光等人来到后院,刚想打开后门而走,忽然许三皮喊道:“东厂捕人算无遗漏,后门外必有埋伏!”这小子的头脑很利索嘛,刘子光赞许地看了他一眼,环顾四周,正好马厩就在旁边,他灵机一动说:“大家上马。”众人来不及细想,纷纷牵出战马,翻身跃上坐骑,那边刘子光看准一处破败的院墙,飞起一脚踹上去,围墙轰然倒塌,不待他下令,众人猛夹马腹,一个个从倒塌处跳出,缺口不够大,刘子光又踹了两脚,把围墙又踹倒了一段,把马车也赶了出来。

此处院墙外是一片空地,再远处就是一望无垠的田地,正适合战马驰骋,大家纵马扬鞭直冲出去,溅起一片泥浆,东厂番子们从院墙倒塌处追出来时已经望尘莫及了。

“哈哈,你们追不上了吧。”许三多回头望着东厂番子笑起来,笑声余音未了,土地突然松动,十几个黑影如同土行孙一样从地下暴起,直冲上天,众人措手不及,勒马躲闪,那些黑影在空中掷出圆盘一般的武器,直取众人的头颅。十几个飞盘在空中飞舞,发出尖厉的啸叫,极其诡异!许三多反应稍微慢些,被一个铁盘套住了脑袋,黑衣蒙面人把连着铁盘的链子一收,许三多的头颅已然消失,一股血柱从脖颈冲出,无头的尸体还动了动,便从马上栽了下来。

众人大惊,这种取人首级的神秘武器从未见过,蒙面人们也吃惊不小,按理说他们一击之下,断无失手的道理,如今只干掉了对方一个人,如何不叫他们吃惊。

蒙面人已经全都落到了地上,摆出一个错落有致的阵势,手中的铁盘犹自发出诡异的声响,说是铁盘,其实更像是一顶草帽,只是这帽子里面排列着几十个锋利的刀刃,在机关驱动下能够迅速转动,加上使用者的高深武功,二十步内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

刚刚失去兄长的许三皮双目通红,咬牙切齿地说:“血滴子!”就要纵马冲过去,“三皮!”孙纲一把拉住他的马缰,“不要去送死!大人自有安排。”

原来这个东西就是血滴子啊,刘子光冷眼看着还在摆造型的蒙面人们,刚才那一波突袭,除了许三多被杀之外,还有几个兄弟躲闪不及,被血滴子锋利的刀刃割伤了,双方相同的人数下吃这么大的亏可是第一次。

“连弩!”刘子光暴喝一声,从马鞍上抽出诸葛连弩对着黑衣人们疾射起来,红衫团的骑士也都配备了诸葛连弩,紧跟着刘子光抽出连弩射过去,十一具连弩一共二百二十发弩箭形成的铁雨顿时覆盖了蒙面人们。特工用的武器到底不敌军用武器,再加上这些弩手都是久经战阵的老兵,把蒙面人能躲闪到的位置都覆盖到了,可怜这些东厂的秘密杀手,被一阵箭雨射的损失惨重,狼狈不堪。

被蒙面人这么一耽误,背后马蹄声响,东厂的人已经追过来了,前面田地里也隐隐出现了埋伏的番子,看来东厂这回下了大本钱,起码出动了五百人以上来对付刘子光。

被包围想走也走不成了,刘子光反而把白虹刀插回鞘中,拨转马头,面对着东厂的追兵淡然处之,眼神不经意地和赶着马车的赵彰成对视了一下,后者悄无声息地从车夫位置上消失在挂着帘布的车厢内,红衫团士兵们也把刀插回鞘中,满不在乎地给诸葛弩重新装填着箭矢。

一面“东厂提督杨”的黑旗下,一个身穿蟒袍的老太监坐在十六个人抬的步辇上走过来,旁边随从打着伞盖替他遮着太阳,还有各种服色、级别的东厂番子簇拥在周围,如同众星捧月一般。

“东厂提督杨公公在此,尔等宵小还不下马授首?”一人出列喊道,正是昨天和刘子光起冲突的杨孝武,今天他穿的是一身黑色的东厂官服,煞是威风。

“杨档头好神通,不就是抢个田产嘛,怎么把你爷爷也喊来助拳了,哼,把你奶奶叫来都没用,几百东厂番子我还不放在眼里。”刘子光说。

“死到临头了还嘴硬,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啊….”杨孝武正在对骂,忽然被杨公公一个眼神制止住了。

“你就是刘子光吧,果然好手段,不愧是威震山东的名将,咱家执掌东厂这么久,第一次遇到这么扎手的货色,真是好玩,好玩啊。”杨公公也不正眼看刘子光,自顾自地拿着冰镇的荔枝品尝着,仿佛在对着空气说话。

“对,我就是刘子光,杨提督动用这么多人马来对付我,想必不只是为了好玩吧,不然这玩的代价可大了点。”刘子光一边说,一边回头看看倒伏在地上,被扎成刺猬的血滴子蒙面人们。

“哼,咱家也不和你废话了,你不要以为靠上了太后这棵大树就有恃无恐了,告诉你,今天李莲英是来不了了啦,和东厂作对,只有死路一条!”杨公公软绵绵的语气说出这番杀气腾腾的话,真是说不出的怪异。

本来杨孝武真以为和他争地的是五城兵马司的人,可是转念一想不对啊,京城里敢和东厂叫板的只有太后方面的嫡系,这帮人绝对不简单,于是留了个人盯了刘子光的梢,东厂密探盯梢的本事绝对一流,硬是没让刘子光发现,探听到了刘子光的住处,再综合其他的情报一分析,才知道这个人原来是东厂如今的大目标——刘子光,京城就这么大点地方,遍布着各种密探眼线,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太后秘密成立南厂的事情已经被东厂侦知了,而且知道这个山东来的猛将已经投靠了太后方面,锦衣卫黄镇失踪的事情八成就是这位爷干的,东厂正愁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下手呢,杨孝武的情报送上去了,南城郊外不比城里,刘子光他们无法得到兵马司和内操的支援,正是灭掉他们的好地点。

东厂提督杨波也被惊动了,亲自来主持这个行动,他先派人拖住了李莲英和五城兵马司的人,导致他们不能出城,然后埋伏了数百番子在严宅附近,一等目标出现就直接杀出,力求一击必杀,可是这刘子光到底是名不虚传,居然杀伤了东厂几十个好手,自家只折了一人!现在又面对着数百番子谈笑风生,真是个人物!

越是这样,杨公公的杀意就越重,关于刘子光的档案在东厂已经有好几本了,每一本都是在和东厂做对,这样的人绝对留不得!

“杀”杨公公轻飘飘的说出一个字,随后是数百番子齐声大喊:“杀!杀!杀!”附近树林里的鸟儿都被吓得飞起来了,震耳欲聋的声响下,谁也没有发觉刘子光旁边那辆马车里被棉被包裹着机器轰鸣声….

杨公公像赶苍蝇一样很随意地挥了一下手,众番子无不想在提督大人面前好好表现一把,立时争先恐后的冲了上来,双方只隔了一箭之地,眼看着这群如狼似虎的家伙就要冲到跟前,刘子光忽然狞笑起来,一把扯下马车的后帘子,酒精内燃机驱动的气动机关枪的黑洞洞枪口出现在番子们的眼前。

第四卷 皇城 第十九章 刘小猫

杨公公早就听说山东前线出现过很多匪夷所思的利器,不过都是些体积巨大的玩意,没想到一辆普通的马车里面还有玄机,看到黑洞洞的枪口时,懒洋洋躺在步辇的杨公公反应迅速,和他的年龄完全不相称,一个后空翻就落到了步辇后面,那些纵马冲锋的番子们就没那么幸运了,根本来不及躲闪,被怒吼的机关枪扫倒一片。

这尊机关枪连带着酒精内燃机是从铁甲战车上拆下来的,刚才刘子光打眼色的时候赵彰成就开始发动机器了,此时一扣扳机,巨大的铜制气缸迅速运动起来,转眼之间就把一个二百发装的弹匣打了个精光。铅身铁头的子弹被强大的气体推动出来,弹弹咬肉,夏天炎热,东厂番子们都穿着凉快的夏布衣衫,根本没人顶盔贯甲,这下可被打惨了。赵彰成嘴里叼着一根刘子光赏赐的旅宋雪茄,眯着眼睛把机关枪呈扇面打出去,所到之处,一片人仰马翻!

刘子光留了一手,知道今天双方定要大打出手特意把机关枪带了出来,就为了应付这种敌强我弱的形势,如今正好派上了用场,二百发子弹扫出去,东厂番子们倒下去一大片,受伤的战马和人员哀号不已,杨公公乘坐的步辇也被打得七零八落,木屑乱飞,十六个抬步辇的小太监已经被扫倒在地,如果杨公公还有命回去的话,恐怕要自己走路了。

今天出任务的可是东厂的精华力量,全部人员都是江湖上招揽的好手,看他们的兵器都能觉察出来,很少有寻常刀剑,多是护手双钩、峨嵋刺、判官笔、月牙铲之类的奇门兵器,想来这些番子哪一个不是当年在江湖上响当当的角色,今天本想在杨公公面前露个脸,哪知道丢了大人,被人家的独门暗器打死了一大片,暗器这个东西,不管是人力掷出还是机关射出,无非讲究一个速度,一个准头,气动机关枪这个东西的威力远远超过这些前江湖人士的想象,那是又快又狠又准,连几个自以为暗器见长的青城派出身的番子都没看见暗器的踪迹就被撂倒了。

二百发子弹打完,赵彰成哼着小调把空弹匣卸下,又拿起一个满弹匣往机匣上装,趁着这个空当,杨公公冲着趴倒在地的番子们喊道:“贼人暗器打光了,赶紧给我上!”

番子们大吼一声再次冲上来,可是这边的弹匣已经装好了,一搂扳机,清脆的铜制气缸发出急促的撞击声,泼风一般的弹雨再次把番子们压制下去,刘子光等人紧紧围在马车周围,番子们从哪边进攻,机枪就扫向哪里,马车在孙纲的驾驭下,三百六十度的转动,赵漳成的长点射打得又准又狠,不出片刻,包围他们的五百东厂番子就死伤了大半。

杨公公自打净身以后就开始习武,除了一身强横的武功之外还有足够聪明的头脑,否则也坐不上东厂提督这个位子,他深知今天带出来这五百人的份量,就算对抗三千五城兵马司的官兵或者一千内操都是稳操胜券的,可是居然连十来个人都收拾不了,可见对方那件兵器的厉害!

“撤!”杨公公含恨说道,带头猫着腰沿着一条齐腰深的排水沟向城里的方向逃去,番子们看见老大跑了,也不敢恋战,一个个灰头土脸的跟着往回撤,有几个家伙还想按照江湖规矩在临走之前放几句狠话,说点山不转水转,等着瞧之类的,可是还没等把话说全了就被机关枪打成了筛子。

看到番子们逃窜,刘子光放开嗓门在后面喊道:“杨公公,刚才你不是说好玩么?现在玩够了吗?不够再来啊。”众人哈哈大笑,只有刚刚死了兄长的许三皮没笑,复杂的眼神看了看哥哥的尸体,又看了看那挺神奇的机关枪。

杨公公带着残余的番子匆忙回城,半路上正遇到赶过来的李公公,今天宫里出了点事,他不得不推迟原先的约定,可是当心腹告诉他东厂大举出动的时候,李莲英忽然意识到自己是被牵制住了,赶忙点了五百人赶过来,刚出了城门就遇见丢盔卸甲的东厂贩子们,不消说这帮人没占到什么便宜,杨波的品级和李莲英相当,两人虽然年纪相差很大,但也是多年的老对头了,此刻看见东厂败退,人手也远少于己方,李莲英不由得动了杀机,可是想到权衡之下,此刻大打出手未必能全歼对方,只要对方有一个人逃掉,那太后方和九千岁方的全面大战就要提早爆发,眼下还不是全面动武的时候啊,一念闪过,按在剑柄上的手还是松开了,只是含笑对杨波说道:“杨公公好雅兴啊,一大早出来跑马游玩,怎么这么不小心弄一身泥浆啊?”

杨波冷哼了一声没搭理他,带着警惕万分的手下和内操们擦肩而过,径直入城去了,李莲英望着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的番子们不时紧张回望的身影,冷笑了一下:“走,去看看他们留了多少死人给咱们埋。”

尽管李莲英作了充分的思想准备,看到满地黑衣尸体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吃惊的原因有好多,一是没想到东厂为了干掉刘子光居然下了那么大的本钱,二是因为这么多的好手居然败在刘子光等十余人的手下,看来招揽这个人的决定确实英明!

满地的东厂番子有死有伤,除了一部分因为距离近被爆头的之外,伤员占了大多数,毕竟番子们还都是真把式,中几枚子弹还不至于毙命,这些伤员中有不少是内操的老熟人,双方经常打交道,一来我往的积怨很深,现在正好报仇雪恨,五百内操一拥而上,管他是死是伤,先补一刀再说。

一上午就被干掉了那么多东厂主力,怎么不让李莲英欣喜,抚摸着那尊机关枪道:“有如此神兵利器助战,何愁奸佞不除,刘千户可否把此物贡献给朝廷?”这一问纯粹是试探,这样威力强大的武器都是帮派、家族的传家之宝,一般不会愿意上供的,刘子光可不这么认为,既然瞒不住藏不下,还不如爽快点献给太后做个人情,还能显得自己忠心耿耿,反正这机关枪威力也有限,对付重甲武士的效果并不是很好,将来火药机关枪一研制出来,还不是淘汰的货色。

得到大杀器机关枪的李莲英哪还有心思看什么新厂址,匆匆瞄了两眼,连宅子都没进就要急着回宫献宝了,拍着刘子光的肩膀说:“一切有刘千户做主了,该怎么弄你自己拿主意就好了,不必事事问我。”说完留下二百内操帮着收拾尸体,便带着其余的人和机关枪笑眯眯的回去了。

在新南厂的建设完成之前,严家两座宅子暂时留用,刘子光让人把城里的河房腾了出来,找木匠打了些木头架子放在院子里面,再安排人每从鱼市上买了大批的鲜鱼放在盆里,还有夫子庙上买的各色鸟儿,都是野猫们喜欢的东西,到了晚上,他如约把鬼宅里的猫大人请了出来,到城里视察小动物保护中心。

本来以为这个人身猫心的少女无法适应正常的人类社会,刘子光特意带来一辆封闭严实的马车,哪知道猫女竟然穿了一身合体的绸缎长裙,抱着小三从院子里款款走出,而且目不斜视、也不搭理旁人,俨然是一个饱读诗书、家教严谨的大户人家小姐。

刘子光刚想夸她两句,哪知道人家抱着小三一跃就上了车顶,这哪行啊,大姑娘家家的蹲在马车顶上成何体统,刘子光好说歹说,连哄带骗才把猫女弄下来坐进车里,一路赶进城里,到了河房门口,猫女抱着小三从车上窜下来,三步两步就进了院子,刘子光在后面只听见院子里一阵惊恐的鸟叫声和扑动翅膀的声音,看来花大价钱买来的那些珍奇的小鸟已然遭了毒手了。

进去一看,果然鸟笼子都被打开了,满地的羽毛和死鸟,小三正在狼吞虎咽的撕扯着一只百灵鸟,猫女却不吃鸟,盘腿坐在高处,老僧入定一般半闭着眼睛,看见刘子光进来只说了两个字:“石斑。”

这猫是拿我当佣人了,那么多的长江里捞出来的鲜鱼不吃,非要吃昂贵的深海石斑,刘子光苦笑道:“石斑鱼连御膳房都不多见,这里暂且没有,要不您先来条鲈鱼对付着?”

“不好吃。”猫女说。她说话都是简单的字或者词组,智力有多高不敢说,语言能力相当于三四岁的小孩应该差不多。

既然能对话就好,刘子光接着问:“那你要吃什么?”

“要吃咕咕咕,清蒸的。”

天哪,还知道清蒸,口味很刁嘛,只是这咕咕咕是什么东西,刘子光就弄不明白了。难道是....鸡?

看见刘子光发呆,猫女很不耐烦地左盼右顾,正好天上一群鸽子飞过,她伸手一指:“咕咕咕。”

原来是要吃清蒸鸽子啊,看来这只介于人和猫之间的动物还是接近人一些,除了鱼类喜欢生吃之外,其他肉类还是喜欢烧熟了吃的,不是茹毛饮血的那种半原始人。

“没问题,要吃多少咕咕咕都行,清蒸红烧都随你,这里的布置还满意吧,回头把你那些部下都带来吧,以后鱼和鸟管够,不过我这么破费,你也得帮我点忙。”刘子光说完,看了看猫女,不知道刚才的话她能不能理解。

猫女直勾勾看着刘子光,好像在考虑,又好像是在发呆,半晌才发出一声“嗯?”

“帮我去别人家拿点东西,正是你的强项。你可不要推辞噢。”刘子光一开始就打算把这只猫人培养成工作猫,顺带着她那些机灵的部下,以后都能派得上用场,据说猫的智商比狗还高,只是不愿意帮人做事罢了,现在有了一个能够和猫沟通的人,何愁不发展出一支集窃听、偷盗、监视于一身的动物部队。

“嗯。”猫女在石墙上磨着指甲,心不在焉地回答。看来是同意了。

“那好,以后咱们就是自己人了,你叫什么名字?”

“嗯?”猫女回过头用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刘子光,显然是没明白他的话。

“名字,人都有名字的,我,叫刘子光。”刘子光指着自己的鼻子说,然后指着正在撕咬第二只虎皮鹦鹉的小三说:“小三。”

如此反复了两次,聪明的猫女自然理解了意思,学着刘子光的样子点着自己的小鼻子说:“我,小猫。”

这算什么名字啊,连个姓都没有,既然是我收来的,干脆就跟我的姓吧,刘子光指着猫女的鼻子说:“你以后跟我姓刘,暂且叫刘小猫,以后想出更好听的名字再改,好不好?”随后又单独喊了好几声刘小猫。

猫女的耳朵动了几下,自己也跟着说了两声“刘小猫”,随后又是不置可否的一声“嗯。”

刘子光还想进一步把以后的工作安排给猫女布置一下,哪想刘小猫打了个哈欠,摆出懒得理你的表情,进屋找地方睡觉去了。

唉,难以驯服啊,刘子光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刚想走,小三跟了过来,忽地跳上他的肩膀,喵喵叫了两声,又抬头望望其他几个还没打开的鸟笼子,它没有刘小猫那样灵巧的双手,自然无法打开上锁的笼子,只好来求刘子光了。

这猫倒是和主人一样,属于自来熟型的,看看笼子里乱飞乱蹦,惊恐万分的小鸟们,再看看一嘴鲜血和羽毛,小屠夫一样的小三,刘子光无语了,这哪是小动物保护中心啊,整个一鸟类残害中心。

“大人,不好了!”孙纲从外面奔进来:“东厂开始报复了。”

第四卷 皇城 第二十章 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