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我怎么觉得这么老兄如此面熟呢,我们在哪里见过?”刘子光忽然出言道,他越看越觉得这书生象一个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多次和他过不去的江南四公子之一的冒辟疆!

第四卷 皇城 第七十四章 红颜祸水

其实冒辟疆已经认出来刘子光,他心里暗暗叫苦,真是屋漏又逢连夜雨,今天本想偷偷带着陈园园远走高飞的,可是先遇到薛蟠这个不讲理的恶霸,不但打伤了自己,还要强占园园,好不容易老天开眼,让薛蟠在和其他嫖客狗咬狗的争斗中身死,哪知道打死薛蟠的正是自己的老对头刘子光一伙人。

好汉不吃眼前亏,即使高傲如冒辟疆这样的青年才俊也不得不对现实低头,如果是自己一个人也就罢了,拚着不要命也要和他们别别苗头,可是现在还有自己心爱的姑娘在身边,就不得不忍让一时了,冒辟疆没有刻意躲避,大大方方要带着陈园园一同离去,他只希望自己这张薛蟠打得猪头一样的嘴脸能够混过刘子光的视线,可是依然被发现了。

“对不起,您可能记错了。”冒辟疆淡淡的说,“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在下想带着园园下船了。”

刘子光还没说话,老鸨先跳起来了:“想走,门都没有!出了这么大的人命案子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冒辟疆咬咬牙没说什么,只是将拉着陈园园的手握的更紧了一些,陈园园将无助的眼神投向自己的爱郎,冒公子也回了一个镇定的眼神。

吴三桂有些失落,傻傻的站在当场一言不发,郑森走过来宽慰的拍拍他的肩膀,轻声道:“放心,有兄弟在。”

刘子光说道:“老鸨你放心,官差没到之前我们都不会走的,咱们正好趁这个空挡干点其他事情,比如把陈园园买下来之类的。”

老鸨这才隐隐看出刘子光比郑家公子的身份还高些,刚刚杀了人还这么轻松的坐在这里,并且还有心思打陈园园的主意,莫不是这位爷是什么高官家的公子?当下堆了笑说道:“我们家园园的身价可高呢。”

“妈妈,现在薛公子也死了,你就发发善心成全我们两个吧。”陈园园哭着扑过来抱住老鸨的腿哀求道。

“女儿,妈妈也是为了你好,既然从良就要找个好人家,我看这位大爷比冒公子强多了,又有钱又有势的。”老鸨抚摸着陈园园的头发假惺惺的说着,转头又对刘子光说:“这位爷,我们家园园的赎身银子是二十万两白银,看您这么派头,就打个折好了,十八万八千两吧,听着也吉利。”

“十八万两,不贵!回头我就差人送银票过来。”刘子光道,眉头都不皱一下,仿佛花出去的只是十个铜板。其实刘子光知道老鸨是狮子大张口,起码黑了自己十万两。

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没想到和园园的爱情历程如此艰难,冒辟疆顿时按耐不住自己的怒火,厉声质问老鸨道:“你昨天不是说八万两银子就肯让园园从良么?这个银子本公子砸锅卖铁也能拿得出,明天就付!”冒辟疆家里本是富商,但是家教颇严,平时背着家里人玩玩也就罢了,可是真要娶个妓女回家,那是万万不可以的,所以一时之间他很难拿出这么多钱,三个兄弟也各自被家里禁足,无法支援,所以才落得如此惨淡的地步。

“八万,你当我们园园是萝卜白菜啊。”老鸨回了他一个白眼过去。这老鸨可是真正的见钱眼开没良心的人物,船舱里躺着个死人也不当回事,这就正儿八经的谈起了买卖。

说着话间,秦淮河上巡逻的官船终于赶到了,河上的治安属于南城兵马司负责,所以一听到薛家帮闲的报案就立刻赶了过来。

一帮士兵冲进船舱,领头山东籍小旗看见刘子光和吴三桂两位大人在场,赶紧拜倒:“卑职叩见大帅,吴将军。”后面的士兵看见长官下跪,急忙也跟着跪下磕头。

“大帅?将军?”老鸨有些傻眼,原来不是高官公子,也不是赶考武举,是军队里的人物啊。

“来的很快,不错,不过这个案子南厂接了,你们帮着押解犯人就行了,把薛家的狗奴才,这一男一女,还有这个老鸨都给我押到南厂大牢里去。”刘子光道。

“冤枉啊,老身有什么罪?凭什么抓我?”老鸨更傻眼了,怎么大帅又变成南厂的呢,还要把自己下狱,这话怎么说的,镜花缘没惹到南厂啊。

“凭什么?就凭你哄抬物价,破坏我大明的和谐盛世,就这一条制你个死罪都不冤枉,带下去!”刘子光一挥手,南厂士兵不由分说就把冒辟疆、陈园园、老鸨等人带了下去,刘子光对领队的小旗低语了几句,后者拱手答应。

事毕,刘子光对吴三桂笑道:“小吴将军赶快筹措银子吧,陈园园的赎身钱还是你出比较好。”

“多谢大哥成全。”吴三桂喜形于色。

原来吴三桂出恭归来,从薛蟠他们的包间路过的时候,正好遇到小厮推门送酒进去,惊鸿一瞥之下看到了貌美如花的陈园园,顿时惊为天人,情不自禁的走进去呆呆的盯着美人直看,这才引出这场事端。

虽然知道陈园园心有所属,但是吴三桂依然心有不甘,作为军人,他奉行的是谁抢到就是谁的道理,既然刘大哥说让自己筹措银子,那就是要通过正常途径赎身而非强抢,这样一来,良心上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了。

南厂衙门历来讲究文明执法,对抓来的这批人也没动刑,只是让他们在大牢里过了一夜就放人了,案子查得很清楚,薛蟠之死纯属意外,薛公子自以为练过金钟罩铁布衫,非要让小吴将军拿剑捅他,不捅还不答应,小吴将军勉为其难,只好帮这个忙了,没想到薛公子道行不深反误了性命,这一点南厂提督大人可以亲自作证,薛家那些家仆也都是在场目击证人,所以这桩命案并不成立,薛家也知道自家这位公子爷早晚要出事,现在居然惹到南厂头上,只好自认倒霉了。

老鸨哄抬物价的案子处理的更快,没等南厂的人说什么。老鸨就很主动地报出一个五千两银子的公道价格,吴三桂将军也就欣然接受了,付了银票直接将陈园园领回了家,至于冒辟疆冒公子,在南厂协助调查了好几天之后也终于被无罪开释,据说冒公子出来之后听说陈园园已经被吴三桂买去,气得当场咳血昏死过去,冒家老爷子听说儿子在京城花街柳巷之间和人家争风吃醋,还卷入了人命官司,更是气的中了风,嘴歪眼斜的说不出话来,冒家乱成一锅粥,冒辟疆不得不匆忙赶回老家,连这次的大考都不能参加了。

这一次南厂并没有受到御史的弹劾,一方面是因为有郭铮和赵喧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另一方面是因为秋闱终于开始了,朝廷上上下下的目光都集中在这次考试上了,朝廷经过这次大洗牌后需要新鲜血液,谁能当上这次秋闱的主考官就能控制将来二十年的官场形势,毕竟官场还是很讲究门师制度的。

这次秋闱和往年不同,除了文武考试之外,又加了一门技考,专门针对从事技术生产的科研人员,但是毕竟是第一次考试,再加上确定这门考试的时间也比较短,所以报名的人员寥寥无几,只有京城左近几个州县的人,还有刘子光从铁厂拉来的一票技术员。

刘子光妄图当秋闱主考官的梦想毫无悬念的被内阁否决了,国家取士这样的头等大事怎么能让一个武人来担纲呢,就连皇帝本人也觉得不太合适,不能当文科主考官,那去当武举考试的主考官总行了吧,不好意思,武举考试的主考官位子早被兵部尚书袁崇焕坐了,至于技科考试的主考官,则被皇上力排众议,任命给工部尚书宋应星了。

好歹能落一个位子在自家人手里,刘子光这才稍感欣慰,如今京城一切运作良好,他也该把精力放到江南那几个贪污银子的大户身上了,戚墅堰机器厂的拍卖,江南织造和巡盐衙门的整治工作都要开展起来,一方面为朝廷增加收入,一方面扩展自己的势力,艾迪生最近根据南厂衙门里留下的那面神秘的墙头在研制录影设备,铁厂也在加紧研制各种新式的武器,这都需要巨额的资金支持。

京城开始了秋闱大考,刘子光也在准备行装下江南,皇上给了他一个钦差的身份,一把尚方宝剑,再加上他本身的南厂提督,领侍卫内大臣的身份,在江南几乎可以平趟了。

就在启程的前夕,铁厂发来电报,说彭老厂主的病情再次恶化,让二小姐回去,刘子光公务在身当然不能擅离职守,再说他和彭静蓉还没结婚,在法律上和彭老爷子也没有亲戚关系,所以就没有一起去。

此去江南公干至少个把月,身边没个照顾的人可不行,管家帮刘子光选了几个伶俐的丫环带着,其中就有新收进门的韩雪儿,本来刘子光打算给几两银子打发她回山东的,可是这丫头坚决不肯,说家里已经没人了,回去也没有出路,还不如留下来报答恩人,不等管家同意,韩雪儿就抢着干起活来,不管是洗衣服烧锅的粗活,还是伺候几位小姐的细活,都干的极为出色,别人示范一遍就会,这样乖巧伶俐,长得又好看的丫环谁不想留下了,没有两天下来,管家就主动求起刘子光,要求留下韩雪儿当丫环了。

刘子光听了管家的汇报,也觉得无伤大雅,让南厂派人到山东确认了了韩雪儿的身份以后便答应了,从此韩雪儿成为镇武伯府的一名丫环。

第五卷 江南 第一章 火车遇袭

秋高气爽的日子适合远行,代天巡狩江南的钦差刘大人乘坐的火车专列正在京城南站进行着临行前的准备工作,加煤加水,工人检查机械,江南一带铁路交通比较发达,速度远比运河上行船也快得多,所以朝廷大员出公差通常都是选择铁路,刘子光这个级别的官员已经可以挂专列了,他的专车是以前戚墅堰机器厂为九千岁特制的,没怎么用过,基本上还是全新的,车厢装饰豪华,用料精细,减震降噪方面也做的很出色,乘坐起来比官船还要舒服。

刘子光的随员是红衫团的一个加强连,另外有南厂番子若干,人数虽然不多,但是装备非常精良,以一当十是肯定没问题,而且钦差大人还有权调动地方兵马,安全方面的问题不用考虑,随行的除了警卫部队,还有刘小猫和韩雪儿,韩雪儿在短短一段时间之内已经成为镇武伯府上很有地位的丫环了,她不但聪明伶俐,而且善解人意,知书达理,吃苦耐劳,为人真诚善良,不管是做什么工作,总能比别人做的更为出色,而且从不和别人争功,别人有了困难她总是默默的帮忙,刘府的很多丫环都是从山东带过来的厚道人,所以韩雪儿很是吃得开,短短十几天就升级当了大丫环,专门伺候伯爷大人。

临行前刘子光又专门进宫和皇上面谈了一个时辰,又安排了皇宫的警卫工作,这才拿着一个黄绸子包裹回府,府里已经准备好了行李,伯爷一回来就上路了。

一行人从南站上车,辞别了告别的人群,火车拉动汽笛,缓缓的开出车站,向南方驶去,听着车轮和铁轨发出的有节奏声响,看着外面一闪而过的田园、树木,刘小猫兴奋的上窜下跳,一个不注意就顺着车窗爬到外面去了,蹲在火车上面兜风。刘子光也不管她,坐柔软的沙发上望着外面的景色沉思着,这一次的远行让他想起第一次从铁厂乘船去往京城的那次旅行,正是那次旅游打开了他人生的新篇章,经过一段时间的奋斗终于有了一点起色,从一个领着几百残兵的雇佣军头目变成了朝廷超品大员,弟兄们的生活也都有了保障,结婚生子,升官发财,对于这一切,他还是很满意的。现在自己可控制的金钱、军队、权力都比以前大大提高了,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当前一个目标实现以后,更大的目标就摆到了眼前,满清还没消灭,国土还未收复,甚至大明境内也不太平,刚才和皇上的一番谈话让他知道,此次下江南困难重重,江南豪族盘根错节,几百年形成的关系链,利益链很难打破,那些地方官员就是豪族的保护伞,指望他们的支持也是痴心妄想,就连以前九千岁那么牛的人物都不得不向豪族们妥协,别说他这个新鲜出炉的镇武伯了,前路慢慢啊,刘子光踌躇满志的站起身,走到车窗前看着外面一望无际的金色田野,这是丰收的颜色,自己此行能不能和这田野一样取得一个大丰收呢?

“老爷,您的烟和茶预备好了。”背后传来韩雪儿怯生生地声音,这丫头平时在别人面前还是很大方得体的,可就是在伯爷面前有点放不开,妩媚的面容,妖娆的身姿,和含羞带怯的表情结合起来,对一般男人来说绝对是杀伤力巨大,可是这个榆木疙瘩的镇武伯基本上很少正眼看韩雪儿,这也难怪,刘子光身边都是超级美女,彭家一对姊妹花都是如花似玉,经常见到的长公主更是美如月宫仙子,就连家里的宠物刘小猫都出落得如同一朵纤尘不染的莲花,时间长了就有些审美疲劳,再好的美女看着也没劲了,再加上刘子光口味比较独特,不太喜欢妩媚型的女子,用当代的话来说就是属于萝莉控而不是御姐控的人物,所以至今也没有染指大丫环韩雪儿。

沙发旁的茶几上放着一支雪茄,一盒松木火柴,一杯香茶和一份京城早报,雪茄是放在保温保湿的盒子里的,火柴也是点雪茄专用的,茶叶和水都是御赐的上品,韩雪儿虽说出身贫寒,但是记忆力特别清楚,手脚也利落,自从她顶替了原来的丫环以后,管家就很少操心这边的事了。

刘子光点着雪茄一边抽着一边看着报纸,今天的早报没什么有意思的内容,全是预祝举子们高中的贺词,一条贺词收费一两纹银,这买卖做的实在有创意,谁也不知道早报的幕后老板就是镇武伯本人,短短个把月内,京城早报就风靡了南京,不光达官显贵喜欢看,贩夫走卒们也喜欢到茶馆里听人读报,这报纸上不光有朝廷个衙门发布的告示,还有一些颇具八卦性质的家长里短什么的,很适合京城各阶层人民的需要,据说苏杭一带的有钱人都喜欢订阅,即使通过火车送报要晚上几天,他们还是乐此不疲。

刘子光办报纸的初衷是以此作为打击对手的舆论工具,没想到报馆那些非常有才的编辑们愣是想出了很多怪招,把早报办成了这么受欢迎的新潮玩意,看来大明朝的人才还是很多的。

看着看着报纸,火车的速度忽然慢了下来,紧急制动的刺耳声音响起,紧接着从铁路两旁的树丛中冲出了无数身影,羽箭带着刺耳的啸叫扎在车厢外面,犹如暴雨一般,有几支箭从开着的窗户射进来,扎在家具上箭尾犹自还在颤动,箭头旁边绑着纵火之物,所以很快就引燃了车厢内的织物。

居然开出京城没多远就遇到了伏击,刘子光着实的恼怒,他对吓得尖叫的韩雪儿大声喊道:“快灭火。”然后抽出腋下两把转膛枪飞身就跳出了车厢。

警卫连的车厢设在伯爷专用车厢的两端,士兵们都是久经战场的老兵了,此时一点也不慌乱,纷纷从车厢窗户向外射击,十余杆喇叭口的火枪伸出去放出一大蓬火花,然后把枪交给后面的战友重新装药,同时接过另一把实弹的火枪进行射击,然后再换枪再射击,这种三段击更适合狭小空间内的运作,火枪用的是霰弹,每一发打出去都能覆盖一大片,装填的时候弹丸和火药是预装好的,所以装填速度很快,火药武器的射击比弓弩简单多了,不需要花大力气来上弦,瞄准也比较简单,更重要的是威力巨大,十几杆火枪的活力覆盖面相当于五倍的弓箭,穿透力也远远超过物理力量发射的箭矢。

这种单发燧发火枪是铁厂最新出品,本来也想做成转膛连发的,可是那样做的气密性太差,步兵单兵武器需要远射程大威力,所以只能牺牲连发能力做成单发的,胡桃木的枪托,黄铜的机匣,精钢的枪管和刺刀,闪闪发光煞是漂亮,这种武器就连大内侍卫也只装备了一小部分,而红衫团的步兵营已经几乎人手一杆了。

从树林里冲出来的刺客们显然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心,这些人足有四五百,仗着人多势众疯狂的往前冲,同伴被打成血葫芦也根本不理睬,冲在前面的人都顶着铁锅当盾牌,这种铁锅显然是经过特制的,钢口好厚度大,居然能挡住霰弹的攻击,可是他们的准备还是不够充分,因为红衫团不但有火枪,还有威力更大量更足的火箭筒。

竹筒铁箍的一次性火箭筒现在已经是淘汰产品,取代它的是铜管的多次使用火箭筒,而且可以配装多种弹药,火枪手们疯狂射击的时候,火箭筒手已经装填好了对付步兵的子母弹,火箭筒两头喷火不适合在狭小空间内使用,所以车厢两侧对开的车门被打开,一个火箭筒手跳出来扣动扳机,火箭筒两头喷火,几十枚铁弹子带着炽热的温度扑入人群,瞬间就放倒了一大片。

可是伏击地点实在选的太好,两侧的小树林距离铁道的距离很劲,几乎容不得红衫团士兵把三轮火枪打完,敌人就扑了上来,他们都穿着寻常百姓的布衣,手里拎着钢刀,眼睛通红,嘴里不知道喊着什么,疯狂的往火车上爬。

红衫团士兵们有的继续从窗户向外射击,有的拎着钢刀出去和敌人对战,他们都是右手刀左手短枪,和敌人照面的时候先迎面开一枪再拿刀子招呼,短枪都是和刘子光手中追魂四友一样的四连发,远射威力不行,但是近战还是很厉害的,这种半热半冷的兵器混合作战方式很是出乎敌人的预料,短短几分钟内就有超过半数的敌人被撂倒在地,铁道两旁硝烟弥漫,火枪的射击声,刀枪的磕击声搅在一起,还有怒吼和惨叫声不绝于耳。

刺客们的战斗力相当强悍,但是很不幸,他们的对手显然更强一些,不光武器装备先进了一个时代,战斗意志和技能也只强不弱,即使不靠火枪光拼冷兵器,恐怕他们也讨不到什么便宜。

刘子光很快打光了两只手枪的八发子弹,抢了一把长刀在敌人群里一通砍杀,有他以身作则,警卫连的士兵更加威猛万分,不消一刻,四百名刺客就都躺倒在铁路两侧了。

“好好审问一下,他们是谁派来的,京畿附近居然能出这么多的武装匪徒,真不知道这些当官是怎么管理的。”刘子光把饱蘸了鲜血的大刀一甩,对随从中的南厂番子交待道。

远处小山岗上,两个年轻人收回手中的千里镜,面色痛苦不堪。

“索大人,看来刘子光这个狗贼的武力真的比传闻中还要厉害,咱们四百个兄弟都不能伤得了他分毫啊,我早说了,强攻不如智取,大人你就是不信啊。”其中一个人说道。

“不用再说了,我自会向皇上请罪,不过在此之前我依然是军机处江南司的章京,在皇上查办我的命令到来之前,我一定会取了此贼的狗命的。”被称为索大人的年轻人面色铁青,收回千里镜转身就走。

剩下那人又看了看远处狼藉的战场,叹了口气摇摇头,也转身去了,秋风吹起他头上的方巾,他赶紧将帽子扶正,但是那一瞬间已经露出里面剃得铁青的头皮。

第五卷 江南 第二章 拍卖.织造

伏击镇武伯专列的刺客们全军覆没,即使那些受重伤的人也都咬舌自尽了,没有留下一个活口,经过检查后居然没有发现任何明显的线索,看起来都是寻常百姓打扮,穿的衣服也很普通,钢刀是民间刀铺买的,弓箭上没有任何的标记,就连尸体上都没有任何刺青之类痕迹。

“一定要彻查此事,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这么多人不可能没有任何线索。”刘子光丢下一句话就上车去了。车厢虽然中了几支火箭,但是韩雪儿临危不惧,用给伯爷泡茶的专用水扑灭了几处火焰,除了把车厢弄得一团乱糟糟之外,并不太影响使用,爬到车厢上去玩的刘小猫见势不妙,早就找了个安全的地方躲了起来,此时看见事态平息,没事人一样溜出来趴到沙发上睡觉去了。

铁路前方被人放了一块巨石,幸亏火车司机发现的早,要不然撞上去肯定要脱轨,这段地形很适合伏击,道路两边都是密林,而且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很难得到支援,幸亏刘子光的卫队足够强悍才没有让刺客们得逞,不过红衫团也有十几个人负伤,战斗力受到一定影响。

专列停在原地等候附近官军的到来,掩埋尸体并且进行进一步的侦查搜索,另外派出两个小队沿着铁道线向前搜索前进,察看道路是否受到破坏,幸亏那群傻乎乎的刺客只知道用大石头堵路,不会撬道钉这样的高招,要不然这回红衫团飞吃大亏不可。

附近卫所的军队接到报告以后火速赶来,彻底清查了周围地区,并且在沿途展开兵力进行护卫,谁也不敢让钦差大人的座车在自己的管辖范围内出事,火车这才再次开动,以每个时辰八十里的速度向南进发,于次日早上抵达常州府。

戚墅堰机器厂就在常州府的管辖之下,这家工厂坐落在运河畔,铁轨直通入厂区。机器厂的历史很悠久,底子也很雄厚,大明朝第一辆火车就是从戚墅堰机器厂开出来的,这家工厂无论是从人员资金,还是技术设备上都不比利国铁厂差,只是因为地处南直隶,所以豢养的私兵不如地处边境地带的利国铁厂那么多。机器厂的当家人在九千岁倒台之后就带着家眷细软潜逃海外了,留下大群的技师工人没有工开,没有银子领,尤其那些普通工人,薪水相当微薄,又没有田产,只能靠着工厂吃饭,厂子被朝廷封了就只能喝西北风。

幸亏南厂的接收人员得到刘子光的命令,决不能流失技师和工人,他们每月定量发给工人们大米和少量银子,这才保住了人心惶惶的工人们。戚墅堰机器厂有大批先进的机床,龙门吊和水压机的规格都是大明境内最大的,机器厂周围还有很多依附于它的中小型工厂和作坊,生产一些原料和小配件,例如附近横林镇的中天铁铺、洛阳镇的镇邦木器厂之类的,这些小企业自从机器厂垮台之后也陷入了危机当中,应该付给他们的银两都没了影踪,小家小院的哪经得起这样的折腾,所以都频临破产了,刘子光这次前来带了大批的银两,准备顺便连这些小厂都一并收购了。

戚墅堰机器厂因为附逆被全盘没入官库,由于数额巨大所以常州府无权处置,由户部、工部联合组织拍卖,都察院监督,常州府协助,镇武伯总揽全局。这不等于把金丝雀送到猫的嘴边么,刘子光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个能自己掌握的工业实体,他早就盘算好了,设一个局把这庞大的戚墅堰机器厂吃下去。

其他人也不傻,这么大一块肥肉谁不想分一杯羹,各地的豪强早就开始在户部、工部打探,甚至还有人把礼物直接送到镇武伯府上。有意逐鹿的厂家有武昌船厂,上海重机厂,利国铁厂等重量级角色,他们在朝廷里都用丰富的人脉,大把的银子更是不缺,每一家都是志在必得。这也难怪,只要能吃下机器厂,自家的实力就能增加两倍,这个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

拍卖本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进行,价高者得,而且还有都察院的监督,所以即使自己总揽大权也不能肆意妄为,这样就只能在别的方面想办法了,幸而工部完全在自己掌握之下,户部派出的官员也是胡懿敏安插的人员,想从拍卖的细则上做点手脚还是有可能的。

戚墅堰机器厂的土地、厂房、机器设备、原材料,半成品、存货,还有大量的应收账款浩如烟海,估算出一个合适的价格还需要一段时间,所以刘子光只是在常州知府的陪同下巡视了厂区之后就继续上路了,赶往下一站苏州。

苏州是江南织造衙门的所在地,也是全国丝织业的中心区,有数百机户,数万机工,几千台织机,桑农蚕农更加不计其数,相邻不远的上海道松江府是全国的棉织中心,有棉田百万亩,织机也有数千,正所谓买不尽的松江布,收不完的苏杭绸,苏州和杭州各设一个主管丝绸的织造局,松江设立一个主管棉织的织造局,这三局都归江南织造衙门管理,衙门的长官叫做织造使,正三品官衔,同时挂着工部侍郎的头衔,但是业务又独立于工部,绝对是一等一的肥缺。

织造衙门是织造官吏驻扎及管理织造行政事务的官署;织造局是经营管理生产的官局工场,生产组织各有一定的编制。苏州织造局分设有织染局(一名北局)和总织局(一名南局)。局内织造单位分为若干堂或号,每局设头目三人管理,名为所官。所官之下有总高手、高手、管工等技术和事务管理人员,负责督率工匠,从事织造。杭州织造局之下分设三个机房,即供应机房、倭缎机房和诰帛机房,技术分工较细,按工序由染色和刷纱经匠、摇纺匠、牵经匠、打线匠和织挽匠等各类工匠操作,具有工场手工生产组织形式的特点。

在织局生产编制下,采取雇募工匠制。工匠被招募到官局,并非完全自由的劳动者,他们系官局编制内供应口粮的额设人匠,这类工匠雇募到局应差后,如不被革除,不仅终身从业,并且子孙世袭。织造局还招收工匠的子侄为幼匠学艺,然后升正匠,即所谓长成工。

此外,织局还用承值应差和领机给帖等方式,占用民间丝经整染织业各行手工业工匠的劳动,作为使用雇募工匠的补充形式。在“领机给帖”方式下,民间大批机户机匠隶属于织局,往往沦为“官匠”,即“机户名隶官籍”。所谓“领机给帖”,指由织造局拣选民间熟谙织务的殷实机户机匠承领属官局所有的织机,同时将承领者的姓名、年貌、籍贯造册存案,并发给官机执照,这些机户机匠从此即成为织局的机匠,又称“官匠”。他们从官局领取原料和工银,雇工进局使用官机织挽,保证了官局织造任务的顺利完成。同时,他们又大多自有织机。领帖替官局当差后,还可自营织业,遂具有“官匠”和“民户”的双重身分。但由于在官局当差负责包织,势必影响其原有的自营织业,加以官局的剥削榨取,使得他们往往破产失业。

十万织匠的辛苦劳作养肥了织造衙门的一帮官吏,织造使曹寅是个八面玲珑的老头,先前太后和九千岁两党当政的时候,曹寅就能游刃有余的周旋在两股势力当中作骑墙派,谁也不得罪,谁还都说他的好,这也难怪,上百万两的银子砸出去谁还能不喜欢他,再说曹家干了多少年织造,经验老道得很,江南丝棉纺织业的各种门道复杂的很,换了旁人来未必能玩得转,所以这个肥得流油的位子就一直由曹家把持着。甚至朱由校亲政以后也担心江南不稳而没有动他,老曹寅是个擅长钻营的人,前些日子宫里选秀女的时候把自家孙女送了进去,现在宫中担任女官,政变后的新一代领导班子他也全部照顾到了,中秋节的时候撒了几十万两银子在京城,刘子光当然也收到了很大一笔。

苏州是水乡,铁路远远的在城边经过,车站上早就站着一帮官员在接驾了,知府贾雨村和制造使曹寅都亲自来迎,锣鼓喧天,彩旗飘飘的热闹场面还真让钦差刘大人有点不适应,恐怕也只有在济南府他才会受到如此热烈的欢迎。

欢迎仪式过后,刘子光一行人转乘马车到曹寅准备好的园子下榻,苏州园林甲天下,给钦差大人预备的园子当然是最好的了,既融合了南方园林的精巧雅致,又借鉴了帝王苑囿的富丽堂皇,一行人来到门口,刘子光抬头看去,赫然是三个熟悉的金字“大观园”。

第五卷 江南 第三章 大观园

“大观园,好一个气派的名字。”钦差大人赞道。

“镇武伯缪赞了,寻常园子罢了,论纤巧精致比不过苏州城那些名园,论大气壮美比不过京里大人们的宅子,就是名字还响亮些,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孙子帮着取的。”曹寅抚着胡须笑着说。

曹寅引着贵客走进园子,一条大甬路,直接进入堂屋中,抬头迎面先看见一个赤金九龙青地大匾,匾上写着斗大的三个大字,是"大观楼",大紫檀雕螭案上,设着三尺来高青绿古铜鼎,悬着待漏随朝墨龙大画,一边是金皮彝,一边是玻璃尊.地下两溜十六张楠木交椅,又有一副对联,乃乌木联牌,镶着錾银的字迹,道是:座上珠玑昭日月,堂前黼黻焕烟霞。

宾主双方在富丽堂皇的大观楼里坐着叙了一会子,曹寅道:“钦差大人舟车劳顿,老朽就不耽误大人休息了,房间都预备好了,大人稍事休息之后晚上还有接风洗尘的宴席。”贾知府也很知趣的告辞,以便钦差大人安顿车马从人。

大观园地处苏州郊外,占地极广,里面大大小小十余座单独的建筑物,或名院,或名馆,或名为斋、村、园、坞、楼,造型景物各不相同,安排给刘子光居住的正是其中最大也最雍容华贵的怡红院。

大观园很大,刘子光的警卫部队只能守住几个要紧位置,所幸常州府的官差前来协勤,曹家的家丁也有不少,估计发生大规模袭击的概率很低。怡红院门前站着四个脖子上系着红领巾的红衫团士兵,当刘子光走过来的时候,领头的小旗低喝了一声:“敬礼”四人一起举枪行礼,动作潇洒利落。

刘子光将右手举到太阳穴处还了一礼,径直走进怡红院,这是他创立的军礼制度,红衫团内部已经取消了繁琐的跪拜礼节,采用新式的举手礼和持枪礼,当然在和红衫团以外的活动中还是按照朝廷制度,该下跪的下跪,该磕头的磕头。

刘子光走到房门前,却听到里面有陌生男子的说话声音,心中疑惑,推门看去,只见一个青年男子正背对着他给坐在椅子上的刘小猫说话呢。

最近刘小猫的生活质量很高,再也不用四处寻觅食物,也不用给手下那一大群猫咪操办吃饭住宿的事情,顿顿有鱼有肉,还是佣人给端到面前的,心情也舒畅,整日里和彭静薇打打闹闹到处玩耍,所以短短几个月就增重了十余斤,幸亏她骨架较小,所以看起来胖的并不明显。

那男子身量不高,但是极为匀称,头上戴着丝嵌宝紫金冠,身穿秋香色的箭袖,正用江淮官话和刘小猫搭讪。

“这位妹妹,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

经过长时间的对话训练,刘小猫的语言能力已经很强了,但是面对陌生人的时候依然不肯多说话,听了那男子的老套搭讪。刘小猫抬起肥嘟嘟的二下巴,不屑地把高傲的小脑袋扭到一边,鼻子里冷哼一声。

“妹妹你喜欢读什么书?我这里有西厢记你看么?我可以借给你看,不过你要先告诉我你的名字。”那男子继续说道。

刘子光当即冷了脸,喝问道:“你是何人?”

那男子转过身来,原来是个唇红齿白的少年,一双眼睛亮如秋水,面颊如桃花般红润有光泽,额上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身上穿着秋香色白狐腋箭袖,系着五色蝴蝶鸾绦,项上挂着长命锁,记名符,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端的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美少年。

这样的漂亮小伙要是落到当年的铁厂奴工队里还不天天屁股开花,刘子光暗道,看此人如此打扮,应该是曹府家的少年,只是不知道为何混进钦差大人居住的院落里来了。

那少年倒也不慌张,说道:“我是这大观园里的富贵闲人,怡红院本是我的居所,只因钦差大人驾到才临时让出去的,你是钦差大人的随从么?”

刘子光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蟒袍,没错啊,正经的立蟒红袍,这个小子怎么就这么眼拙不认识呢。

“原来是曹府的公子,既然你知道钦差大人下榻此处,为何还潜进来,难道不怕被当作刺客拿了吗?”刘子光问道,关于曹家的档案他早就看过,曹府人丁兴旺,足足有十八房之多,可是有资格住进大观园的只有最得曹寅喜欢的几个孙子孙女,这个小子相貌生的这么娇嫩,应该就是曹家的掌上明珠,曹寅的第二个孙子曹沾了。资料上说他面容俊美,天资聪颖,风流潇洒,最喜欢在女人堆里打混,是个不喜欢读书的阔少爷。

“我专程来看钦差大人的,话本上说他面如敷粉,唇若施脂,喜欢穿白色锦袍,和《三国演义》上的赵云差不多,可是评弹里的唱词又不一样,说他虎背熊腰,三头六臂,青面獠牙的,我那班小姐妹都特别好奇,所以才托我来瞧个究竟。这位将军一定就是钦差大人的随从了,你就行个方便让我见见你家老爷吧。”曹沾答道。

刘子光奇道:“钦差大人长什么样很重要么?和你们有关系么?”

“当然有关系了,我们都押了宝的,如果钦差真的是个虎背熊腰的粗壮男子,那我可就输惨了,我觉得他一定是个白马银枪的美男子,一定是的。”曹沾一边说着,一边眨着水汪汪的桃花眼,一副憧憬的表情。

妈的!老子是不是帅哥和你们有什么关系,看着曹沾迷离的眼神,刘子光一阵恶寒,这小子不会是玩背背山的吧?

其实刘子光生的并不丑,相反还很有男子气概,肌肉结实,身材魁梧,面容刚毅,棱角分明,标准的硬汉酷哥,可是这种外形在江南并不受欢迎,反而是那种白白净净、溜肩膀水蛇腰、面若桃花肤若凝脂的小白脸才收到男女老幼的一致欢迎。

“放肆,妄议钦差大人之貌,还当作赌博的对象,你们好大的胆子,还不赶紧给我滚蛋!”刘子光勃然大怒道。

曹沾吓得转身就逃,刚跑出大门就被红衫团士兵拿下,刘子光挥挥手让他们把人放了,虽然拿曹家开刀是迟早的事情,可是现在显然不是时机。

却说皇宫大内之中,长公主居然无端生起病来,一连几天下来茶不思饭不想的,眼看着日渐憔悴下去,慌得那些宫女太监一面禀告太妃皇上,一面请来太医诊治。

在皇上的直接命令下,太医院的精干御医们忙里忙外,悬丝把脉,望闻问切的,可就是查不出是什么病症。

知女莫若母,南太妃差人到乾清门上去打听了一下,原来领侍卫内大臣刘子光已经奉旨下江南公干去了。恰恰是从刘子光走的那一天开始,长公主开始茶饭不思的。

南太妃是过来人,顿时明白女儿是患了单相思,可是这件事关系到皇家的体统,不好直接向皇上开口,难道说你姐姐想镇武伯了,赶紧让他放下手头的工作会来陪公主坐坐?

南太妃不忍心女儿这样消瘦下去,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个好主意,在她的诱导和提示下,蠢笨的太医们终于得出一个结论:长公主是闷出来的病,因为她以前总在洪泽湖那样的广阔天地里生活,现如今被关在牢笼一样的皇宫里,终日对着一帮奴颜婢膝的太监宫女,连个说话的伴儿都没有,不闷出病来才怪呢。

朱由校听说以后立刻决定让皇姐出去散散心,可是去哪里好呢?太近了没什么好玩的,太远了又怕安全出问题,最后决定去苏州,江南水乡风景秀丽,而且距离上海杭州距离都近,江南水路铁路交通发达,民风细腻,正适合疗养。

一番准备之后,长公主带着一帮侍卫、太监、宫女悄悄登上了去苏州的火车,正好朝廷大臣们都忙于秋闱,没空去管宫里的闲事,要不然被他们知道公主这样随便出宫游玩,一定会说三道四的。

第五卷 江南 第四章 朝廷的好干部

当晚,苏州府最繁华的一条大街被府衙官差封锁了,因为江南织造衙门和苏州知府要联合宴请京城来的镇武伯刘大人,此外还有大批的陪客,包括苏州卫的指挥使和一些有世袭爵位的贵族们。豪华的马车停了一长串,衣着光鲜的奴仆们就占了半条街。

酒楼名字叫做锦绣坊,是当地最好的饭店,装潢豪华,空间也极宽敞,近百达官显贵们云集而来也不显得有丝毫局促,看着满眼肥头大耳的客人们,刘子光觉得有些厌烦,苏州人说话口音很软,如果是女人说起来还挺好听,男人这样说话就显得有些过于绵软了,晚宴时曹寅以私人名义请的,所以他换了一身方巾长袍的便装,笑吟吟的给刘子光介绍起参加宴会的客人们,什么一等男,二等子,世袭辅国将军之类的,都是有爵位有身份的大人物,就连超品的伯爵、侯爵都有三四个,而且曹寅本身就是世袭的一等候,论起来身份并不比刘子光低。

苏州府所有能上得了台面的人物都到场了,他们对于京城来的这位钦差大人并不是很感兴趣,仿佛这不是给钦差接风的宴席,而是一次苏州上层人物之间举行的PARTY,一个个围坐在桌子旁兴高采烈的用苏州话谈着天,并不理睬坐在上首的钦差大人说了些什么。

曹寅并三个织造府的主管官员,以及苏州知府贾雨村陪着刘子光坐着,大家都操着江淮官话谈着当今的天下局势,朝廷如何和谐,皇上如何贤德,并不提钦差大人所来公干之目的。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江南织造那么大的一块肥肉,无论如何朝廷也不会放过的,以前九千岁当政的时候也没少派过监工的太监,还不是被老曹头摆平了,曹寅已经六十多岁的人了,在织造使这个位子上也坐了三十年之久,什么样的官员没见过啊,但凡是正常人就会有弱点,或贪财,或好色,或贪恋权势名声,对于这三种人曹寅都有办法对付。

苏州的官员们笑容可掬的陪着刘子光吃着酒,贾雨村殷勤的帮钦差大人布着菜,菜肴是南北兼顾,特色为主,有松鼠桂鱼、碧螺虾仁、响油鳝糊、鸡油菜心、巴肺汤等苏州本地菜,也有厨子为照顾钦差大人的北方口味特地安排的几个似是而非的鲁菜,虽然口味不甚正宗,但心意总算到了。

这种官场上的宴席其实最无趣,双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毫无营养的官场话,曹寅观察到刘子光有些不耐烦地样子,赶忙拍拍手,乐声响起,一队身姿妩媚的舞女翩翩而至,表演起了舞蹈。

舞女们个个都是绝色佳人,舞姿也极尽妖娆,可是曹寅失望的发现,钦差大人的目光似乎根本就没在这群漂亮姑娘身上聚焦过,依然是一副很无聊的表情。

曹寅不由得暗暗吃惊,这批舞女可是他的珍藏,多少老朋友登门央求都没能讨到一个的,本来打算等钦差大人流露出感兴趣的意思就把这几个舞女都送出去的,可是这位大爷居然面对美色毫不所动,看来从美色入手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等一曲终了,曹寅挥挥手让舞姬退下,笑眯眯的摸出一张大红色描着金字的帖子说道:“刘大人,这是苏州士绅聊表的一份心意,些许碎银子,还请大人不要见外才好。”

“本官有朝廷给的俸禄足够花销,曹大人的心意领了,银子就免了吧。”刘子光淡淡说道,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这点事理他还是明白的,何况这点银子他还看不上眼,他要得是整个江南织造的控制权,现在又岂能当众收取曹寅的银子呢。

曹寅的笑容凝固了,但是很快他就回过神来,讪讪地笑道:“刘大人果然两袖清风。”旁边几个官员也跟着夸赞了一番,其实个个心里都不安起来,这个刘子光还真是与众不同,钦差到地方上来收取见面礼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这人居然如此生硬的就拒绝了,难道是不懂大明官场的潜规则?还是故意和苏州这些人为难?

天下没有真正的清官,只不过是诱惑力不够大罢了,曹寅捏了捏手中的礼单,其实这上面的银子可不像他嘴上说的那样只是散碎银两,而是整整一万两巨款,一万两用来砸倒一位钦差可能是少了点,那么我就来个更狠的,不信你不动心。

接风宴会结束以后,钦差大人回大观园下榻,曹寅亲自送到园子门口才离去,刘子光在侍卫的护送下走到怡红院门口,忽然觉得里面有一股耀眼的光芒从窗户射出来,走进去一看,只见屋子当中赫然堆着一座金山,足有一人多高,里面全是一百两一枚的大银锭子,最外面一层全是用崭新的小金锭子堆砌起来,金色银色相见亮闪闪的耀人的眼。

金山银海啊,曹老头出手还真够狠的,不砸则以,要砸就彻底砸倒,刘子光现在的身家也不少了,可是看到这么多的钱仍然忍不住动心,不过他转念又一想,自己还没对江南织造下手,曹寅就拿出这么多钱来贿赂,只能说明两个问题:一是江南织造确实有见不得人的问题,而是老曹家确实有钱!哼。这几两金子就想收买我,未免太小看了我镇武伯的决心。

“来人啊,给我把这些黄白之物封存起来,清点数目登记造册。”刘子光赶忙喊人进来处理这座金银山,想贿赂我,没门,不过人家既然费了那么大劲送过来,还搭成那么好看的小山,就不用再退回去了,来来回回的显得不礼貌也浪费人力,不如直接充公算了。这个高明的处理贿赂的办法还是刘子光早年在电视上学的,我党的高级干部收到巨额贿赂的时候一般都交给组织处理,既防止被人抓住把柄,又彰显了自己的廉洁。

“以后再有人来送礼,一概给我打出去。”刘子光交待守门的侍卫道,侍卫们通常都是时刻跟随刘子光行动的,所以刚才曹家安排人来堆金山的时候并没有人在场。

“老爷,喝杯醒酒茶吧。”韩雪儿端着一杯茶走过来,作为钦差大人的随员,她和侍卫们都在赴宴之列,只不过档次略低一些罢了,韩雪儿也是刚刚回来,这就麻利的泡了茶过来伺候老爷了。

“放那里吧。”刘子光才没有喝醉呢,今天酒席上喝的是陈年女儿红,对他来说简直就是饮料,他坐在椅子上让韩雪儿帮着脱靴,随口问道:“小姐呢?”

被称为小姐的正是刘小猫,这位和伯爷关系不清不楚的女孩的身份定位比较尴尬,说是夫人吧又不是,说是丫鬟吧更不像,最后大家只好称之为小姐,全当是伯爷的结义妹妹了,刘子光也懒得管,就随他们去了。

刘小猫在镇武伯府住的时候就是放养状态,佣人每天定时把做好的饭菜端到她的闺房,说是闺房其实只是名义上的,刘小猫到处都能睡,屋顶上,墙头上,更多时候是在刘子光屋里的大衣柜上面。对于佣人端来的饭菜她也不是顿顿都吃,时不时地溜出去偷点鲜鱼小鸟什么的,倒不是为了解馋,纯粹是因为技痒。到了大观园以后更不和大家一起活动,而是自己单玩,对于其人的本领刘子光还是很放心的,所以他一般情况下都是放任不管的。

“小姐好像出去了,窗子大开着。”韩雪儿答道。

话音刚落,刘小猫就从外面跑了进来,看到刘子光已经回来,顿时偎了过来,耸起琼鼻在刘子光身上乱嗅,仿佛在找什么好吃的。

“小猫不要急,看我给你带的什么好吃的。”刘子光冲一旁的侍卫勾勾手指,后者赶忙将锦绣坊打包来的松鼠桂鱼献了上来。

刘小猫看到有美味佳肴,赶忙扑上去吃,刘子光皱眉道:“洗手了没有?把小爪子抬起来我看看。”刘小猫很无辜的张开了两只手给他看,只见十指间隐隐有血迹斑斑。

“怎么回事?”刘子光赶忙仔细检查了刘小猫的两只小手,看到并无伤口才放下心来。

刘小猫兴奋的扬起爪子在刘子光坐椅上的锦绣靠背上挠着,说:“有坏人想欺负小猫,被小猫打败了。”

“是谁这么大胆子敢欺负你,是不是这园子里的人?”刘子光问,大观园占地很广,刘小猫很有可能是和曹家的人发生了冲突.

“是白天那个坏人,他说要吃小猫嘴上的胭脂。小猫一生气就抓了他的脸。”刘小猫一边把刘子光的靠背椅抓成一团烂丝绸烂棉花,一边骄傲地说,她的语言能力现在已经很强了,能够准确地和别人交流,但是由于和彭静薇交流的比较多,所以语言有些儿童化。

原来是曹沾啊,招惹谁不好居然招惹到刘小猫头上,这头猫出手可不知道轻重,指甲又特别锋利,可怜的曹少年这下肯定要破相了,弄不好眼珠子也保不住。

第五卷 江南 第五章 视察.告状

刘子光是个护短的人,可是这回明显是自家的小猫占了上风,于是便不去追究曹沾的责任了,反正曹家倒台就是最近的事了,也不急于一时,当夜就这么平静的过去了,曹家也没有任何人跑来讨说法,整个大观园静悄悄的,只有皎洁的一轮明月当空,月光洒在入睡的花草树木上,秋虫在唧唧唱着歌,一派祥和的夜景。好像根本没有发生过什么一样。

次日一早,曹寅派人来请钦差大人视察苏州织造局,苏州织造局是江南织造署下辖的三个局之一,也是最大的一个局,养着数万工匠,上千织机,织造局的长官叫做所官,也是个实打实的肥缺,苏州局的所官不是别人,正是曹寅的儿子曹颙,一个四十岁左右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此时父子俩人都换上了乌纱红袍,笑容满面的在织造署衙门等着钦差大人,只是两人的眼圈都有些浮肿,笑容也有些生硬,怕是昨晚没有睡好。

由于是公务视察,刘子光也换了正经的麒麟补子的大红袍,没有骑马,坐进了一顶八抬大轿,一行人从织造署衙门出发,浩浩荡荡直奔苏州织造局下属的织染局而去,一路上官差鸣锣开道,肃静回避的黑底金漆牌子举的好似一片小树林,三顶官轿左右是挎着佩刀的兵丁,苏州大街上早被清扫的干干净净,老百姓都缩在路旁敬畏的看着钦差大人的队伍不敢喧哗。

织染局又称北局,是苏州织造局下属的一个大型工厂,顾名思义,工厂兼顾了纺织和印染的职责,视察队伍来到北局大门后,大批身着整洁白布工作服的工匠们列队在门口欢迎,曹寅父子在前面引路,领着刘子光走进去,只见工厂内一切机器设备摆放得井井有条,工人们也在有条不紊的工作着,各种颜色的绸缎布匹整匹整匹的晾在半空中的杆子上,阳光照下来都变了颜色,小型游泳池一样宽敞的染池里是红蓝黄色的燃料,这些都是基本色调,如果想得到更复杂的颜色可以通过多次漂染实现,比如蓝色加黄色可以得到绿色,红色加黄色可以得到橙色,看来工匠们已经掌握了颜色搭配工艺上的技术。

工匠们看到大人们前来视察,都恭恭敬敬的停下手上的活计跪下来磕头,参观了一圈以后,钦差大人被请到公堂上奉茶,随意谈了些印染方面的事情之后,刘子光提出想找两个普通工人聊聊,曹寅立刻答应,让儿子出去找了两个工人进来。

两个工人相貌端正,面色红润,跪在地上举止得体,对答如流。当刘子光问到他们一个月能领多少口粮,够不够养家糊口的时候,两人立刻滔滔不绝的说起织造衙门的好处来,在他俩的形容之下,江南织造的工匠们简直就是社会主义制度下的花朵,不光按月能领到每人六十斤的口粮,还有二两银子的津贴,除此之外厂里还发衣服穿,像这种白色的棉布工作服一年发两套,冬天还发棉袄,除了养活一家人之外,还能接济几个穷亲戚呢,说到后来,一个工匠眉飞色舞的表示,托曹大人的福,过年的时候他准备添一条乌篷船给儿子跑运输用,另一个也不示弱,说家里靠他的津贴已经在乡下盖起了三间大瓦房。

“曹大人真乃厚德之人,本官佩服。”两个工人退下之后,刘子光赞了曹寅一句,小老头赶忙谦虚了几句,让儿子拿出织造局的生产台帐给刘子光看,大致就是每年每年的产量,增长率之类的东西,刘子光胡乱翻了两眼就放下了,他可是干过铁厂账房的人,知道账本是最容易造假的,这东西看与不看没什么区别。

“本官奉旨巡视江南,总揽全局,这稽核账本的工作就交给随行的户部官员来办吧,本官看织造厂管理的甚好,咱们不妨再多走走看看。”刘子光道。

“钦差大人所言极是,那咱们再到总织局那边去走一遭吧。”曹寅很爽快地答应了。

一行人走出织染局,刚要登轿时,忽然远处有一人飞奔而来,几个苏州府的官差想去拦阻都被他一膀子撞开,眼看着就要被他冲到近前,曹寅的护卫们都把钢刀抽了出来,刘子光的侍卫也拔出了短火枪瞄准了那人,上次刺客阻击火车的事件还没有查出来是谁做的,红衫团的侍卫们可不敢有丝毫马虎。

就在侍卫要开枪的一瞬间,那汉子终于被三四个官差扑住压在身下,他力气极大,居然用力一掀把身上压着的几条汉子都掀翻在地,再次妄图向这边冲过来,可是没跑出一步,脚被人抓住,再次被摔倒在地,眼看着更多的官差扑过去,那汉子心知冲不过来了,大声喊道:“钦差大人,草民有冤!”

“快快拖将出去,有什么冤情让他去找苏州府,惊扰了钦差大人可是死罪。”曹寅一边斥责着手下们,一边偷眼观察刘子光的反应。

有人在织染局告状,那肯定和江南织造脱不开干系,刘子光正愁找不到合适的突破口呢,现在正是天赐良机,他当即喝令侍卫将那名喊冤之人带过来。

曹寅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千算万算就是把这个刁民给漏在外面了,如果钦差大人揪住这个小辫子可就难看了,虽说不是什么大罪名,可终究是个麻烦事。

刘子光不去管曹家父子难看的脸色,径直回到织染局的公堂,升了公座,让人把喊冤之人带上堂来亲自审理,曹家父子无奈,也只好陪着听审。

“你姓甚名谁?状告何人?”刘子光坐在公堂之上倒也有几分官威。

“小人姓花名炮,是织染局的二等工匠,小人一告江南织造署曹寅侵吞公款,贪墨工匠口粮;二告苏州织造局曹颙指使恶奴,砍断家我爹的手臂,三告曹府小少爷曹沾,奸淫我妹子,导致她悬梁自尽,一尸两命。还望青天大老爷给小民做主啊!”

那汉子一口气说完之后用力的在地上磕了十几个响头,直磕得地砖都碎裂了,额头上一片血淋淋的刹是惊人。

居然有这么猛的料,一口气把曹家祖孙三代都给告了,这件事有搞头啊,刘子光心中大喜,脸上却如同秋水一般平静,织染局不是按察司,公座上没有惊堂木这样扮演晴天大老爷的道具,刘子光只好将就着拿起一方端砚在桌子上拍了一下,冷声喝道:“大胆花炮,你可知道诬告朝廷命官是什么罪名么?是死罪!本官现在给你一刻钟来陈述,如果所说的属实,本官一定秉公处理,如果是你信口胡言,那你可就死定了。”

花炮再叩首道:“谢青天大老爷,小人只求能够伸冤,早把性命置之度外了,这曹家父子一直以来侵吞我们匠户的口粮,本来朝廷定的规矩是每个正匠每月有六十斤粮食,可是咱们从来就没足额领过,即使领到也只有不足半数的陈年秕谷,最近半年更加不堪,工匠们只能领到不足三成的口粮,一家老小天天喝粥都只能喝稀的啊,可怜我家老父身为织染局的高手工匠,领头为大家鸣不平,结果被曹颙这个狗官指责为恶意讨薪,还指使恶奴砍断了老人家的手臂,我爹一生为织染局出力无数,改良织机,独创染料,没想到最后落得如此下场;还有我妹子花珍珠,因为家里揭不开锅只得送入曹府为奴,半年前妹子被曹府赶了出来,说是不守规矩勾引小主人,其实她是被曹府那个风流成性的恶少曹沾给奸污的啊,最后我妹子悬梁自尽以示清白,死的时候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成形了。我娘亲为此哭瞎了眼睛,原来的洗刷工作也不能干了,现在姓曹的又要把我也赶出厂子,这是把我们一家人往死路上逼啊…”

花炮说到后来已经泣不成声,他身上穿着一件破烂不堪的花衣服,面有菜色,头发也满是油腻,脚上连鞋子都没有,一双手也染满了颜色,皮肤多有溃烂之处。

这样的惨案真是听者落泪,闻者伤心,那些稍微有点良心的苏州府差役都偷偷把脸别过去落泪,红衫团的侍卫们怒目圆睁,瞪着曹家父子好像要把他们生吞了一样。

“曹大人,这个工匠所说的可否属实?”刘子光冷笑着问道。此时他心里已经有了底了,这个姓花的工匠所作的控诉的可能只是冰山的一角,如果深挖下去,恐怕还有更多的惊喜等着大家呢。

第五卷 江南 第六章 快刀乱麻

刘子光冷笑着质问曹寅,曹寅是江南织造的总负责人,哪里认得这寻常工人,于是他将探寻的目光瞧向自己的儿子,曹颙眯着眼盯了那工人一眼,拱手对刘子光说道:“启禀钦差大人,此人根本就不是织染局的工匠,他所说的一切都纯属子虚乌有,至于他所说的什么花珍珠,更是造谣中伤,曹家根本没有这号丫环。还望大人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