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爆竹厂的股票上市只是大明经济的一个缩影,张福林确实是个人才,他的放宽上市条件和开设交易所分支机构的措施给大明带来了经济上的繁荣,中小企业获得了充足的发展资金,老百姓的余钱除了买房子置地存票号之外又有了一条投资的渠道,小小说网网张大人的政策让他们买得起股票,买得到股票,而且买了以后就升值,简直比放高利贷来钱还要快,隐隐间张福林的名声在民间也开始被人传颂,有人还给张大人起了个张财神的诨名,张大人混得风生水起,名利双收。

张大人很精明,除了极其可信的人送来的贿赂之外,其他钱财一概拒之门外,就是这些勉为其难收来的银两他也一分不留,全部借着过年的机会送给上司和同僚了,家里陈设依旧,老婆也没添置绫罗绸缎,更没有买大宅子买田买地,就连平时喝茶的杯子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瓷器,而是一个半旧的玻璃罐头瓶,外面用棉布做了个保温的套子而已,见者无不夸赞张大人着实是个两袖清风的好官。

大权在握不借机发财那是傻子,张福林营造出清官的形象是为了更好的捞钱,以张大人的智慧自然不会傻乎乎地靠收贿赂发财,他手上掌握着审核股票上市的权力,大可以在这上面做文章。

江南民间企业众多,每个月都有大量的商铺工厂开业,也有大量的商铺工厂关门,张福林暗地里让自己的兄弟去收购这些倒闭的企业,用极低的价格盘下来然后进行包装,伪造账本,美化业绩,然后直接申请上市发行股票,这种小企业总股本大概是一万两到十万两不等,一上市就能捞到这个数,然后自己手上再留着一大批廉价的原始股筹码,等股价高了就抛出来换成银子,其实企业根本就没有投入生产,也用不着投入生产,反正大多数老百姓不懂这个,就知道股票买了能升值,涨了还能涨,这就足够了。

西域捷报绩优基金的发行为朝廷筹措了一千万两的军费,这些钱除了购买粮草兵器之外,大部分是发往前线充作军饷和修建城墙的费用的,银子一发到陕西就立竿见影,袁督师部兵威大盛,将西夏人又向西逐出数百里,捷报一到,基金闻风大涨,现在西部过来的消息是最紧俏的,只要提前掌握了军情,就能小小的发达一笔,朝廷中已经渐渐形成了一个利益阶层,以兵部官员为主,这些人往往最先掌握战报,如果是捷报传来,他们就买入基金等上涨后抛出,如果有不利的消息传来,他们就提前抛售规避风险。反正横竖都是他们占便宜。

天气很冷,可是京城每个人的心里都是火热的,大家买的股票基金都翻了几番了,每个人见面都要互相问候一句:“你买了吗?”街头巷尾茶楼酒肆里也是以谈股论金为主题,就连里的学生们和秦淮两岸的妓女们也深谙此道,谈起股票基金债券什么的头头是道,从南京到上海,再到整个大明,到处都在谈论着这种能迅速致富的玩意,谁也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一种叫做泡沫的东西。

第十一卷 西域 第一章 高位套牢

万历十四年的新年就在这样一种祥和喜庆、充满发财幻梦的气氛中渡过,镇武侯府里也不例外,当初几位夫人小姐用私房钱买的招商局股票已经分红派息了两次,每人手中的财富都翻了好几倍,全变成小富婆了。

除夕晚上是在乌衣巷陪着曾橙和孩子过的,大年初一早上刘子光就借着拜年的借口回到府里主持大局,彭静蓉彭静薇姐妹、刘小猫、李香君,还有所有的丫鬟仆妇家丁护院都等着给老爷拜年呢。

刘子光换了礼服端坐在大堂上,摆出一家之主的气派接受大家的跪拜,先是彭静蓉领着一帮女眷和女儿赵姣给老爷道万福,然后是数百名下人轮番过来磕头,刘子光身边站着的管家刘福,也穿了一身崭新的绸缎礼服,等那些下人拜完了,便上去分发红包,侯爷出手阔绰,给下人的压岁钱都是簇新的日升昌十两银票,下人们拿着银票欢天喜地,又给侯爷磕头谢恩。

正磕着头呢,皇上的赏赐到了,管家赶紧安排香案接旨,朱由校的圣旨里对刘子光一年来的贡献进行了褒奖,并且赏赐了一盒宝物给他,等传旨太监走了以后,女眷们立刻围了上来,七嘴八舌要刘子光打开盒子看看皇上赏的什么宝贝。

刘子光轻轻打开金丝楠木的盒子,只见丝绒衬里的盒子里放着两把一尺长的短刀,沉香木的刀柄,没有刀镡,刀鞘是橘红色的,外面笼罩着白银打造的唐草纹饰,镶嵌着蓝色的琉璃珠子和白色的珍珠,外表极其华贵精美,抽出刀刃一看,青色的刀锋上有一层若有若无的花纹,:“果然是好刀!只是太过秀气了一些。”刘子光赞道。

“秀气了才好,正好送给我。”彭静薇嚷道,这个利国铁厂长大的女孩自幼就喜欢兵器,看到这么精美的短刀自然两眼冒金光。

“我也要~我也要。”刘小猫听见彭静薇夸说好,便也闹着要,两只脚在地上蹦着,两只爪子乱抓,彭静薇直接在她头上敲了一个爆栗:“你有爪子就够了,要什么短刀啊。这刀正好是一对,我和姐姐一人一把最合适了。”

彭静蓉却皱着眉道:“大过年的送刀兵之物,未免不太吉利,这刀我不要。”

刘子光哈哈大笑:“皇上知道我喜欢这个才特意赏赐的,哪有什么不吉利之说,二小姐喜欢和小猫一人一把分了吧。”

话音刚落,彭静薇和刘小猫就就扑上来一人抢了一把,稀罕的什么似的拿在手里摸啊摸的,彭静薇到底是兵器厂里长大的孩子,把玩了一下便奇道:“这刀是古物,起码有几百年历史了。”

刘子光道:“皇上御赐的东西自然是值钱的古玩,要是寻常东西哪能拿得出手,别管什么古物不古物的了,今天大年初一,都别在家憋着了,出去转转吧,每人发一千两银票做压岁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吧。”说着拿出几个红包塞给众女,末了还将一个红包塞在赵姣的襁褓里。

众女欢呼一声争先恐后跑回自己房间梳妆打扮去了,刘子光也起身回房换衣服,他还要赶回乌衣巷带着老婆孩子上大街逛逛,给刘猡猡买些拨浪鼓之类的小玩具,这是早就答应过曾橙的。

正想出门,忽见刘福急匆匆跑进来道:“侯爷,圣旨到。”

刘子光纳闷,不是刚御赐过东西么怎么又来了,刘福解释道:“是又一位公公来传皇上口谕的。”

刘子光赶紧又套上蟒袍出来迎接,来者是一个年轻的小太监,一脸的急色,也不让刘福摆什么香案了,见到刘子光便说:“皇上口谕,宣镇武侯火速进宫商议军情,钦此。”

刘子光满腹狐疑,这天下太平的哪来的军情啊,不过看小太监心急火燎的样子怕是边境真出事了,于是他让刘福派人给长公主那边交代一声要晚点回家,便跟着传旨太监匆忙进宫了。

来到乾清宫,朱由校正坐在龙书案后一脸的怒色,案子前面的地上扔了满地的奏折,还有花瓶、笔洗、玉如意的碎片,四个小太监战战兢兢跪在旁边也不敢收拾,钱谦益和其他几个大学士已经到了,也都是面色冷如秋水,一言不发。

看到刘子光进来,朱由校好像捡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示意小太监将一份电报递过来给刘子光看,刘子光接过来一目十行看完,也忍不住大吃一惊:陕西居然得而复失!

电报上说西夏人用兵狡诈,先前撤回西域只是诱敌深入之计,朝廷大军深到河西走廊一线,后勤补给线路拉得太长,南方士兵又不适合西域苦寒之地,所以被夏军包了饺子,接连大败,袁督师为了保存实力以图再战,果断放弃陕西转进河南,将虎狼敌军抵御在中原之外。

看完之后刘子光无语了,这西部战事风云突变,角色转变的也太快了,先是被动挨打,然后长驱直入收复失地连战连捷,就在大家期待着攻占河西走廊恢复昔日汉唐雄风的时候,战况忽然又戏剧性的急转直下,被人连本带利都收回去了,这场闹剧到底是西夏人在导演还是袁大督师在导演啊。

“刘爱卿,你看这该如何是好?”朱由校问道,声音中能听出来难以抑制的愤怒和暴躁,也难怪,西部战事投入的人力物力太大了,前前后后军费用了一千五百万两银子,湖广河南子弟征发了二十多万人,若是这样都不能打赢,那真是神仙下凡也没辙了,在京的大将只有刘子光一个人了,所以朱由校慌乱中把他召来了。

“还能怎么办,自然是整军再战,关中是我龙兴之地,断不能拱手送于蛮夷,微臣不才,愿意领兵出征西拒蛮夷。”刘子光慷慨陈词,令朱由校眉头一挑,龙心大悦。

“袁督师并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此时言之换帅为时过早,以臣的意思只需筹措军饷粮草发往河南,令袁督师重整人马再战即可,胜败乃兵家常事,陛下不必操之过急,更不可重责军前将帅,以免伤了军心。”

一听说刘子光想挂帅领军,钱谦益立刻站出来反对,他这样一说,其他大臣也纷纷进言,说区区西夏不足挂齿,只需添兵加饷,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关中迟早还是大明的,不必过滤。也有人说不妨效仿宋时,花些银子把陕西赎回来,反正蛮夷图的就是钱粮子女而已,满足了他们就自然退走了。

大伙这么一说,朱由校又缓过劲来,对众人道:“换帅的事情暂时搁置,你们赶紧拿个条陈出来,是战是和,战该怎么打,和该怎么议,就交给各位臣工了,刘爱卿,随朕来,让你见识一下朕的新玩意。”

刘子光无语,刚才还义愤填膺的皇帝一转眼就变得如同没事人一般,不过既然自己的一腔热血人家不在乎,他也不会学什么直臣死谏,反而绝口不再提及西部战事,陪着朱由校玩起了履带车。

君臣二人在皇宫的石板地上开了一阵子履带车,似乎又找到当年一起飙车的感觉,半晌后,朱由校道:“姐夫,也不见你经常带外甥进宫来看母后和朕,是不是姐姐舍不得孩子啊。”

刘子光道:“是啊,孩子太小,他娘亲娇惯的很,若是太后娘娘想外孙子了,我改日抱进宫便是。”

朱由校道:“母后确实想外孙子了,老人家到了这个年纪也该有孙男弟女承欢膝下了,只可惜朕的这个皇后肚子不争气,三年了都没有动静,这皇宫里缺少小孩子的生气啊。”

刘子光道:“皇上春秋鼎盛,还怕没有皇子不成,若是皇后不能生育,那就多纳几个嫔妃,总会有一大帮龙子龙孙的。”

陪皇帝聊了一阵子家常,已经是中午时分,刘子光谢绝了朱由校的赐宴,匆忙来到乌衣巷的家里,曾橙已经换了崭新的棉袍子等了好久了,连刘猡猡都打扮停当,开档小棉袄棉裤,头上虎头帽,看起来神奇的很,看见相公回家,曾橙便道:“相公,我上午出去买了好多东西,给孩子买了拨浪鼓大阿福,给你买了新方巾和靴子,还扯了一块青布给你做袍子,另外我还干了一件大事,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过两个月咱们就能换个带后花园的三进的大宅子了,猡猡越来越大,说不定还要添些弟弟妹妹,咱们现在这个家有点小了。”

刘子光奇道:“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京城的大宅子可不是几百两银子能打发的,起码要一万两往上啊。”

曾橙呵呵一笑道:“我买了西域捷报绩优基金,三两五钱银子一个单位,便宜的很,你知道么,原本这种基金发行价才一两银子,没一个月就翻了三倍多,听说西边又打胜仗了,这基金还要再涨呢,等赚到一万两咱们就卖,买个大宅子给猡猡折腾,相公你说好么。”

刘子光的脸色当时就沉下来了:“你什么时候买的?”

“今天上午才买的,隔壁张姨娘和李大姐他们都买了,我本来不想买的,不过听她们说这是朝廷发行的基金,保险着呢,又不想让你再出去辛苦赚钱,就拿出家里存的三千两银子买了一些,我…我不会惹祸了吧?”曾橙发现刘子光的脸色不对,怯生生地回答道。

第十一卷 西域 第二章 金融危机

曾橙过惯了穷日子,一个铜板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花,这三千两银子是用两年来刘子光陆陆续续给她贴补家用的钱省出来的,可以说是这个小家庭的家底子,曾橙正是相信了朝廷发行的信誉,才会孤注一掷全拿出来买了基金,本来是想和刘子光商量一下的,但是怕错过时机买不到才断然出手,结果却铸成了大错,这三千两银子算是被彻底套牢在高位了。

刘子光很清楚那帮“基金经理”的手段,黑的能说成白的,死的能说成活的,西部战事失利的消息怕是已经传出来了,所以他们才会更加卖力的鼓吹,以便前期建仓的大户们出货,把筹码在最高点倾倒给消息不灵通的百姓们。

如果让曾橙知道三千两巨款打了水漂,她不知道心疼成什么样子呢,刘子光便敷衍道:“没事,朝廷的基金自然安全,你收好吧,那什么,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事情没办,去去就回。”说完便匆匆离去。

刘子光是去找日升昌胡大掌柜商量对策的,他知道只要西路军战败的消息传出来势必导致西域捷报绩优基金的崩盘,而这支超大规模基金在证券交易中所占的份额极大,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必将影响其他股票的价格,况且这段时间又上市了那么多良莠不齐的股票,崩盘大潮一到,那些赚足了银子的家伙肯定要跑路,老百姓不知道什么是垃圾股什么是蓝筹股,到时候肯定跟着抛售,这是一次浩劫,也是一次机会,应对不好的话,自己的财产将急剧缩水,应对得当的话,财富将大大扩充。

这个国家里,通常发生什么大事皇上并不是第一个知道的,先得到消息的是诸如大财阀大官僚这样的中坚阶层,胡懿敏有自己的情报渠道,西路军战败的消息她已然得知,刘子光赶到的时候,胡大掌柜已经准备好了车驾准备去镇武侯府拜访,看见刘子光驾到,胡懿敏急忙将他迎了进来。

上海证券交易所是镇武侯府和日升昌联办的,虽然出面交涉的都是彭静蓉,但是幕后的老板还是刘子光,股市这些术语规矩一半是学习旅宋国证券市场,一半是刘子光从后世的股市借鉴来的,所以胡懿敏也很重视他的意见和看法,不敢等闲视之。

匆匆见礼之后就进入正题,胡懿敏道:“侯爷可知道战局到底坏到了什么样的地步?小号的消息虽然来得快,但毕竟不如你们南厂的消息精准。”

刘子光道:“本侯也是面圣之后才知道此事,南厂事先并无通报,不过看情形败得甚惨,西军精锐尽失,潼关能不能守住都是个问题。”

胡懿敏道:“西军一溃千里,这消息瞒是瞒不住的,基金必定崩盘,户部的底子我清楚,这个当口根本拿不出足够的银子赎回基金,发行的时候是一千万两,现在总市值都炒到了四千万两,其中一千万给了西路军打了水漂,剩下的都落进某些人的腰包了,只可惜那些消息闭塞的百姓了,不知道侯爷听说了没有,今天早上还有人风传西军大捷,鼓动百姓抢购基金呢,其实这是他们在造势出逃而已,唉…”

不提这个还罢,一提刘子光就恼了,自家媳妇就是高高套牢的一族,不过他不好在胡大掌柜面前说什么,只能皱一皱眉头道:“西域捷报绩优基金是当真垮了,朝廷没这个力量挽救,咱们也没有,这座危楼被他们垒的太高了,塌下来会伤到不少人,其他上市股票必定殃及,你等着瞧好了,十日之内,证券交易必然崩盘,只有卖没有买,人恐惧起来和贪婪的时候一样没有理智,到时候就连招商局的股票也会被抛售的。”

胡懿敏眉头一挑:“那正好,我们准备几百万的银两,等那些真正的好股票掉下来就抄底,其他滥竽充数靠给张福林送礼上市的那些股票,崩就崩吧,只可惜了那些老百姓,这回是要见血了,不过也好,算是一次风险教育,让他们晓得证券交易的风险性。”

刘子光暗叹一口气,这话说得轻松,只怕那些小老百姓经此打击以后,会有不少人跳井悬梁自杀呢,世道就是这样残忍,自己虽然很同情他们,但是绝不会因此倾其家产救市,因为那样做等于便宜了这帮恶炒基金的投机者。

“那就这样吧,西域捷报基金就让他寿终正寝吧,咱们各扫门前雪,本侯这边也筹集一些资金护盘,让自家的股票掉不下去,好歹能维持一线信心,这次金融危机过后,恐怕朝廷格局又要变化,黄小田身为户部尚书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看他的位子还没暖热就要下台,咱们还是得把户部给揽过来,还有那个张福林,我早看他不顺眼了,滥发那么大盘子的基金,成千万两银子白白打了水漂,这回看他怎么收场。”

两人商议了一个下午,终于议定了对策,日升昌紧急抽调五百万两银子注入股市,随时准备抄底,刘子光也拿出一百万两银子护盘,承接利国铁厂、江南造船厂、美丽罐头厂这些自家产业的抛盘,同时准备救市的条陈,等事情到了不可救药的时候让胡雪斋呈给皇帝,说不定户部尚书的位子还能失而复得呢。

大体架构议定,具体实施就交给下面人做好了,看看日头西沉,胡懿敏道:“侯爷难得到小号拜访,小女子略备了薄酒,还望赏光。”

刘子光鼻子耸动了两下,闻到一股酒菜香味,显然胡宅里已经做好了安排,他不由得想起当初在铁大鲵号上尝到的胡家早餐,那真是琳琅满目色香味俱佳,要知道胡家的厨房可是和御膳房不相上下的,但刘子光还是微笑着推辞了:“大掌柜的厚意本侯心领了,家里妻儿老小还等着呢,本侯告辞了。”

胡懿敏也不强留,笑着点头:“如此小女子送侯爷。”说罢起身将刘子光送到二门,然后看着他的背影离去,一只手倚在门框上似乎思绪万千,脸上的笑容慢慢退去。

忽然已经走远的刘子光一回头,遥贺道:“恭贺胡大掌柜新禧。”胡懿敏脸上又浮起笑意,远远地给刘子光道个万福,看着他消失在影壁墙后面才慢慢转身回了后堂,走进宴会厅,独自坐在桌旁,桌上一坛五十年陈酿的茅台酒已经启封了,奇香溢出,沁人心脾,她端起酒坛给面前的玉杯斟满,琥珀色的酒液已经不是液体了,颤巍巍堆在酒杯上都高出了杯沿。

胡大掌柜端起玉杯摩挲着,身旁的侍女担心地说:“小姐,这杯酒喝下去是要醉死人的。”

胡大掌柜一笑:“我知道。”说罢放下杯子去书房了,侍女们面面相觑,小姐的晚饭怕是又不吃了…

纸里包不住火,虽然某些利益阶层的吹鼓手还在茶楼酒肆里造着西军大捷的谣言,但是真实的情况还是从这样那样的渠道流传了出去,老百姓就是再蠢也知道自己手上的西域捷报基金是靠着西路军的连战连捷才能维持高价的,若是西军战败,这基金岂不是要缩水,于是渐渐有人开始抛售,刚开始还有人接,到了当天下午就没有人敢接盘了,另一种谣言开始流传,说西路军全军覆灭,潼关马上就要失守,河南即将不保,西夏人的铁蹄马上就要踏入中原了,京城一片人心惶惶,倒不是怕西夏人打过来,因为朝廷还有兵有粮,还有镇武侯没有出马,只是这西域捷报基金怕是当真血本无归了,于是大批人拿着花花绿绿的纸片在俗称京城证券一条街的三山街附近拥挤着,见人就问要不要买基金,大年初一还卖到三两五钱一个单位的西域捷报绩优基金,到了大年初三就跌倒了二两三钱,可谓一落千丈,这还只是标牌上的价格,事实上很多人只要一两八就愿意卖了。

证交所是年初七才开门,此前只有不用背书不用缴纳印花税的基金可以自由买卖,由于基金的暴跌,持有其他股票的人也开始惴惴不安,每日里在茶楼酒馆里互相交换着各种各样的谣言,越说越害怕,越说越担心,大伙都决定落袋为安,等证交所一开门就抛售手上所有的金融产品,毕竟真金白银拿在手上才放心。

第十一卷 西域 第三章 股市崩盘

从初一到初六,镇武侯府和日升昌都在筹集资金准备应对金融危机,这完全是一场由人祸导致的危机,滥发股票基金,恶炒价格,利用内部消息转嫁风险,全都是证监衙门一手导演出来的恶果,可是临了却要刘子光和胡懿敏给他擦屁股。

在这六天时间里,刘子光筹集了一百五十万两现银,准备了一百多个交易员准备为自己坐庄的股票护盘,他名下这些产业大部分都已经上市,而且是绩优蓝筹,只要顶住抛压,收购一切抛盘,自然能成为股市中的中流砥柱。

而胡大掌柜考虑的更多,准备的也更多,她预备了五百万两银票准备托市,日升昌就这点好,它实际上已经成为大明的央行,印出来的银票就是现钱,老实说五百万两对于日升昌也是一股不小的压力,这里面有三百万两都是没有现银做保证金而加印出来的票子,如果真的全用上了,难免会造成通货膨胀的后果,不过事到如今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只希望事情没有预料的糟糕。

当民间势力准备出手托市的时候,朝廷却逆势而行,准备强行发售第二波西域捷报基金,这一次的数额更加巨大,高达三千万两之巨,刘子光听说以后都傻眼了,朝廷这是穷疯了吧,民间哪还能拿出三千万两闲散资金,更何况是战况不利的现在。

大年初七,彭静蓉和胡懿敏已经提前赶到了上海证券交易所,这是一座规格类似戏院的大型建筑,台子上有十六块大型黑板,可以用绳子拉着升降,上面标注着上交所挂牌的二百多只股票的名称、数字编码、还有当日牌价交易数量等数据,八个穿着黄色号坎的报价员站在旁边拿着粉笔和黑板擦,随时根据当时的交易价格拉动黑板,改动上面的数字。

台子下面是几百个座位,大批穿着红色号坎的交易员代表着场外的委托者买入或者卖出股票,由于人多嘈杂,所以大家使用手势进行交易,喊价的手势可分为;买入、卖出、开仓、平仓和合约时间、报价。五指张开,当掌心向外时表示卖出,向内时表示买入。另一手握拳伸出拇指向下表示开仓、向上表示平仓。伸出食指表示“1”,伸出食指和中指表示“2”,伸出食指、中指、无名指表示“3”,伸出除拇指外的四指表示“4”,五指全部伸出表示“5”,握拳伸出拇指表示“6”,握拳伸出拇指和食指表示“7”,握拳伸出拇指、食指、中指表示“8”,四指和拇指捏在一起表示“9”,伸出拳头表示“10”。同时嘴里也要喊出相应的交易品种名称和数量,交易员和报价员互相反馈确认几次以后交易便告成立,报价员会落下相应标着这只股票价格的黑板,擦掉原先的价格写上新的。而其他工作人员则会根据交易员红号坎上的名称记载下这次交易,等待收盘后交割结算使用。

交易员们大都是大型商号的账房人员出身,眼疾手快脑子灵活,而报价员更是精英中的精英,都是日升昌专门培养的人才,哪怕业务量再大也不会出错,脑子堪比最繁忙的机场的塔台调度员了,每天大明朝的股票交易就在这些人的喊声和手势中进行着,巨额的银子和股票在易手,价格上上下下变动着,收盘以后还要进行繁杂的交割,不同的股票背书转让,同时按照交易价格缴纳印花税和佣金,一天下来起码有二百多万两的交易额,朝廷光千分之三的印花税就能收一万两千两之巨,再加上全国各大城市开设的证交所分支机构,一个月下来,朝廷能收五六十万两的税,简直就是个聚宝盆。

还没到开盘的时间,交易所外面已经挤满了人,这几天陕西战败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江南,谣言四起,有人说朝廷再次发行西域捷报基金是为了整军再战,也有人说发行三千万两基金是为了给西夏人赔款求和,反正不管是战是和,都不是好兆头,总是要有大笔银子投入战争这个无底洞。

打仗分两种,一种是象镇武侯打的那样,攻城略地大发战争财的,投入一个能产出三个;还有一种是袁督师这样的窝囊仗,银子投进去成千万连个响声都没有,打仗打到这份上,还想让老百姓主动掏银子支持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时间一到,交易所红色大门慢慢打开,红号坎们蜂拥而入,还没坐稳就迫不及待地将手掌伸出,一水的手心向前,另外一只手打出各种各样的数字,大家嘴里喊的都是抛售西域捷报基金。

这是早已预料到的事情,现如今外面市场上基金已经到了毫无承接盘的地步,手头上还有基金的人都幻想着能在上交所抛掉这支毫无价值的基金,可是这个节骨眼上哪有傻子愿意接盘啊,整个市场卖声一片,连一个买的都没有,于是众红号坎只能再度压低价格,生生在一刻钟之内就将原本还维持在一两九钱左右的基金打压到了一两五钱,依然没有人接盘,于是交易员们一狠心,硬是把价格砸到了一两整,这已经是发行价了,是一个重要的心理关口,可是这个关口根本毫无支撑力,瞬间就击破了,西域捷报基金跌破了发行价。

掉了这么多,如果按照刘子光建议的跌停板制度,已经跌停了,可是由于证监衙门没有采纳这个建议,所以基金只能继续跌,从九钱掉到了八钱,又从八钱掉到了五钱,依然是无人进场接盘,交易员们这才停手不肯再往下砸。

胡懿敏一直端坐在交易所楼上厢房里,透过大琉璃窗冷眼看着下面的一切,看到基金的价格终于停在五钱上,她转头对彭静蓉说:“终于到底线了,朝廷有不少大臣买基金的价格是五钱,只要高过五钱他们就是赚得,前段时间虽然跑了一些,但是仍有些官员的基金没出手,如果低于五钱了就会影响某些人的利益了。”

彭静蓉道:“这些人怎么都不亏本,光是前面赚得就够他们挥霍的了,要知道这基金最高涨到了三两五钱啊,比他们的买入价翻了整整七倍啊,两千多万两银子就这样从老百姓手里流到了这些高官手里,这样赚钱比抢得还快,他们不舍得再往下砸了,好,咱们砸,来人啊,给我抛!砸到两钱去!”

彭静蓉手上并没有西域基金的筹码,但是她利用控制交易所的便利可以作弊实行“卖空”,反正没有人接盘,砸到多少都不怕,真有人接盘的话就先成交然后继续砸,砸到更低的价格买入别人的交割给第一个买主,反正怎么都不吃亏,这是彭静蓉想出来的招数,今天她们的任务就是帮助这些交易员制造恐慌的气氛。

年初一还一路飙升的西域捷报绩优基金用了一个上午就跌穿了票面发行价,又跌破了内部发行价,从人人追捧的香饽饽变成了无人问津的臭狗屎,恐慌情绪开始蔓延,渐渐有交易员开始抛售其他的股票,那些价格虚高的空壳企业的股票一落千丈、一泻千里,只有刘子光胡懿敏决定护盘的一部分蓝筹才岿然不动,但也只能独善其身而已,因为这段时间张福林批准上市的股票太多了,这些垃圾股的狂跌不可避免地带动着总体指数的下滑,恐慌的气氛越来越浓,抛盘越来越多,交易员们都濒于疯狂的边缘了,拼死地不计成本的抛售手中所有的股票,每个人都站在那里手舞足蹈,声嘶力竭地喊叫着,直到收盘的钟声响起,大家才象抽了筋一样瘫倒在椅子中,抬头看看上证综合指数,居然跌了三成下去,要不是招商局这样的超级大盘绩优股护盘,恐怕还要糟糕些。

上海的股市在其他城市也在同样上演,新年后的开盘第一天,大明朝证券市场的市值就缩水了一小半无数人忍痛割肉,股票上亏了钱的还能承受,毕竟只是跌去了三成左右而已,那些买了基金的老百姓可就惨了,他们花高价钱买的基金一夜之间变得连个零头都不剩了,发财梦一夕破灭,真是血本无归、欲哭无泪。

街头巷尾茶楼酒肆的老百姓开始讨论,这西域捷报绩优基金如何会涨得这么高,又怎么会掉的这么惨,总发行面额是一千万两,也就是说用在西部的银子只有一千万,那多出来的银子去了哪里?被谁赚走了?说来说去大家不得要领,但是都不约而同的想到证监衙门的张清天张大人了,张大人是户部高官,又是朝廷的金融人才,股市大萧条的时候他老人家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走,咱们去证监衙门找张大人去!”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大伙儿立刻响应,一队人浩浩荡荡从京城证券一条街三山街出发,向着证监衙门走去。

第十一卷 西域 第四章 寂寞高手

紫禁城,乾清宫里,朱由校正在和一帮大臣商讨筹措军费的事情,内阁最终做出决断还是要战,要战的话就要大批的军费来购买武器招募士兵,修造堡垒筹措粮草,这笔银子没有千万两怕是下不来。

西线不比北线作战的条件优越,刘子光打北京有上海直通到天津的海船运送物资,从江南到山东再到华北一路都是平原,有铁路又有运河,适合刘子光的高机动强火力军团发扬优势,所以短短三个月就将满清政权赶进了太行山,所耗军费不过二百万两,反观西路军就没有这么好的条件了,陕西不通水路,只有渭中平原这一小块平地,其他地方都是巍巍大山,运输物资调动兵力都不方便,所以多花些钱也是情有可原的。

“皇上请放心,三千万西域基金即将投放市场,大明国力强盛,百姓爱国之心高涨,用不了一月就会发售一空,不光西军的军费够了,连国库都会充盈许多呢。”户部尚书黄小田自信满满地说。

“黄爱卿辛苦了,有你这句话朕就放心了,有了充足的军饷何愁西夏不灭,朕倒要看看,区区西夏如何与我天朝上国拼国力。”

见皇上如此说,大臣们也跟着附和,都说西夏偏远蛮邦侥幸得胜而已,这回天朝解决了满清就能腾出手来对付西夏了,再次收复陕西直捣黄龙就是瞬息间的事情而已。

朱由校又问了出席会议的户部侍郎兼证监衙门提司张福林一些关于最近印花税和基金销售的情况,张福林自然是报喜不报忧,说印花税的收入与日俱增,股民欢欣鼓舞,交易火爆,想进行买卖都得排队云云,他说得倒是不错,只不过那些拥堵在证交所交易的人全都是卖出的,这一点他却是闭口不提了。

听了张福林的汇报,朱由校的信心更足,遥想当年朝廷内忧外患,为了对付辽东的鞑子在山西陕西征收辽饷,区区几百万两银子收了两年都没收全,末了还引起了暴动,现在的情形完全反过来了,三千万两只要一个月就能收上来,有这样强大的经济支持,就算袁崇焕再打几个败仗也不怕啊。

乾清宫的御前会议在信心爆棚的气氛中结束,官员们各自回衙,开始准备军器甲马粮草民夫车辆,只等户部的银子一到,就开始向西部运送物资,可是这银子怕是很难等到了…

朝廷现在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第二波西域基金的发行上了,可是第一波基金现在已经跌倒了十八层地狱,第二波又怎么可能卖动,不过这些问题官僚们就不考虑了,张福林是个人才,这点小事怕是难不倒他。

张福林回到证监衙门的时候大吃一惊,原来衙门已经被情绪激动的民众里三层外三层围住了,张福林暗道不好,刚想让轿夫掉头逃跑,忽然那些百姓看见他的车驾便都跪了下来,黑压压的一片山呼张大人救命。

张福林的胆气一下子又足了,喝令停轿,八抬绿呢大轿停下,张大人威风凛凛下了轿子,扶着腰间松松垮垮的玉带,迈着四平八稳的官步走了出来,先是眉头一皱,喝道:“聚众包围官衙,难不成你们想造反?”

为首一人哭喊道:“张大人明鉴,小的们不是想造反,实在是被逼得活不下去了,二三两银子买的基金掉到了二三钱,血本无归啊,朝廷要是再不出手俺们就真得死了。”

他这样一说,后面人也跟着聒噪起来,有商人说自己做生意的本钱全投进去了,有农民说买种子的钱全买了基金,还有妇人说一家老小吃饭的钱都套进去了,说着说着又混乱起来,人喊狗叫小孩哭,证监衙门外一片嘈杂。

张福林两手四下按一按,嘴里叫道:“肃静、肃静。”可是人声鼎沸谁也听不见他的话,直到手下衙役狠狠敲了十几下铜锣,人们才安静下来,几千双眼睛盯在张福林身上,看他有什么话说。

张福林清一清嗓子道:“父老乡亲们,不要怕,西域捷报绩优基金只是暂时跌了一跌,这是正常的金融波动嘛,你们要对朝廷有信心,对本官有信心,不瞒你们说,本官刚从宫里出来,现如今朝廷已经准备好了再次对西夏用兵,胜败乃兵家常事,只有经历了惨痛的失败才能迎来辉煌的胜利,本官坚信袁督师和西军将士将再传捷报封狼居胥!你们是不知道啊,西域的草原广阔,牛羊成群,瓜果遍地,等取了西域千里江山,别说你们的基金解套了,就是涨到五两、八两也是有可能的啊!”

张福林富有煽动性的话一说,愚昧的老百姓们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有人壮着胆子问道:“那我们只要死撑着不卖是不是就可以了?”

张福林道:“对,死了都不卖,不但不卖还要买,本官不妨给在场的各位父老乡亲透露一个内幕消息,朝廷又要发基金了,这回依然是票面一两的,但是发行价只有五钱,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包子啊,你们听本官的没错,现在是绝对的底部,诸位现在就回去筹措银两吧,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想发财的抓紧了。”

百姓中忽然站出来几个汉子振臂高呼:“听张大人的没错,咱们这就回家砸锅卖铁买基金,富贵险中求,现在再不抄底就晚了!”

百姓们被张福林的花言巧语和这些暗藏的托儿蒙的一愣一愣的,片刻功夫围在证监衙门外的人群就散的一干二净,张福林擦擦额上的冷汗,坐回了轿子,道:“回衙。”

当晚,京城内一处僻静但是奢华的宅院里,三个衣着华贵的中年人正围坐在一起饮酒,旁边丝竹声悦耳,歌女轻弹琵琶歌喉婉转,酒正酣时,下人进来在其中一人耳边低语了几句,那人便笑道:“先生来了,掌灯添酒把歌女撤了,咱们好好向先生讨教几手。”

话音刚落,一个形容枯槁的老者笑容满面走了进来,四下拱手:“黄大人、吴大人、张大人好。”

三人起身回礼:“先生来的正好,咱们添酒回灯重开宴,议一议天下大事。”

四人落座,侍女添上碗筷杯碟,又给羊肉炉添了炭火,女儿红重新烫过,这才恭敬地倒退着出去,还将暖阁的门小心翼翼地关上,给大人们营造出良好的谈话环境。!酒过三巡以后,被称作黄大人的当朝户部尚书黄小田开了腔:“上次多亏了先生出谋划策指点迷津,兄弟才终于扶正,这个恩兄弟定会铭记在心,先生请满饮此杯,接下来兄弟还有事情请教。”

干瘪老者倒也不客气,大大方方饮了一杯酒道:“黄大人但请开口,小老儿这点本事自当倾囊相授。”

黄小田道:“如今西域捷报绩优基金已经掉到了两钱,百姓们怨声载道,连带着其他股票也狂跌,这样下去第二波三千万两基金根本发不出去,股票交易也会越来越少,直接影响到印花税的收入,这样一来,兄弟在皇上面前夸下的海口就全泡汤了,罢官事小,可是断了朝廷的财路兄弟终究是心怀遗憾的。所以还要请先生指点一下,到底如何应对这个局面。”

张福林也道:“黄大人所言甚是,今天百姓们已经包围了下官的衙门,若非下官急中生智哄他们回去,说不定当场就要爆发民变呢,可是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啊,旧的基金不涨上去,新的就没办法发售,新基金发不出去,咱们的财路就都断了,皇上震怒,钱阁老也保不住咱们,这可如何是好。”

老者不语,只是自斟自饮了三杯,又夹了几筷子肥美的羊羔肉吃,仔细嚼了咽下,这才侃侃而谈:“搞金融和打仗一样,就要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老夫总结了几条经验:在别人贪婪的时候恐惧,在别人恐惧的时候贪婪,现在正是大好时机,咱们有银子有内幕,甚至掌握了制定游戏规则的权力,又怎么会束手无策呢。”

张福林道:“还请先生明示。”

老者道:“眼下股市暴跌,正是咱们巨大的机会,股市如何赚钱,无非是低吸高抛而已,年初的时候咱们已经趁着消息灵通抛掉了手上的西域捷报基金,现在银子正是充裕的时候,正好趁此机会吸纳,将那些人参一般的好股票用萝卜价就给买回来。”

张福林道:“您老的意思是不是现在就开始出手救市了?”

老者捋了捋下巴上的几根黄胡子道:“非也,现在跌的还不够狠,还要再往下砸一砸才能出手,而且这金融市场上并不是只有咱们一家啊,日升昌那边也不可小觑,稍微松懈便会被他们占了便宜,关于下一步的安排老夫已经写好了,几位大人请看。”说着老者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黄小田和张福林凑到一起看了后都忍不住伸出大拇指赞道:“先生果然是世外高人,寂寞高手啊。”

老者微微颔首道:“献丑了,此计的实施,还要靠吴大人的消息配合。”

一直沉默着的那位中年人这才说道:“唉,这次袁督师真是败得不轻,西军上下忙的不可开交,小儿一段时间都没有家信来了。”

第十一卷 西域 第五章 基民曾橙的一天

次日上午,当人们再次来到交易所的时候,发现昨天还勉强维持在二钱的西域捷报基金被砸到了五十文一单位,等于一夜之间缩水一半再打对折,人们的信心再次崩溃,再加上各种风言风语开始流传,说今年大明流年不利,西部战事将会把整个国家的财政拉进泥潭,正如当年辽东战事拖垮了整个北部经济一般。

谣言如同传染病,越是离谱的谣言传的越凶,吓破了胆的人们开始莫名的恐惧,将手上的股票部分三七二十一抛售出去,就连招商局、江南造船厂这样的超级绩优股都遭到了抛售。

从京城到上海,全部都是抛售的浪潮,交易所里清一色的卖单和手心向前的卖出手势,接盘寥寥无几,只有日升昌的交易员在拼命地护盘,将所有维持指数的几只权重股勉强维持在昨天的平均价上。

交易所第三层的包厢里,彭静蓉和胡懿敏冷眼看着下面的一切,胡大掌柜端过茶碗抿了抿,冷笑道:“蓉妹妹,看明白没有,这是有人故意制造恐慌气氛呢,招商局可是皇庄,皇帝的产业啊,他们也敢砸,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性,就是想把价格砸低了制造更大的恐慌。”

“恐慌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彭静蓉问道。

“无非是趁机吸纳,买到更便宜的筹码,现在这个时候人心惶惶,只要几个大卖单打出来就能将股价砸下去,其实根本用不了多少资金,等价格低到他们预期的水平,他们自会暗暗收购,看来咱们的对手很聪明,是个人才。”

彭静蓉忧虑道:“现在这个局势,往下砸容易,往上抬可就难了,证监衙门也不管这个乱局,难道这样整天暴跌他们一点不担心?”

胡懿敏道:“证监衙门是些什么货色妹妹你还不清楚么,张福林那家伙背地里让他亲戚开了那么多的空壳企业上市捞钱,光是这一项就赚了上百万两,户部那些官也不干净,他们持有基金的价格比票面价低了一半,而且优先交易,别看现在跌得厉害,他们这帮人早就高价卖出跑路了,吃亏的只有老百姓而已,这股市完全就成了官商勾结骗取老百姓钱财的黑赌场,和咱们当初设立它的初衷截然相反!可恨张福林居然还捞了个清官的名声,真是老天瞎眼。”

“姐姐这么说,我倒觉得这会拼命砸盘的人就是证监衙门的一伙人,他们手握大权,消息灵通,能筹集到的资金和筹码也很多,算来算去也只有他们有这个贼胆和天下作对。”

听了彭静蓉的话,胡懿敏暗暗吸了一口凉气:“如果真是张福林在搞,那咱们就危险了,要知道张福林的后台是户部,户部掌管天下钱粮,又岂是咱们两家联手能对付得来的。这游戏我看不能再玩下去了。”

正说着呢,一个穿着黄马甲的工作人员慌慌忙忙敲门进来禀告道:“大掌柜不好了,咱们今天准备的一百五十万两全砸进去了,可是对方的抛盘还在往外涌,小的们坚持不住了,招商局和江南造船厂的股价马上就要崩溃了!”

胡懿敏和彭静蓉脸色大变,接过那个报价员手中的报表一看,原来今天有三个席位在不断买入卖出招商局的股票,他们的做法极其诡异,高价买入低价卖出,不惜血本往下砸盘,由于上交所施行的是T+0的制度,所以在交割前他们可以无限制的这样高吸低抛,其他交易员也跟着砸盘,汹涌的卖盘居然将胡大掌柜准备的银子都耗尽了!

“接!不惜血本给我接,我马上把日升昌上海分号的资金调来支持,无论如何今天不能败!不管对方抛出多少咱们都接,我知道他们资金充足,但是交割的时候总会露出马脚,然后咱们拍电报给你们家侯爷,请他出面查查户部,看他们有没有挪用公帑,到时候他们自然收缩银根,这场战斗就是咱们赢了。”

与此同时,京城乌衣巷,曾橙从枕头底下取出花花绿绿一卷西域捷报基金,小心的塞在一件旧衣服里,然后将旧衣服放在小包袱里,这才放心地挎着出了门,今天相公又抱着孩子出门了,曾橙想趁这个空当去三山街把手上的基金换成银子,这两天街坊的李大婶张大姐不知道为什么绝口不再提及基金股票的事情,问起也说不知道当天的牌价,所以曾橙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现银拿在手上最安全,少赚就少赚些吧,这三千两银子买的基金,也不要多,能兑出来三千五百两就成。

曾橙挎着包袱出了门,虽然她已经贵为有钱人家的太太,但依然保持着简朴的习惯,出门不带丫鬟也不坐轿子,就这样步行出去,乌衣巷里留守的大内侍卫们看见长公主上街,也不敢拦阻,只能悄悄跟在后面保护。

曾橙虽然已经为人母,但是年纪不过十九岁而已,所以看起来依然是天生丽质超凡脱俗,一身布裙走在街上依召来不少火辣的目光,不过走了一路也没有登徒子过来搭讪,因为稍微做出蠢蠢欲动姿态的家伙都在还没有靠近长公主五丈之内就被侍卫们不漏痕迹地架走痛殴去了。

曾橙没缠过足,走的极快,不多时便来到京城交易证券的三山街,街上人山人海,都在关注基金的交易,京城和上海的交易所是各自为战,上海以股票交易为主,京城以基金的交易为主,由于没有现代化的联络手段,所以出现价格差异也是很正常的事情,通常每隔一天京城价格就会随着上海方面的消息传到而做出趋势性的改变。

通常来说京城的交易价格是跟着上海走的,但是今天走在了上海前头了,当上海的西域基金价格跌到五十文一个单位的时候,京城三山街的牌价已经栽到了三十文,市面上的买盘已经绝迹,卖盘如同一座大山一样压在上面,而且还不断有更低的价格开出,二十八文、二十五文,不断地往下掉。基民们震惊的看着价格一路下滑,一颗颗心都是拔凉拔凉的。

曾橙喜滋滋走到一家经营基金买卖的茶馆门口,捏一捏包袱里的基金还在,便迈步走了进去,店里的人都关注着水牌子上的价格,没有人注意到长公主的驾到。曾橙上次来买基金的时候问过买卖的规矩,知道先看当天的牌价,她并没有注意到茶馆里萧条的气氛,微笑着抬头看过去,一眼望去赫然是20的字样,怎么涨得这么快啊,几天功夫就翻了七倍!可是涨了这么多周围的人怎么还都是满脸愁容呢?曾橙揉揉眼睛再望过去,这回看清楚了,20后面的单位不是两,而是文!

一两银子价值一千文钱,三两五钱就是三千五百文,每单位三千五百文跌到了二十文,也就是说当初三千两银子买的八百五十个单位的西域捷报基金现在只剩下十七两银子的本钱了,这还真是理论价值,因为根本没有人接盘。

曾橙顿时觉得嗓子发干,头晕目眩,脸色顿时就白了,她紧紧握住身旁的楼梯扶手,努力不让自己倒下去,强烈的负罪感刺激着她的心,三千两银子啊,那可是寻常人家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相公常年奔波在外起早贪黑拼死拼活才攒下这些钱,居然被自己这个自以为是的蠢婆娘一下子就败得精光!

三千两白花花的银子就这样飞了,自己怎么去向相公解释,怎么对得起相公的信任,小日子刚刚走上正轨就要因为自己的愚蠢和贪心而急转直下!我怎么就这么笨啊!曾橙机械地回转身子,一步步挪动着脚步向门口走去,手里的小包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都不知道,塞在里面的基金一张张飘出来她也不管,一边走一边念叨:“我怎么这么傻…”

大内侍卫们悄悄围在长公主旁边,但是见此情形都不敢上前询问,只见曾橙目光呆滞的走到门口,忽然身子一晃,仰头喷出一股鲜血,一头向地上栽去。

人还没载到地上,早有侍卫窜过来扶住,几个人将长公主搀上了门口的马车,为首的侍卫喊道:“快,回府!”

马车疾驰而去,三山街上的基民股民们却不以为然,有人道:“看见没有,又有人受不了刺激昏倒了,这算好的,上午还有人赔光了家产直接从三层楼上跳下来自尽的呢,摔得一地都是血和脑浆,那才叫惨”

第十一卷 西域 第六章 长公主醒了

等刘子光赶到的时候,曾橙依然昏迷不醒,几个太医诚惶诚恐的跪在边上,面对侯爷的发问只是摇头。

“殿下以前就受过强烈的刺激,还没痊愈又被刺激一回,这脑子…怕是…,什么时候能醒很难说了。”太医正在刘子光的一再逼问下只能给出这样一个事实而非的答案。

刘子光知道如今的医疗水平根本不足以治疗这样的精神方面的疾病,也不想为难太医们,挥挥手让他们下去了,太医们如蒙大赦,灰溜溜的回去了,临出门看一眼跪在门口的十几个灰头土脸的大内侍卫,暗暗道你们自求多福吧。

刘子光神色黯然,坐到曾橙旁边拿起她苍白冰冷的手,心中一阵萧索,曾橙怎么这么命苦,难道注定过不得富贵日子,天生金枝玉叶的公主殿下只能屈尊在这小巷子里隐姓埋名的过活,这也就罢了,偏偏这样平静的日子也过不下去,为了区区三千两银子就把她再次刺激的昏过去,这可是深度昏迷,搞成植物人也未可知,可怜不到一岁的刘猡猡从此就没了娘,老天啊,怎么如此的不公平!

奶妈将刘猡猡抱了过来,小孩不懂事,哇哇哭着往曾橙怀里钻,可是妈妈已经再也不能抱他了,不能看着他长大,不能教他走路、说话了。

侯爷沉默着,小孩子哇哇哭闹着,奶妈和丫鬟无不垂泪,半晌,刘子光站起来朝门外走去,一出门,侍卫们就将头磕的乒乒响,地砖上都带了斑斑血迹。

“属下无能,没能保护好殿下,请侯爷降罪!”大冷的天,十几个侍卫都扒光了上身,身上血糊糊的都是鞭子抽打的痕迹,这是他们自己甘愿被罚的,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说话却都带了哭腔,身为侍卫保护不力,这可是抄家灭门的大罪,而且侯爷和长公主待他们甚厚,出现这样的工作纰漏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刘子光没理他们,他需要静一静,曾橙出事让他很难过也很窝火,到底这股邪火却不知向何处发泄,基金的崩盘是导致曾橙昏迷的原因,可是导致基金崩盘的原因却数不胜数,西军的战败,证监衙门的不作为,朝廷滥发基金,民众的贪婪和某些利益阶层的恶意操作都是罪魁祸首,难道把他们都杀了不成?即使都杀了又能让曾橙苏醒么?

“皇上和太后那边通知了没有?”刘子光问。

“回侯爷,还没来得及。”

刘子光无语,长公主是他和朱由校之间维系感情的重要纽带,曾橙在,他还是朱由校的姐夫,皇太后的女婿,曾橙不在了,他就只是一个暂时下野的权臣而已,迟早会被皇帝干掉,可是事情这么大,瞒着也不是事,他叹口气道:“派人进宫禀报吧。”

在外面吹了一会冷风,转回屋里,刘猡猡还在哭嚎,小孩子虽然心智发育不全,但是母子连心,也能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妙,所以哭声格外凄惨,刘子光将他抱起来哄也哄不好,小孩子哭啊哭的,忽然刘子光看到曾橙的眼皮动了一下,于是赶紧扑过去呼唤道:“小橙,你醒醒,你睁开眼睛看看我,看看孩子。”

曾橙的眼皮又动了两下,然后长出了一口气,悠悠醒转来了过来,看到妈妈睁开了眼睛,刘猡猡居然一下子就不哭了,伸出两手让妈妈抱,刘子光也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傻笑着,两眼却流出泪来。

曾橙坐直了身子,伸手将孩子抱过来,随即又摸了摸刘子光的面颊,没有说话,一双眼睛深情的望着他,这时候,一股冷风从刚才没关严实的门缝里吹过来,将散放在床头的一张张西域捷报基金吹得落在地上,刘子光斜眼瞥见,赶紧道:“小橙你这一睡就好几天,外面翻天覆地啊,西域基金暴涨翻了好几百倍,咱们三千两银子买的基金现在已经价值一万两了,你别担心,过一会我就去兑了它们,换来银子咱们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你不是想买个三进的大宅子么,咱们城里买一座,乡下买一座,就算再生七八个孩子也够折腾的。”

曾橙微笑着依然不说话,一只手在刘子光脸上摩挲着,似乎许久没有见到他的样子,这种情形让刘子光有些担心,莫不是这回刺激的大了,人变傻了?

他不敢怠慢,抓起那些基金出门,随便抓来一个侍卫故意大声喊道:“老张,你去帮我把这些基金全兑换了,一万两银子一钱也不能少哦。”

说完又把侍卫拉到近前,咬牙切齿小声说道:“回我府里找管家支一万两银子回来,再多支十万两银子,找几个人把市面上的基金全给我收了,不是掉到二十文一个单位了么,一千万单位也不过是两万两,你们尽力收,给我把价格哄抬起来,老子就饶了你们保护不力的罪过。”

侍卫赶紧道:“遵命,侯爷您就瞧好吧,兄弟们一定把这事办妥。”说完又要下跪,刘子光把他提起来,扭转身子朝屁股踢了一脚:“还不快去,耽误了时间仔细你的脑袋。”

回到屋里,刘子光笑眯眯道:“放心吧,过一会银子就拿来了。”曾橙正哄着哭累的刘猡猡入睡,闻言道:“唉,相公啊,真是苦了你了。”

刘子光道:“只要你和孩子过得好就行,哪怕在外面跑单帮再苦再累我也不在乎。”

曾橙道:“我不是说这个,我说的是你为了我苦心营造的这个小世界,从玄武湖中的小渔村到城南的乌衣巷,为了我的病,连太后和皇弟都要化装成普通百姓,你更要里里外外的忙乎,真是辛苦你了。”

刘子光的眼睛瞪得铜铃那么大:“你…你醒了?不对,你真醒了,你什么都想起来了?”

曾橙微笑着点点头,“我都想起来了,从洪泽湖边第一次遇到你,再到入宫,逼婚,割腕自杀,这两年在一切,都想起来了,我知道我是当朝皇帝的姐姐,你是声名显赫的镇武侯,这是咱们的孩子猡猡,天知道你给他弄了什么头衔爵位。”

刘子光这回真的是热泪盈眶了,没想到又一次刺激将曾橙失忆的毛病治好了,他激动地说:“太好了,不知道太后和皇上知道了会高兴成什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