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唇边现出的微笑有一点冷:“是啊,多亏了老娘娘,也…”说着皇帝住口,改为问朱皇后:“今儿你见到刘侍卫了,瞧着人品相貌,当配小姨!”

“见到了,我爹娘的眼,自然是不错的。”说着朱皇后对皇帝微笑:“妾原本还想赏他东西,谁知他不肯收,说天恩深重,哪能再收!”

皇帝哦了一声,看向朱皇后的眼神微暗,接着微笑:“这么说来,这人确实不错。朕打算过了年,就让他外放!”

见朱皇后神色没变,皇帝又加一句:“毕竟是朕的姨夫,朕也不能不青眼相看!”

“陛下对妾厚爱,妾…”皇帝已经伸手捂住朱皇后的嘴:“你我夫妻,该当一体,你这样说就是见外了。”

朱皇后低头微笑,皇帝已经把手覆到朱皇后小腹上,语气里全是感慨:“朕的太子,可要乖乖听话。”

殿内满是浓情蜜意,朱皇后却晓得,这一切,有多假。特别是没过一会儿,皇帝就起驾前往凤藻宫时,朱皇后靠在榻上,伸手拿起方才皇帝靠过的引枕,闻着上面残留的香味,朱皇后的眼紧闭,睫毛在那微微颤抖。

“娘娘,该歇着了!”吴女官见朱皇后如此,急忙轻唤一声,朱皇后抬头看向吴女官,顺手把引枕丢到一边,对吴女官微笑:“是啊,该歇着了。这几个月,瞧彤史记载,陛下在凤藻宫的日子不少。”

、第46章 心愿

“不光凤藻宫,仙游宫陛下也去的不少。不过凤藻宫内,除秦贵妃就没旁人了。这回后宫妃嫔晋封,两位御女也进为宝林。娘娘不如把这两位宝林,遣到凤藻宫去?不如她们住的院子,着实有些小了。”

朱皇后站起身,轻秀忙过来扶住朱皇后,朱皇后打个哈欠:“不必了,那两位宝林就瞧瞧,可有别的地方能安置。宫中地方这么大,还怕没地方安置?”

“是,说起来,陛下的妃嫔比起先帝可真不多,先帝当日,四妃九嫔婕妤美人才人都是满的,底下的宝林御女采女,先帝看谁顺眼就封了谁。那时候宫中,可不是这样情形。”

朱皇后已经坐在梳妆台前,轻秀上前给朱皇后摘着发上首饰,秦素在那接着,朱皇后好奇地抬头问吴女官:“那为何宫中太妃太嫔,竟这样少?”

“当时臣地位低下,也不清楚。”吴女官说着就拿起一面镜子,给朱皇后照着后面:“娘娘的头发,可真好!”

朱皇后怎么听不出来吴女官的掩饰之词,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吴女官暗自松了口气,今儿是怎么了,竟然顺口说了这么几句。难道说是因为皇帝和朱皇后,说了几句当年杜太后的旧事?

不,不,这些话,要藏在心里,千万不能说出来,免得招来杀身之祸。吴女官见朱皇后已经卸完妆容,急忙上前扶起朱皇后,服侍她躺下歇息。

吴女官命值夜的轻秀等人小心伺候着,也就捶捶腰背往殿外走。刚走出殿就见吴娟柳依依两人手拉手要回去。

吴女官不由微笑:“你们两个,这会儿还不去歇着,还要淘气!”

“我们是要去歇着了,吴姑姑。”柳依依含笑说了,吴娟已经眨眨眼看着吴女官:“吴姑姑,方才您和娘娘说,当年先帝看谁顺眼就封了谁,那吴姑姑您的同伴里,也有承宠的吗?”

吴女官伸出手,敲一下吴娟的额头:“小孩子家,想这么多做什么?”说完吴女官就把手缩回来,对吴娟感慨:“瞧着,也不小了,十四了吧?说来你们两个,生的都还不错,只是…”

吴娟好奇地眨下眼,上前搂住吴女官的胳膊撒娇:“吴姑姑,只是什么,您快说罢!”吴女官伸手捏下吴娟的脸:“走罢,一起回去,这地方说话,难道不怕吵到娘娘?”

吴娟和柳依依相视一笑,一边一个抱着吴女官的胳膊往后面走去。只得走下台阶,吴女官才叹气:“我啊,就和你们说一句,这不承宠呢,有不承宠的好处,你们瞧瞧我,还活的自自在在。”

吴娟还懵懂不知,柳依依的心却一跳,不由自主地问吴女官:“吴姑姑,您的意思,您的同伴,都…”

“这会儿呢,也没什么好忌讳的。”吴女官叹气:“有一个最聪明最漂亮的,叫个什么名儿我给忘了,但我从来忘不了,先帝望见她的时候,眼里的神色。要知道先帝那时候,身边已经有很得宠的柳贵妃了。就连柳贵妃,在很久之后,也说了一句,记得那个美人,真是绝色。”

这样的美人,柳依依忍不住用手摸了下自己的脸,该是何等样的佳人?

“她这样美,又被先帝那样喜爱,为什么会…”吴娟又问了,吴女官收起思绪对吴娟微笑:“可是你要知道,在这宫中,只有美貌而没有宠爱,不过是…”

吴娟吓得用手捂住了脸,柳依依忍不住想起周婕妤来,她那么美,也很受宠,还不是死在谗言下面。柳依依叹气:“可是要照吴姑姑您这样说,她并不算不得宠啊!”

“可还有更得宠的柳贵妃啊?而且柳贵妃位份高,先帝宠柳贵妃,那真是放在心尖上的,我听说柳贵妃没了之后,先帝曾有意废后,不过后来被人劝住了。”

废后?这是柳依依从不晓得的事,皇后的废立是何等大事,先帝竟然想过要废杜太后,难道说柳贵妃的死和杜太后有关系?

吴 女官瞧见柳依依和吴娟面上神情,挥一挥手:“得了,那些都是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提起做什么?依依啊,娟儿,我就告诉你们一句,假设有一天,你们承宠,除非 成为陛下眼中,整个后宫最受宠的人,否则就要老老实实的。我那个同伴,就是因为不老实,摘了柳贵妃最心爱的玫瑰花。被柳贵妃下令禁足,等到先帝知道时候, 已经暴病而亡。”

“这柳贵妃竟然这样,那为什么先帝还这样宠她?”在柳依依的思想里面,做妃子的,总要按照宫规行事才是,否则就会让皇帝不喜欢,厌弃失宠,从此日子再不好过。

“天子宠爱一个人,何须什么理由呢?而受宠的人,做些横行霸道的事,不是很常见吗?”吴女官的话是这样的理所当然,柳依依和吴娟对视,吴娟已经吓的用手捂住了嘴。

吴女官伸手敲一下她们的脑门:“好了,赶紧睡去罢,都是你们两个,在这拉着我问东问西,我困乏了。”

吴娟和柳依依对吴女官行礼后手拉手跑走,吴女官抬头望月,新月如勾,光辉大地。承宠,出宫,又有什么意义?倒不如在这宫里,老老实实服侍人,到老来,和这些新进小宫女说说往事。这一生,也就这样过了。

荣华富贵,不过是过眼云烟。

“妹妹,妹妹!你去告诉陛下,我是冤枉的,冤枉的!”那个死去的美人当时的哭叫又在吴女官耳边响起,而柳贵妃冷冷地瞧着院子内的宫人,宫人们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窗子就这样被钉上木条,美人的芙蓉面渐渐在众人面前消失,门也被用木条钉上。柳贵妃这才站起身,一言不发地离开。

三天后柳贵妃的人才来打开了门窗上的木条,美人早已绝望而死,墙上还用血蘸了写着冤枉。当时的吴女官瞧的心惊胆战。

柳贵妃的人却像没瞧见一样,只吩咐人把墙给粉了,把美人的尸身抬出来,清洗换衣衫后,才让人去禀告先帝,说这位美人,因暴病而亡。

先帝亲自来瞧过,叹息红颜薄命,也就罢了。这个美人,如同花开一瞬,只有刹那芳华。此后柳贵妃还是先帝身边最得宠的妃子。柳贵妃的所作所为,先帝并不是不明白,只是因为,对他来说,后宫这些女子,走了旧的,又来新的,又何必放在心上?

吴女官轻叹一声,李姑姑的声音已经在吴女官耳边响起:“姐姐你叹什么气?”

“我只是想起那个人,你记得吗?就是商婕妤。”美人死后,先帝进封她为婕妤,葬在妃子墓中。

“记得,怎么不记得呢?那样的美人,谁又能忘记?”李姑姑的话并没出吴女官的所料。吴女官已经伸手握住李姑姑的手:“你瞧,那么多比我们聪明比我们漂亮,比我们能干的人都死了,所以我们不能在这最后的日子,让自己出一点事。”

“姐姐说的,是今日…”李姑姑声音放低:“娘娘的事吗?”吴女官点头:“这件事,不管谁来问起,包括陛下,都不能说出一点风声。”

内里的意思,李姑姑怎不明白?她重重点头,吴女官微笑:“说起来,吴娟和柳依依两个人,倒真是聪明伶俐,我瞧着这两人不错。只望她们不要一心想要承宠,辜负了娘娘的心。”

“就算承宠,能得宠的又有几个?我听吴娟那意思,倒没有承宠的心。”李姑姑不在意地说了这么一句,吴女官点头,两人又说了些别话,也就各自歇息。

“娘娘体恤妾等,妾等感激不尽。”第二天众妃前来对朱皇后谢恩时的酒席上,那好听的话更是一筐接一筐。和宫女们不敢开口不一样,连朱御女,不,现在该叫朱宝林都不甘人后,对朱皇后微笑吹捧。

宫中的人,到底有几个说的话是真的?朱皇后悄悄地按下额头,看向秦贵妃,秦贵妃坐在朱皇后下手一位,面上依旧那样端庄,见朱皇后瞧向自己,秦贵妃对朱皇后微微颌首:“娘娘深恩,妾等久知。”

“秦贵妃就是那样会说话。”王淑妃靠在引枕上顺口就是这么一句,她得孕的日子浅,肚子还瞧不出来,不过也只有她的位置和皇后的位置上一样,放了许多引枕,而不像别人椅子上只有椅袱。

秦贵妃和王淑妃两人向来不合,宫中人已久知,不过这在朱皇后面前就如此开口说话,有几个妃子小心翼翼地望向她们两个,不敢开口,免得做了池鱼。

席上一下冷清下来,秦贵妃的手微微握成拳,这是来报复来了,不就为的当日掌宫时候,曾对王修仪严格了些吗?

“王淑妃心里从来藏不住话,秦贵妃的确很会说话。”朱皇后淡淡开口,状似不偏不倚,其实还是偏向王淑妃,在座众人谁不晓得?段婕妤已经端起杯子,顺着朱皇后的话道:“妾不像秦贵妃那样会说话,妾只有一句,能得娘娘正位中宫,妾等之幸!”

说着段婕妤就站起身,对朱皇后拜下,她一拜,自然就没人甘落后,一下站起一片。连王淑妃也站起身。秦贵妃吸气呼气,好让面上的笑显的恬静温和,然后才站起身,和众人一起对朱皇后拜下去:“娘娘正位中宫,妾等之幸!”

“起来罢!不过大家一起说话,都站起来做什么,王淑妃,你先坐下,你肚子里可怀着孩子呢。”王淑妃坐下后秦贵妇的手不由握紧,为何那个孩子,不在自己肚里,或者,早来上那么两年?

、第47章 责罚

早来上那么两年,文庄皇后掌宫忙碌,可以请求杜太后把孩子抱在宁寿宫抚养。杜太后待自己一向面上都很慈爱,那时常过去看视照顾,久而久之,那个孩子,不就像是…

众人的笑声打断秦贵妃的遐想,秦贵妃抬头,面上露出的又是一贯的端庄祥和。王淑妃已经对朱皇后含笑道:“娘娘想的真周到,恭喜两位宝林,新居不但离昭阳宫近,还离御花园也近,宝林们平时闲了,也可以过去走走。”

朱宝林比另一位苏宝林要机灵的多,已经站起身对王淑妃微笑:“多谢淑妃了,说来旧居也很不错,临近仙游宫,平日里,还多得淑妃您的教导呢!”

“不过顺口说上那么几句,算得上什么教导?”王淑妃说着就看向原先是宝林,这回被进为才人的苏才人:“说起来,您和新进的苏宝林是一个姓,为何不结为姐妹,大家更为亲热?”

苏才人当日颇看不上这两位宫女出身的妃子,此刻听到王淑妃的话,竟不知如何答话,愣在那里半天没说话。

苏宝林感激地看王淑妃一眼,秦贵妃的眉不由微皱,正想开口说话时候王淑妃已经对秦贵妃微笑:“想是苏才人不记得周婕妤在生时候的事,因为不晓得当初贵妃和周婕妤,也是姐妹相称,老娘娘还曾赞过,后宫众妃,当似秦贵妃和周婕妤这样才对。”

柳 依依正好端了酒壶站在秦贵妃和王淑妃身后,好为秦贵妃斟酒,此刻听到周婕妤被一遍遍提起,柳依依不晓得心中是什么想法,当年的事又如潮水般涌上。只记得王 修仪平日看周婕妤不上,两边见了,常冷嘲热讽的,为何现在,反而是王修仪句句为周婕妤说话?而秦贵妃,反而应对失措,难道说当日,秦贵妃对周婕妤,全是假 的,没有半分真心?

秦贵妃没想到王淑妃竟这样将了自己的军,想要辩解几句却又觉得无趣。抬头瞧见身后侍酒的柳依依。秦贵妃举起酒杯轻叹:“王淑妃说的是,我也该借了娘娘这杯酒,奠一奠周妹妹。”

秦贵妃既端起杯子,柳依依就该上前给秦贵妃斟酒,只是柳依依整个在震惊之中,竟忘了职责。

吴娟今儿也在殿内侍酒,只是离柳依依有点远,见状有些着急,想要提醒又害怕触犯宫规。

“怎么,今儿这酒,你还不…”秦贵妃端着酒杯在空中好一会儿,并没人上前斟酒,秦贵妃不由眉头微皱,轻启朱唇,话里不自觉地带上一丝寒意。

“奴初来宫中,从没听过宫中往事,不由听迷了,贵妃恕罪。”柳依依回神过来,急忙上前斟满了酒,又给秦贵妃福下去。

“你是娘娘宫中的人,恕罪不恕罪的,轮不到我来置喙。”秦贵妃自觉受了王淑妃的气,不好对王淑妃发作,就把这气撒到柳依依头上。一个宫女,如此失误,倒要瞧朱皇后怎么处理。

原 本笑吟吟听着王淑妃为难秦贵妃的朱皇后听到秦贵妃的话,眉微微一挑,面上神色微变。柳依依瞧见朱皇后的面色,又望向秦贵妃,今日之事,还是要先求秦贵妃。 电光火石之间,柳依依已经对秦贵妇双膝跪地:“奴自知该由娘娘处置,只是事出有因,奴自然先解了这个因,再得奴自己的果。”

“哎呦呦,娘娘,您这宫里的宫女是谁教出来的,这小嘴这样伶俐?这一口一个先解因后得果的,别说她这样大的孩子,就说再大上几岁,也想不出这么几句话来。”

先说话的自然还是王淑妃,这话让朱皇后面上露出一丝笑,接着朱皇后故意摇头:“淑妃,虽如此说,错了却是错了,依依,你可晓得你错在哪里?”

“奴自知错在哪里,还请娘娘责罚!”柳依依听到朱皇后的语气,心中已经安定一些,照这样语气,只怕不会重重处罚,而只会轻轻放过。

秦贵妃不由往王淑妃面上瞧去,连朱皇后都这样说了,若再揪住不放,倒显得自己小气极了。秦贵妃努力微笑:“娘娘,这孩子说的对,此事因我而起,娘娘还是别为了我而处罚她!”

“宫中自有规矩,哪能不处罚?”朱皇后说了这么一句就唤吴女官前来:“你说说,依依伺候的微有不周,该如何处罚?”

吴女官怎不明白朱皇后的意思,对朱皇后含笑道:“驾前失仪,可大可小。小呢,薄责几句就是,大呢,就要命宫正司来了。”

“既如此,小也太宽,大也过苛。就由你再教导依依宫规,限三日为期,三日之内再学不好,就要让宫正司来了。”朱皇后微一沉吟就对吴女官说。

吴女官应是,对殿门口站着的内侍示意,内侍上前要把柳依依带走。柳依依对朱皇后和秦贵妃两人重又行礼后跟着内侍下去。

吴娟见柳依依下去,望向吴女官,吴女官已经对吴娟露出一个放心的眼神,吴娟这才收起思绪,继续服侍。

“娘娘赏罚分明,妾等都学到了。”秦贵妃心里虽然恼火,面上却没有露出半分,端起酒杯对朱皇后恭敬地说。

朱皇后含笑颌首,丝毫不客气地接受了赞扬。酒席继续进行,朱皇后又命传来一班乐者,歌舞助兴。

舞者翩若惊鸿,歌者声音清越似能上青天。众人领略过歌舞之后,各自告退。殿内自有人打扫,朱皇后被轻秀等人簇拥着回到寝殿稍事歇息。

朱皇后换了衣衫,歪了一会儿,这才对李姑姑道:“把依依叫来吧。这孩子,平常瞧着也还聪明,怎么今儿会出这么大一个篓子。”

“不说依依她们?就说臣,今儿听到王淑妃对秦贵妃如此咄咄逼人,都吓了一跳,按说不该。”李姑姑应是后就为柳依依进行辩解。

朱皇后已经笑了:“晓得你们的心,难道我不会疼她的,快些去传罢。”李姑姑含笑应是离去。

朱皇后歪在榻上假寐,秦素手里拿着美人拳给朱皇后捶着肩膀,柳依依一走进殿内,就上前接过美人拳,给朱皇后捶起来。

朱皇后睁开眼,瞧一眼轻秀等人,轻秀就上前带了秦素她们退出殿内。朱皇后示意柳依依停下:“你这孩子,平常也是聪明人儿,怎么今儿会出这么个篓子,亏的王淑妃当时为你解围,不然的话,我也不好保下你。”

“娘娘所言,奴全记得,只因奴,奴听的宫中一些传言,今儿正好听到王淑妃说起,于是就…娘娘,奴自知奴不该窥探深宫秘事,求娘娘责罚。”记得木兰依兰她们服侍的时候,如果遇到什么特别难绕开的必须要处罚的事,也是这样先请罪,然后再哭求,往往会被开恩。

柳依依决定赌一把,甚至还想赌一下自己在朱皇后心中的地位。果真朱皇后轻叹:“你啊你,要我怎么说你好?话呢,你是比谁都清楚,比谁都明白,但偏偏有时就是会走神。”

柳依依的头依旧低垂在那,手里的美人拳也没有在动。朱皇后瞧着她,突地笑了:“好了,别这样,来,告诉我,你是不是因为听说,宫中的人,服侍的不好,就会…”

朱皇后故意停顿,果然柳依依的脸已经有些苍白,接着柳依依急急开口:“娘娘,这些话,奴晓得不该说的。”

朱皇后的眼微微一闪,面上笑容不变:“既然如此,我也不怕告诉你,宫中的宫人,和外面那些高门大户服侍的下人还是有不同的。祸福荣辱,全在一念之间!”

柳依依已经麻溜地给朱皇后跪下:“奴从此以后,就是娘娘您的人,为娘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朱皇后用手掩住口笑:“王淑妃说你口齿伶俐,我还不信,这会儿听了,倒是真信了,这么一点点大的孩子,哪里想出的这些词儿?起来罢,我也不要你为我赴汤蹈火,只要你从此之后,心上只有我,只听我的,不论何时,可愿意?”

“能得娘娘信重,奴之荣幸。”柳依依再次要跪下,这一回被朱皇后拉住:“别跪了,这跪来跪去的,闹的我头晕,好好的,给我捶下肩膀。这凤冠戴的人脖子疼。”

柳依依晓得这一回,朱皇后才是真把自己当做自己人,放心下来,从此以后,在这宫里,只要不做违逆朱皇后的事,就再没什么好怕的。

柳依依这一回捶的也更卖力些,朱皇后在这时轻时重的敲击下,渐渐闭上眼,柳依依伸出一只手,给朱皇后盖上被子,另一只手依旧在敲击。

朱皇后不为人察觉的一笑,柳依依重新拿起另一只美人拳,缓慢敲击。

“皇后睡着了?”皇帝的声音在柳依依耳边响起,这一回,柳依依没有慌乱地抬头,而是慢慢放下美人拳,站起身对皇帝行礼:“是,娘娘今儿有些疲乏,此刻已经睡着。”

“倒是辛苦皇后了。”皇帝状似怜爱的伸手把朱皇后的鬓发往耳后拢去。朱皇后的睫毛微微一动,接着恢复平静。

“陛下,奴让别人进来,再给陛下倒茶。”柳依依后退一步,十分恭敬地对皇帝说,礼仪挑不出一点问题。

“不必了,朕只想瞧瞧皇后,再说朕还不晓得,朕的皇后,平日在这宫中,都是怎么过日子的。”皇帝已经坐在榻的另一边。

自从成为柳依依之后,这是柳依依和皇帝离的最近的一次,只隔了一个榻身,皇帝身上的龙涎香,不停地往柳依依鼻子中灌去。

、第48章 各谋

这是,曾萦绕于周婕妤全身的,让周婕妤沉迷不已的香味啊!柳依依的头依旧垂着,手却悄悄地握成了拳,不能再想,不能,不能再去想原先的一切?

皇帝的眼已经从朱皇后的脸转向柳依依这边,见柳依依低垂着头,姿态恭敬,全不像别的宫女,这个时候,会想方设法,多和自己说几句话。皇帝的眉不由一挑,瞧着柳依依:“你叫依依,姓什么?”

“奴姓柳!”柳依依的头还是垂的低低的,语气恭恭敬敬,如同一个平常的小宫女。刚说完这句,就瞧见面前多了一只靴子。

靴上金线织就的龙纹如此明显,柳依依的呼吸都忍不住凝滞了一下。下意识地想后退,但柳依依不敢动,还是和原先一样站在这:“陛下想喝茶吗?奴给陛下倒茶。”

这个角度,皇帝能瞧见柳依依低垂的头上那乌黑的发,和着衣领里露出来的一点雪白脖颈。

这个声音,倒真是娇柔可爱,皇帝的靴子往后退了一步,柳依依用余光瞧见皇帝已经坐回榻上,悄悄舒了一口气。

这个柳依依,倒还真是…朱皇后唇边露出一抹笑,这抹笑并没逃过皇帝的眼,皇帝伸手拍一下朱皇后的脸:“皇后快些醒来!”

“谁敢如此大胆,拍我的脸,依依,快着人把他拉下去。”朱皇后的眼并没睁开,却先说了这么一句,皇帝先是错愕,接着大笑。

朱皇后这才装作完全醒来,睁眼瞧着皇帝故意懊恼地道:“原来是陛下,是妾贪睡,没有去迎接陛下!”

“瞧着皇后的睡颜,朕也不算白来一趟!”皇帝说了这么一句,又指着柳依依对朱皇后道:“此女甚妙!”

“陛下若喜欢,不如…”朱皇后笑吟吟地说着,皇帝已经把朱皇后的手握在手心:“她年纪还小了些,况且你怀着太子,不必为这些事担忧。”

“如此说来,妾要多谢陛下体恤?”朱皇后对着皇帝语笑嫣然,别的宫女已经进入殿内,于是各自都忙起来,服侍朱皇后穿衣梳头,又给皇帝倒茶,还要命膳房把晚膳送来。

柳依依跟着众人忙碌,发现自己的那颗心,不会再像从前一样,一见到皇帝,就会跳的惊慌失措,而是平静许多。

这样挺好的,柳依依告诉自己。只是晚间歇息时候,吴娟听柳依依说了今日皇帝来后的事,吴娟反而懊恼叹气:“依依,这个机会,你怎么不抓住呢?你不是说,你想承宠,承宠之后,能让你娘的日子好过一些?”

“我是这样想的,不过吴姑姑不是说过,承宠,有时也是需要时机的。总要不早不晚才好。”柳依依的话让吴娟点头:“也是,姑姑们说的总是对的。”

柳依依微笑,吴娟又道:“只是依依你今儿在酒席上怎么会出神?那些话我只恍惚听到,什么周婕妤啊,什么秦贵妃的姐妹。这周婕妤,听吴姑姑说,不是去年宫中没了的妃子?”

这话柳依依自然不能告诉吴娟,她对吴娟浅笑:“我也不晓得那会儿怎么会被什么蒙了心就出神了,娟儿你也别去管这个,我听说明儿尚衣局那边就把给我们做的新衣衫送过来,好穿着过年呢。”

吴娟果然欢喜拍手:“不光有新衣衫,我听说还有新首饰,过年时候,娘娘和陛下还会散压岁钱,听说都是什么金钱银钱,哎呀,我还从来不晓得除了金银锞子之外,还有金钱银钱呢。”

“都是讨吉利铸的,也不传到外头去。”柳依依顺口说了这么一句,吴娟没有察觉出柳依依话里的漏洞,又和柳依依兴奋地说了半天,这才收拾歇息。

后宫中的灯渐渐灭了,皇帝已经发出鼾声,秦贵妃却睡不着,蜡烛的光透过纱帐照在皇帝脸上,让这张白天无比威严的脸,多了几分温柔。

在这宫中,秦贵妃绝对算得上承宠最多的人之一,只是,没有孩子,没有孩子。秦贵妃伸手想摸向皇帝的脸,手又缩回来,没有孩子,再得宠又如何?

秦贵妃觉得有些头疼,能不能想个法子,把王淑妃的孩子抱过来养?不,现在王淑妃和秦贵妃位份一样,怎么会愿意把孩子抱给秦贵妃?

只有一个办法,秦贵妃唇边现出一抹苦笑,去求杜太后。原来,自己逃来逃去,还是没逃过杜太后的手掌心。

“你说,想让我,在王淑妃的孩子出生之后,把孩子抱到宁寿宫来养?”杜太后听着秦贵妃的话,面色渐渐带上微怒。

秦贵妃早已预料到杜太后的反应,已经对杜太后跪下:“妾知道这件事,老娘娘不愿意去做的,况且又是妾求老娘娘。只是,老娘娘,妾侍候陛下已有数年,从无身孕,老娘娘,妾,着实想要,想要…”

秦贵妃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杜太后的神色渐渐平静,秦贵妃瞧着杜太后,眼中满是泪水。

“起来罢!说来,这件事,我有些对不住你。”杜太后对秦贵妃淡淡地说,秦贵妃却不敢站起身,看着杜太后依旧一脸乞求。

“说起来,我心里,是想你做皇后的,无奈陛下不肯答应,这也罢了。若你能在皇后没入宫前,就怀上身孕,也算是抢个先机,谁知你又没福,周婕妤那件事后,陛下冷落了你。”

杜太后的语气向来都是如此平静,秦贵妃已经抽泣起来:“老娘娘为妾做的一切,妾已深知,妾,只求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