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皇后低眉顺眼地站在那,并没在乎杜太后那些许怒气。朱皇后当然晓得,顺着杜太后的话,把柳依依送出去,任由杜太后处置,才能讨好了杜太后。

可是朱皇后从一开始,就不愿意讨好杜太后,而且,朱皇后隐约觉得,讨好杜太后,什么用处都没有。

过了好一会儿,杜太后才拍一下椅子扶手:“好,好,皇后果真很好,很好!”朱皇后当然明白,这话不是赞扬自己的话,甚至可能,是对自己愤怒至极的表示,但朱皇后还是规矩行礼下去:“妾本陋质,不敢当老娘娘称赞。”

“除了你,还有谁能当得起这个赞扬?”杜太后唇边的笑越来越大,接着对秦贵妃道:“我累了,你送我回宫吧!”

秦贵妃当然晓得这是杜太后给朱皇后钉子碰,若在早些时候,秦贵妃一定很欢喜,可是现在,秦贵妃一点都不欢喜。这位皇后,只怕根本不在乎杜太后的钉子。两宫相争,到时候谁会是池鱼?

秦贵妃有些担心地瞧朱皇后一眼,上前扶起杜太后,船已经缓缓靠近岸,女官们已经让侍从们重新在岸上等候各自的主人。

看见秦贵妃扶了杜太后下船,朱皇后跟在杜太后身后时,从人们脸上都微微变色,但很快就各自镇定。行礼后秦贵妃和杜太后先走,朱皇后这才坐上銮舆,跟在杜太后身后离开。

来的时候,昭阳宫的人个个都很高兴,但回去时候,昭阳宫的人,未免心中都在嘀咕,吴娟悄声问柳依依:“依依,为何?”

柳依依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中,吴娟用手捂住嘴,沉默地回到昭阳宫。朱皇后走下銮舆时候,柳依依仔细瞧了瞧朱皇后的神色,见朱皇后神色如常。

柳依依不由在心中点头,这位皇后,和文庄皇后果真不一样。比起来,文庄皇后就未免太爱发作小性子了。

众人簇拥着朱皇后进到殿中,更衣献茶毕,众人退下,殿内只剩下李姑姑和轻秀柳依依吴娟。

朱皇后靠在榻上,对柳依依招手。柳依依不解上前,李姑姑已经轻叹一声:“依依,你这孩子,到底哪来的这么大福气,让娘娘这样护着你?”

柳依依伸手指下鼻子,更加不解。李姑姑这才把方才杜太后的话说了一遍。柳依依听完,浑身冷汗直冒,方才若朱皇后愿意,这会儿自己的小命算是交代了。

柳依依急忙给朱皇后跪下:“娘娘待奴深恩,奴没齿难忘。”

朱皇后摆手示意柳依依站起来,这才对轻秀等人笑着道:“其实呢,个把宫女,算不得什么,只是你们既然来我身边伺候了,难道就任由人把你们讨了去?如此的话,那我也太不把你们当人瞧了。”

朱皇后话音刚落,从李姑姑到吴娟都跪下给朱皇后行礼:“娘娘大恩,奴等无法补报。”朱皇后端坐在那里,等她们几个行礼毕才对她们道:“以前的事罢了,从今儿起,我的昭阳宫,要像铁桶一样,这后宫里的事,务必再没有能瞒住我的!”

众人齐声应是,朱皇后这才命她们起来,唇边有一抹笑,入宫这么些日子,从这时起,才算真正在这昭阳宫中坐稳。

轻秀站起身后看着朱皇后唇边笑容,想起一事,上前轻声道:“娘娘,这昭阳宫中,单靠了我们也是不够的,况且各宫发生的事,很多时候我们未必能知道。”

“姐姐虑的有理。”柳依依已经插口,接着就对朱皇后道:“虽如此说,也保不住这宫中人个个心齐。各宫也是如此。娘娘想知道各宫发生的事,只要略施小惠即可。奴还有一个主意…”

说着柳依依停下瞧着朱皇后,朱皇后抬头看向柳依依:“你还有什么主意?”

柳依依微笑:“老娘娘昔日掌宫,六尚之中,大多是老娘娘的人,当日文庄皇后虽慢慢地换了,但并没换完。就算到了今日,六尚之中,受过老娘娘恩惠的人也不少。说来六尚之中,倒有大半是没受过娘娘恩惠的呢。”

朱皇后点头:“说的很对,只是这说来容易,要做起来,未免有些难了。况且一个能被轻易收买的人,忠心…”

“娘娘,恕臣大胆,臣以为,娘娘身边只要要数人特别忠心就可,至于别的人,横竖都是没根基,依附而生的。对这些人,不可委以重任,而可当做耳目。如此,娘娘身虽在昭阳宫中,眼耳口鼻,却遍宫都是。”

吴女官上前一步补充,朱皇后点头:“果然一人计短,两人计长。说起来,我原本不该…”

既是天家,自然就要对外面摆出个父慈子孝,婆婆慈爱,儿媳孝敬,妻妾和睦的样子来。李姑姑已经笑了:“娘娘,都说父慈子孝,自然也是父要慈,子才孝。老娘娘她…”

谁也不能公开说杜太后的坏话,包括皇后在内,更何况是皇后手下的人,李姑姑停下口,朱皇后微笑:“是啊,原本不该是这样的,可事情既来了,那也要面对。大家再商量商量,从今往后,算得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能让皇后说出这样的话,柳依依的心不由腾地跳了一下,又想到文庄皇后那两个大宫女了。如果那两个大宫女真成了杜太后的人,那文庄皇后,只怕也不是死于产难,而是因为别的原因而死。

柳依依的脸色一下变的煞白,李姑姑不由拉一下柳依依的袖子:“娘娘叫你想主意呢,你在想什么?”

“我只是突然想起,听人说,当日文庄皇后薨逝,陛下震怒,凡服侍的人都倒了霉,唯独文庄皇后的两个大宫女,毫发无损被送出宫了。”柳依依情急慌乱之中,只能假托别人的口说出这个事实。

文庄皇后?朱皇后悠悠叹了一口气,对这位前任,朱皇后了解的不深,当然朱皇后也没问过皇帝。这会儿柳依依说的,正好和王淑妃说的能对上。

除朱皇后和懵懂不知的吴娟之外,别人的脸都煞白,柳依依暗示了一个大秘密,文庄皇后的死因绝不像别人说的那样简单。

真和杜太后有关的话,杜太后能杀死一个皇后,当然也能杀死朱皇后,难怪朱皇后会那样说。李姑姑一醒悟过来就对朱皇后叫了一声:“娘娘。”

朱皇后微笑:“所以我说,以后,咱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了。”

众人再次跪下,再次承诺。朱皇后微笑着望向宁寿宫的方向,虽然不知道杜太后杀死文庄皇后的原因是什么,但这一次,朱皇后绝不能让同样的事再次发生。

“回宫之后,朱氏和几个人关在殿内,说了很久?”杜太后的手轻轻敲着棋盘,仿佛在想该走哪一步。

对面的王尚宫应是,接着眉头微皱:“老娘娘,现在原先不一样了,昭阳宫中,几乎寻不到人愿意…”

杜太后捻起棋子,轻轻放在一角,对王尚宫道:“一个昭阳宫,还没什么可怕。仙游宫那里…”

“娘娘,王淑妃她毕竟是新进淑妃。”王尚宫提醒杜太后,杜太后冷笑:“一个不肯心甘情愿按我的命令走的人,只有一个下场。”

王尚宫低头看向棋盘,杜太后把一枚棋子放在一个死角。王尚宫会意:“那娘娘要…”

“自然是让陛下去办这件事,我一个老人家,只该含饴弄孙,哪里需要再帮儿子操心这些事。”杜太后语气平静淡定。王尚宫起身应是,杜太后低头看着棋盘,唇边有笑。

一个宫女走进:“老娘娘,荣明太妃,往昭阳宫去了。”

“去就去吧,她翻不起什么浪花。”杜太后闲闲说着,又下了一枚棋。

、第65章 伤心

“娘娘既这样猜想,何不去和陛下说?”荣明太妃来到昭阳宫,很快就见到朱皇后,朱皇后又命奶娘把孩子抱来,逗弄了一会儿。

两人说了会儿闲话,朱皇后这才单刀直入,把下午的猜想告诉了荣明太妃,荣明太妃手里端着一盏酸梅汤,这酸梅汤冰镇过,夏日喝了,最是爽口解暑,荣明太妃却没有喝酸梅汤,只瞧着朱皇后说了这么一句。

朱皇后露出笑:“太妃又来寻我的不是了!”

荣明太妃把酸梅汤放下,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娘娘说笑话了,娘娘母仪天下,这天下,还有谁敢寻娘娘的不是?”

“这天下,能寻我不是的人不少。”朱皇后瞧着荣明太妃,语气真挚:“太妃,我晓得您心中,对老娘娘早有芥蒂。”

“娘娘您说错了。”荣明太妃眼波一转,仿佛还是昔日那双能颠倒众生的眸子:“我对杜氏,不是心有芥蒂,而是,我恨不得她去死,她恨不得我早亡。”

荣明太妃的话透着刻骨的恨,这让朱皇后有些被吓到,荣明太妃转向朱皇后,对她微笑:“你是皇后,已经生了皇子,是这皇朝最高贵的女人,可你,不过才十九岁。”

“太妃说的是,我要和太妃学的,多着呢。”朱皇后的态度让荣明太妃又笑了:“可是,报酬呢?娘娘,无缘无故,我总不能为娘娘做这些事。”

“太后之位我给不了你,也应不了你,甚至,无空大师也不能还俗。”开口提报酬就好办的多,朱皇后的话并没让荣明太妃失望,当天离开了那个位置,就永远没有机会再登上这个位置了。

“那么,娘娘以为…”荣明太妃的话被朱皇后打断:“可是,能杀了杜氏,对太妃来说,岂不就是报酬?”

朱皇后的话让荣明太妃笑了:“娘娘果真聪明伶俐,比起来,我真是不如。”

“太 妃这话错了,我并不是聪明伶俐,不过是听了些别人的话罢了。”朱皇后的姿态放的很低,这让荣明太妃瞧着朱皇后,再次微笑:“既然娘娘已经说了这么多,那 么,我就求一个报酬,我们吴家,当日被杜氏所迫,子弟全都辞官。此后参加科举,无一能中,我只求娘娘,秋闱之时,我吴家子弟,得中举人。”

“好!”朱皇后答的很爽快,荣明太妃勾起笑容:“那娘娘想听什么呢?”

“杜氏的性情,手段,等等等等。我想太妃在外清修时候,已经把这些,想了很多遍了。”朱皇后的话让荣明太妃唇边露出一抹自嘲的笑:“什么清修,不过是被放逐。若不是我儿子也出了家,杜氏又是个最爱脸面的人,这会儿我和我儿子,墓上的草,都已老高了。”

说着荣明太妃端起那放了半天的酸梅汤,一口喝下。酸梅汤放的久了,已经不那么沁心冰凉了。荣明太妃指一指盏:“当日,当日,我若能早一些发现杜氏性情,也许…”

也许两人遭遇就完全易地而处了。朱皇后静静地看着荣明太妃,荣明太妃已经摇头一笑:“我忘情了,娘娘面前,我不该说这样的话。”

“不妨,人总要能忘情才好。”朱皇后已经吩咐一边服侍的柳依依:“给太妃重新倒盏酸梅汤来。”

柳依依应是,上前来给荣明太妃倒酸梅汤。荣明太妃轻轻地叩着碗边:“娘娘身边这个宫女不错。”

柳依依羞涩一笑,退到朱皇后身边侍立,朱皇后笑了:“宫里这么多的人,但能贴心的,并不多。”

“所 以,对贴心的人,就要用人不疑,也要护着她们,当日|我就犯了这两个错。”荣明太妃摇头,仿佛在追忆昔日时光,那时候心里是有不满的,自己生了皇长子,地 位又高,怎么也该成为皇后,而不是居于人下,也不会被人随便挑了两句,就把自己的心腹寻机赶出,让身边人从此对自己寒心,甚至归依杜氏。

想着荣明太妃瞧向朱皇后:“秦贵妃的那个宫女,被赶走的,是不是娘娘?”

朱皇后摇头:“林莞在秦贵妃身边,比被赶走对我来说要好的多,想来,是那位和秦贵妃说了什么。”

“这倒是她惯用的手段,只是手段用多了,连自己人都防备起来了。”荣明太妃冷笑一声,接着摇头:“不,或者说,她就没把秦贵妃当自己人,可笑秦贵妃还为她忠心耿耿。”

朱皇后不愿过多地谈论秦贵妃,摆手道:“不提她了,她也…”

荣明太妃提起秦贵妃的时候,柳依依的心在那扑通扑通乱跳,真巴不得她们继续说下去,不,最好就是商量了,如何把秦贵妃…

见朱皇后不愿意提起秦贵妃,柳依依牙一咬,状似无意地开口:“娘娘,说起来,奴曾听说,秦贵妃刚一进宫就很得老娘娘赏识。”

“依依,有件事我有些奇怪。”朱皇后坐正身子看向柳依依:“你说,你和秦贵妃,在你进宫前她也不认得你,为何有那么几次,她见了你就失态,甚至惊慌失措?”

“奴也不晓得为何如此呢。”柳依依的唇微微撅起,接着就道:“正因如此,奴才暗地里留心,央求了几位姐姐,问了问秦贵妃的一些琐事,想从中寻出理由来,但怎么都寻不到。”

“娘娘您也别问这孩子了,我觉得,只怕是秦贵妃做多了亏心事,夜里也害怕。”荣明太妃接着摇头:“毕竟不是人人都像杜氏一样,做了那么多的亏心事,她夜里,照样也睡的香。”

“太妃说的是。”柳依依急忙借这个理由把话插开:“奴上回听林莞姐姐偶然说起一句,说秦贵妃夜夜不得安眠,就算大年初一出去礼佛,给什么周婕妤做了道场,也不过稍好一些。”

“我已经知道了,周婕妤的死,是当初秦贵妃在陛下面前进了谗言。”朱皇后这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如同重锤敲在柳依依心上,尽管柳依依肯定秦贵妃和周婕妤的死有关,可当真相被揭开时候,柳依依发现,自己的双手还是禁不住发抖,甚至脸色都变的苍白。

“依 依,你怎么了?”朱皇后见柳依依的眼圈都红了,急忙叫了她一声。柳依依回神过来忙对朱皇后请罪:“娘娘恕罪,奴只是曾听王淑妃说过,秦贵妃和那位周婕妤, 情同姐妹,可这会儿又听娘娘说,那位周婕妤,竟是因为秦贵妃在陛下面前进了谗言,才被陛下赐死。就觉着人的心怎么可以这么坏呢,不由为那位周婕妤伤心。”

朱皇后见柳依依在那淌眼抹泪的,对柳依依摇头:“你这孩子,幸亏是在我这里,要在别处,这样七情上脸,实在是…”

柳依依拿出帕子擦了擦眼里的泪就对朱皇后跪下:“娘娘恕罪。”

虽然知道自己该平静一些,但柳依依的伤悲一阵接一阵,这是从后宫那个小屋子里醒来之后,柳依依第一次可以在别人面前,为周婕妤哭。

朱皇后只觉得柳依依实在孩子气的很,竟然可以为一个从没见过,只听过几次的人哭的这样伤心。

荣明太妃惊讶地看着柳依依,这样的真情表露,在这个宫里面,是很少见的。

“好了,吴娟,把依依带下去,好好地安慰你的姐妹。”朱皇后自持身份,自然是不能安慰柳依依的,摇头唤来吴娟。

吴娟走过来一瞧,见柳依依跪在地上哭的十分伤心,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但还是上前扶起柳依依对朱皇后行礼告退。

柳依依用帕子捂住脸,被吴娟半扶半抱,送回屋里。柳依依还是哭个不停,这泪是从心里流出,这泪,也许久没有这样痛痛快快地流了。

吴娟连问柳依依数声,柳依依的哭声没有停止,吴娟无奈地把柳依依扶到床上躺着,让她哭个痛快。

手帕哭湿了三四块,柳依依总算坐起身,吴娟瞧着柳依依那肿的像个桃儿一样的眼睛,摇头叹气:“依依,你到底怎么了,竟然在皇后娘娘面前这样哭,你难道不知道,今儿亏的娘娘高兴,如果娘娘不高兴,这会儿你的小命都没了。”

柳依依哽咽一下,吴娟给柳依依端来茶,柳依依接过茶,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完,才把茶杯递给吴娟,用拿过一块帕子擦了脸上的泪痕:“我也不晓得,就是心里难受。”

吴娟叹气,把柳依依的肩搂过来:“就是为了那个周婕妤?也真是奇了怪了,你和她也没见过,就只有听人说过几次,怎么你会为她如此伤心?”

“不晓得是为什么,许是缘分吧。”柳依依含糊说了这么一句,吴娟的眉头皱的更紧:“也许吧。依依,你下回可不许这样了,你不晓得,我刚才听到你的哭声,吓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娘娘要是不高兴,治你一个不敬之罪,那可就什么都完了。”

“我晓得。”柳依依吸吸鼻子,吴娟伸手捏下柳依依的鼻子:“既然晓得,就要照做,不要让我惦记着你。依依,我可记得我们说过的话,若你被陛下宠幸了,得了宠,那我是要跟着你,去服侍你的。”

这样的情意让柳依依的鼻子一酸,差点又掉下泪来,但柳依依这回努力控制住了:“胡说,做一个小妃子的贴身宫女,哪有做皇后娘娘的宫女来的风光?”

吴娟歪头一笑:“可是,若我不跟了你去,护着你,谁知道你会被谁欺负,会不会被谁骗。依依,出宫之前,我都会护着你的。”吴娟的真挚让柳依依心中的伤心烟消云散,她把手放进吴娟手心:“那我,也会护着你的。”

、第66章 内情

吴娟对柳依依微笑,柳依依看着吴娟那双清澈的眼,在这深宫之中,但愿吴娟的这双眸子,能永远这样清澈透明。

门被从外面推开,秦素的小脑袋探进来,往里面瞧了瞧,这才跳着走进屋子,在柳依依面前歪着脑袋仔细地瞧。

“瞧什么呢?”柳依依用手掩住眼,秦素已经坐在柳依依身边,伸手捏一下柳依依的脸:“就是瞧你呢,这眼肿的像桃似的,轻秀姐姐让我代她来瞧瞧你。”

没想到整个昭阳宫都晓得了,柳依依这下改掩住脸:“不过就是伤心了一下,你们这会儿还这样调侃我。”

“什么调侃?”秦素掩口一笑:“都不晓得你为什么哭,个个都在那猜。轻秀姐姐还想,是不是你身体不适,哭出来的。”

秦素说着就把柳依依的手给拉下来,瞧着柳依依那红彤彤的脸:“不过这会儿瞧起来,只怕不是身体不适,就是…”

“好了,素素,你就别再说依依了,瞧依依这脸,都快能煮鸡蛋了。”吴娟瞧一眼柳依依,语带调侃,柳依依的脸上又飞起红霞,伸手去推吴娟一下。

吴娟差点跌倒,站起身就去抓柳依依的腋下,秦素也来帮忙,三个人打闹一会儿,柳依依心中的伤心烟消云散,秦贵妃,你的好日子,大概也没多久了。

“这个柳依依,难道说真和周婕妤,有点什么关系不成?”柳依依红肿着眼睛从朱皇后跟前退出的事,很快杜太后就知道了,而内情,杜太后也轻而易举地从寿康宫那边晓得了。

杜 太后的话让王尚宫微笑:“老娘娘什么时候,也这样疑神疑鬼了?柳依依和周婕妤,怎么会有什么关系呢?一个是京城人士,从小生长在深宅大院里。另一个是江南 人士,在上京之前,就没离开过家乡半步。就算真有什么神鬼之说,柳依依入宫之时,周婕妤已经没了三四个月,这样多的道场做下来,周婕妤的那缕幽魂,早不晓 得去哪了。”

杜太后微笑:“是啊,真要有什么鬼神之说,最该来寻我的,不就是…”

“老娘娘,恕臣直言,以后这些话,还是不要说的好。”王尚宫当然晓得杜太后要提起的人是谁,这个人,绝不能用这样的口气被提起。

杜太后垂下眼微笑,真要有什么神鬼,那也该是先帝。那碗先帝喝下后变的昏沉的药,接着就是一张张打湿了的手帕,覆住了先帝的口鼻。那时的情形,杜太后记得清清楚楚,甚至连他的挣扎都记得很清楚。

先帝的手,先是动了一下,接着就开始挣扎,可他在睡梦之中,怎么挣扎都没有办法挣脱。外面帐子的水滴声一点点传进来。回首这件事,杜太后自己都惊讶,为何那个时候,毫无畏惧?

甚至,没有半点感情在里面?这个男子,是她的夫君,是让她成为皇后的人。或许有过害怕,但从没有过后悔。

毕竟那时候,先帝不死,死的人,或许就是自己。

毒妇、毒妇,我要废了你,当时先帝重伤躺在床上,口中喃喃的,竟是要废黜自己。真是笑话啊!先帝难道忘了,他当时身边,只有自己可以近身服侍了?

恭懿贵妃,从没想过她在先帝心中,会有如此重要的位置,重要到在她死去八年之后,知道了她的真正死因,先帝依旧暴跳如雷,威胁要废黜皇后。

先帝他不知道,能杀死他身边最宠爱的贵妃,又怎么不敢杀死了他?十七年了,整整十七年了,若要寻仇,也该是先帝附体前来寻仇才是。

杜太后睁开眼,假设先帝真要附体来寻仇,那自己不介意,再一次把那个前来寻仇的人,杀了。

王尚宫看到杜太后眼里的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才是自己的主人,从来都心思缜密,从来都不会判断失误。

“老娘娘。”殿门外突然响起一个有些急促的声音,接着一个宫女匆匆走进,面色还有些惊慌,对杜太后来不及参拜她就匆匆地道:“老娘娘,方才荣明太妃,下令把寿康宫内,服侍她的数人,都绑起来,说要把他们活活打死。”

宫人犯了错,自有宫正司前来处置,荣明太妃不会不懂这个道理,怎么会把宫人们都绑起来,要活活打死?

杜太后还在惊讶,王尚宫已经道:“此事,该去禀告皇后娘娘才是。”

荣明太妃这是蔑视掌宫的朱皇后尊严的事情,那宫女已经对王尚宫:“尚宫,荣明太妃下令绑起来的人,都是…”

“由她去罢。”杜太后淡淡地说了这句,王尚宫和那宫女都吓到了,看向杜太后齐齐叫了一声老娘娘。

“她这是做给我瞧呢。”杜太后的语气平静,但掩不住内心的那丝怒气,这件事,管也好,不管也罢,都是两难,既然如此,就丢给朱皇后去管。至于那些人,想法寻到他们家人,给以补偿,就可。

“老娘娘!”宫女本该出去,但宫女并没出去而是跪在杜太后面前:“求老娘娘说一句话,里面有奴的亲妹妹,奴和奴妹妹,从小相依为命,一起进的宫,奴,奴,奴…”

宫女已经哭出声,杜太后惊讶地看向王尚宫,王尚宫在杜太后耳边轻声说了一句。杜太后叹气:“这件事,我不好插手。你们还有一个哥哥,也在京城。今年秋闱,他该赴试,”

这是杜太后做出的承诺,用一条命,换他们家兄长得中举人的承诺。宫女知道自己该谢恩,可那是自己的亲妹妹,是想着一起出宫,一起嫁人,到那时,一定要嫁在附近,从此可以不用再过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

宫女用手捂住嘴,努力地不让自己哭出声,但那颤抖的身子,怎么都无法说服别人。杜太后的眉已经皱起,王尚宫急忙道:“这孩子,还不赶紧给老娘娘谢恩?”

宫女伏在地上,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是怎么从口中发出的:“多谢老娘娘恩典。”

杜太后这才点头,王尚宫对宫女道:“快起来吧,下去整理一下,别让人瞧出来。”宫女应是,给杜太后又磕一个头这才站起身。

起身出去之时,宫女瞧着杜太后,杜太后面上的笑容依旧慈和,可这慈和在宫女眼中,是那样的狰狞,一条人命,不,不是一条,而是好几条人命,瞧在杜太后和王尚宫眼中,是那样轻描淡写,比蚂蚁也好不了多少。

寿康宫中,已经哭声一片,死到临头。宫人们也忘记了宫规的可怕,那长久被宫规所压抑的情感,这会儿全都爆发出来。

玉秀站在荣明太妃身边,身上冷汗淋淋。王莺、玉巧、小全子…叫的出名叫不出名的那些,都在这里,被捆在院子里,哀哀哭泣,但没有一个和荣明太妃求饶不死的。

不,还是有的。王莺哭了一会儿,望向荣明太妃:“太妃、太妃,我不晓得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让太妃这样对我,求太妃饶我一命,从此之后,太妃叫我去做什么,我都不敢推辞。”

荣明太妃手里端着一杯茶,唇边含着一抹冷笑,仿佛宫人们的哭泣哀求,全都没发生一样。

刘太妃匆匆走进,见状上前:“姐姐这是怎么了?他们要不好,你和宫正司说了,要打要罚都可以,怎么不经…”

荣明太妃冷冷地看向刘太妃一语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