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柳依依放下袖子,装出佯怒的样子,对着楼下喊道:“来人,收拾…”菊儿和苹儿原先已经下去了,听到柳依依叫来人,又走上楼来。皇帝伸手拉住柳依依要去收拾东西的手,见菊儿苹儿从楼梯处探头,皇帝瞪眼示意菊儿苹儿下去。

柳依依却已经把皇帝的手甩开走到梳妆台前,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见菊儿苹儿要走下楼,柳依依的唇嘟起:“不许下去。”

皇帝按住柳依依的手,对菊儿苹儿道:“要抗旨不尊吗?”菊儿苹儿彼此瞧一眼,微笑着走下楼。

柳依依见自己的手被按住,顺势就坐在凳子面前,瞧着皇帝唇嘟的更高:“陛下只会取笑欺负妾。”

“朕怎么取笑你,欺负你了?”皇帝觉得柳依依现在这样娇俏着实十分可爱,含笑着把她的一根根手指都捏在手中玩耍。柳依依又要把手抽出去,皇帝这次捏的太牢,柳依依怎么也抽不出去。

柳依依背转身去:“反正,陛下这会儿就在取笑我,欺负我。”

“那你知道你方才说的话可有哪些是不能说的?”皇帝的话里还是含着笑意,柳依依转身过来,对着皇帝,一只手去抚着衣带:“陛下要问罪妾吗?”

说完不等皇帝说话,柳依依就要站起身:“妾,妾还是自己去宫正司罢,问问她们,这妃子嫉妒,该是什么样的罪?”

“你也晓得你方才的话是嫉妒?宫中女子,哪能说这样的话?”皇帝的脸故意微微一板,柳依依的眼圈顿时又红了,还低了头:“那陛下到底要妾做什么?既不许妾自己去宫正司,又不许妾说这样的话,那妾只有,只有…”

柳依依走到窗前推开窗,皇帝把柳依依拉回来:“你还说朕欺负你,取笑你,这会儿,是谁欺负朕?”

柳依依顺势靠在皇帝怀中,把眼泪往皇帝袖子上擦去:“陛下说妾欺负陛下,是不是妾只有…”

“不许说要跳下去,不许说要去寻朱宝林,更不许去宫正司,你给朕好生坐下,听朕好好地说,你到底哪里做错。”皇帝把柳依依按在椅子上坐下,自己也坐在她身边,手还是握住她的手,一副怕柳依依跑掉的样子。

这让柳依依更为感慨,周婕妤一直记得大家闺秀的教养,别说这样和皇帝闹小脾气,就算真的对皇帝有怨气,在皇帝来到瑶光阁后,周婕妤必须笑脸相迎,把所有的怨气都自己咽下。为的就是不失了体统。

想着柳依依的泪流的越发急了,皇帝原本以为柳依依只是和自己撒娇,还想了几句有些重的话要对柳依依说,谁知柳依依刚一坐下就泪如雨下,皇帝倒真的有些急了,伸手去晃柳依依的胳膊:“依依,依依。”

柳依依哭的眼睛鼻子都红红的,就算不照镜子,柳依依都晓得自己这副模样有些难看,听着皇帝叫着自己的名字,柳依依心中的委屈排山倒海一般。既然哭了,索性哭的更大一些,柳依依伸手拉着皇帝的袖子,口中哽咽着问:“陛下从此真的厌弃了妾了吗?”

这是周婕妤曾问过的一句,那时周婕妤却想着面上定要有三分伤心七分哀怨二分慌张,必要让皇帝眼中的自己,有十二分的娇弱可怜。

那时皇帝似乎也真回心转意了,此刻柳依依晓得,自己脸上定然没有那样十二分的娇弱可怜,但这句话,却是柳依依代周婕妤问的,因此是十二分的真心实意。

皇帝瞧着柳依依的脸,见柳依依鼻子眼睛都哭的红红的,面上的脂粉早已在这样蹭来蹭去中蹭的不见,面色苍白倒显得十分可怜。

这 和原先宫中妃子们假哭拉住皇帝的心倒不一样,皇帝伸手反握住柳依依的手,那两句稍微重些的话早被皇帝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皇帝只是把柳依依抱在怀中:“好 了,好了别哭了,朕还一句没说呢,你自个倒吓起自个了,还一会儿生气一会儿恼怒一会儿又伤心。朕这会儿还真不晓得拿你怎么办呢?”

柳依依靠在皇帝怀里,把眼泪又往皇帝袖子上擦去,直到擦干净了才抬头瞧向皇帝,眼中泪水未干,脸上泪痕纵横:“陛下此先,难道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事?”

这样问,又像个孩子了,皇帝拿起柳依依丢在梳妆台上的帕子,顺手给柳依依胡乱擦了两下,见柳依依不哭了才道:“后宫中的妃子们,哭也有哭的,不过不像你这样哭。”

“她们是怎样哭?陛下告诉妾,妾去学学。”一场大哭让柳依依的心慢慢平静下来,故意问到。

“她们哭的一个个像雨打梨花,十分美丽,比平时更美丽。朕有时候想,在选妃进宫的时候,是不是每个人都学了怎么哭?”皇帝话里不自觉地带上几分嘲讽。

柳依依点头:“原来如此,妾也要学她们,而不是像这样,像…”柳依依偏头去想,皇帝把帕子丢下,捏下柳依依的鼻子:“别学她们,你就这样哭,朕喜欢。”

柳依依的眼珠一转,微笑道:“那要是别的妃子晓得陛下喜欢这哭,也学了呢?”皇帝噗嗤一声笑出来:“说你不懂事,你还真不懂事。”

柳依依故意眨一眨眼,皇帝笑的有些开怀:“朕怎么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呢?依依,以后可不许再这样了。你方才哭起来…”

皇帝停下,接着笑了:“挺丑的。”

柳依依啊了一声,用手捂住脸:“陛下又取笑妾了。”皇帝放声大笑,把柳依依搂在怀里,柳依依靠在皇帝怀里,感觉到他的愉快。柳依依心中又掠过一丝悲哀,什么都没说,只把眼睛闭紧。

皇帝见柳依依闭上眼,自然又取笑了她几句,柳依依一时发嗔,一时微笑。两人在楼上说了这么半天,早已是掌灯时候,菊儿苹儿上楼来点灯,见柳依依眼皮有些红肿,两人也不敢问,把灯点上,皇帝索性命人把晚膳传来摆在楼上,和柳依依用过晚膳之后就命早些歇息。

柳依依听到皇帝命早些歇息,故意装出不懂的样子问皇帝:“陛下今晚怎么歇的这么早?”皇帝伸手把柳依依发上的簪子取下,瞧着柳依依那一头秀发蜿蜒而下,皇帝这才凑在柳依依耳边:“朕想告诉卿,如何欺负你呢。”

柳依依的脸顿时红到耳根,对皇帝嗫嚅地道:“陛下方才还说妾那样哭不好,可陛下这话,似乎也…”

“你像村妇,朕像村夫,岂不正好是一对?”皇帝已经含住柳依依的耳垂,瞧见柳依依的脖颈都红了,这才放开柳依依的耳垂,含笑对柳依依说。

柳依依不敢白皇帝,听雨楼内服侍的宫女内侍,也全当没听见一样,照了吩咐铺设好床铺,服侍柳依依卸妆之后就退下。

今夜月色很好,太液池内似乎也被风吹起了浪,那浪被吹起的声音,似乎能吹进柳依依的耳里。柳依依闭上眼,不去想那些事。真心也好,假意也罢,这个男子,都是两辈子唯一的一个男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在宫中人眼中,柳依依得到的宠爱一天比一天深。后宫之中,除了朱皇后,之外,柳依依俨然成为皇后之下最受宠爱的妃子。甚至宫中人已经开始猜测,若不是柳依依受宠的日子浅,直接再进位份也是很有可能的。

当然,柳依依的受宠,也引来了一些别的话语。

王淑妃和朱皇后素来亲密,眼见年关将至,王淑妃要协助朱皇后忙着过年的事,往昭阳宫中的时候更多了。除了忙正事,有时也要讲些闲话。这天刚把分赏给各府邸的赏赐分下去,王淑妃就淡淡地对皇后说:“娘娘这些日子,想来也听到了些谗言。”

、第117章 危机

“既然淑妃都知道是谗言,又何必传到我的耳中?”朱皇后拿过银筷子,往火盆里加了一块炭,对王淑妃笑吟吟地说。

“娘娘是不在意,但总有人在意的。这些日子,不瞒娘娘说,我所听到的,竟是柳才人是狐狸精附体,才迷的陛下神魂颠倒,不瞧别人一眼。”

王淑妃的话让朱皇后冷笑:“真是胡说,她们这些人,只怕也只有想得出来这样的谗言了,也不瞧瞧,这样的谗言只会让我笑话。”

王淑妃摇头:“娘娘错了,有时候,不是谗言说的怎样,而是要听的人怎样?”朱皇后的眉挑起:“你是说老娘娘?”

王淑妃拍拍手,拍掉手上并没沾着的灰尘:“娘娘是个聪明人,这狐仙附体一说,荒诞不经,自然我们都不会放在心上。但却备不住别人要拿来做文章。”

朱皇后的手轻轻地敲击着桌子,荣明太妃那天的话又在朱皇后耳边响起,朱皇后闭上眼深深吸气,当睁开眼时朱皇后对王淑妃道:“有件事,我想,你该猜到。秦贵妃曾说过老娘娘有桩大秘密,你也曾说过。那么这桩秘密是什么?”

“恭懿贵妃的死?”王淑妃刚说出这句就笑起来:“也不用,先帝已经驾崩很多年,就算有人此刻翻出恭懿贵妃真是老娘娘杀死的,也没人敢多说一个字。”

柳贵妃,毕竟只是一个贵妃,纵然她再受宠爱,也不过一个妾。否决了这一点,王淑妃又开始细想起来。

朱皇后迟疑的声音在王淑妃耳边响起:“也许,是弑君。”

弑君?王淑妃差点跳起来,弑君!从没有敢这样去想,毕竟皇帝乃是天子,弑杀君王是会被诅咒的。如果杜太后真的弑君?

王淑妃觉得脖子都快转动不了了,那么弑杀的,就是先帝。

如此一想,王淑妃差点尖叫出声,伸手拉住朱皇后的袖子:“娘娘,这样的话,可不能乱说。”

朱皇后比王淑妃清醒多了,瞧一眼王淑妃:“我自然知道不能乱说,因此我从没对人说过。可是淑妃你要知道,只有这样的秘密,才值得老娘娘为了维护她的利益,杀了那么多的人。”

“娘娘,没有证据。”王淑妃在短暂的震惊之后,想起最重要的一件事,证据。弑君什么的,可是要有证据的,没有证据,说杜太后弑君,那就是皇帝都保不住朱皇后的命。

朱皇后深深吸气:“我知道,没有证据。”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杜太后定然已经把知道的人都除的一干二净。

王淑妃摔了摔脑袋,好让脑子清醒一些,瞧着朱皇后面上的惆怅,王淑妃握住朱皇后的手:“娘娘,这件事,我们…”

王淑妃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吴娟的声音在门外有些惊慌地响起:“娘娘,方才甘泉宫来报,说陛下突然晕倒。”

晕倒?朱皇后忙命吴娟和甘泉宫来报信的小内侍进来。内侍见到朱皇后还一脸的惊慌,给朱皇后行礼之后就匆促地道:“林爷爷已经去传御医去了,命奴婢前来报信,并和娘娘说…”

朱皇后见小内侍说的不清楚,站起身在吴娟服侍下穿上外衣,对小内侍道:“边走边说。”

王淑妃也站起身,朱皇后见王淑妃也要去,停下脚步道:“你去让人把小公主也抱来,让他们兄妹在昭阳宫玩耍。”

这是要王淑妃守好昭阳宫的意思。王淑妃应是,朱皇后披上斗篷,戴上雪猫,吴娟扶着朱皇后刚走出两步朱皇后又道:“把柳才人也…”

“回娘娘,陛下晕倒时候,柳才人也在甘泉宫中。”小内侍立即加上这么一句。朱皇后的眉不由皱紧,再没说什么就匆匆往外走。

外面已经备下一乘轿子,朱皇后一上了轿子,内侍抬起轿子,飞一般地往甘泉宫行去。

昭阳宫离甘泉宫不远,朱皇后赶到时候,御医们刚刚赶到,瞧见朱皇后的轿子落地,御医们急忙给朱皇后行礼。

朱皇后下了轿,扫了几眼御医们,伸手指了两个御医道:“你们两个前去给陛下诊脉。”那两个御医要年轻些,见朱皇后并没命太医院医正给皇帝诊脉,而是命自己去给皇帝诊脉,都惊讶地伸出指头点一下自己的鼻子。

太 医院院使正要上前对朱皇后说明这样做是不对的,就见朱皇后厉眼扫来,院使吓的往后退了一步。上回朱宝林是否滑胎的事,朱皇后还没和院使算过帐,院使心中一 直想着这件事,此刻朱皇后点的,又是上回那两个说朱宝林只是月事而非滑胎的御医。院使怎不明白朱皇后的意思,因此院使只轻咳一声,对那两个御医道:“娘娘 器重你们,你们可要好好为陛下诊脉。”

两个年轻御医应是,跟在朱皇后身后进了甘泉宫。

甘泉宫总管已经迎上前,朱皇后一边解着斗篷一边问总管到底皇帝是怎么晕的?总管只说皇帝用完晚膳就命人把柳才人召来,两人正在说话时候,皇帝就突然晕倒,柳才人连喊来人。

朱皇后脚步没停,已经走进皇帝寝殿,皇帝躺在床上,双眼紧闭。柳依依坐在床边,瞧见朱皇后走进,柳依依上前只叫了声娘娘,就再说不出话来。

朱皇后见柳依依面色苍白,晓得她吓的不轻,伸手拍一拍她的手,命御医上前诊脉。

两个御医依次上前诊脉,面色都很奇怪,这让朱皇后的眉微挑:“到底陛下是因什么而晕?”其中一个御医小心翼翼地道:“初探起来,陛下像是肾水枯竭,房事,房事过度的样子。”说着御医就悄悄地瞧向柳依依。

这些日子宫外的流言御医们还是听过一些的,说柳才人是狐仙附体,因此才在醒来后十分娇媚,引的皇帝日夜盘恒不息。

此刻皇帝晕倒的脉象又这样像纵欲过度的脉象,由不得御医要往柳依依身上想去。朱皇后先是一呆,接着就想起王淑妃说的话了,谗言听起来荒诞不经,原来就在这里等着。

朱皇后低头瞧着皇帝,别人不知道,但朱皇后是知道的,皇帝在这件事上算是个很节制的人,虽多宠了些柳依依,但还没有到出格的份上。

“再探!”朱皇后只说了这么两个字,两个御医再次上前,小心翼翼地给皇帝诊脉,皇帝的眉开始微微跳动,像是要醒过来。朱皇后和柳依依都往床边靠去。

宫女已在传报:“老娘娘来了。”接着杜太后就在众人簇拥下走进,瞧见皇帝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样子,杜太后瞧一眼朱皇后,语气已经有些不好:“皇后既在这里,就该叫御医们诊脉,开了药方让陛下喝下才是,怎么这会儿倒让御医等在外头?”

“回老娘娘,已经有两位御医在给陛下诊脉了。”朱皇后起身迎接杜太后,并做了解释。杜太后往那两名御医面上瞧去,面上神色满是不满:“这么两个年轻小伙子,怎么能诊脉?院使,你上前给陛下诊脉。”

跟着杜太后进来的院使应是,上前给皇帝诊脉,那两名御医只有让开一边。这院使仔细诊了脉,也像那两名御医一样,仔细瞧向柳依依,接着就对杜太后道:“老娘娘,陛下这回晕倒,是房事无节制,以致…”

杜太后瞧向柳依依,眼就像带钩子一样:“好个柳才人,真瞧不出来。”柳依依心里知道,这是醒来之后,面对着的最大一次危机,听到杜太后这话,柳依依更是感到心快跳出来了,但柳依依还是对杜太后跪下:“老娘娘这话,妾有些听不明白。”

杜太后冷笑,吩咐院使:“快些给陛下开方。”院使没有动,杜太后哦了一声,对朱皇后冷笑道:“明白了,这还有两位御医诊脉过呢。你们两个,给陛下诊脉的结果如何?”

两个御医正在沉思,听到杜太后的问话两人急忙道:“臣等初次为陛下诊脉,也和院使探的一样。”

杜太后唇边现出一抹讥讽的笑:“既然如此,那就给陛下开方吧。”朱皇后并没忽略那两个御医中有一人眉头紧皱,难道说皇帝其实并不是因房事过度晕倒?

但 此刻在杜太后的厉眼之下,朱皇后并没说话,只是在那仔细瞧着皇帝。院使很快开好了方,交给宫人去拿了药,在那熬起药来。药味刚刚弥漫,皇帝就咳嗽几声,朱 皇后离的最近,上前扶住皇帝,皇帝已经睁开眼,但那眼却有些模糊,努力了好几次才瞧清楚皇后,皇帝对朱皇后露出一个微笑:“皇后怎么来了?”

“陛下醒来,是不是觉得眼有些花?”院使已经在旁恭敬问道,皇帝点头:“是,朕不但觉得眼花,头还有些晕,竟不知怎么了?”

院使想微笑,但想起皇帝此刻还在病中,怎么敢笑,只对皇帝道:“陛下乃是前阵子御女太多,一时伤了身,用药慢慢养着,一月之内再禁绝房事,就好了。”

杜太后在旁边冷哼一声,皇帝这才回神过来:“母后来了?”

杜太后站起身:“陛下也非大病,如此,老身也可以回去了。既然院使知道陛下病情,那就由院使留在这。”

院使应是,这倒让朱皇后有些惊讶,按说杜太后的脾气,怎么也该留在这才是,哪会轻易离去?

杜太后已经走出甘泉宫,王尚宫把杜太后扶上轿子,轻声道:“皇后娘娘命王淑妃在看守着甘泉宫呢。”

“她是怕皇子出什么事,却不知道,我更怕皇子出事呢。”杜太后淡淡地说了一句,瞧向灯火依旧通明的甘泉宫,示意轿子往宁寿宫去。

、第118章 应对(上)

甘泉宫内,皇帝收起面上的惊讶,对朱皇后道:“此事,和柳才人并没多少干系。”在这种算得上私下的场合,皇帝很少用如此严肃的口气和朱皇后说话,朱皇后不由微微愣了一下,看向柳依依。

柳依依面色的苍白已经渐渐消去,开始恢复人色,她的眼并没离开皇帝的脸,感觉到朱皇后看向自己。

柳依依不知为什么心中竟泛起一些委屈,但晓得在此刻,不能让委屈显露出来,柳依依只对朱皇后行礼下去:“娘娘,妾不过…”

朱皇后已经收起方才心中掠过的那丝不悦,对柳依依微笑:“起来罢,我知道这件事和你没多少关系。只是…”朱皇后深吸一口气,看着还站在那的御医和院使,对院使道:“你先下去开方,这两位御医…”

其中一个御医已经跪下去:“娘娘,是臣等学艺不精。”朱皇后眼里闪过一丝厉色,接着就温和一笑:“先下去歇着罢。来人,送这两位御医下去。”

别说殿内服侍的人,连皇帝都愣了一下,两个御医更是面色一下苍白,朱皇后这样说,是不是他们的项上人头就会不保?

皇帝轻唤朱皇后一声:“皇后。”朱皇后已经对皇帝微笑:“陛下,上一回也是学艺不精,这一回也是学艺不精,学艺不精的人,难道不能惩罚?”

皇帝的眉皱紧,两个御医的身子开始抖起来,朱皇后对内侍厉色:“把他们两个,先送去永巷,等陛下身子复原,再放出宫。”

“皇后,这样于礼不合。”御医怎么说也是外臣,真要处置,那也是交由外廷,或夺俸或罢职,哪有送到永巷的?

朱皇后对皇帝十分有耐心:“陛下,这一回就依了妾罢。”说着朱皇后沉吟一下:“若大臣们有什么要说的,也要等到陛下身体复原。”

皇帝的眉皱的更紧,但还是微微点头,两个御医这下更加魂飞魄散,内侍已经一拥而上,把他们两个拖下去了。

朱皇后已经给吴女官使个眼色,吴女官会意,悄悄地退出殿内。朱皇后瞧皇帝一眼微笑:“陛下先躺一会儿吧,还有要不要召大臣们入宫,免得外面不知要传成什么样子?”

皇帝无奈躺下:“你也听到院使说了,不过是…并不妨碍上朝的,也不用传大臣们入宫了,等明早朕依样去上朝,那些话自然消去。”

朱皇后微笑:“也好。”内侍已经端着药走进,朱皇后接过药,给皇帝服下,这才对一边的柳依依道:“柳才人先回听雨楼罢。”

柳依依行礼应是,朱皇后已经又道:“回去之后,无诏不得出听雨楼。”皇帝又喊了一声皇后,朱皇后已经悄悄地捏住皇帝的手,皇帝的眉皱起,什么都没说就看着柳依依退出殿外。

柳依依一步步走下甘泉宫那高高的台阶,菊儿就急忙迎上:“才人,到底…”柳依依觉得这半天在殿内,比往常的半年还难熬。皇后是不是从此就厌弃自己?果真如王淑妃说过的,皇后一旦动心,这后宫就不太平了。

不过这些话柳依依不能对菊儿说,只对菊儿勉强微笑:“没有什么,我们赶紧回去罢。”

菊儿再次担心地望向柳依依,柳依依努力让自己的笑显的更自然些,菊儿见柳依依脚步迟缓,急忙道:“才人,不如我去叫乘轿子?”

柳依依摇头:“不必,娘娘说了,从今日起,无诏不许出听雨楼,往后可有段日子,你们要跟着我吃苦了。”

菊儿的神色顿时变了:“娘娘…娘娘怎么会出这么一道口谕,定然是…”柳依依拉住菊儿,神色平静:“娘娘要这样说,定然有娘娘的用意,我们回去罢。”

菊儿望向甘泉宫的宫人们,想从甘泉宫的宫人脸上得出答案,但甘泉宫的宫人们见菊儿望来,个个低头,做出回避模样。

菊儿不由暗地里跺脚,难道真的是皇后瞧不惯柳依依得宠,借机发难?可是朱皇后平常待柳依依,那不是一般的好啊。果真人不能经历一点危难,这会儿就瞧出来朱皇后是个什么人了。

菊儿也只敢心里嘀咕,并不敢说出来,见柳依依面色疲惫,也就扶着她一路回去。

吴娟眼巴巴地瞧着柳依依离去,见皇帝似乎已经睡着,朱皇后靠在皇帝床边,眼眨也不眨地瞧着皇帝。

吴娟牙一咬,上前端过一碗茶:“娘娘先喝口茶罢。”

朱皇后接过茶,对吴娟道:“你和轻秀两人商量着,该怎么分了值夜怎么值夜,这以后,只怕要熬好几天呢。”

吴娟轻声应是,小声道:“娘娘,方才我瞧着柳才人离去,似乎十分的…”

朱皇后的脸已经沉下,对吴娟道:“这些事,不是你该问的。”吴娟的脸顿时红了,对朱皇后行礼后退下。

朱皇后能看见皇帝的眼皮微微跳动,不过朱皇后也只当没瞧见,靠在床柱上,朱皇后的手已经紧紧交握。皇帝的病应该不是院使说的那么简单,两个御医的欲言又止,只怕是有难言之隐。

内侍来请问晚膳,朱皇后只命他们做碗面来,不像平常那样大摆宴席。匆匆吃了面,轻秀吴娟两人又把怎么留守甘泉宫,还把朱皇后的衾枕都拿来,好预备朱皇后歇息。

昭阳宫那边,王淑妃也给朱皇后带来话,说让朱皇后放心,后宫的事,自有王淑妃会去料理。逐项事都料理清楚,皇帝又进了一次药,这回比方才要精神了些,能和皇后说说话了。

宁寿宫内,杜太后听王尚宫禀告完了甘泉宫内朱皇后的行为之后,杜太后才冷笑:“原本以为她能有什么好办法呢,谁晓得也是一样的,毕竟不过是…”

王尚宫应是后才道:“院使开的药中,果真少不了人参。”

“人参固本培元,本是一味好药。”杜太后平静说完才道:“但愿这几支人参服下去,陛下的病能好了。”

王尚宫应是,见杜太后有些困倦,急忙扶杜太后躺下,又令宫女前来服侍。

人参当然是味好药,只是有些时候,好药也能成为催命的药。

“娘 娘,两位御医先不肯说,后来臣又问了许久,其中一位御医才道:照陛下的脉象瞧来,只怕不像是…而是有些像中毒。”吴女官差不多到二更时候才回来,那时皇 帝早已歇下,朱皇后在他旁边一间屋里歇息。听吴女官吞吞吐吐说完这话,朱皇后的神色都没变,只冷笑一声:“我就知道。”

吴女官惊讶地看向朱皇后,朱皇后垂下眼,能弑君一次,当然也不在乎弑君第二次。朱皇后当然不会对吴女官说出这话,只对吴女官道:“那你可问过御医,陛下中的是什么毒?”

吴女官摇头:“臣自然问了,不过御医说,他也不敢肯定,因为确有一种毒,脉象和纵欲过度的人脉象很像,只除了尺关处稍有差别。而且这种毒,很难寻到。”

难怪御医不敢再说,很难寻到的毒,还能下到皇帝身边,这下毒的人,在这宫中也寻不出几个了。

朱皇后点头:“既然如此,你可问过这毒的忌讳?”吴女官摇头:“这没问过。”

朱皇后长出一口气:“你去拿了院使开的药方,给御医瞧瞧,再和他们说,对你就像面对我一样。”

吴女官应是,见朱皇后面色疲惫,忙扶朱皇后躺下:“娘娘还是先睡下罢,若睡不好,这事才更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