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没有听清楚柳依依的嘀咕,问柳依依:“你嘀咕什么?”

“妾是说,陛下这几回越发不爱让人传召了,今儿还好,妾不过是在这看风景,若是别的时候,妾还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陛下呢。”柳依依的话听的皇帝又是一阵大笑。接着安抚柳依依:“这你放心,朕就是问清楚了,这才上楼的。”

柳依依把脸在皇帝的袖子那又蹭了蹭,袖子上绣着的龙让柳依依的脸感到一点些许的疼痛。就这样罢,别去想什么别的。如果这是自己的命运,那就接受它吧。

朱宝林搬到偏远宫苑之后,朱皇后同时又下诏,命朱宝林在那安心休养,无需再参加宫内的一些活动,自然更没有皇帝招她侍寝之事。

此后的日子看起来和原先没有什么分别,除了少了一个朱宝林,众人的日子还是一样。不过柳依依能感觉出来,现在众妃对皇后,更加的恭敬了,这种恭敬不是面上的,而是从心里发出的。

“皇后娘娘的威仪,到了此刻才算真正定下来了。”荣明太妃和朱皇后对面下棋,荣明太妃对朱皇后缓缓地说。

朱皇后拿起一个子,看了半天却不晓得要下在哪里,踌躇一下把棋子放下,对荣明太妃道:“我这心里,似乎还有不足呢。”

“娘娘说的是老娘娘吗?”荣明太妃拿起一个子,下在方才就瞧好的地方,接着满意地微微颌首。闲闲问了朱皇后一句。

“是,我总觉得,老娘娘对陛下,对这后宫,总是…”朱皇后在心里寻着合适的话语,接着才笑道:“许是我自己想的太多了。总觉得老娘娘有种惧怕,惧怕什么,我也说不上来,但正因为这种惧怕,才让老娘娘对这后宫,务必要紧紧握在手心才可。”

“娘娘可曾听过唐时,郭太后的故事?”荣明太妃不再下棋,而是笼手看着朱皇后。朱皇后的眉微一挑,接着微笑:“当然听过,郭太后在宣宗即位之后,因和宣宗不合,欲跳楼自尽,当夜去世。坊间都有传言,说郭太后是被宣宗所杀。”

“郭太后有没有被宣宗所杀,这且不表,但郭太后因何和宣宗不合,娘娘可还记得吗?”

“宣宗生母郑太后原来是郭太后的侍女,郭太后不满她得宠生子,对庶子多有刻薄。”朱皇后的话让荣明太妃轻笑:“若仅仅为此,宣宗势必要背个不孝子的名声。只是史书多有对这件事的粉饰,却是因郭太后,有弑君之嫌。”

弑君?朱皇后的眼微微一闪,接着笑道:“弑君这样的大事,郭太后也未必能做的出来。”

“因此这也不过是坊间传言,宣宗对嫡母再有不满,也要为她上谥,神主附庙。”荣明太妃的话,似乎在暗示什么,朱皇后的眉皱起:“太妃的意思,曾有人做过弑君的事?”

朱皇后的话音刚落,天上突然遥遥地打了一个雷,平地一声雷,让朱皇后不自觉地颤抖一下,这才对荣明太妃微笑:“瞧,连说这样的话,上天都不允许。”

荣明太妃还是微笑:“是啊,连说这样的话上天都不允许,但有人就是做了。甚至到现在,还活的安安稳稳。”荣明太妃话到后来,已经有些咬牙切齿。

朱皇后深吸一口气:“荣明太妃,这话没有证据,是不好说的。”

“若是有证据,即便她是皇后,也会被万民唾弃的。”荣明太妃的神色渐渐带上几分狰狞,朱皇后瞧着荣明太妃,面色平静但心里却翻起了惊涛骇浪,弑君!这样的事,杜太后当年真的做过吗?

、第114章 秘密(下)

荣明太妃瞧着朱皇后,缓缓地道:“陛下是在军中驾崩的,当时陛下身边,只有杜氏一个人,所有的药物,都由杜氏亲自看着喂给陛下。我已经接到消息,说陛下身体并无大碍,很快就可复原。甚至还可以比大军到的更早。那时,我还接到一道密诏,是陛下命贴身内侍传给我的。”

朱皇后不由坐正身子,将要听到的是一个大秘密,果真荣明太妃缓缓地道:“密诏之上,陛下命我一等众人到京,就带人把杜氏扣住,而陛下,将会正式下诏废后。”

朱皇后深吸了一口气,但并没有说话。

荣明太妃继续,已经恨意滔天:“但仅仅在我接到密诏的第三天,陛下驾崩的消息就已传来,接着杜氏带人回宫,传陛下的遗诏,立二皇子为皇帝。当时我并不敢拿出密诏。”

所谓密诏就只有先帝和荣明太妃两人知道,那么必然会被杜太后以这密诏是伪造的,那时别说荣明太妃,整个吴家都会有灭顶之灾。包括荣明太妃的儿子,从幼时就已出家的那位大师。

朱皇后垂下眼,不让眼神暴露在荣明太妃面前,荣明太妃再没有说话,这些话,压在她心底已经快二十年了,这么多年来,荣明太妃最想的,就是看着杜太后怎样失去尊位,怎样死去,怎样…

荣明太妃闭上眼,长长地叹气。朱皇后已经抬眼看向荣明太妃:“太妃这些话,除了我,当年先帝的那位贴身内侍,可还有别人知道?”

荣明太妃摇头:“再没别人。娘娘,我不是傻子,我是在这后宫之中,生活了很多年的人,我怎么会不知道这话里的轻重?”

朱皇后点头:“那么,那封密诏,也是在太妃身边收藏,再没别人知道?”荣明太妃点头。朱皇后微笑:“很好,那么就请太妃您,继续把这封密诏收藏着,有一天,这封密诏会起作用的。”

荣明太妃有些惊讶地看向朱皇后,朱皇后微笑:“诏书,必定是要有人听从才有用,不然就是废纸一张,当初太妃选择没有拿出密诏,必定是知道没人肯听从。”

这说出了荣明太妃的心事,荣明太妃低头不语。

朱皇后继续道:“诏书之上,应该只有废掉杜氏,没有别的话吧?”别的话自然就是立谁为太子的话。荣明太妃叹气:“当然没有,不过…”

朱皇后打断荣明太妃的话:“不要再提什么不过,陛下登上大位已经十八年,这十八年,什么都已经定下。”

荣明太妃凄然一笑:“娘娘又不信我了,我若不信娘娘,怎会把这件事和娘娘说出?”朱皇后看向荣明太妃的眼微微带上一丝凌厉,接着朱皇后笑了:“并不是不信太妃,而是太妃是知道陛下的心事。若那密诏之上,有了些别的话,那时必定是要连…”

那时佛门就不再是清净地,荣明太妃会和她的儿子一起死去,对皇帝来说,只有帝位是最重要的。

荣明太妃应是:“娘娘的意思,我完全明白。”朱皇后站起身:“那么,今天的话,荣明太妃必定也不会去和别人说。那总有一天,这份密诏有用之时,我会来寻太妃。”

荣明太妃起身送朱皇后出去,朱皇后刚走了两步,就停下脚步看向荣明太妃:“我还有一件事,方才荣明太妃和我说的话,希望荣明太妃以后别再说了。”

荣明太妃立即反应过来,那就是杜氏可能弑君的事,荣明太妃微笑:“我曾说过,任凭娘娘驱策,娘娘又何必对我不放心?”

朱皇后微笑,对荣明太妃微微点头,就缓步走出。荣明太妃瞧着朱皇后的身影,现在,算是把所有的底都交的一干二净,只是不知道这结局,是否也能如自己所愿?

玉秀带着人走进,收拾着棋子,见荣明太妃站在那不说话,有个小宫女上前扶荣明太妃一下:“太妃先请坐着罢,我们很快就收拾完了。”

荣明太妃并没动弹,只瞧向玉秀:“当初你在老娘娘身边服侍时候,老娘娘是什么样的?”

玉秀有些惊讶,接着微笑:“老娘娘待人很好。总是微笑着,说话也很和气。那时我们都说,能服侍老娘娘一辈子,就好了。”

荣明太妃这一回没有讽刺,而是唔了一声就挥袖子:“我要歇一会儿。”玉秀忙和宫女上前服侍荣明太妃歇下。

朱皇后从寿康宫出来之后,并没有在荣明太妃面前的那样从容淡定,她心中如有一把火在烧。但朱皇后也晓得,这些话,在成定局之前,不能透露给任何一个人听。因此朱皇后只命人把自己送到瑶光阁去。

随侍的吴娟含笑道:“娘娘真是三天不去瑶光阁,就觉得不舒服了。”

“都说听了好曲子,能三月不知肉味,我瞧着,娘娘是读了一本好书,三月不知肉味呢。”轻秀含笑凑趣,朱皇后也微笑,眼见瑶光阁到了,吴娟轻秀扶朱皇后下轿。

朱皇后刚走下轿子,就听吴娟叫了一声:“啊,依依!”朱皇后抬头,瞧见柳依依从另一边走来。

柳依依瞧见朱皇后在瑶光阁门前,急忙快走几步上前行礼:“见过娘娘,妾正好从仙游宫回来,想着从这边走要近些,没想到就遇到娘娘了。”

“柳才人最近和王淑妃真是常来常往,就不往昭阳宫来了?”吴娟的大眼闪了闪,笑吟吟地对柳依依说。

柳依依悄悄对着吴娟吐一下舌,对朱皇后含笑道:“王淑妃那里,近来也多了许多典籍,妾去仙游宫,也能听王淑妃讲些典故呢。”

朱皇后正在心烦意乱时候,见到柳依依的微笑倒让心里安静下来,对柳依依微笑:“既然你听王淑妃讲了些典故,那就给我也讲些听听。”

柳依依应是,陪着朱皇后走进瑶光阁,来到朱皇后平日看书的一间屋内,朱皇后在上坐了,柳依依在下陪坐,吴娟送上茶,轻秀放上几样点心后,两人退到门边侍立。

朱皇后瞧向柳依依:“王淑妃说了什么样的典故呢?”

柳依依含笑:“王淑妃讲的典故,大多是野史一类,妾听了,觉得其中有些也是市井中人想的,只怕并不能入娘娘的耳。”

野史?朱皇后倒想起荣明太妃今儿说的那个典故了,轻叹一声:“有时说不定野史才是真相。”

柳依依的心不知怎么微微一动,接着对朱皇后微笑:“也许吧。娘娘要想听,妾倒听王淑妃说了个她当初在家时候的一件趣事。”

朱皇后的眉微微一挑:“不知什么时候,你们两个,竟连这样的趣事都能讲了?”

柳依依的手刚刚举起,听到朱皇后的话又把手放下:“娘娘就是爱打趣我们呢。说起来,如不出意外,妾和王淑妃,和娘娘,只怕这一生都在一起,有些事,迟一天早一天,总是会晓得的。”

“只要不像荣明太妃和老娘娘那样,就好了。”朱皇后说了这句,就觉得着实什么心肠都没有,对柳依依笑着道:“你先回去罢,我此刻…”

柳依依并没站起身来离开,而是瞧着朱皇后道:“娘娘是为了什么心烦意乱呢?”

“谁都有秘密!”朱皇后这话,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服自己,说出时候,柳依依已经吓了一跳。接着柳依依就道:“是啊,在这宫里,谁都有秘密,就像…”

“那依依,你的秘密是什么?”朱皇后从没想过,柳依依也会有秘密,抬眼瞧向柳依依,话里有了些好奇。

柳依依没想到情急之下,竟把真话给说出了半句,想要掩饰却又不知道该怎样掩饰,猛然想起这是在瑶光阁,因此柳依依牙一咬,对朱皇后道:“娘娘总还记得曾住过瑶光阁的周婕妤吧?”

朱皇后当然记得,对柳依依微微点头,柳依依瞧向吴娟:“说来,这件事,和娟儿也有关系呢。”

吴娟听到柳依依提起自己,看向柳依依满面疑惑,柳依依已经缓缓地道:“天平十六年三月,我进宫不久,生了一场大病,那时宫女生病,总是要在昏沉之时,就被带出宫去。”

吴娟已经走上前:“是啊,我记得依依那病还病的挺厉害的,好在后来好了。”

柳依依既然要说谎,就要往下继续编去:“其实我病着的时候,就梦到一个宫殿,后来才晓得就是瑶光阁。”

吴娟啊了一声,就要去捂柳依依的嘴,这样的话,可是不能说的。朱皇后一双眼瞧向柳依依,吴娟猛地想起这样做是不对的,急忙把手放下。

柳依依瞧向朱皇后:“娘娘定然觉得妾所说的是荒唐的,但妾在梦中确实见到了那位周婕妤,还见到了秦…贵妃。”

“所以陛下总说,你和周婕妤有些像?难道说你是周婕妤附体?”柳依依没想到朱皇后竟把真相说出,急忙摇头:“还求娘娘明鉴,妾和周婕妤并不一样。”

吴娟也在旁边连连点头:“娘娘,依依当初醒来时候,奴就在她身边,依依还认得我,还叫我娟儿。若是附体,她怎能认得奴?”

柳依依已经给朱皇后跪下:“真因为太荒唐,所以这才是妾的秘密。奴那时不仅看见了周婕妤,还看见她身边的大宫女木兰依兰,看见秦贵妃逼死木兰,看见依兰被内侍们…”柳依依用手捂住嘴,把最后四个字说出:“折磨而死。”

朱皇后面上神色渐渐收起:“因此,你才会对秦贵妃…”柳依依点头,接着叹气:“谁在梦中看见这样的事情,都会害怕的。”

、第115章 应对

朱皇后没有说话,只是看向柳依依,柳依依的头微微抬起,让面上露出三分叹息,两分追忆,还有五分迷茫。

吴娟虽然垂手侍立在侧,但眼并没离开柳依依,甚至,柳依依用眼角余光扫到吴娟的一只手已经缓缓往前伸,仿佛要去扶住柳依依,好对朱皇后分辨。

“起来吧!”过了很久,柳依依觉得腿都快跪断时候,终于听到朱皇后的这一声,柳依依并没站起身,而是重新给朱皇后磕头:“初初醒来时候,妾也一阵迷茫,到底是梦还是真。直到妾看见了娟儿。”

柳依依转头对吴娟微笑,让她安心,不用为自己担心,然后柳依依才抬头看向朱皇后:“娘娘若觉得妾真是被人附体,要处置妾,妾也毫无怨言。”

这最后一句话在此刻有些多余,因为柳依依已经肯定,朱皇后一定不会处置她了。但有时候,多余的话还是要说上一说。

果然朱皇后笑了:“处置?我为何要处置你呢?依依,你并没做错什么。我想,也许是周昭仪的怨气,或者还有木兰、依兰等人,凝结而成的怨气,萦绕在这里,偶然…”

朱皇后并没说完,看着柳依依的眼就笑了:“我也糊涂了,怎么和你说这么些呢?吴娟,扶柳才人起来吧。”

吴娟的心这才完全放下,上前扶起柳依依。

柳依依站起身,但并没立即坐下,而是对朱皇后道:“怨气?这宫中,怎会有怨气呢?”皇宫是真龙天子所居住的地方,有皇气萦绕,皇气之下,什么怨气都能烟消云散。

朱皇后想着这些,唇边现出一抹讽刺笑容,此刻她对柳依依方才说的话更相信了,定然是柳依依刚入宫,又生病身体虚弱,才会让怨气缠绕上她。

想着朱皇后就示意柳依依坐在自己对面:“依依,这宫中,并不是只有陛下一人。”朱皇后这话说的有些奇怪,柳依依仔细去想,却想明白了。一明白她看向朱皇后的眼里就多了几分叹息:“娘娘果真慈爱。”

“佛说,众生平等,我虽不精于佛,也知道当有慈悲心。有慈悲心,才…”朱皇后的话在看到柳依依的眼之后又停下了,方才和荣明太妃说的话又在耳边回响,以后要做的事和现在说的话,却是南辕北辙,想来,竟是个巨大的讽刺。

朱皇后伸手点一下柳依依的脸:“好了,这两年来,想来你也常常被这个秘密,害怕的夜不能寐罢?”

柳依依羞涩一笑,对朱皇后道:“秦贵妃还活着时候,倒经常不好睡,但秦贵妃没了之后,就好睡多了。就像…就像有什么东西从心上突然消失一样。”

朱皇后点头:“对,就是如此,想来周婕妤对秦贵妃的怨气最重,见她没了,也就没多少怨气了。只是你在梦中,可有梦见过别的?”

柳依依的眉紧紧皱起,知道朱皇后想问的,是关于杜太后的事,但柳依依知道的关于杜太后的事,和朱皇后想知道的,大相径庭。因此柳依依做出一副苦苦思索的样子之后摇头:“没有别的了,妾所梦见的,不过是周婕妤临终前的一些事,连…”

柳依依瞧向这瑶光阁笑了:“连这瑶光阁的大门都没出,后来周婕妤没了,瑶光阁的宫人四散之时,那些内侍带走了依兰,也是在宁寿宫后面。”

“未免太恶毒了。”朱皇后情不自禁地叹气,杀人不过头点地,内侍们没有得到吩咐,也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把一个宫女活生生折磨死。

吴娟此刻已经回神过来,想到依兰可能遭遇到的那些,吴娟忍不住抖了一下。接着担心地瞧向柳依依,甚至连呼吸声都不敢过重。

朱皇后在那声感慨之后就没有说话,柳依依坐在她面前,晓得自己这关总算过了,以后如果在朱皇后面前失言,也会被朱皇后以为还是梦中之事缠绕着自己。

朱皇后在沉思之后抬起头,瞧着一脸紧张的吴娟就笑了:“怎么,很担心依依?”吴娟的脸一下红了,屈膝行礼:“娘娘恕罪。”

朱皇后摇一摇头:“起来罢,你和依依果真很要好,连说的话都是一模一样。”

吴娟刚站起身,听到这话脸又红了,朱皇后伸手拍拍柳依依的手:“好了,和你说了这半天的话,我也乏了,不想再看书了。吴娟,你就送柳才人回去罢。”

吴娟晓得这是朱皇后故意容情,高兴地应一声是后就等在一边。朱皇后见状就又笑了,柳依依给朱皇后行礼告退之后就离开瑶光阁。

在瑶光阁内吴娟还跟着柳依依,等一出了瑶光阁,来到宫道之上,吴娟就迫不及待地道:“依依,你怎么会做这么一个梦,而且你怎么不和我说?”

柳依依微笑:“和你说,和你说了有什么用呢?你一定会很害怕,是不是?”吴娟的脸整个都皱起来,接着不甘愿地点头。

柳依依轻轻地拉一下她的手:“我们走罢,等回到听雨楼,你在我那里坐着喝茶吃点心,好好地待一会儿,和我说说话再走。娘娘这样安排,定然就是想让你和我多说说话。”

吴娟又欢喜起来:“是啊,娘娘待我们真好。”

柳依依瞧着吴娟脸上没有任何掺杂的笑容,也微微一笑,如此,就够了。吴娟的笑容突然一收:“哎呀,我忘了,依依,方才我听到这些话,都感到很为你难受,也很害怕。那时候你不敢告诉我,还要自己一个人受着,依依,我对不住你。”

柳依依看着吴娟这泫然欲泣的样子,伸手捏一捏她的脸:“得,你这样子,哪是娘娘身边得意的宫女,倒像是刚被姑姑们欺负了的刚入宫时候的小宫女。”

吴娟推开柳依依的手,佯装恼怒:“果真我娘说的对,这女儿家一嫁了人就和原来不一样,惯会打趣别人,我原以为你不是这样的,谁晓得你也是这样的。”

嫁人?简单的两个字让柳依依面上的微笑有些凝滞,连周婕妤的份算上,柳依依也算是嫁了两回了,虽说嫁的是同一个男人。可是在闺中时候曾听过的嫁人时的花花喜轿,那铺满红色的洞房,顶着大红盖头拜天地,入洞房,全都没有试过。

嫁给至尊,在外人看来十分荣耀,可是真是缺什么就想什么呢。柳依依的突然沉默让吴娟有些被吓到,好在已经来到听雨楼,吴娟让菊儿苹儿不用服侍了,自己和柳依依上了楼,吴娟这才瞧着柳依依问道:“依依,方才我说错了什么了吗?”

柳依依从沉思中醒过来,对吴娟微笑:“你没有说错什么,只是我想着,你方才说嫁了人就会打趣人,那等娟儿你出了宫,嫁了人,也是会打趣人的。”

吴娟啊了一声就去捏柳依依的脸:“你瞧瞧,你自己说着,又打趣我了。”柳依依站起身想躲避,谁知一不小心把椅子带的掉在地上,菊儿苹儿双双上楼来瞧,瞧见是柳依依和吴娟在笑闹,两人相视而笑。

吴娟没有抓住柳依依,扶着桌子喘息:“好啊,依依,你等着,我…”话没说完就听到耳边传来皇帝的笑声:“依依,你又在玩什么?”

皇帝突然出现在楼上,菊儿苹儿也吓了一跳,急忙行礼下去。柳依依用手拢一下鬓边的发,对皇帝嗔怪地道:“陛下怎么又悄悄地来了,还不让人禀报?”

吴娟也行礼下去,皇帝往吴娟面上瞧了一眼:“你是皇后身边的宫女,想是皇后让你送柳才人回来?”

吴娟应是:“奴来此已久,奴先告退。”皇帝抬手示意,吴娟起身离去。柳依依瞧向皇帝,并没请皇帝坐下而是对皇帝微笑:“陛下下回再这样,妾的胆子就被陛下吓破了。”

皇帝笑了一声捏一下吴娟的手:“若非朕这样进来,朕也没瞧见卿方才如此的娇俏可人,还有…”

皇帝故意停顿一下:“方才皇后的那个宫女,朕原先觉得她平平,可她方才和卿笑的时候,朕却觉得她颇有几分可人。”

说着皇帝故意调笑地捏一下柳依依的下巴:“卿觉得,让她来和卿作个伴可好?”

皇帝的话尽管很平常,但柳依依听在耳里,就像听了多少个响雷一样。如何应对才不惹怒皇帝?柳依依心中飞快地想着,接着柳依依把唇撅起:“陛下又取笑妾了,再这样,妾不理睬陛下了。”

妃子们偶尔的小脾气小撒娇,皇帝一直很喜欢看,这会儿也不例外,他索性坐下来,瞧向柳依依,眼里的笑温柔的像要滴出水一样:“真的?卿再不理睬朕了?”

柳依依暗地里一咬牙,靠在皇帝身边,语气里也带上一些撒娇:“陛下身边美女如云,环肥燕瘦,不一而足。”说着柳依依还伸出手指指一下自己的鼻子:“陛下连像我这样的解语花都有。可是…”

柳依依收回手指,望着皇帝十分认真:“妾自入宫以来,就只有娟儿一个好友,此刻虽身份各别,难得她一直把妾当做好友。妾心中也十分感激于她。若妾为了邀宠固宠,就任由陛下再收了妾的好友,妾心中不但觉得对不住她,也觉得对不住自己。”

“好奇怪?怎会对不起她,又对不起自己?”皇帝的问话在柳依依预料之中,因此柳依依先叹了一声才道:“陛下纳一女子,宠爱几日,过上些时日丢在脑后,这也是平常事。此其一,其二吗…”

柳依依故意停一停,声音带上七分娇羞:“妾慕陛下,虽知陛下不是妾一个人的,但妾私心也愿陛下身边的人能少一些。”

、第116章 撒娇

柳依依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低,头也低的更厉害,柳依依趁机伸手往脸上掐了两把,好让脸上透出红色。

皇帝一直没有说话,柳依依心里开始嘀咕起来,皇帝是不是察觉出了什么,觉出自己说的话不对,还是…

柳依依虽然在胡思乱想,但手却捂住脸,接着柳依依就听到皇帝的叹气声。皇帝低头,要去拉柳依依的手,柳依依的双手还是捂住脸不肯放。皇帝的叹气声渐渐变成了浅笑:“你这小妮子,心事还挺多的。”

皇帝说出这么一句,柳依依心中大定,不过此时还不能把手放下,更不能抬头,柳依依在手掌之后含糊地说:“妾,妾也不过…”

皇帝这次稍微用了点力气,把柳依依的头抬起来,柳依依的手也顺势放下。双手放下之后,柳依依眼睛和脸都是红通通的。

皇帝瞧着柳依依的眼,柳依依的眼神有些怯怯的,仿佛下一刻,柳依依就又要跪下,给皇帝行礼恕罪。

皇帝伸手捏一下柳依依的鼻子:“这会儿知道怕了?方才不是说的言之凿凿,那么大胆,朕到底要你怎么办?”

“妾,妾也不知道方才为何会这样,也许妾是想到,陛下身边的人越来越多,那么总有一天,陛下会记不得妾的。”柳依依觉得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都很腻歪,但皇帝的神情表明皇帝很受用。

柳依依不由在心中叹气,当初曾用真心对他,说的全是真话,可是他却那样怀疑,甚至要了自己的命。此刻用了假意,说了谎话,但皇帝却很受用,甚至对自己露出那样温柔的眼神。

柳依依觉得鼻子又有些酸了,好在这个时候哭一哭才是平常的,因此柳依依用袖子遮住脸,不让皇帝看到自己眼里的泪,说出的话还是那样娇滴滴的:“陛下果真取笑妾了,妾还是搬去和朱宝林一起住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