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听着段婕妤均匀的呼吸,唇边的笑越来越冷漠,就这样罢,在朱皇后坐月子的时候,每天给她赐下含鱼汤的膳食,每天一点点,小舒服会变成大的不舒服,到时再从传膳的宫人之中,寻几个人为朱皇后陪葬就是。

朕的皇后,自然是要和朕一起,陪葬朕的身边的。皇帝闭上眼,把段婕妤推开,沉沉睡去。

转眼就是除夕,今年因为有了朱皇后怀孕将产的喜讯,这过年的气氛就更浓了。到处张灯结彩,处处欢声笑语。

只有望月楼,还是那样冷清,虽然年例照旧,但柳依依禁足的命令没有取消,膳房虽然送来丰盛的膳食,但宫人们却不敢说笑。

柳依依算着时候,打扮着出来,见宫人们个个沉默,含笑道:“难道今年的年例,有谁克扣了不成?”

“婕妤,并非有人克扣年例,只是别的宫中,都个个欢喜,我们这里,却…”有个小宫女忍不住说了一句,菊儿苹儿神色大变,就要打那小宫女。

柳依依已经笑了:“你们也可以出去逛逛,说的是我禁足,并不是你们禁足。”

“婕妤说笑话呢!您被禁足,难道我们还要出去逛逛不成?自然是要陪着婕妤的。”菊儿急忙扶柳依依坐下,又给宫人们使眼色,苹儿已经把宫人们都叫进屋内,宫人们个个都穿着新衣服,菊儿苹儿站在最前面,给柳依依跪下拜年。

柳依依等他们行礼后才一拍手:“瞧,就该这样,别人要瞧我们望月楼的笑话,那可不成。你们今年也辛苦了,等会儿去菊儿那里,再多领一份东西去。”

菊儿听了柳依依的吩咐就故意道:“婕妤又大方了,可是奴这里的钱,已经不多了。”柳依依瞧菊儿一眼:“不多,也要拿出来,别当我不晓得,你可是这望月楼里,除了我之外的财主。”

菊儿掩口微笑,苹儿也跟着笑,别的宫人都捧场的笑,菊儿苹儿这才开始服侍柳依依用膳。

柳依依刚用了一点,就有内侍前来:“婕妤,仙游宫里遣人来了。”柳依依虽然还很镇定,但手里的筷子还是掉在地上。

虽然柳依依不说,菊儿苹儿两人晓得,柳依依一直都惦记着如儿,因此菊儿就道:“既然是仙游宫遣人来了,还不快请进。”

内侍连连应是,把仙游宫遣来的人请进来。仙游宫来的人做普通宫人打扮,怀中却像抱着什么东西,瞧见柳依依,仙游宫的人行礼时候就给柳依依使眼色,柳依依在这宫中多年,怎么不明白这个意思,急忙让人把仙游宫的人请进内室。

刚进内室,宫人就把怀里的斗篷给解开,如儿的小脑袋探出来:“啊,好黑!”接着如儿抬头看见柳依依,张开手就要她抱:“娘,我想您。”

、第165章 后薨

柳依依伸手抱起如儿:“我的儿,你在你王姨姨那边,过的可好?”如儿双手搂住柳依依的脖子:“过的很好,姐姐也很照顾我,可是娘,我好想您。”

“这才几天没见,我儿就这样会说话了。”接着柳依依看向宫人:“陛下的禁足令尚在,虽没明言,但初陛下谕令之外,别人都不能进入望月楼,你们怎么进来的?”

“婕妤放心,今儿呢,是淑妃在宫宴上说很想念您,然后还说,不如给您赐下膳食,陛下一直没说话,淑妃就晓得陛下默许了,因此命奴前来。还有二公主也是如此,奴交代二公主好好地藏在怀里,二公主就只露出鼻孔呼吸。”

仙游宫的宫人恭敬答着,菊儿已经请这位宫人到外面去喝茶。宫人应是后才又道:“虽如此,淑妃也没摸清陛下到底怎么想的,因此二公主不能在这多待。”

柳依依看一眼怀中的女儿,如儿一双眼睁的大大的,柳依依把如儿抱的更紧一些,对宫人点头。

宫人退下,柳依依摸着女儿的头:“如儿,你在仙游宫,乖不乖?”

“乖!”如儿老老实实答了这么一句就问柳依依:“娘,您为什么还不接我回来,我问爹爹,爹爹不肯告诉我。”

柳依依把女儿抱紧一些:“娘还在被你爹爹禁足呢。如儿,等这禁足令解除,你就能回来了。”如儿的小嘴又撅起,柳依依亲下女儿的脸:“如儿,你要乖乖听你王姨的话,还有,和姐姐好生相处,好不好?”

如儿心不甘情不愿地点头,柳依依把女儿再抱紧一些,也就命菊儿把仙游宫的宫人叫进来,让她像方才一样把如儿带走。

如儿被宫人抱在怀里,一双大眼眨啊眨:“娘,您一定要来接我。”柳依依慢慢松开握住如儿的手,眼里的泪花在转动。

宫人离去,菊儿轻声道:“婕妤,等下一回,陛下来的时候,婕妤和陛下服个软罢,这合宫的女子,都是…”

柳依依抬起手,止住菊儿的话,眼看向宫人离去的方向。服软,然后像所有的宫妃一样,有些事,到底有没有坚持的必要?柳依依的头又有些疼起来,但柳依依还知道另一件事,就算真服了软,这位陛下,是不会再像从前一样。

柳依依长叹一声,对菊儿道:“别提这事了,你给他们的荷包,都备好没有?”菊儿迟疑一下才道:“备好了,婕妤,只是…”

“没有什么只是的。菊儿,我这些日子,想了很多问题,很多话,很多事,我自己知道答案就好。”柳依依的话菊儿依旧不明白,但还是胡乱点头。接着就出去给外面的宫人发放荷包了。

柳依依站在内室,听到远处似乎传来音乐之声,除夕夜的宫宴,向来很热闹,妃子们争奇斗艳,恨不得把皇帝的目光长长远远的吸引到自己身上。

只是陛下你可知道,你的猜疑,你的独断,已经让你不可能得到任何人的真心,或者,你也不愿意得到。你要的,只是臣服,如同多年前一样。柳依依听着远处传来的音乐,唇边现出一抹冷笑,既然这是陛下您要得到的,那我就照原来一样,演给你看罢。

想着柳依依就缓缓摇头,原来,想为自己活一次,竟然这样难吗?

年刚过完不久,正月初六的时候,朱皇后就开始发动了,她是第二次生产,宫中这几年小儿颇多。因此朱皇后发动后不久,昭阳宫内就传来孩子哭声,稳婆抱着襁褓走出来报喜,朱皇后又生下一个儿子。

等在甘泉宫的皇帝得到喜报,立即赶到昭阳宫,接过稳婆手里的孩子,笑着对一边的太子道:“绵儿,这是你的同胞弟弟,以后你可要记得,要爱护你的弟弟,可以给他许多东西,但唯有一样是不能给的。”

绵儿在太傅的教导下,更加稳重,他恭敬地对皇帝道:“是,父皇,儿知道,唯有天下,是不能给的。”

皇帝很欣慰,拍拍绵儿的肩又道:“但你们兄弟也要手足相亲,知道吗?”

绵儿这一次跪下答道:“是,父皇,儿知道。”皇帝瞧着襁褓中的二儿子,面上的笑容更为喜悦,望向产房方向,笑容渐渐添上深意。

轻秀已经从产房走出,恭敬禀报,朱皇后一切都好。皇帝点头,命宫人们好好照顾朱皇后,并赏赐了昭阳宫上下。

产房内的朱皇后听着外面传来的欢声笑语,心中是无限的满足,吴娟端着一碗汤走进:“娘娘,这是陛下特地命膳房准备的补身汤。陛下千叮咛万叮嘱,让膳房一定不能混进半点娘娘不能服用的东西。”

朱皇后在宫人搀扶下半坐起身,由吴娟喂着汤,喝了半碗就表示不喝了,对吴娟微笑道:“陛下就是这样紧张,其实我不是第一次生孩子了。”

“这是陛下对娘娘的疼爱,别人啊,盼都盼不来呢。”轻秀已经重新走进产房,面上的笑比原先还深了几分。

朱皇后听着轻秀的话,在吴娟搀扶下躺下歇息,从没想过,自己竟然如此幸运,当日就算嫁给刘澄,所得到的幸福也不过如此吧?毕竟君子远庖厨,又有哪个丈夫,会关心妻子所服用的补身汤,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不适?

皇帝看着吴娟把那碗补身汤端进去,过了会儿空碗被传出来,皇帝的眼里闪过一丝冷笑,每天一碗掺了一点鱼汤的补身汤,也许很快,群臣就该上奏,寻淑女立后了。

不过这一次,皇帝瞧着旁边的太子,眼神很温柔。为了太子,也不会从宫外另择新后,而是从宫内那些妃子中选择,这个人选,皇帝可以慢慢地想。

朱皇后坐月子的过程和上一回是一样的,不过三天之后,她渐渐觉得有些不大舒服,初时还以为是因为生产的缘故身体不适,但经御医诊治,不大像生产造成的身体不适。但具体是什么事情,御医也查不出来。

这让皇帝大为光火,训斥了御医,又命御医们赶紧查,到底皇后是因为什么不适。尽管御医们每天都检查朱皇后的饮食、药物,但朱皇后还是一天比一天不舒服,到第七天时候,竟然嗓子肿起来,连话都快讲不出来了。

朱皇后的症状如此迅速,让御医们魂飞魄散,皇帝已经命人到处去为皇后祈福,也招朱家的人进宫看视皇后。

朱夫人原本听的朱皇后产下皇子,还在家中庆贺,谁知才数天之后,朱皇后就病势沉重,吓的魂飞魄散,匆匆带了朱少夫人进宫来。

朱皇后此时嗓子肿胀,呼吸都快有些上不来。听到朱夫人的呼唤,朱皇后才勉强睁开眼,瞧着朱夫人道:“母亲,母亲,休要忧虑。”

朱夫人瞧着自己最得意的女儿竟然短短数月就要命丧黄泉,顾不得宫规就哭起来。朱少夫人素来伶牙俐齿,也不晓得该如何劝慰朱夫人。

虽说还有太子,可他才七岁,等到他以后登基,还有好几十年呢,到时他是否还会照顾朱家这个母舅家,都不清楚。

朱皇后瞧着朱夫人的泪眼,勉强伸出手要握住朱夫人的手,朱夫人跪在朱皇后床前,伸手握住女儿的手。

朱皇后想劝朱夫人,但刚张口就一阵咳嗽,轻秀忙给朱皇后把唇边的痰擦掉。朱皇后瞧着朱夫人:“母亲,儿无福。”

朱夫人心如刀绞,宫人已经进来禀告,皇帝和太子都来了。朱夫人含悲忍泪,起身到一边。

皇帝带着太子走进殿内,瞧见朱皇后那奄奄一息的模样,皇帝眼泪就落下,快走两步:“皇后!”

朱皇后听到皇帝的呼唤,睁开眼瞧着太子,又望向朱夫人所在方向,眼中全是期盼。皇帝握住朱皇后的手:“皇后,朕,定会好好的,看顾朱家。”

朱皇后面上露出欣慰的笑,朱夫人的泪又忍不住流下。宫人又来禀告:“陛下,王淑妃带着各宫妃子,在外面等候。”

皇帝看着朱皇后,朱皇后眼里的泪已落下,皇帝点头,对宫人道:“传!”宫人出外去传各宫妃子。

朱皇后瞧向皇帝:“依依!”皇帝用手擦一下眼中的泪,吩咐宫人:“去传望月楼柳婕妤。”

内侍到达望月楼,传了朱皇后病势沉重,要柳依依速去昭阳宫的旨意。柳依依手里的书掉在地上:“前几日,不是说娘娘一切都好?”

内侍恭敬地道:“娘娘这病来的奇怪,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婕妤还是快去。”柳依依迅速换了衣衫,匆匆往昭阳宫去。

昭阳宫朱皇后的寝殿,已经跪了满地的人,皇帝站在朱皇后床前,满面沉痛。柳依依吓了一跳,以为朱皇后已经去世。

但柳依依还是走到朱皇后床边,见朱皇后气息奄奄,柳依依的泪忍不住落下:“娘娘,我来了。”

朱皇后唇边勉强勾起一抹笑,握住柳依依的手,指向太子。这个动作不止是柳依依,皇帝都怔住。跪在地上的众妃也在心中猜测,朱皇后到底什么意思?

“娘娘,您一定会好起来的!”柳依依伤心欲绝地跪在朱皇后床边,朱皇后还是握住柳依依的手,并不肯放。柳依依望向太子,太子哭的十分伤心难过,柳依依长叹一声,对朱皇后点头。

朱皇后露出欣慰的笑,手松开,眼慢慢闭上。皇帝颤抖着伸手去探朱皇后的鼻息,痛苦地闭上眼。

内侍已经大声传报:“皇后娘娘薨逝!”

、第166章 发现

昭阳宫内众人跪伏在地,伤心大哭起来。哭声震天之中,柳依依只觉得从头到脚都感到一阵阵冰冷,这样的冰冷,只有当年周婕妤服下药时,感受着死亡将要到来时候感觉过。

柳依依看向皇帝,皇帝的眼依旧闭着,面色十分苦痛。柳依依再看向太子,太子尽管稳重,毕竟是七岁的孩子,跪在地上,看着朱皇后那边,眼里的泪如断线珠子一样落下。

这个孩子,从此在这宫廷之中,就再没有亲娘了。尽管他有着天下最尊贵的父亲,是天下所有孩子中,最尊贵的一个。依旧没有亲娘。

朱皇后临终前那一指又在柳依依面前浮现,柳依依觉得自己眼中流出的,不是泪,而是冰块,那冰块在脸上缓缓滑下,让柳依依的脸,有刺骨的痛。

尽管朱皇后薨逝的比较突然,但宫中办丧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众人举哀之后,宫人们就按照各自该做的,请众妃子和皇帝太子都先出殿,要给朱皇后擦洗身子,换了衣衫,再停灵正殿。

至于那些孝服孝幔,也开始赶制。柳依依随着众人退出朱皇后的寝殿,看着宫人们抬来热水,要替朱皇后擦洗换衣。

从此,来到昭阳宫的时候,就再看不到朱皇后的笑,听不到她的声音,代之的,是这富丽堂皇,但总是透出冷漠的宫殿。

柳依依的脚步快要踏出寝殿时候,突然喊道:“等等!”众人都看向柳依依,皇帝的眉微一皱。

柳依依已经对皇帝跪下:“陛下,妾,妾愿帮娘娘擦洗换衣,好…”柳依依的泪再也止不住,话语也开始破碎:“好为娘娘尽最后一点心。”

皇帝仔细地看着柳依依,对柳依依做个手势,柳依依知道,这是皇帝答应的意思,对皇帝跪行大礼,站起身走到朱皇后床前。

负责为朱皇后擦洗的是杨姑姑和轻秀等几个宫人,瞧见柳依依走近,杨姑姑眼中含泪,对柳依依微点一点头,就解开朱皇后的衣衫。

朱皇后因为一直在坐月子,又是残冬,身上穿了不少衣衫。柳依依看见朱皇后的肩胛处,有红色的小点,瞧着这红色小点轻声问:“娘娘这是怎么了?”

吴娟正在用手巾给朱皇后擦着脖子,听到柳依依的问题就往朱皇后肩胛处瞧了一眼,接着惊讶地叫了声,手里的手巾掉下,拉着轻秀的胳膊道:“这,这不是娘娘每回喝了鱼汤,会起的红色小点吗?难道说娘娘的病,其实是误服了鱼汤?”

轻秀惊讶地瞧着吴娟:“你疯了不成?娘娘入口的所有东西,都要仔细检查,为的就是不能让娘娘误服了鱼汤,这些,难道你还不明白?”

吴娟的眼还是牢牢盯住朱皇后的肩胛处:“可这,明明就是,就是…”柳依依已经一把抓住吴娟的手:“娟儿,你告诉我,娘娘喝了鱼汤,会怎样?”

“娘娘喝了鱼汤,会有些不舒服,不过历来都是很小的不舒服,只要多喝点水,再睡一觉就好了。”回答的是杨姑姑,她的眼也牢牢地盯着朱皇后肩胛处,语气里犹疑莫名。

朱皇后坐月子期间,皇帝千叮咛万叮嘱,不得出半点差错,但现在这片红点,告诉昭阳宫的宫人,错误已经铸成,而且是大错。

杨姑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手里的衣衫掉在地上,瞧着柳依依道:“婕妤,这件事,如果告诉了陛下,那昭阳宫上下的人,就都…”

说着杨姑姑跪下:“婕妤,婕妤,求您就当不知道这件事吧。”柳依依的双腿似有千斤重,在地上怎么都无法移动,她看着杨姑姑:“你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说,这件事,不能告诉陛下。”

轻秀也跪下:“婕妤,这件事,如果是真的,是我们的疏忽,让娘娘服下了鱼汤,才让娘娘…那么陛下一定会,会杀了我们的。”轻秀一跪下,剩下的所有宫人全都跪下。

柳依依此刻心口,比方才还冰冷一些,难怪皇帝会不担心,他根本就不需要担心。宫人们发现朱皇后其实是死于误服鱼汤,而御医认为朱皇后没有服用鱼汤,诊治手法自然是不一样的,也不会揭穿,揭穿了,对宫人们来说就是服侍不周,死路一条。

而这些宫人之中,有吴娟,这是柳依依自进宫以来最好的朋友。陛下,原来我们在你心中,比蝼蚁还不如。

柳依依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宫人们,轻声说:“起来罢,这件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陛下。”

杨姑姑带着宫人们给柳依依跪行大礼之后,这才站起身继续替朱皇后擦洗换衣。柳依依看着像熟睡样的朱皇后,眼泪落下,娘娘,总有一天,我会,会为你弑君的。当弑君的念头在心中闪过,柳依依睁开眼,眼前已经重新光亮。

娘娘,黄泉路上,您走的一定很稳。柳依依的泪落在朱皇后脸上,杨姑姑忙拿帕子把柳依依的泪给擦掉:“婕妤,泪掉在尸身上,娘娘会走的不安心的。”

柳依依强忍住悲伤点头,接着对杨姑姑道:“我想,你也晓得该怎么做了。”

杨姑姑恭敬应是,柳依依举手示意,示意她们去把殿门打开,会有内侍进来,把朱皇后的尸身搬到正殿之上,此刻殿上,想来已经布置成了灵堂。

皇帝,一定会扮演好一个悲伤欲绝的丈夫的,毕竟他当年在文庄皇后薨逝之时,已经扮演过一次了。

内侍进来时候还带来一叠孝服,柳依依在听到朱皇后薨逝之时,已经把发上的首饰取掉,此刻换上孝服,看着内侍恭敬地把朱皇后的尸身抬走,往正殿行去时候。柳依依只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被挖走一块。

这个宫廷,似乎变的更冷了些。娘娘,娘娘,您就算知道真相,想来也不会后悔吧?娘娘您是我曾见过的,少有的敢做敢当的女子。只可惜,你的夫君,配不上您。

柳依依跟在朱皇后的尸身后面,一步步往正殿来,正殿已经布置成为灵堂,殿门两边,已经跪满了人,看见内侍抬着朱皇后的尸身过来,由王淑妃带头,顿时哭声震天。

尸身进了正殿,王淑妃这才带着众人起身,鱼贯而入,再到朱皇后灵前举哀。柳依依站在段婕妤身后,几乎是麻木地跟着众人下跪行礼。柳依依的嗓子已经沙哑,再哭不出来,只有泪不断流下。

举哀已毕,众妃在灵前守灵,太子披麻戴孝,跪在朱皇后灵前,不时用手抹着脸上的泪。跪在太子身后的,还有同样披麻戴孝的吴女官。

柳依依的眼从太子身上掠到吴女官身上,见吴女官面色悲戚,这个后宫之中,真正为朱皇后感到伤心的人并不多。

只是不知道,王淑妃是不是也真正为朱皇后感到伤心?柳依依看向王淑妃,王淑妃面色同样悲戚,只是她眼帘低垂,柳依依瞧不见她的眼神。

无济于事!于是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朱皇后死去吗?这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柳依依觉得小拇指处,传来钻心的疼。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小拇指的指甲已经折断了,鲜血一点点从指头上滴下来,滴到孝服上,柳依依看着孝服上的鲜血,似乎又看到朱皇后肩胛处的红点点。

如果,宫人们早一点知道,是不是此刻就不会这样悲伤?柳依依看着朱皇后的灵位,知道自己这些念头很疯狂,但这些念头还是止不住地在脑中旋转。

“柳婕妤!”段婕妤抬头看到柳依依孝服上的红色,再顺着红色看去,见柳依依的小拇指上的指甲那在流血,而柳依依一直看着朱皇后的灵位,一动不动。段婕妤不由惊讶地叫了柳依依一声。

这一声,让王淑妃也看过来,王淑妃看向柳依依,接着啊了一声,就对宫人道:“速去打热水,再取药来。”

宫人应是,很快就打来热水,把柳依依的手小心翼翼地托起,用手巾沾了热水,给柳依依擦着拇指上的鲜血。

热水碰到柳依依的指头,这样的温暖让柳依依的手抖了一下。宫人会错了意,轻声道:“柳婕妤,并不会疼的。”

柳依依点头,没有把指头收回去,而是看着宫人把血迹擦掉,又洒上药粉,用纱布包了。宫人这才放下柳依依的手指。

王淑妃这才对柳依依开口:“柳婕妤,知道你很伤心,可是娘娘生前,整个后宫最喜欢的人就是你,你若有什么…”

“不劳淑妃操心!”柳依依打断王淑妃的话,这一声让殿内别人都惊讶地看着柳依依,按说柳依依不会这样无礼才对。

王淑妃面上闪过一丝恼意,接着那丝恼意很快消失不见:“既然柳婕妤不用我操心,那我也不用再多说了。”

柳依依对王淑妃点一点头,又看向朱皇后的灵位。

举哀的时候又到了,众人再次哭泣行礼。很快皇帝也来到灵堂内,他面色憔悴,仿佛前后一刻,他就苍老了几岁一样,皇帝在灵前给朱皇后上了香,又安慰太子几句,并叮嘱吴女官,要吴女官照顾好太子。

虽说哀毁为孝,但太子毕竟年幼,又是国本,吴女官也不敢让太子真的因为朱皇后的薨逝,而伤心的不吃饭不睡觉。

因此皇帝的旨意,吴女官连连应是。此刻宫中以王淑妃的位份最高,况且她又和赵昭容两人主持宫中事务,自然朱皇后的丧事也是由她们两人主持。

皇帝又询问过王淑妃和赵昭容几句,皇帝也就要离开。眼见皇帝要跨出正殿,柳依依站起身,咬牙喊道:“妾请陛下留步。”

、第167章 丧事

皇帝转身,看向柳依依,柳依依也感到所有妃子的眼,都落在自己身上。但柳依依顾不上去分辨这些眼神是什么含义,上前对皇帝行礼:“妾有事启奏!”

皇帝眼中没有意外,对柳依依点头,示意柳依依跟着自己来。柳依依跟在皇帝身后,走出正殿,站在月台之上,能看到昭阳宫的殿阁,全都撤下了过年和皇后得子挂上去的彩绸,代之的是白绸素幔。

“朕对皇后,情深意重。”皇帝说完这八个字,才转身看着柳依依:“柳婕妤,你能否认吗?”

“妾,妾不能否认!”柳依依的回答让皇帝微笑,接着柳依依对皇帝跪下,这个动作让皇帝更为满意了,柳依依觉得自己的声音像从远处飘来,不像是从自己喉中发出:“妾恳求陛下,娘娘丧事结束,放出昭阳宫中的宫女。”

皇帝哦了一声,接着笑了:“原来在你心中,那个宫女,还是比皇后在你心中更为重要。”

柳依依真恨不得一拳打在皇帝脸上,但柳依依知道自己不能,语气更加恭敬了:“陛下明鉴。妾,妾…”

“柳婕妤,你方才在殿中,和宫人们跟着一起擦洗换衣的时候,难道没发现什么吗?”皇帝直接点破,柳依依抬头看着皇帝,手不自觉地握紧:“陛下,陛下的意思是…”

“宫人服侍不周,致使皇后误服不能吃的东西,甚至没有及时告知御医,乃至…”皇帝故意停顿,看着柳依依微笑:“这是什么罪名,柳婕妤,不用朕再提醒你了。”

“是,这罪名,妾深知,但陛下,这些,这些,也是,也是…”柳依依不知道该怎么辩解,也知道在这个人面前,所有的辩解都会变的很无力,面前这个人,不是普通人,而是手中握有无上权力的君王。

“柳婕妤。朕再问你一句,宫妃欺瞒于朕,又是什么罪名?”皇帝看着柳依依的颤抖,语气变的有些冰凉。

柳依依知道,这是皇帝的警告,柳依依闭上眼,再次跪伏于地:“其罪当诛。”这四个字让皇帝笑了:“柳婕妤,你若早一点想明白这个道理,又何必和朕绕这么大的弯子?”

“陛下英明。”柳依依伏在地上,用一种最谦卑的姿态,五体投地,那种冰冷又开始在全身蔓延,但语气却变的更恭敬,更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