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府的马车?你们怎么不诌是珉王的家人啊?哈哈哈……”

“或者胆子更大一些,说是湛王府的马车才唬人啊!”

青雁“吱呀”一声推开车门,探身望过去,拔高了音量:“听说你们在找湛王府的马车?”

“又一个婆娘,今儿个真……”

农家汉子的话戛然而止。

在胡记汤包排队买汤包的人一直在看热闹,此时也都望向了青雁。

青雁的眼睛就是最好的身份证明,谁人不知湛王妃有一双淡紫色的奇眸?

青雁弯眸莞尔,拖长了腔调,慢悠悠地问:“本公主想知道湛王府的马车有多唬人?”

“哗啦”一声,不知道是谁起了头第一个跪下,紧接着所有人都陆续跪下行礼。

挑事的那几个农家汉子连连磕头,大喊着饶命。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王妃饶命啊!”

“王妃饶命啊!饶命!”

单芊月坐在马车里十分紧张,直到听见了青雁的声音,心情复杂的同时悄悄松了口气。她下了马车,规规矩矩地向青雁行礼问好。

青雁这才想起来单芊月是康王妃的表妹。这也不算是帮错了人。青雁问:“你怎么在这里?”

单芊月再也不会如当初那般——因为表姐将原本给她做的衣服拿给青雁穿而生气。她规规矩矩地回话:“回王妃,我从家里去康王府要经过这里。闻着汤包的味道很好,着丫鬟买一些,没想到生了乱子。幸好得王妃解围。”

“这样啊。”青雁也没怎么当回事。

单芊月似乎有些急,频频看向身后的马车。

青雁倒也能理解。单芊月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注重名声,也要脸面。这般抛头露面已为不妥,何况还遇到了这群农家地头蛇,闹了不愉快。

胡记汤包的老板哪里还敢让康王妃排队,赶忙将包好的汤包送过来。青雁将汤包分了些给单芊月,随口叮嘱:“瞧着这片不算太平,你下次经过的时候多带些人。”

“是。多谢王妃关心。”单芊月带着汤包,脚步匆匆地上了马车。

青雁本想坐在胡记吃汤包,出了这事儿,也没了心情,带着汤包上了马车,打算让马车继续往锦绣楼去,她在马车上吃汤包先垫垫肚子。

闻青将竹笼打开,汤包的热气慢慢升腾着。闻青闻了闻,说:“似乎是这个味道。夫人尝尝。”

说着,她将筷子递给青雁。

青雁接了筷子,夹住一个汤包,却没有像往常那样急急塞进嘴里。

“不对劲……”青雁的眉头一点一点揪起来。

“什么不对劲呀?”

青雁“啪”的一声放下筷子,变了脸色。

一直坐在一旁沉默着的闻溪睁开眼睛,诧异看向青雁,警惕问:“怎么?”

青雁说:“那个胡记老板的袖子很干净,手指也干净……”

闻青懵懂问:“老板爱干净还不好吗?”

闻溪脸色一沉,迅速拔了发间的银簪,刺入汤包。

看着簪子变黑,闻青惊呼一声,声音都在发抖:“有有有……有毒!”

若青雁是真正养尊处优的长大的公主,兴许不会发现异常。可是从小为奴为婢和底层人打交道,她知道底层人是什么样子,再爱干净的人也不会有那样一双手。

“那个胡记人来人往那么多人……”闻青声音越来越低,被自己的猜测吓得瑟瑟发抖。

青雁冷静地说:“这些汤包是胡记老板亲自送过来的。旁人买的汤包未必有事。不过以防万一,还是要立刻回去。”

闻溪道:“我们只带了四个侍卫,对方有心给你下毒,现在回去是送羊入虎口。”

“最近我四处走动,这片这么荒凉。对方采用下毒的手段而不是派人杀我,可能是有所顾虑,不会明着下手。”

她闻溪想了想,掀开垂帘,喊最近的一个侍卫过来,将事情简单与他说了,令他立刻回王府调派人手。侍卫很快拍马往回走。

青雁说:“一个人不够。”

闻溪琢磨了一下,又喊了个侍卫让他换一条路赶回王府。

如此,她们这边只剩下了两个侍卫。

闻青并不知道闻溪的身手,不由吓白了脸,连双肩都缩着。

“没什么可怕的,别担心。”青雁安慰她。

闻青心想夫人在这个时候还顾虑着她、安慰着她,这让她大为感动,甚至是瞬间红了眼睛,她望着青雁发誓一般地说:“夫人放心,若有人胆敢来害夫人,青儿就算是死也要护着夫人!”

青雁被闻青认真的小模样逗笑了。她刚想说话逗逗闻青,忽然脸色大变,惊呼道:“康王妃的表妹!”

在胡记买汤包的路人所买的汤包里有没有下毒不确定,可是单芊月拿走的那份汤包是青雁分过去的,是有毒的!

青雁的额角瞬间沁出了一层冷汗。她立刻吩咐:“快,去追康王府的马车!一定要追上!越快越好!”

“吁——驾!”

马车立刻调转了方向,车厢里的三个人不由扶着车壁才稳住身形。

大概正如青雁所猜的那般,给她下毒的人所有顾虑,并没有出现拦截刺杀的行为。至少在青雁的马车追上单芊月的马车之前,都没有歹人出现。

青雁的马车之所以那么快追上单芊月的马车,是因为单芊月的马车停在溪边。

青雁赶忙跳下马车,奔过去。

“王妃?”车夫急忙行礼。

“不要吃汤包!”青雁顾不得其他,直接拉开车门,望着单芊月怀里的男人不由怔住。

第058章

第五十八章

单芊月吓了一跳, 手一抖,水囊掉落, 里面的水洒出来。她一个没出阁的姑娘,被人撞见与一个男子如此举动亲密,怎么能不慌张。她手忙脚乱的将水囊收起来放在一边,白着脸拉住青雁的手腕, 急说:“王妃上来说话!”

她那么急迫,抓着青雁的手即使在发抖,也那么用力。

青雁也很快反应了过来,知道自己撞见了不该看见的场面。她无心多管别人的事情, 也理解单芊月现在的慌乱。她冲闻溪点点头,上了马车。闻溪立在马车外,关了车门。

单芊月蹙着眉不知道怎么开口,青雁先问:“我给你那些汤包可有吃?”

“没, 还没有。他吃不下……”单芊月咬唇。

青雁顿时明白过来单芊月买这汤包是给那个男人的。

“太好了,刚刚那个胡记老板有问题, 这汤包里有毒。”青雁抓起小几上的汤包, 从窗户扔了出去。

“有毒!”单芊月惊呼了一声。

“是。应该是想毒我, 偏生我分了你一些, 差点连累了你。”

单芊月缓缓点头, 晓得了青雁为何急匆匆追过来。不过她更在乎的是怎么跟青雁解释眼下的情况,免得青雁对外乱说。

青雁看了一眼躺在长凳上的男人。男人似乎受了重伤,一直在昏迷。他身量高挑又消瘦,肤色极白, 即使闭着眼睛也遮不住隽秀的五官。

是个文质彬彬的好看男郎,就算他不省人事,也隐隐盈着一层书卷气。

青雁说:“我追过来就是因为汤包的事情,无心过问你的事情。这个人是谁我不知道,我也什么都没看见。”

单芊月狐疑地打量着青雁的表情,兴许是因为青雁的眼睛永远都是干净清澈的,这让单芊月莫名信了几分。

青雁弯起眼睛来,说:“好啦,我要回去了。你下次出门若只带这么少的人就不要再走这么荒凉的地方了。若是再遇到蛮横不讲理的贼人闯了马车,那可就真的说不清了。”

单芊月眼睛一红,咬着唇羞窘地点头。

“你也早些回去。”青雁轻轻拍了单芊月的手背安慰她,转身打算下去。

“王妃!”

青雁回头,见单芊月在逼仄的马车里身形动了动,竟是跪了下来。

“我都说了我什么都没看见。我远嫁过来,本来就不认识几个人,也没处碎嘴去。起来!”

“不……王妃救命啊!救救我,不……救救他!”

单芊月努力克制着,也没止住眼泪,豆大的眼泪一颗接着一颗掉下来。

青雁怔了怔,重新打量起昏迷的男人。

她帮单芊月解围,是因为单芊月乘坐着康王府的马车,而康王妃对她很好。她急急追来,是因为那汤包是她给单芊月的,不能害了无辜。

可是青雁并不是很想多管闲事,还是这种不太光彩的事情……

“我实在帮不了你什么呀。”青雁推脱。

单芊月哭着摇头,说道:“王妃一定以为她与他苟且。可是其实……我和他不认识……”

青雁惊讶地瞧着她。

单芊月咬咬牙,明白若是想让青雁帮忙只能讲实话。

“我遇到这个人的时候,他已经受了很重的伤。可是他还是站出来帮我驱走地痞,乃至被地痞殴打至奄奄一息。我们素不相识,他在本就受伤的情况下舍命相救,是个大善人。他既对我有恩,我又怎么能不报恩!我请了好些大夫,他们都没有法子了……兴许……兴许……”单芊月声音低下去,“兴许只有宫里医术高超的太医有法子了。”

青雁听明白了,单芊月想让她帮忙请宫里的太医为这人诊治。

青雁问:“你为何不找你表姐帮忙?”

“我之前惹表姐生气,已有好些日子不曾见过。这事儿……表姐也未必会帮我……”单芊月哭着说。

……康王妃不帮你,我为什么要帮你?

青雁在心里吐槽了一句,她看着面前一哭一昏的两个人,犹豫了。

“咳咳……”

昏迷的男子一阵咳嗽,竟是吐出血来。

单芊月拿着帕子给他擦血渍,哭着说:“大夫说他没几日可活了。若他就这样死了,那就是我害死了他……”

青雁有些走神。

“王妃?王妃?”单芊月用一双饱含希望的泪眼望着她。

“他现在住在哪里?住在你家里?”

“我不方便带他回家,母亲会骂死我的。先前将他安顿在一家农户,现在正打算带他找一家客栈暂住。”

青雁犹豫了一下,才说:“不是我抱怨,为旁人偷偷看诊的话,我请不动太医,只有湛王才能请得动。”

“王妃肯帮我了!”单芊月一双泪眼中立刻爬上了欢喜。

“我说的分明是我请不动太医,我想帮也帮不了你。”

单芊月抓着青雁的手,急切地说:“可是夫妻一体,你愿意帮我,不就是湛王愿意出面吗?世人都知道湛王疼你,只要你与他说一声就好了呀。”

世人都知道湛王疼你……

青雁在心里将这话重复了一遍,感慨果然世人都是瞎子,永远只能看得见表面,不知真相。

青雁的视线越过单芊月,望向躺在她身后的隽秀公子。年纪轻轻,又心善……他若这样得不到救治死去是有些可惜。

就算万一单芊月说的话不是真话,救人一命总不是坏事。更何况青雁从小在复杂的环境下长大,很会察言观色,觉得单芊月说的是真话。

青雁叹了口气,刚要说话,马车忽然一阵晃动,她急急扶住车壁稳住车身。

紧接着,是在溪边打水的婢女翠玲的一声惊呼。

“怎么了?”青雁急忙问。

“公主坐好。”

闻溪话音刚落,一支箭直接从车窗斜着射进来,刺入对面的车壁。

单芊月下意识地俯下身来,伏在昏迷男子的身上,护着他。

青雁赶忙挪到车门前,将车门推开一条缝,朝外望去。然后她就看见了许多围过来的黑衣人。青雁心里“咯噔”一声,刚刚还猜测对方只是下毒,顾虑着某些原因不愿在明面上动手,这些人这么快就来了……看来是先前的自己太乐观了。

剩下的两个侍卫如临大敌,闻溪抽-出腰间的软剑冷静应对。单芊月去打水的侍女吓软了腿,至于单芊月的车夫已经中了一箭,跌落下去。而闻青则还在青雁原本的马车上。

青雁眯起眼睛打量着远处的弓箭手,知道死物比活物更容易射中。她丢下一句“老实待着”,钻出车厢,坐在车夫原本的位置,握紧了马缰和马鞭,朝着回去的路赶马车。

闻溪回头看了一眼,又收回视线继续拦截斩杀冲到近处的黑衣人。

青雁几次感觉到箭-矢擦着她的额角而过。

不能多想,多想要害怕,害怕双手就会发抖,双手发抖就不能好好赶车。青雁使劲儿咬着榴齿,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什么都不去想,只想着怎么赶车……

冷风从背后袭来,青雁下意识地偏了偏身子,长箭刺过来,擦过她的肩膀。衣衫划破,落地的长箭上沾着她的血。

疼。

青雁连看都不敢看一眼,使劲儿甩着手中的马鞭。

单芊月在颠簸的车厢里爬到车门口,从门缝朝外望,眼睁睁看着那箭伤了青雁的肩膀,不由惊呼一声。见青雁纹丝不动,连看都不看一眼,她第一次对青雁产生了几分钦佩之意。

难道这就是身为公主的风范吗?

“你看!”单芊月大声说。

单芊月在背后尖叫了好几次,青雁并没有理她。

“左边!左边!”单芊月又急急喊了两声。

青雁这才抽空朝着左边扫了一眼。

——御林军。

青雁顿时松了口气,握着马鞭的力道也松了松。她这一放松,手一抖,手中的马鞭脱手落到地上去。青雁一怔,赶忙想要弯腰去拾。

眼前忽然晃过一道青色。紧接着,她另一只手抓着的马缰也被人抢了去。

青雁惊讶地抬起眼睛,望着骑马追来的段无错,惊奇问:“你怎么从这边来的?”

——明明御林军从那边赶来的。

段无错勒马缰,将马车停下来,扫了一眼青雁受了伤的肩膀。划破撕裂的衣袖垂着,露出血迹斑斑的皙白胳膊。段无错脱下僧衣,罩在青雁的身上,然后跳下马背,问:“谁在马车里?”

“是康王妃的表妹,恰巧遇到的。”青雁说完急急又补充了一句:“她也吓坏了,带回府去吧。”

段无错没同意也没反对,掀开车窗的垂帘。青雁张了张嘴想要阻止,到底没出声。

单芊月怯生生地望着段无错,吓得一身冷汗。

段无错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车厢里的两个人,放下垂帘,对青雁说:“进去。”

青雁钻进了马车。

单芊月用眼神询问青雁,青雁摇了摇头。青雁伤口的血迹将她外面的僧衣都染透了。单芊月赶忙在一旁的药箱里翻找着,她说:“备着给他用的外伤药,倒是可以先给公主应急。”

侍卫将青雁原本乘坐的那辆马车赶过来。段无错在外面叩了叩门,让青雁换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