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段无错松开了青雁。他脱下身上的紫袍塞到青雁的怀里,然后意味不明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很好。”他儒雅而笑,然后很快收了笑,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19号一早离开武汉,现在貌似有点发烧。

心·情·有·点·复·杂.

第056章

第五十六章

青雁目送段无错走了出去, 她低下头瞧着怀里的紫色宽袍。想了一会儿,她将段无错的袍子展开, 工工整整地挂进衣橱里。

她打量着衣橱里段无错其他的衣服。虽然段无错如今日日穿着僧衣,可距离他还俗不到半年,府里的人自然不仅给他备了僧衣,还备了常服。青雁心里琢磨着难道这么多衣服都不能入了段无错的眼?

那也太挑剔了吧?

虽说都是府里的下人采买的, 可哪件不是出自京中有名的铺子和裁娘之手?

青雁关了衣橱的门,走了出去。她回了寝屋,段无错背对着她,立在窗下写字。青雁好奇地走过去瞧了瞧, 见他写的是经文。

她再抬起眼睛打量了一番段无错的神色,他神色淡淡,连往常眉宇间总是挂着的温和浅笑也不见踪影。

……惹不起,还是躲吧。

青雁放轻了脚步, 爬到床上去,乖乖地躺到床里侧。她拉起被子, 连口鼻也遮上, 只露出一双眼睛。她偏过头见段无错还是立在窗下, 她收回视线, 闭上眼睛, 努力让自己快点睡着。

很快,青雁睡着了。

段无错“啪”的一声放下手中的毛笔,黑着脸走到床边俯视酣眠的青雁。

他一动不动站了半天,掀开被子上了床。青雁毫无知觉, 连眼睫都没有颤一下。

段无错扯开她身上的被子,懒懒睥着她的酣态。他捏住她的鼻子,毫不意外地看着她张开了小嘴。又在她张开嘴时,将吻落下去。口舌间的湿软让青雁迷迷糊糊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她迟钝地瞧着近在咫尺的段无错好一会儿,喔唔着哼唧了两声,纤细的手臂搭在段无错的肩上,仰起小脸来乖乖等着他的亲吻。

段无错稍微退开些,冷眼看着青雁迷糊的样子。他一直都知道她很乖,自从成婚后,她一直都很乖,从来不会拒绝他,不会拒绝他的亲近,也不会拒绝他的戏弄。而且不会生气,每次被他欺负了,她要么迷迷糊糊地懵懂望着他,要么仍旧弯着眼睛甜甜地笑。

“呵。”

段无错放开了青雁,躺到一侧——睡觉。

夜晚静悄悄的。

青雁的哈欠声软绵绵的,带着一丝甜甜的撒娇。她翻了身,小手随便抓了抓,抓到段无错的袖子,然后她又朝着段无错凑过去一些,将小脸蛋在段无错的肩膀上蹭了蹭,紧挨着他才心满意足地翘起唇角。

段无错一直在冷眼瞧着她,确定她当真是睡梦中,并非清醒时的演戏。

翌日清晨,青雁醒来时,望着眼前的青色有些迷糊。半晌,她向后退了退,才后知后觉自己昨天晚上自己枕着他的胳膊,且将脸埋在了他的胸膛。

青雁揉了揉头。

这不是她第一次和段无错同眠,然而之前的绝大多数时候,他们虽然晚上睡在一起,可早上她醒来时,身边总是空无一人的。

今日醒来段无错在她身边让她有点不适应。

青雁慢吞吞地抬起头望向段无错,段无错合着眼,似乎还没有醒。青雁莫名悄悄松了口气。

可是没多久,她又拧了眉。

她今日比往常醒得早,是因为她想如厕……

段无错睡在外侧,青雁不想将段无错吵醒,她一边观察着段无错,一边小心翼翼地坐起来,轻手轻脚地爬到床尾,想要从床尾爬下床。

段无错睁开一只眼睛,看着她像只小乌龟似地背对着他慢吞吞地在爬。段无错在她的面朝他的小屁股上多看了一眼。

在青雁爬到床尾准备下床时,段无错翻了个身,“不经意间”在青雁的屁股上踢了一脚。

青雁回头见段无错还没醒,她瞪了他一眼,轻哼一声。她揉了揉屁股,然后弯腰拿起床下的鞋子,也不穿上,踮着脚角往外走。

青雁之后没有再继续睡,在耳房梳洗之后,让闻穗跟着在后院转了转。她忽然想去看看之前让府里人种下的雁心兰怎么样了。

别处的花园已经有了春意生机,甚至开着符合中国时节的花卉,播种雁心兰的那一片花园却一片荒芜。

“雁心兰极为脆弱,十颗种子播种下去,只能有一两粒的种子发芽。”老花匠解释。

青雁疑惑问:“一定要播种吗?不能将旁处的雁心兰移栽在这里?”

老花匠连连摇头,继续解释:“夫人有所不知,这雁心兰生根发芽便是一生,不能移动,移植必枯。”

青雁恍然点头,望着面前这一小方荒芜之地,心中赞叹这花的厉害。眼前又不禁浮现雁心兰开放的样子。这么娇弱动人的花,绽放之时却那么短暂。青雁越发觉得它的珍贵。

青雁又在后花园看了很多其他的花。她以前吃饱肚子都难,哪里分得清这些名贵的花卉?她也不露拙,不怎么开口,由着老花匠慢慢介绍。老花匠是个爱花的人,夫人喜欢听他说,他正高兴着,说个不停。

青雁不经意间抬头,看见长柏立在不远处的凉亭中,正望着这边。四目相对那一刹那,青雁忽然想起了向日葵,也终于明白那日长柏为何不停追问执意让她选一种花。

青雁蹙了蹙眉,收回视线。

“回去吧。”

老花匠立刻住了口,担心夫人听烦了。

青雁往回走的路上,还在想着该如何让长柏离开府中。很多事情,她不愿意去多想。可是她不想再和长柏有任何牵扯了,这对谁都不好。

回去时,刚好到了用早膳的时候。

青雁看着刚在桌边坐下的段无错,眸光灿灿,心里顿时染上了欢喜,连脚步都变得轻快了些。

侍女将早膳一样样端上来。

青雁急不可耐地咬了一口流沙包。下一瞬,她眸底的灿影顿了顿。

——不是段无错做的。

青雁默不作声地将流沙包放在一旁,端起闻青递过来的银耳红枣粥尝了一口。

——也不是段无错做的。

有点失落。

不过青雁很快想通。段无错到底是王爷,又不是个厨子,怎么会喜欢天天往厨房里钻呢?先前那十多日兴许是因为她生病了,而且还是因为他的缘故才被掳走生病,所以段无错才日日亲自下厨给她做好吃的。如今她已经康复了,怎么可以再贪心呢?

不能贪心的。

其实府里的厨子手艺也不错呀。青雁大大咬了一口流沙包,又翘着唇角笑起来。

段无错瞧着青雁唇角挽起的甜笑,目光冷下去。

其实她只是喜欢吃而已,谁做的都无所谓。

段无错放下了筷子。

青雁说:“殿下怎么不吃呢?这个流沙包好软好甜,香喷喷的。很好吃的!”

看,她这张愚蠢的嘴觉得什么都好吃。

“夫人慢慢吃,贫僧回寺中念经去了。”

青雁正在给段无错盛银耳红枣粥,闻言,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银耳红枣粥递到了段无错面前,小心翼翼地说:“还是吃一些吧?很远的路呢。”

段无错望着青雁那双淡紫色的眼睛,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恶意,想将她这双眼睛挖了。

自从入了永昼寺,他已经清心寡欲了很久。偏生最近两次因为青雁心生恶意。

青雁欠身,硬着头皮去拉段无错的手,将银耳红枣粥塞进他的手里,弯着眼睛撒娇似地笑着说:“吃一点再启程嘛……”

段无错视线下移落在手中的碗上,然后在青雁期待的目光中,他接了她递过来的勺子,慢条斯理地吃了。

见他在吃东西了,青雁也就不再管他,自己继续吃了。

用过早膳,段无错刚起身,青雁也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跟在段无错身后。段无错顿了顿脚步,回头看她,问:“跟着贫僧做什么?”

“送你呀。”青雁说。

望着她干净的眼睛,段无错滞了滞,忽地转身朝青雁大步走过去,青雁吓了一跳,连连向后退,不解地望着他。

青雁一直退到桌子旁,后腰抵在桌沿,退无可退。

直到段无错的鞋尖抵着青雁的鞋尖,段无错才停下来。

屋内的侍女没齐齐低下头,装作不存在,她们要根据情况,看看等会儿是不是要悄声退出去。

青雁抬起小手攥着段无错的袖子,小心翼翼地拽了拽,小声地问:“殿下,我做了什么事情惹你不高兴了吗?”

“没有,夫人很好。”

青雁一向不太相信段无错说的话,现在更是不相信。她飞快琢磨着,想起当初段无错对璟王和康王说的话——

“恰巧选了她而已。远嫁和亲,没有乱七八糟的身份背景,没有盘枝错节的关系,省心。”

他选她是因为省心,难道她现在不省心了吗?青雁隐约猜出来段无错只是想安定下来。所以,他应该是想要个称职的妻子。

青雁认真反思自己不称职吗?

除了没有陪他睡觉生孩子,还有什么不称职的地方吗?再说了,没有陪他睡觉生孩子也不怪她呀!是他自己当和尚在守戒呀!

衣服!

青雁灵机一动,难道是因为昨天晚上他发现衣橱里的衣服不满意,责怪她这个当妻子的不上心?

青雁琢磨着乱七八糟的事情,落在段无错眼中则是她在走神。

“夫人——”段无错拖长了腔调。

“嗯?”青雁回过神来。

段无错轻笑了一声,动作温柔地将青雁鬓边的碎发掖到耳后,慢悠悠地说:“夫人面对为夫时,心里在想什么?”

“在想去哪里给你买衣服。”

段无错怔了怔。

青雁翘起唇角,小酒窝盛满了酒样的甜美。她主动去拉段无错的手,软着声音说:“阿九,明日再回寺里好不好?我们今天去买衣服吧!”

段无错沉默。

青雁脚尖挪了挪,和段无错的鞋尖错开。她稍微站直了身子,拉着段无错的手轻轻晃了晃,说:“将采买衣裳的事儿全交给下人,是我没上心。是我不对。我们今天去买好看的衣裳,给买你喜欢的!”

半晌,段无错问:“夫人给贫僧买?”

青雁连连点头,认真地说:“我有钱的。”

“呵。”段无错轻笑了一声,平生头一回尝到了何为被堵的无话可说。

长柏远远走来,从开着的房门看见青雁拉着段无错的手轻晃。他的视线在青雁拉着段无错的手上凝了很久,才收回视线,立在门外禀告:

“启禀殿下和夫人,珉王来了府中。”

“珉王?”青雁有些惊讶。

段无错摸了摸青雁的头,含笑道:“差点忘了夫人曾很想嫁给珉王。走,夫人随贫僧一块去见珉王。”

作者有话要说:就在刚刚,在小区的业主群里看见有人发了几张照片。貌似我在武汉的家那个小区有人中招了,还不止一个orz,好多全副武装的医护人员。

刚离开武汉的我,心情更复杂了orz.

第057章

第五十七章

“不去, 我不去。”青雁连连摇头向后退去。她可不去惹这个嫌疑。然而还没等青雁逃到后面去,珉王竟然直接哇哇哭着跑进了后院。

无奈, 他是个脑子不灵光的,行事自然与常人不同。毕竟又是王爷的身份,府里的下人也不能武力阻拦,就被他冲了进来。

他哇哇哭着, 猛地看见段无错,哭声一歇,甩着膀子朝段无错奔过来,一把抱住段无错的腰, 将脸埋在段无错的怀里大声嚎哭:“不要坏女人,要绮绮……只要绮绮……”

段无错嫌弃地拎着他的后衣领,想要将他推开,偏偏珉王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死也不松手。段无错推了他两下, 也没将他推开。段无错若再用力,恐怕就要伤了这傻子, 他无语停了手, 任由珉王抱着他哭嚎。

“呜呜, 阿九厉害, 阿九最厉害!阿九帮我……绮绮啊绮绮——”

珉王身边的小厮气喘吁吁跑过来, 赶忙将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青雁平时不太在意宫里的事情,何况她最近满心都想着早日去塔河县见小姐,更是对苏家姐妹的事情浑然不知。

如今听了事情来龙去脉,不由为苏如澈惋惜地轻叹一声。

——这苏如澈也太惨了吧, 连傻子都不要她。

不过这可和她没关系,她趁着段无错不注意,踮起脚尖往后退,在段无错回头看过来的时候,弯着眼睛说:“殿下与二殿下有要事相谈,那我就不打扰啦!”

说完,她一溜烟从侧门溜了出去。

想着段无错今日要处理珉王的事情,青雁又带着侍女开开心心地上街去了。如今她吃的地方离京都繁华地界越来越远,等到了目的地,已经过了晌午,青雁早就饿得肚子咕咕叫了。

“这地方怎么这么荒凉,那家锦绣楼当真在这一片?”青雁问。

侍卫赶忙答话:“回夫人的话,几座小山隔着,这一片是荒凉了些,都是些农庄,咱们京都的农庄农户也都在这一带了。不过过了前面的望月桥,那边的景儿又有不同,繁华热闹得不比京都最热闹的八角巷差!锦绣楼就在那边。对了,夫人别瞧这一片荒凉,一些小吃地道得很。上回闻穗给夫人买的汤包就在这附近买的。”

青雁想起那次的汤包了,的确味道不错,反正她也觉得很饿了,让侍卫打听那家胡记汤包在哪,赶过去先吃一顿,吃饱了肚子再往锦绣楼去。

远远瞧着胡记汤包简陋得出乎意料,算不得什么铺子,只是在毕竟路上搭的一个棚子。侍卫一瞧,生怕青雁嫌弃。

“夫人,瞧着这个样子兴许只是同名的铺子。要不属下过去给夫人买些来尝尝。您就别过去了?”

青雁掀开垂帘,从车窗探头出去瞧了瞧,笑着说:“虽然铺子简陋,但是你瞧瞧那么多人在排队买汤包,味道肯定不会错。我们过去!”

“好哩!”

侍卫高兴地扬起马鞭。

侍卫高兴,旁的侍女也高兴。做奴仆的,最大的幸事莫非跟着一个心善的好主子。显然,他们在青雁身边做事那是一百个舒心,是旁的奴仆羡慕不来的!

放下垂帘的青雁并没有注意到另外一个方向赶去胡记汤包的一辆马车。

直到走到近处,青雁才听见外面的喧闹声。

“明明是我们先排队的,你们怎么能插队呢?”

说话的人是一个脆生生的小姑娘。

马车里的青雁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她掀开垂帘望了一眼,看见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丫鬟红着脸跟一群农家糙汉争辩。青雁的目光在小丫鬟的脸上多看了两眼。青雁不仅对这个小丫鬟的声音耳熟,连她的模样也觉得眼熟,却一时之间想不到在哪里见过。

“翠玲,算了。”马车里传来一道女子的声音。

青雁觉得这声音更耳熟了,她一定见过马车里的人,答案似乎呼之欲出,可她偏偏一时想不起来。

翠玲也知道人在外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默默向一侧让开一步,让那群农家糙汉先买。

不曾想到这群农家汉子欺软怕硬。他们瞧着翠玲长得秀气,马车里的女主子声音也好听,不知道是何等姿色,不由起了歹心。他们绕着马车,目光越来越肆无忌惮。

赶车的车夫乃一中年男子,他大喝一声:“这是康王府的马车,你们这群刁民难道要在天子脚下生事不成!”

本来不想理会的青雁听到“康王府”三个字,怔了怔,心里难道马车里的人是康王妃?声音似乎不对,可打着康王府的名声,兴许是康王府中的哪位女眷。

青雁来京这段时日,没怎么主动结交京中权贵,可康王妃却的确是对她和善帮过她的人。若这马车里的人当真是与康王妃有关,那她可就不能坐视不管了。

听了车夫的话,几个汉子哈哈大笑。

“你说谁?康王?康王府的女眷怎么出现在咱们这一片穷地方?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