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月叹了口气:“二姐姐,这事我说了也不算呀,我就算能压倒二夫人,朝廷的爵位,也不会听我的意思来,还是要看皇上的。”

其实于她心中,并没把这个爵位很当回事,她嫁给方寒霄的时候,他就没爵位,现在有没有她也无所谓,他厉害的是本人,爵位对于方寒诚那样的人大概是很重要,可方寒霄,他是真的能高傲地嗤一声“外物而已”。

听见这句话,惜月那股昂然的劲头下来了,有点意兴阑珊似的,低头喝了口茶。

莹月以为是自己不够热烈的反应浇熄了她,忙道:“二姐姐,你说的话我都记着了。”

惜月倒摇摇头:“我来找你,是还有另一件事。”

“嗯?”

“我们要走了。”惜月道,“郡王的伤将养好了,宫里隐隐透出话来,说郡王该回封地了。”

延平郡王那个“旧伤”,不少人心知肚明,他借着这伤赖到现在其实也不过才一个多月,不过这怪他自己,他舍不得下本钱,当时连层油皮也没磕破,这会儿要装得多重,实在也不像。

莹月怔了一下,心头涌上了不舍,不由去拉她的手道:“这么快?二姐姐,是已经定下了吗?”

“没定也差不多了。”惜月低低地道,“皇后娘娘透的意思,应当是不会差的。”

莹月想说什么,又不好说,她总不能派皇上的不是,惜月嫁了藩王,那去封地是早晚的事情,她只能道:“二姐姐,等你真走的时候,一定给我递个信,我与你送行。”

惜月点头:“那自然的。”

莹月又想起来问她:“二姐姐,你成亲以后过得好吗?”

她没有一着急见面就问,因为她总对惜月有信心,觉得她应该不会受人欺负。

“还不错。”提到这个,惜月的面上重新露出了笑意,“郡王脾气温和,待我也尊重,我比在家里透气多了。今天我过来,就是他告诉我你们家出了事,我才来的。”

“我乍听到,吓了一跳,满心以为是传错了,到了你家门外,才知道竟是真的。”

府里出了白事,府门内外该撤的陈设已经撤了,该装裹的正忙着装裹,一打眼就知道主家出了事,所以惜月有此语。照理莹月也该很忙,不过洪夫人很疑心是方寒霄对方伯爷下了手,深怨大房,不愿大房的人沾手,莹月是无所谓,她犯不着上赶着去给方伯爷治丧,不要她帮忙,她还省事,帮着照管一下方老伯爷那边和小方慧就好了。

姐妹俩东拉西扯地又聊了一阵,惜月就站起来:“行了,我走了,你这里忙,我不给你添乱了。”

这个时候,不是待客的时候,莹月便也不留她,站起来送她出去。

到门边的时候,惜月想起什么似的,忽然转身,点她的额头:“你看着良善,倒好生把我唬了一回,我都没和你算账。”

莹月微微睁大了眼:“啊?”

“还装,你自己想去,你和我怎么说的,快点睡着就——哼。”惜月话到一半,脸色微红,忽然不说了,转身快步走了。

莹月自己呆立了一会,脸色慢慢也红了——她想起来了,可她不是有意骗人的,她那时候也不知道啊。

方寒霄这时正从外面进来,见她站在门边发呆,举起手冲她面前晃了晃。

就是这个骗子骗的她。

莹月把他的手一拍,也不等他,自己撩开帘子进去。

方寒霄跟进来,丫头都快叫撵完了,出了方伯爷的事,暂时也没买新的去,院子里一下清静许多,方寒霄的顾忌倒少了,不去拿笔,低声道:“怎么了?”

姐妹间的私语,莹月不好意思和他说,加上也不是认真生气,就只转了个话题道:“二姐姐来说,她要走了。”

方寒霄立刻明白过来:“去封地?”

莹月点了点头:“说皇后娘娘捎的话。”

这一说方寒霄就更明白了,石皇后捎这个话,不是要延平郡王走,恰恰相反,是提前给他报信,让他想法再留下来。

石皇后的立场与皇帝不同,她是希望皇储早定,早把这头心事了了,那就不能让延平郡王走,真回去封地,再想来可难了,总不能再娶个郡王妃罢。

“皇上怎么会就生不出来呢。”莹月小声和他道,“他要是生个太子,那早都没有这些麻烦了。”

国本这样的事原来距她十分遥远,但她周遭的人一个接一个卷进来,她再想独善其身,实在是做不到。

“我看见二姐姐的时候,其实有点心虚的。”莹月跟他诉说。

她和惜月因为夫家实则是分裂了两个立场,眼下还太平无事,可是想到将来,她有点头痛。

“我许多话不敢告诉她,我知道我没做错,可是,唉,我也不想她将来吃亏,过得不好。”

她是认真为难着,却不妨方寒霄轻轻捏住她的下巴,问她:“你怕我对付延平郡王?”

莹月皱着脸,头要点不点,她觉得她坏得很,因为方寒霄真的对付,她知道自己不会阻止——这不是能收手的事,她明白,那她现在在这里替惜月担心,就未免假惺惺的。

惜月刚刚选为郡王妃的时候,她只替她开心她逃过了徐大太太的荼毒,怎会想到事态进展,竟会有她们要对上的一天呢。

方寒霄头低下来,墨黑眼睫垂着,深深望着她,忽然嘴角一勾:“就对我这样有信心?不怕是我输了,牵连你过得不好?”

莹月:“……”

她懵了,真没想到。

他怎么会输。

方寒霄从她的表情里得到了答案,满意极了,也得意极了,头更低一点,碰碰她嘴唇:“你想得对,我不会输。”

☆、第121章 第121章

方伯爷的丧仪支撑起来,来拜祭的人络绎不绝。

顺天府对这桩案子也在下力气追查着, 但几天过去, 并没有追到什么新的线索,方伯爷落水大约在夜半时分, 没有目击者,张推官无奈把那些被方伯爷打听过的地痞都抓去拷打了一番, 也是白费力气。

正僵凝的时候,宫里来了人, 问方老伯爷可能支撑, 若可以的话, 皇帝请他去坐一坐。

这是来自天子的抚慰了, 方老伯爷这样的老臣,暮年丧子, 还是恶性案件, 皇帝关心一下是情理之中。

方老伯爷谢过皇恩, 就在下人的服侍下穿戴起来, 预备进宫。

他本来真已倒下了, 但方寒霄哑疾痊愈给了他重新支撑起来的力量, 方伯爷之死又是自作自受的成分居多,他心痛也生气, 这生气又令他多了点精神。

洪夫人原在忙碌,听说了这件事, 慌了, 忙赶来阻拦:“老太爷, 伯爷去得这么惨,就算他生前做过点什么糊涂事,可人现在已经走了,您在皇上面前,可不能——”

她怕方老伯爷到御前全抖出来,那爵位肯定完了。

方老伯爷冷冷瞪她一眼,喝道:“我怎么说话,还要你多嘴!”

这要是个儿孙辈,方老伯爷早拉倒捶一顿了,是儿媳妇,方老伯爷不跟女人动手,只得把气憋着。

在害方寒霄这件事上,洪夫人很显然并不无辜,方老伯爷也是还没想好怎么处置她,方伯爷的丧事又需要人操持,案子也没清白,才暂时仍容了她。

喝走洪夫人后,方老伯爷在方寒霄的陪同下进宫——他虽能支撑,可跟之前比还是差远了,出门得要个亲人随侍着才行。

方寒霄未经传召,也没官职,不好跟到宫禁里面去,就在宫门外等着。

他没事做,在马车上太闷,就下来,倚靠到马车旁,吹着暖风,遥望着时不时在宫门口进出的人们解闷。

不知望了多少时候,一个穿青贴里的内侍遥遥地目光跟他对上,愣了一下,跟着就忙走了过来。

“大公子!”这内侍正是曾与方寒霄有过两面之缘的小福子,满面是笑地开口打招呼。

方寒霄认出他,也微笑了一下,跟他点点头。

小福子一眼见到他身上的素服,犹豫了一下,问道:“听说大公子近来家中出了事?”

方寒霄又点头。

小福子叹了口气:“唉——”他欲言又止,目光闪烁道,“总算大公子吉人天相,没事就好了。”

听话音,他也是听说了方伯爷怎么把自己坑死的,只是跟方寒霄交情不到那么好,不好明说。

不过不要紧的话倒是可以随意说一下,他就又问道:“大公子在这里,可是等老伯爷吗?”

方寒霄微微扬眉,再度点头。

小福子做内侍的,眼色很好,看出来他的疑问,跟着解释道:“皇爷要召老伯爷,我正好在御前当差,听见了,只不知具体什么时辰——说起来,这事还是吴爷爷提醒的皇爷。”

——从凤阳调回来的那个吴太监?

方寒霄目光微凝,太监这个群体,有个很显著的特征,无利不起早,小福子年纪还小,为人稚嫩些,行事还有些随心不讲究的时候,到吴太监这种层级,不可能做没有意义的事。

方家和这个多年前就被贬出去的太监从没有过任何来往,好端端的,他为什么怂恿皇帝见一见方老伯爷?

这个问题不是比划得清楚的,方寒霄拉了小福子,叫他上了马车,然后拿笔写了问他。

小福子跟吴太监时候不长,加上在他身边过的日子比跟原来师傅的时候差远了,没多少忠心替他瞒着,就老实道:“没什么,就是顺天府尹上奏章禀报方伯爷案子的时候,皇爷很意外,吴爷爷在旁,就说老伯爷这个年纪丧子,一定很伤心,可怜得很,皇爷若有空闲,不妨召见一下,老伯爷心里也安慰些。皇爷听了觉得有理,就同意了。”

话倒是没错——可是,吴太监凭什么说呢?

若是想给方家卖好,打个交情,那来传话的那个内侍就该点出来了,吴太监顶替的是原张太监的位置,皇帝不会亲自指任谁传话这种小事,这个人选,多半是吴太监吩咐过来的,也就是说,是他的人。

可是那内侍什么也没说。

若不是碰巧在宫门外碰见了小福子,他可能一直都不会知道里面有吴太监掺了一脚,他总不可能是行善不欲人知罢。

方寒霄往袖子里摸了摸,摸出来一个荷包,他也不管里面装的什么,自然地就塞给小福子。

小福子原是顺口一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话,不想还能得着打赏,他到吴太监手底下不讨好,位分眼瞧着就下来了,得赏的时候也不多了——比如今日吴太监叫人去方家传圣命这样的美差就没叫他,因此他又觉得受之有愧,又有点舍不得不收,手要伸不伸,笑着:“这个——”

方寒霄一笑,直接塞他手里。

小福子也就顺水推舟地收下来了,陪着笑又感叹着:“只有大公子为人好,还把我当回事。”

他不好在车上久留,作个揖,就告辞下去,往宫门里去了。

方寒霄沉思着,在车上又等了好一刻,直到车夫叫他:“大爷,老太爷出来了。”

方寒霄便跳下去,快步往前走,搀扶住了被内侍送出来的方老伯爷。

祖孙上了车,车轮吱呀吱呀,重新往家走。

方老伯爷去的时候不算很长,但除了在宫道上行走的一点时间,基本都在面圣,他这样的老臣,皇帝挺给面子,听说他到了,直接把正仪事的别的大臣搁在一边,先叫他进去说话了,一会儿也没叫他等。

“皇上还记得我这把老骨头。”方老伯爷被皇帝温言抚慰了一阵,出来精神又好了些,向着方寒霄露出一点笑意,“还提了提我年轻时的那些功绩,其实都是多年前的事了,难为皇上还记得。”

方寒霄凝神听着。

“又叫我节哀顺变,不要太为儿子伤心了,唉,总还有两个孙儿,看在孙儿的份上,我也该保重些身体。”

方老伯爷又说道,方寒霄点头,听上去都是很正常的话。

“再有你二叔的事,皇上也说了,会让顺天府加紧督办。”方老伯爷最后道。

方寒霄又写着问了一下,确定再没有别的,也就是说,这是一次看上去真的正常无比的面君,唯一的意外——

方寒霄写:祖父,您面君时,有一个姓吴的太监在吗?

方老伯爷回想了一下,他一年多都深居浅出,对外面的消息不那么灵通了,不过他倒正好知道:“御案旁边立着一个眼生的太监,我告退的时候,听见皇上吩咐了他一句——‘吴准,去把苏阁老叫来’,是不是你说的这个人?”

方寒霄慢慢点头,他不知道吴太监全名,但应该就是。

“这个太监看了我好些眼,”方老伯爷道,“我眼神虽有些昏花了,不大认得准他,但他总是看我,我也有点记得,所以你一问,我记起来了。霄儿,你问他做什么?”

从听见小福子的话开始方寒霄心中就有种奇怪的感觉,如今这种感觉更浓了,他一边想,一边把小福子的话写在了纸上。

方老伯爷看过,吃了一惊:“什么?是他在皇上跟前进的言?”

大概吴太监是全然没有想到他怂恿的那句话,会被小福子传出来罢。

以方家如今的景况,空架子爵爷都叫人杀了,底下子孙残的残,无能的无能,也都才二十出头的年纪,颓势尽显,实在看不出还有多少能耐。

所以吴太监打量起方老伯爷的时候,没有多少收敛。

他其实也不需要收敛,方老伯爷也不是个大姑娘,就叫人多看两眼又怎样呢。

方寒霄将写过的纸都揉掉,眯起了眼睛。

可是如今,吴太监是把自己打量到他的眼里了。

**

祖孙俩回到平江伯府以后,洪夫人第一个迎了上来。

她不是很敢说话,只是隔了点距离跟着,然后拼命去打量方老伯爷和方寒霄的神色,试图解读出点什么来。

方老伯爷被她这么烦着,终于忍不住道:“我没说什么!你跟老二干的那些事,你们有脸干,我都没脸说!”

何止是家丑,简直是家耻!

洪夫人脸上火辣辣的,但心下松了口气,讪讪地转身走了。

而回到静德院里,方寒霄有了决断,屏退所有下人后,他低声道:“祖父,二叔之事,可能比我们想象得更为深沉,不是一时半会能出结论。而爵位不能一直空悬,总得报上个人选去,我现在不能出头——就给二弟吧。”

方老伯爷变色道:“霄儿,你知道——”

这个爵位,他当真一直属意于长孙。

方寒霄点点头:“我知道。祖父,我还没有说完,我有条件。”

方老伯爷茫然道:“什么条件?”

方寒霄轻轻启唇:“我在府里一日,不想再看见二夫人。要自己的尊荣,还是要儿子的爵位,请二夫人自己选罢。”

☆、第122章 第122章

方寒霄的主意既定, 那是不会轻易改的, 倒是方老伯爷甚是纠结, 想了好一会,仍拿不准要不要依了他, 终于想出个话头来:“这样大事,你不要问问你媳妇?”

“她哪里在乎这些。”方寒霄很有把握地道, 但见方老伯爷犹豫不决, 还是出去让人把莹月叫了来。

莹月本在陪方慧,被领着走进屋来, 听了,愣了下就道:“我听老太爷和大爷的。”

这可真是——方老伯爷无奈,那边利欲熏心的熏过了头,这边淡泊的也太淡泊了。

但说实话,长房退了这一步, 方老伯爷是省了不少事,也不用头疼怎么在不把方伯爷杀侄的丑闻透露出去的情况下, 把爵位从二房拿回来了。

——方伯爷这一回疑似买凶的信是掩不住已经传出去了, 但他毕竟没有成功, 而且凶没买着,自己还玩火自/焚了,人死如灯灭,这份未遂的罪过便也跟着他去了地底下。相比之下, 他六年前是真的差点把方寒霄害死, 那件事若是一并揭露出来, 即便律法不能追去地底下把方伯爷再清算一遍,但舆论又将大为不同,还活着的方寒诚就要完了。

大房都没有意见,形势也确实迫在这里,方老伯爷自己没有什么好坚持的了,他半生行伍,也不是拖延性子,当即命人把洪夫人和方寒诚薛珍儿全部叫来,把此事说了。

洪夫人先听见爵位将归到方寒诚头上,欣喜若狂:“老太爷——!”

她一身重孝,露出这个形容,实在不是很好看,方老伯爷气的,紧着就道:“爵位可以给诚哥儿,但是你是不能再留在我方家了!”

洪夫人还沉浸在喜悦的情绪里没有回神,道:“老太爷什么意思?我是诚哥儿的母亲,我不在这里,要去哪里?”

方老伯爷冷冷道:“乡下庄子多着,你随便选一个罢!霄儿在这府里一日,你不许回来。”

洪夫人终于变色:“——什么?凭什么?!”她声音尖起来,“我是伯夫人!伯爷明媒正娶的妻子,嫁来方家二十年,操持家务,生养了诚哥儿,老太爷凭什么撵我走?!”

“凭你和老二干的好事!老二自己稀里糊涂把命赔了,我骂不着他了,也罢了,你呢,你还好意思天天在府里和霄儿对着吗!”

洪夫人当然好意思,她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丈夫死了,可是儿子又承继了爵位,她从伯夫人变成了老夫人,正可以把威风摆成老封君,这时候叫她走,她怎么舍得?

洪夫人一万个不愿意,但是薛珍儿站在旁边,本来只是作壁上观,渐渐眼睛亮起来——她固然看不上方寒诚,可她和方寒诚把夫妻做成这样,里面也少不了洪夫人的挑事,不然,就凭方寒诚这块料,她怎么会拿不住他!

方寒诚不能坐视母亲被撵走,先前是又震惊,又插不上嘴,现在洪夫人被方老伯爷骂得停顿了片刻,他忙要出声帮腔:“老太爷——嘶!”

却是薛珍儿伸手重重地拧了他一把,痛得他怒目而视:“你干什么?!”

他这几天忙着在前面做孝子,应答来吊祭的宾客,心情着实低落,薛珍儿回来了,他也没有空闲和她吵了,双方虽冷冰冰的,倒是自成婚以来最清净的一段日子。

薛珍儿从来也没怕过他,冲他呵呵冷笑一声,道:“二爷,长辈们说话呢,不该你插嘴。”

事关自己存亡,洪夫人这时候顾不上和不顺眼的儿媳妇置气,忙道:“我给霄哥儿赔个礼,老太爷的那些私房,要给他,我也绝不争了。”

她也知道今番不脱层皮不成,就开出自己的条件来,但这种条件,更把方老伯爷气个倒仰,指着她道:“我压箱底的那点东西,爱给谁给谁,轮着你来争!老二要是还在,我直接叫他休了你,如今已与你留了余地,你还不知足,你要赖着,好,那诚哥儿就安安分分搬出去罢,这伯府的一砖一瓦,与诚哥儿再没有一丝关系!”

洪夫人与方寒诚的脸色一起变了,方老伯爷这意思是要分家,方寒诚若是被分出去,洪夫人又还怎么留在这府里,她后半生难道指望方寒霄这个被她害过的侄儿赡养她吗?

这看上去是个选择题,实际上并没有给洪夫人什么选择的余地——要么自己走,要么整个房头一起走。

薛珍儿很趁意,她以后要不要和方寒诚过下去是一回事,眼下能报复洪夫人一把,那是不能放过的,就道:“我看老太爷的话很公道,又没要太太怎么样,只是去庄子上住着,还清闲呢。”

洪夫人气得指她:“你!”

薛珍儿往方老伯爷身边移动了两步,笑道:“我怎么了?我愿意听老太爷的吩咐。太太,你念着府里的荣华不肯走,难道不怕把老太爷气出个好歹?”

方伯爷一去,洪夫人本已势单力薄,己方人马里还出了个叛徒,这时候再要后悔从前对薛珍儿不留情也晚了,方寒诚跪下,帮着她求了两句,方老伯爷丝毫不为所动,只是把话咬得死死的,并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