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闲得慌么?我当然会走,不过我也会觉得,你在刻意避着我,为什么?”

她看着他笑嘻嘻的表情,知道那是激将,却终究无所谓地轻声笑笑,拉开副驾的车门坐了进去,反正是免费司机,就当做是最后的福利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两人一路没什么话说,幸运的是交通顺畅,连红绿灯都没等过一个。季冉把手支在窗上吹风,注意着路边的景色。沈昱城果然只是送她回家,连路都是抄的近道,整个过程相当短暂,电台里的老歌只放了三首,她都不必刻意去数。

到家的时候,沈昱城同她一起下车,开玩笑道:“要不要我送你上去?万一你被锁在电梯里就不好了,电视里总有这些意外。”

她本可以冷冰冰地道谢并且拒绝,但却鬼使神差一样地说:“好啊。”

即使多一段共处的路程也改变不了什么,电梯也十分争气地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到了家门口,季冉在包里掏钥匙,听见沈昱城调笑说:“接下来,你是不是还要请我进去坐坐?”

她扭头看他,淡黄的声控灯下看得并不清晰,但她的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楚:“不,很晚了,你赶快回家吧,谢谢你送我回来。”

然后她兀自转身开门,钥匙插^进门孔,夹杂着金属摩擦的声音,身后的人又再次开口,似乎少了些轻佻,他缓慢道:“你真的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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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什么?我对你旧情难忘余情未了?”季冉没好气地回头,耐心终于一点一点被磨散。

“可以啊,你要说我也不拦着你。”

沈昱城说这话时并没笑,她反倒笑了:“说了让你开心,让你嘲笑我吗?”

“你不说又怎么知道?”

这人的智商真是越来越低,竟然听不懂讽刺,还有他的表情真是莫名,居然还轻轻皱起眉头,连眼神也这么认真,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而季冉实在懒得再跟他继续这些无聊的对白,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行了,再见吧。”

拉开房门,她已经把一只脚踏进屋里,身后又传来声音:“好啊,什么时候再见?”

这个人到底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她蹙着眉心斜眼横他,“我的意思是,你走吧,拜拜!”

“我知道。”沈昱城一本正经地说:“我只是在跟你约下一次碰面的时间。”

“没必要!”她终于光火,话音同用力关门的声响一同落下。

像是轰隆的一声把她震醒,又或者震得她更加懵懂不清,季冉感到自己的心里像是错了一拍,然后有什么微妙的认知迟迟爬上她意识的末梢。她悄无声息地站在黑灯瞎火的屋子里,站了好一阵才终于找回点知觉,缓慢地转回身子,偷偷地从猫眼里头往外瞧,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抑住,然而,外面的灯还亮着,人却已经不在了。

她垂头站定,许久笑叹了声,觉得自己有点自作多情,把灯打开的时候晃了一下眼睛,她狠狠地眨了眨,眉心也跟着紧蹙了一秒才松开。走回房间,她去窗台边拉窗帘想要换衣服,无意识地往下探看一眼,目光就此停住。

这样的角度和距离是季冉可以接受的,不会太近,不会太清楚,也不会叫他发现。她可以肆无忌惮地仔细注视他的每一个动作,毫不厌烦地久久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形,只要他一直在那里的话。

当然那是不可能的,沈昱城应该只是在抽烟,最后几缕烟雾散了之后,隐约的红色星点也终于消失在黑夜里。那个原本低着头的人突然毫无预兆地抬起头,朝着她窗台的方向望上来。季冉马上像触电了一样缩回身子,即便她知道他是看不见她的。

半分钟后,她听到手机在响,拿过一看,他用回了原来的号码,很简单地道晚安:“早点睡,晚上盖着点被子,别着凉了。”

要你管。季冉在心里哼哼,再探头去看,沈昱城却真的走了。她不知该作何感想,似乎有一刹那的心安,而那心安居然是来自对那个许久未见号码的熟悉感。她还记得在她对他的消息一无所知的时候,心里头只剩下不知所措的茫然,那是一种看不到尽头,也寻不到方向的感觉,仿佛站在大雾的中央。

可惜这种心安也维持不了太久,她侧回身时又瞥见放在床头边的台历,上头用各种符号标志着日程,明天的那个小格子里被她画了一个十字,还写上了那个妇产科医生的姓氏。

她定定站了很久,觉得如今就像是她的大雾中恍然出现一束光,可她不知道光的那边是什么,是危险还是救援,也不知自己到底要不要走过去。

次日季冉去医院,那位有些上岁数了的老医生对她颇有埋怨,一边看着化验单一边扫了她好几眼。

“小姑娘,你不会在孕期里还减肥吧?其实像你这种之前刚做过手术不久的,最好过个一年半载的才好要孩子,但既然现在怀上了就要用点心,怎么这么不注意身体,都瘦弱成什么样了?你到底还想不想要这个小孩?”

季冉听着指责,脑子里嗡嗡地响,一直低着头,心里有很深的愧疚。她犹豫了很久才问:“之前的确没有准备,是不是…胎儿不够健康?那是不是…”她也不知自己想要什么答案,准备好的台词也没有按计划说出口。

“那也不至于,胎心现在听还是很好的。”医生打断了她,放软了一点语气,又在本子上写着什么:“给你开的营养片你都要按时吃,你自己平时也要注意多休息…哎,我发觉你先生比你还要重视嘛,还知道来参加孕妇课。你和你先生都长得那么好看,小孩也肯定漂亮…对了,他今天怎么不陪你来,上班?”

季冉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但她记得她让医生找出孕妇课报名登记表时老太太那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还有自己看见那表上的三个字的时候,脑海里的一片空茫。

她失魂了半天,等回过神时,屋外夜色已深,屋内也是漆黑一片。她居然无所事事地躺了一整个下午,一天又这样过去。她觉得身子很沉,就快要陷到床底下去了。

季冉不是没有想象过沈昱城知道这件事时会是什么样一个情景,以及他应该有什么样的表情,或许震惊,或许不屑,或许…厌恶,但季冉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她这厢还没有任何知觉,那边居然都参与进生产工作来了。思来想去,也只能想到陈竟,她知道他是好意,但她也不确定是不是应该感激他这么做了。只因为她错过沈昱城知悉这消息时的所有反应,也不知他如今这么不动声色地暗地行动又有什么企图。她早就该有所觉悟,她怎么会那么天真,那个人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又来接近她,好心地送她回家什么的。他一定是有什么动机,比如,拿回属于他的东西。

季冉终于隐隐感到恐慌,抓住被角,她心里顿时只剩下一个念头:走。

作者有话要说:唔,说下…那种什么一晃好几年,小孩长大了父母才和好的戏码,是不会出现在这文里的…

第三十一章

隔日上班时季冉便递交了辞职信,情况突然,主管有一点吃惊,吃惊之余也出言挽留,说她每年评级表现都很好,再坚持干个一年半载,升职是很有希望的事情。

季冉只好垂下头找借口:“我也知道失去这机会很可惜,但我很久没回过家了,我想多留些时间陪陪家人。”

主管又想了想:“做久了总是有点厌倦的,你今年还剩多少假?要不先休个长假,假期里好好考虑一下。”

“不用了赵副总。”她声音有些低,却很坚定,“我想了很久,这就是我的决定。”

最终她如愿以偿地得到批准,毕竟跳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大家都以为她已经找好新东家,对她发出的道别邮件也只是报以客气口吻的祝福,只有邻座小周拉着她依依不舍,追问打听她谋到了什么新的好工作,还说要时常去找她等等,季冉只能拉扯着嘴角干笑。

其实她从未计划好要去哪里,又有哪里可以去,她想着,总是要先回家看看杨慧,或者也可以小住一段时间。但后面接下去要怎么样,她真是一筹莫展,只想着先离开这里,离开某人的势力范围就好了。

她东西收拾得很快,第二天就把屋子收拾了个大概,她还打电话叫了快递上门,打算把一些装着杂物的箱子寄走。听到门铃响的时候,她正好把衣服塞进行李箱里,边喊着“稍等”边去开门。

可她完全没想到门外并不是快递员,季冉心口一抽就条件反射地把门阖上,可门外的人比她动作更快,及时用整个小臂抵住房门,见她这副反应,面上原本轻浮不羁的笑容也收了一点,道:“干嘛,见鬼了?”

季冉咬着牙闭紧了嘴巴,半点也不松口,就怕他看出什么端倪。可她身后是大大小小的箱子,她看着沈昱城越变越淡的表情,知道那些全部落进了他的眼睛里。

他也并不说话,僵持之间楼上邻居的几个小孩子在嬉闹着往下跑,从他们门前经过,跑在最后的一个,可能是因为太着急,最后几个台阶时脚一滑,像个小皮球一样地滚下来,他自己揉着摔疼了的地方,憋得眼睛里亮晶晶的,双颊也发红,却又像是碍于有陌生的大人,咬着嘴巴愣是一声不吭。

季冉有些发愣,面前那个人也像是被这突然而又有些逗趣的一幕震了一下,然后顿时莫名地化身成为爱心人士,过去把那个男孩子拽起来,又鬼使神差地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块巧克力塞到他手里,轻轻一拍他的屁股说:“好了没事,去玩吧。”

男孩子说:“谢谢叔叔。”

沈昱城笑了一下。

季冉只怪自己太过迟钝,她明明可以趁着这个时候把门关上,可她却完全忘记。等到小孩跑远她才回过神来,可那时已经来不及,沈昱城轻轻松松就撑住她再次想要关上的门,很不爽地说:“季小姐,这是你的待客之道?”

季冉冷笑:“你是客吗?”她没拿大扫帚把他扫出去就够不错的了。

“怎么这么说话?好歹那天你身体不舒服,我还好心地送你回来。”他仍然振振有词。

“那天我也谢过了,今天没空招待你。”

“我知道,我看见了。”他把目光重新投回到那些箱子上,“是因为那些?怎么,你要出远门?旅游?还是去哪里?”

季冉飞快地想了几秒,平静道:“你不是帮我说了吗?你猜对了,我要去旅游,四处走走。”

沈昱城挑眉,几乎是在瞬间就不可思议地笑起来:“你?现在?你疯了?你难道想…”他没有继续说,季冉觉得有些发虚,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却只是表情温温淡淡,顺着他的话问:“我想什么?”

“没有什么,你什么时候走?行李这么多,要不要我送你去机场?”他又好整以暇地说着,连手都收了回来,不动声色地插^进裤兜里。

她感觉自己一半的心脏又落回到了胸腔里,客气而略带讽刺地说道:“不用,沈总你事业繁忙,如果真的没事干,不如把你的好心用到什么福利院孤儿院,我还不需要。”

沈昱城看来已经无话可说了,她的另一半心脏也总算回归原位。季冉一边说着一边关门:“我还有事,抱歉让你白来一趟,你请回吧。”

就在她的门关得只剩下最后一道缝隙,她听见门外的人突然清冷地笑起来:“我哪有什么好心?我再好心也比不上你。你之前就一直爱把我往外推,现在还想自己帮我生孩子养孩子,谁能好得过你?”

季冉顿时整个人都僵住,刚才稳稳当当落回她胸腔里的那颗心脏仿佛又一下子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她连头都抬不起来。

“你以为还跟我装就没事?这么装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之前带着笑意的面孔,不论是什么笑意都好,现在都变得漠然,甚至有些怒气隐约露在脸上,沈昱城把一手搭在门框上,凸出的指节可见力度。他冷冷说:“我知道你前两天去过医院,看你这样,你应该是已经晓得我知道孩子的事了,所以才想走?”

静了几秒,季冉强制镇定地抬头:“你跟踪我吗?你想怎么样?”

他眯起眼睛看她:“应该是我问你你想怎么样,你想要瞒着我一个人偷偷地把他生下来吗?”

“我不会。”她讷讷地回应,并不是很有底气。

“你如果不会,一早就已经处理掉了,还会一直留到现在?”

“医生说我身体不好,这时候打掉我也有危险。过一段时间等我好一点我就会…”

“你敢!”她被他泠然打断,季冉慢慢抬起眼角去看,那人咬牙切齿地说:“好,索性摊开来讲,我告诉你,我回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孩子既然有我一份,你就没有权利自作主张,你如果真的做得出,你看我…”

沈昱城并未说完,额角的青筋却都抽了起来,季冉只觉得全身都凉,这人来到这里,费劲心思,果然只是因为那骨肉里有属于他的一份而已。

想着想着,她哼了一声轻笑起来,平静道:“你说得对,我凭什么要那么好心帮你生孩子?你看我敢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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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威胁我?这难道不也是你的孩子?你这女人怎么那么狠心?!”

他的表情不可思议,像是完全不敢相信,声音也在不稳地发抖,事实上,季冉全身也在不听使唤地隐隐颤动,但面上还是伪装得不错,冷声道:“要我把孩子让给你和你那个真真假假的妹妹,那我宁愿他不要来到这个世上。“

她的话音落下,周围竟然出现了不合时宜的沉默,空气像凝滞了一样。晌久,眼前的人面色终于缓和了些,甚至还松了口气似的,笑叹了一声说:“这样啊,那我看我们其实是有点儿误会…”

季冉默不作声地冷眼相对,心里还在警惕着。

“我这么说吧亲爱的,孩子我要,但你也别想跑…其实我们之前就有很多误会,我也做错过很多事,现在我想要把它们全部修正。以后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同你保证,以后我们两个之间还没有别的什么人,任何人,哦不,是我们三个,还有小孩子…我们重新来过,你说好不好?”

他低声下气地把一大段话说完,季冉仍然没有任何回应。

沈昱城愣了愣,悻悻地笑了笑:“在我的预想里,你现在应该感动得扑过来抱着我了。”

季冉轻哼了声,像是在轻蔑地笑:“我只在想,你的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笨了,以前甜言蜜语的功夫哪儿去了?你为了一个孩子还真是能牺牲,怎么,刘子惜身体不好,所以不能生吗?那也没关系,你到大街上去喊一声,我相信,愿意给你生小孩的人很多。”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说的是什么。

“跟她有什么关系?你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我没有什么听不明白的,只是我跟你修正错误的方式不一样。”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沈昱城听起来已经快要失去耐心。

“我只想你离我远一点。”淡漠的声音从她唇缝里挤出来,一手抚着自己的肚子:“如果你想他活着的话。”

一边说着季冉一边把他往外推,没有推动,沈昱城反而跨了一步进到屋子里来,再反手把门严严实实地关上。她被惊得退两步,提防着说:“你要干什么?!”

“你干嘛要跟自己过不去?难道你真的想一个人生他养他?你…你不过是想让我认错,让我求你原谅,是吗?那你说,你想让我怎么求你?”

“你是耳朵有问题还是脑子有问题?我说了,我只想让你离我远一点!”

沈昱城脱口而出道:“那不可能!”然后他又掀了掀唇,却又卡住,再说不出什么来。

“…应该是我求你。”安静许久,终于有人打破沉默。季冉盯着地板慢慢地说:“我要不起你的施舍…好,就算不是施舍,不管那是什么,现在我都不想要了。我承认我之前很矛盾,我希望你能知道他的存在,我也希望如果他真的出生,能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但那都只是很好的幻想…”

她继续胡乱地说着,混乱而摸不着头绪,想到什么便说什么:“现在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有一道坎,就像你自己曾经也有一道坎一样,当然不是对我…现在你愈合了,想要跟我重新开始,可你怎么不考虑我想不想?一直以来的那么多事情你可以轻轻松松地就忘记,是因为那些不曾对你有什么伤害,可对我来说就没那么容易…与其我们勉强和好,永远隔着一道伤疤,还不如彻底一刀两断断个干净。或许过一些时间以后,等我不那么在乎了,我就只记得你有多么好。”

他似乎并没放弃,沉了沉声道:“多久?一些时间是多久?我等等就是了。”

季冉耸耸肩,好笑地说:“我怎么会知道?一个月,一年,十年,谁知道?”

“没个准信怎么行?”沈昱城不满地大声说:“最多,最多三个月!”

她无语地垂下脸,显然没有兴趣再跟他继续幼稚地讨价还价。

又静了几秒,沈昱城似乎镇定许多,淡声说道:“那我只问你,你是一点也不爱我,对我一星半点的感情都没有了么?”

季冉抬起眼角飞快地扫了他一眼,又盯回地面,没有答话。

“只要你开口说个‘是’,我就再也不缠着你,孩子的事,你怎么决定都可以。”

“…我…”

“可既然你没这么说。”他及时地打断她,隐约牵动起唇角:“那你就别再像躲瘟疫一样地躲着我,你也知道,若是我想找,你躲到哪儿都一样…我承认我一直都在跟着你,但是都是光明正大的…我每回都跟着你去教堂,你每回都坐固定的座位,我就在你右后方,跟你隔着三排位置,是你自己恍恍惚惚,从来没发现我。那一回天气突然下雨降温,你穿酒红色的裙子,对不对?很好看,但我只怕你冷…还有今天,我一直没见你去上班,以为你病了,打电话去你们单位,才知道你已经离职,更加担心,所以才上来找你。”

季冉怔怔地听,来不及细细去想,心里居然已经有些发软,又及时地在心里敲警钟,提醒自己不要掉进这人的温柔陷阱,只是不知道他说这些来做什么。

“我答应你,在你想清楚,考虑好之前,我不会对你怎么样,更加不会逼你…但你得承认,你现在需要人照顾。而除了我也没更合适的人选,就是有我也不会答应,我放不下心,再说这毕竟也是我的孩子。你说我死皮赖脸也好,死缠烂打也好,总之这是我的底线。”

作者有话要说:补全补全~\(≧▽≦)/~啦啦啦~~~

第三十二章

“你…你怎么想的倒是给句话啊,不说话是什么意思?”沈昱城上句话音落下很久以后,发觉只有他自己一直在唱独角戏,而对面唯一的观众,从头至尾连表情都没有变过,搞得他都不知道现在该怎么继续行动才合适。

“你都承认自己无赖了,我说什么还有必要吗?”季冉无所谓地抬了抬下巴,朝着门口的方向,“你爱怎么样我管不了,不过现在你说也说完了,没事就给我出去。”

沈昱城愣了愣,又不怕死地伸出手说:“那给我。”

“…什么?”

他说得理所当然:“家门钥匙啊,你不给我,我怎么进来,怎么照顾你?我难道还能指望着你每次都善心大发给我开门?”

如果不是医生三令五申地告诉她不要轻易动气,季冉觉得自己现在肯定已经上去掐他了。这人总是跟她的房子过不去,前前后后那么多次,总要霸道地插进一脚,连狗都不会这样抢同类的地盘!

见她只是狠狠地瞪自己,沈昱城索性往后面的墙上一靠:“你要不给,我也就不走了,反正住这也挺好的。”

“给你给你!滚出去!”季冉抓起旁边柜子上的钥匙就往他身上砸,整一大串钥匙正好砸到沈昱城胸口,疼得他咝咝地抽起气来。然后他弯腰去捡,季冉就趁他重心不稳的时候把他往门口推,沈昱城被撞到门上,哐当一下撞到手肘,立马又他皱起眉头。

“怀孕的女人都那么强壮吗?”他赶忙拉回她去开门锁的手,巧力一转便反剪到她的身后,聚拢眉心好似很认真地道:“停,停,别着急别动怒,我们现在不适合做那么刺激的运动。”

她吼说:“你放手!”

“我可不敢放,你现在就是看我好欺负,知道我不敢怎么样你,才那么有恃无恐。”沈昱城垂着眼帘看她,阴阴地笑起来说:“这要在平时,我们的位置恐怕得颠倒一下,绝对不可能是你压着我。”

若是这人成心跟她贫嘴,她铁定讨不到半点便宜。季冉本想用尚能反抗的腿踢他一脚,门铃却巧不巧地在这个时候响起来。他们没有想到,于是一起愣了一下。门外的人见没有回应,又按了一次门铃,拍着门喊:“有人在家吗?快递公司的!”

季冉说:“你到底放不放手,你想我喊救命吗?”

沈昱城还是笑:“你干嘛要逼着人家当英雄?人家只是快递员,又不是正义警察。我跟你打赌,你要是喊了,他跑得比谁都快。”

虽是这么说着,他终究还是松开了钳住她手腕的手,再帮她打开大门。快递员见门口双双站着两个人,女的表情还不太好,明白过来可能他们正在吵架,静了两秒,只好对着脸色比较和善的沈昱城说:“那个…之前是你们打电话要寄东西吗?”

季冉现在只想把这个像牛皮糖一样的人打包寄走,顺了顺气,刚想指着身后一堆箱子说话,结果听到另一个声音特别客气地抢先说道:“哦,我们不寄了,麻烦你专门跑一趟…”沈昱城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钱,塞给快递员说:“这个给你,不好意思啊。”

说着他就关上了门,安静一阵,门外响起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而经过这么一闹,季冉觉得自己真是累了。她往后退了两步,隔开原先那个暧昧的距离,长长舒了口气,然后撑住了自己的腰。

沈昱城想来扶她,季冉也不拦,只是淡淡开口:“你向来都是这样,对我也是一样,你有点钱有点势,别人就都要听你的使唤,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总之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没人跟你是对等的,别人就没有不同意的权利。”

他想扶她的手停在半空,声音少了些底气:“你知道我没这个意思。”

季冉摆摆手:“算了…我问你,你想要小孩,又想要重新开始,你的意思是,你要跟我结婚吗?”

沈昱城想了想,不确定她这么问的意思,斟酌说道:“我当然这么希望,但如果你不愿意,我难道还能强迫你去民政局?但你也不要指望我会那么容易放弃,我…不管怎么样,我只想我们一辈子好好的。”

季冉哼哼笑了两声,如果说之前她都在感情用事,现在却是所有的理性都回来了:“你也不是什么冲动的年轻人了,怎么现在一下子昏头了?该不会是你以为结婚就只是两个人的事情?好…就算我不恨你,你难道打算把我带回你家,跟你父亲,刘姨,还有刘子惜共处一个屋檐下么?那里没有一个人是欢迎我的,我也根本不想融进他们的生活。如果你真的对我还有一点感情…不要说感情,就算你对我还有一点怜悯,也知道这样做的话,我以后都不会有什么快乐可言。”

沈昱城的表情一下僵住,他只一心想着赶着来到这里,求得谅解求得复合便好,完全没有想过她说的这些忧虑。

季冉拨了拨自己额前的头发,垂下脸说:“我知道你追人的花招多,你想要让谁对你妥协,你有的是办法。就好像之前刘子惜还为了你寻死觅活,结果你都能把这摆平,手段真是厉害…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跟刘子惜断了的,我也不想知道,但我更不想看到你们表面上平平和和,背地里却暗潮涌动。那样你和她都会痛苦难受,可你不知道的是我会比你还要堵心一百倍。你敢说你这辈子会为了我都跟她断绝关系吗?你不会的,也不能够,而我和你却可以。”

她说得如此平静,像是一个看戏人客观的独白,将这其间关系拆解得支离破碎,每一点都说到痛处。沈昱城终于觉得自己有点脱力,张了两次口,都没说出什么。季冉抬起手看了看自己刚才争执间刮到的指甲,又去看地板,总之没有看他,最后轻轻叹了口气,说:“好了,我有点累,想先睡一下,你如果爱呆就呆在这吧…我会坐晚上的车回我妈家。”

说完她朝自己房间走去,轻轻地,却完全地关上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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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冉在房里站了一阵,听不到外面有任何动静,正好她又开始犯困,便索性由着沈昱城去了,自己定个闹钟睡了一觉。幸运的是,她这一觉睡得很踏实,再次醒来之时就已经到了傍晚,屋内漆黑朦胧,静得只能听见窗外车流来往的声音。

简单梳理之后季冉拖着一个行李箱就准备出门,没想到的是,她走到昏暗的客厅,借着窗外透进来的一点霓虹光线,居然发现沈昱城还在她家里,只不过他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犹豫着思考了几秒,最后出于人道主义的关怀,季冉倒回卧室里去找了一床轻薄的毛巾被给他盖上,只是片刻之间她就后悔了这个决定。那人的睡眠看来很浅,她不过是刚刚碰到他,沈昱城就把眼睛睁开了,而她还来不及抽身站好。

两人双双愣了一下,然后他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干嘛?”季冉直起身来,平静地说:“你别想太多,放开我,我要去赶车了。”

“碰上你这么狠心的,我还能想什么?”沈昱城自己小声嘟囔了一句,果然很爽快地放开了她,随后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也站起来说:“你别去车站了,我开车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