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边系着西装扣子边走上楼梯,“郭秘书,她要去佛罗伦萨,你帮我订中午十二点半那次航班。”

“十二点半?时间会不会急了点?”郭秘书说完发现司羽没给任何回应,他叹口气,羽少爷任性起来也是不管不顾的。

安浔没想到能在机场碰到郭秘书,显然他是火急火燎赶来的,因为平时那总是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有一丝丝的凌乱。

“赶上了,还好还好。”郭秘书先鞠躬,“你好安小姐,我们可以找个地方谈谈吗?”

安浔有点心疼这位大哥,总是在替司羽奔波,“可以的郭秘书。”

郭秘书看了看手表,“我不会耽误您太久。”

“没关系,不耽误登机就行。”

郭秘书尴尬轻咳,半晌犹豫道,“说实话,我就是来阻止您登机的。”

安浔:“…”

两人在机场找了一间生意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好的咖啡厅。

“可能我需要从头说,别嫌我啰嗦。”郭秘书觉得应该先打个预防针。

“不会,您请说。”安浔搅动着那不太好喝的咖啡,觉得有点像速溶的。

郭秘书逻辑清晰,声音温和,是个很好的讲述者。

“大家族的事儿,通常都有点复杂,大伯去世的早,二伯想要当家,司羽的父亲是沈老先生最小的儿子,也最得宠,他和二伯明争暗斗多少年,后来老先生过世,老夫人却直接越过他们,让司南掌权。”

安浔安静的听着,像听书一样。

“司南司羽是双胞胎,是那种长的特别像特别像的双胞胎,司羽是健康的,司南却患有法洛氏四联症,也就是先天性心脏病。”

安浔讶异,随后又有点难过,那位被她称之为半生不熟朋友的人,司羽的亲哥哥,竟患有先天性心脏病。

“家里人都宠着他,对司南的关爱相对就比对司羽的多了些,所以哥哥就被惯的骄纵任性,弟弟温和有礼,我记得大概在他们十二岁的时候,两个孩子闹别扭后,司羽问我,为什么懂事的要让着不懂事的。”郭秘书叹了口气,“从那以后,司南喜欢什么司羽便抢什么,丝毫不相让,两人就这样打打闹闹的长大了。”

听到司南喜欢什么司羽便抢什么的时候,安浔眸光闪了闪,深深的看了眼郭秘书。

郭秘书并没注意安浔的神情,“表面上看他们关系并不亲厚,其实我倒是觉得两个孩子很在乎对方。”

“相爱相杀吗?”安浔问。

郭秘书笑了笑,“有点那个意思。其实沈家注重培养的是司羽,毕竟司南因为身体的原因,并不适合继承沈家家业,但司羽一心学医,司南又展现出商业方面的天赋,先生便随两个孩子去了。”

“司羽学医…是因为司南?”安浔想起司羽说自己学医的理由,他就那样简简单单的说是为了给人治病。

“他没说过,我猜会有这方面的原因。其实圣诺顿医院就是先生为司南建立的,最好的医疗团队和设施。”郭秘书说到这突然叹了口气,“司南之前做过几次手术,都很成功,直到半年前那次…”

听到这安浔突然屏住呼吸,“很严重吗?现在怎么样?”

郭秘书静静的看着安浔,眼中突生出无法言说的悲伤,他动了动嘴唇,半晌才发出声音,“引起了肝脏等器官的并发症,去世了。”

安浔倒抽一口气,伸手捂住了嘴,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郭秘书,半晌,眼泪不自觉的从眼眶中涌了出来。

她以为,最坏的结果,也只是病的严重些。

她根本不敢想也没办法去想竟是这样。

…司羽该有多伤心。

在汀南那天晚上,她出去找吃的,他说他在和哥哥聊天,也许那是在思念他…

他还说他失眠,已有半年的时间…该是怎样的悲痛。

司南的车子里发现了她的画,或许放那里很久了而没人知道。

郭秘书递给安浔一个手帕,眼圈也有点红,“安小姐,谢谢你。”

谢她什么,不用言表。

他喝了会儿咖啡,似乎心情平复了不少便继续说道,“因为涉及到沈洲亚太区的管理权,司南的事被先生隐瞒了下来,对外称在国外养病,对此司羽很生气,和先生大吵了一架,在这次回来之前他们很久没说话了,后来二伯那边有所察觉,先生便让司羽回来。”

安浔低头搅动着那杯早已经凉掉的咖啡,“所以司羽成了司南,成为沈洲的总裁,郑希瑞的未婚夫。”

郭秘书摇了下头,“司羽拒绝了。”

安浔意外,抬头看他。

郭秘书见她如此反应,才知道她并不知情,“后来,安小姐在日本被安藤家请去,很久没回来。”

安浔更加意外,她不知道竟然还牵扯了那件事,“后来呢?”

她紧张的嗓子都发紧了。

“司羽答应了先生回来帮他,条件是先生找人去救安小姐。”

咖啡厅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人出去有人进来,安浔坐在靠近过道的位置上,服务生不小心碰到她对她说抱歉,她连回应都没有。

她以为是自己摆平了那件事。

良久,安浔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要司羽怎么帮他,永远成为司南吗?”

郭秘书笑着摇头,“这样对司羽不公平,先生和夫人也不会这样要求他,毕竟也是他们疼爱的小儿子。”

安浔心里偷偷舒了口气。

郭秘书看了看表,“距离这场董事会结束还有一个小时,先生会成为沈洲亚太区新任总裁,司南的死讯会公布,司羽会去圣诺顿当医生。”

最好的结果。

可是…“郑希瑞呢?”

“她?司南已经不在了。”郭秘书不觉得她有任何问题。

春江飞佛罗伦萨的登机广播已经播放第二次了,安浔起身,“对不起郭秘书,我要走了。”

郭秘书挑眉,竟然还要走。

“我明天必须要去学校报到,教授已经和别人签了邀请展,不能缺席。”

“其实,司羽是让我买中午飞意大利的机票的,是我自作主张跑来找你,”郭秘书叹口气,“本以为会省些钱,现在看来还是要买票。”

安浔笑,“让您破费了。”

董事会如预期的一样,丝毫没有偏差。

司羽从公司出来后回家换了衣服收拾了行李,随即直奔机场。

郭秘书觉得自己一天跑两趟机场也是挺闲,但是他不敢抱怨,私自去找安小姐的事还是隐瞒不报的好。

换了登机牌送他进了安检郭秘书才放心离开,心下不由感叹时光飞逝,一眨眼,司羽都到了追女孩儿的年纪。

网络上视频的热度还没过,司羽被人询问了两次后终是不耐,拿出了口罩戴上。

倒是没人来询问了,周围的人反而开始不停的看他,似乎觉得是哪个私服出游的明星。

这种情况直到他坐到了位置上才好些。

“请问…”

“不是。”

司羽翻着杂志,有人刚一出声询问,他便头也不抬的冷冷打断,因为是头等舱,人少又安静,他如此态度,其他乘客都扭头看过去,空姐也立刻走来,笑容满面,“怎么了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助吗?”

“没关系,只是我的男朋友在闹小别扭。”女孩儿说着坐到了司羽旁边。

而司羽,讶异的抬头,见到身旁的人愣了半晌,随即是低低的轻笑,“我喜欢这个惊喜。”

安浔看着戴着口罩神神秘秘的人,将要问的那句话问完,“请问,你是我家司羽吗?”

“当然是,亲爱的。”他合上杂志上,将它放到一边,他必须做点什么才显得自己不那么激动或者…紧张。

安浔哦了一声,就那样毫无防备的微微抬起头,隔着黑色的口罩,吻上他。

司羽意外,刚要伸手搂住她,她便撤回身子,娇俏的冲他笑。

他将口罩摘下来,眼睛里盛满了光亮,闪烁着,“可以再来一次吗?”

安浔看了一眼机舱里的其他人,轻轻掐他的胳膊。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以为自己要花些功夫的。”司羽抓过她的手,一下一下捏着。

“登机前见了郭秘书,”安浔说着,突然低下头,忍住那莫名又冒出来的泪意,“很抱歉司羽,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挑眉,没想她竟会有如此多愁善感的一面,低头亲吻她的手,“没关系,安浔,你什么都不知道,不用抱歉。”

一切都不需要言语,她的眼睛已经说了一切。

他在为司南难过,为司羽心疼。

十个小时的行程,司羽让安浔睡会,安浔却不愿意,她想和他聊聊天,聊聊日本的事儿,或者聊聊司南也行,如果他愿意。

“家里所有人都让着他,只有我,喜欢和他对着干,他总是被我气的暴跳如雷。”司羽主动说起司南的事,不再是仅仅提一个名字。

暴跳如雷的司南,很难想象。

安浔想到郭秘书的话,“听说他喜欢什么你都要跟他抢?”

司羽不知道想到什么,轻轻笑着,“对,只是无聊逗他,没想却让人意外蹿红。”

“嗯?”

“《犀鸟》。”司羽提醒。

安浔顿了良久,突然瞪大了眼睛,“…天,你们真无聊。”

当初《犀鸟》能拍到那个价格,不止是安浔,拍卖行和网站都很意外。

两个人同时看上一幅画,还抢的不可开交,价格破了网站新人画作的纪录不说,直到现在还未被超越。

谁会想到,这两人其实是兄弟俩。

只是因为弟弟的恶趣味。

哥哥便多花了二十多万欧元。

第32章

因为时差的原因,他们坐了十个小时的飞机后,到意大利才下午五点。

安浔的室友在机场等她,见到司羽后,眼睛都瞪成了心形。

“告诉我,他不是你的男朋友。”女孩是韩国人,美术学院雕塑系的学生。

“让你失望了,他是。”安浔冲她笑。

室友说的意大利语,她问安浔司羽是否能听懂,见安浔摇头,她立刻问,“他介意多一个女友吗?”

“我介意。”安浔说着和司羽一起坐进车子后座。

室友失望的摇头,随即又问,“他是你们中国的明星吗?”

“不是。”安浔说着,转头看他,心想不当明星可惜了。

室友的车子很小,司羽腿长,坐进去有些拥挤,看起来并不舒服,见安浔看他,他问,“我们去哪?”

“去我的公寓。”安浔说完发觉他的样子有点滑稽,“要不你去副驾驶?”

他摇头,“我想和你挨在一起。”

安浔轻笑着靠在他肩膀上,“司羽,跟我说说,你这些甜言蜜语从哪个女人那里练习的?”

“攒了二十几年,都说给你了。”

她继续笑,抬头看他,“你那里绝对有《情话大全》那种书。”

他没回答,就着她仰起的脸低头吻上她。

她忙推开他,偷偷瞥了眼前面的室友,伸手掐他的胳膊。

室友从后视镜看向安浔,意外平时冷冷淡淡的她也会有如此小女人的模样,又看了看司羽,她突然想到什么,“安浔,想借一下你的男朋友行不行?”

安浔拿出手机准备给家里打电话报个平安,听到室友的问话,想也不想的回答,“不行。”

“我可以付报酬。”室友急道。

“你找他肯定没好事。”想着父母应该睡了,她只给安非发了个短信。

“给我当模特,说不定雕完会放到我们学校大卫身边展览。”

安浔没想到她这样要求,看向司羽,“当然不行,他是我专属模特。”

“小气。”

她见司羽看着自己不说话,意识到他已经安静很久了,“在想什么?”

“在考虑学意大利语的事,”他说,“总觉得你们是在说我。”

安浔笑,指了下室友,“她想让你给他当模特。”

没想他立刻摇头,“我对别人可没什么耐心,也不想在她面前脱光。”

安浔的公寓在靠近市中心的地方,两室两厅,比司羽在日本的公寓大,但让司羽不满的是,她是和人合租的。

他看着拿钥匙开门进去的室友,问:“为什么不是你自己住?”

明明刚才在机场介绍时说的是同学,同学兼室友吗?

“因为我害怕。”

在汀南的时候她也这样说过,她从不避讳谈论自己胆小的事。

司羽笑,觉得她有时候像个十几岁小女孩,非常可爱。

可在两人进屋看到坐在长沙发上的半裸男人时,他便笑不出来了。

那是个意大利男人,只穿了件内裤,他见几人进来,非常热情的站起来打招呼。

沙发前的茶几被推到了远远的一侧,正中间摆了个雕了一半的泥塑,看样子模特正是这个意大利人,而雕刻停止的部位,竟然正是胯部…

安浔看到忍不住笑了,她对室友说,“很抱歉让你停在这里。”

室友摆摆手,“没关系,刚才走的时候他正好硬了,反正也没办法雕了就去机场了。”

意大利人哈哈大笑着说,“亲爱的你直白的让我心动。”

安浔瞪了室友一眼,转身拿了行李推着司羽进了自己卧室。

司羽用脚将门勾上,伸手扯她进怀里,“她说了什么你突然脸红?”。

她眼珠滴溜溜转着,什么也不说,只是摇头,可不敢和他说那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