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阳在甄陌的楼门前守了一夜。

正值隆冬,晚上十分寒冷,他坐在车里,必须一直开着暖气,却又得把窗子开一条缝,免得中毒窒息。

他开车赶过来的时候,甄陌的家里还亮着灯。他这才放下了心,却没有上去敲门。

听了甄陌的话,他直到现在还是心乱如麻。心疼之余,他一直琢磨着甄陌最后那几句话。想来想去,甄陌都是要与他分手的意思。他握紧了拳,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缠住他,守住他,绝不会放他离开。

他看着甄陌的房间熄了灯,于是打算让他好好休息一晚,不去打扰,却又怕他随时会跑掉,干脆就守在楼下,整夜都没有离开。

当黎明来临的时候,他几乎要坐成了化石。看了看车里的时钟,差不多该是甄陌出来去上班的时间了,他连忙下车,狠狠地伸了个懒腰,准备用最轻松开朗的笑脸去印接他。

可是,甄陌一直没有出现过。

他等到10点多,给魏苡打了电话,得知甄陌并没去上班,也没有请假。她给甄陌打过电话,他的手机一直关机,根本联络不上。

薛明阳有些慌了,连忙上楼去敲门。

屋里却始终一片寂静。

他想了一会儿,拨了高建军的电话号码:“高总,我薛明阳,有件事想麻烦你。”

高建军的声音十分沉稳:“薛总,请讲。”

薛明阳同样冷静沉着:“是这样,甄陌昨天的情绪不太稳定,现在都没有出门。我担心有什么事,又不便报警撬门,所以,我想请沈安宁过来一趟,看能不能叫开门。我想证实他没事。”

高建军立刻道:“我现在在上班,不过我会马上去接安宁过来。你等一会儿,我们大概一个小时以后到。”

“好,谢谢。”薛明阳挂上电话,稍稍放了点心。

这一个小时里,他不断地敲着门,却一直得不到回应。

沈安宁来得很快,如小鹿一般轻捷地窜上楼,他的身后跟着从容不迫的高建军。

“怎么样?”沈安宁着急地问。“陌陌怎么样?”

薛明阳叹了口气:“屋里一直没有任何动静。”

沈安宁想了想,从裤袋里摸出了一把钥匙,打开了甄陌的家门。

薛明阳大喜:“你有他家的钥匙啊?太好了。”

沈安宁一边开门一边说:“我们互相都有对方的钥匙,主要是怕钥匙丢了或者忘在家里没带出来,所以就放一把在朋友那里。”

“好好好。”薛明阳迫不及待地推开门,直冲进门。

小小的客厅一目了然,十分冷清,半点生气都没有。

薛明阳轻车熟路,立刻推开关着的卧室门,走了进去。

甄陌紧紧裹着被子,侧身躺在床上,对着墙壁,似乎是在熟睡。

薛明阳心里怦怦直跳,抬身便上了床,将甄陌轻轻地翻过来。

这么一动,甄陌似乎被闹醒了。他睁开眼,迷惘地看着眼前的人,好半天才渐渐地反应过来,却没吭声。

这时,沈安宁也扑上了床,关切地问他:“陌陌,你没事吧?”说着,他把自己冰冷的手揣进怀里,等捂热了,才放在甄陌的额头上。

甄陌平静地说:“我没事,只是觉得累,想多睡一会儿。”他的声音有些喑哑,却没有丝毫异样。

薛明阳看着他一脸空白的样子,心里微微抽疼,却不敢多说什么,赶紧道:“好好好,你睡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谢谢,不用了。”甄陌没看他,只是淡淡地说。“不用麻烦你们了,我不饿,就是想睡觉。”

沈安宁放心地出了口气,对高建军说:“他没发烧。”

高建军站在床边,闻言点了点头:“那就让陌陌继续睡吧。”

薛明阳也稍微放下了心,替他掖了掖被子,便下了床,跟着沈安宁他们到了外面客厅里坐下。

屋里跟外面一样冷,他们坐了一会儿就有点受不住了。高建军皱着眉说:“应该给他安个空调,冬天暖和一些,夏天也舒服一点。”

薛明阳的脸上微微发热。他压根儿没想过这些,实在是惭愧。

沈安宁却轻声道:“陌陌说了,房东不让安,说是如果要装,就会打坏他的墙,除非陌陌以后搬走时不拆走,把空调送给他,才同意装。陌陌觉得装不装关系都不大,反正他大部分时间都在上班,回来就是睡觉,夏天有风扇,冬天有电热毯,也能过得去,所以就没管了。”

薛明阳脱口而出:“送就送,我来安,将来送给那房东就是了。”

沈安宁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陌陌不会要的。”

高建军看着薛明阳的脸色,岔开了话题,关心地问道:“陌陌昨天发生了什么事?”

薛明阳不知该怎么说才好,想了半天,才简单地说:“他跟我说了过去的事。”

沈安宁白了他一眼:“是你逼的吧?不然陌陌怎么会自揭伤疤?”

“不不,我没有…”薛明阳本能地想替自己辩护,随即颓然长叹。“是我误会了他。我在他的办公室看见了薛明,又听到他跟陌陌说了许多暧昧的话,我就以为…唉,总之是我不好。”

高建军和沈安宁一听便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沈安宁没好气地说:“你有什么可误会的?陌陌对你还不够好吗?这样还换不来你一点信任?像你这种人有什么好?陌陌太傻了,根本就不必跟你解释。你若不肯信他,大家不如一拍两散,分手就是。你看看你这样子,自以为是得很,根本不会去替别人着想。我叫你不要穿这个牌子,不要再用那种香水,不要开红色跑车,你听了吗?你天天这个德性在陌陌眼前晃,他都不计较,难道对你还不够好?你们姓薛的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他越说越生气,到最后已是口不择言。

高建军连忙打断了他:“安宁,你并不知道全部事实,不要忙着下结论。”

沈安宁住了口,气咻咻地坐在那里,显然是满心的不谅解。

薛明阳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从衣袋摸出香烟来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这才好过一点。他对高建军苦笑了一下,轻声说:“那个薛明实在跟我太像了,我以为陌陌跟我,不过是在找替身,所以,才有这样的误会。”

高建军点了点头,冷静地道:“薛总,我比你痴长几岁,也就冒昧地说两句。陌陌过去被薛明所害,这事我也是刚知道不久。安宁也告诉过我,说你跟那个混蛋长得很像,还很不理解,觉得陌陌怎么能够忍受你这样子。说实话,如果换个位置,我在安宁那里看到一个跟我长得很像的人,而且又说了一些暧昧不清的话,我也会误会。不过,我处理起来可能会比较理智。我觉得,在那种情况下,我惟一要问的只是他爱不爱我。如果他是爱我的,有什么样的过去,以前有过什么样的人,根本都不重要。如果他并不爱我,只是当我是替身,那大家就和平分手,他的过去更加与我无关。总而言之,我是不会去打探的,更不会让他亲口说出来,再难受一次。”

薛明阳点着头,脸色很难看,半天才长长地叹了口气:“是,你说得对。我…过去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所以…难免方寸大乱,处理起来就不成熟。不过,只要陌陌还在,我总会想方设法弥补我过去的错误的。”

沈安宁哼了一声,低低地道:“弥补?说得轻巧,我看还是分手拉倒。”

薛明阳不便说他什么,起身悄悄地进了卧室,又去察看甄陌的情况。

高建军搂了搂气鼓鼓的沈安宁,安慰地笑道:“好了,陌陌看来还没什么大碍,这就是好事。我知道你心疼陌陌,不过也不要乱骂人了。”

沈安宁嘀咕道:“岂止骂他,我还想踢死他。”

高建军不由得失笑。

这时,薛明阳轻手轻脚地出来,将卧室门拉上,不解地问沈安宁:“他这样一直睡,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沈安宁想了想,忽然道:“他现在这模样,倒有点像4年前。他曾经在我那里睡了一个星期,直到…警察来敲门,把他带走。”

薛明阳的心又疼了起来,半晌才问:“就一直这么睡吗?”

“是啊,一直睡,连东西都不大肯吃。”沈安宁叹着气地说。“当时我真是担心死了,问他,他又什么都不肯讲。唉,直到他被关进去,我才知道事情的起因。幸好他只在看守所里呆了半年,他们公司就保他出来了。”

薛明阳听他那口气,忽然明白了:“你知道他在北京过得怎么样吗?”

“他说还可以。”沈安宁平静地道。“临走的时候给我打电话,说是要去总公司工作,老板同意他慢慢还钱。他说他会好好干,工资加提成,3年时间就可以还清债务。我也挺替他高兴的。如果他们老板不大度,硬要他去坐牢,那一辈子可就真的毁了。”

高建军听了,看了薛明阳一眼,心里却有些明白了。他也是老板,当然知道世界上不可能有这种好事。甄陌在北京的遭遇,只怕更加不堪。

薛明阳没再多说这事,只是诚恳地看着沈安宁:“我想请你帮忙在这儿守着他。我白天要上班,一下班我就过来,你再回家好吗?”

“当然我会守着他。”沈安宁不以为然地说。“至于你,我看就不要来了。陌陌只怕不想再见你。”

薛明阳却微微一笑:“这得让陌陌亲口对我说,也要我答应才行。你放心,我会让陌陌好起来的。”

沈安宁撇了撇嘴,压根儿就不信他,却也不再多说。

薛明阳心急如焚,略略安排了一下沈安宁和甄陌的吃饭问题,便和高建军离开了。

走到楼下,薛明阳忽然忍不住说:“陌陌受过的罪,我一定要薛明好好尝尝,还要加上利息。”

高建军笑着,从容地点头:“是,而且一定要慢慢地,让他尝尽所有的恐惧、忧虑,就像揿死一只蚂蚁般,让他变成齑粉,要把他的所有后路断得干干净净,让他再也翻不了身。”

“对,正是这样。”薛明阳欣赏地看向他,这才露出了一丝笑意。“看来高兄似乎已经出手了。”

高建军也笑:“薛兄不也在暗中部署了吗?只是当时有些犹豫吧?是不是怕会落个争风吃醋的下乘名声,才一直没动手?现在名正言顺了,看来薛兄马上也要动起来了。”

薛明阳开朗地笑了起来:“好,高兄果然名不虚传,厉害,连我还没付诸实施的行动方案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幸好我们不是敌人,不然可真是有得一拼啊。”

高建军朗声大笑:“好说,好说。薛兄,你可是实力强劲,所以才有很多人盯着你,怕被你挤垮啊。呵呵,我们明珠集团也想伸只脚到百货业来,当然要研究一下你们这个龙头企业。这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过,我们只做平价超市,不介入高端市场,不会抢你们的市场份额。”

薛明阳听了,脸上笑意更浓:“好,高兄,看来咱们也是可以合作的啊。”

高建军更是高兴:“那当然好。”

薛明阳立刻兴致勃勃:“走,高兄,咱们找个地方好好谈谈。”

二人旋即上车,疾驰而去。

第35章

甄陌一直在睡。

当他开始对着薛明阳说出过去的时候,他还以为把闷在心里的东西全都说出来,就会轻松,一切就都会好起来。可是,等他说到后来,只觉得不但是以前为自己套上的铠甲一层层地卸落于地,就连皮肤也在不断地被撕下去,只剩下鲜血淋漓的躯体,却并不疼,只是感觉无边的疲倦一阵比一阵凶猛地袭上来,让他累得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他仿佛已经失去了听觉、视觉、触觉、味觉,也包括疼痛和饥渴的感觉,就只是累,只想睡觉,一点也不想动弹。他完全没有了时间的概念,卧室里永远拉着厚厚的黑色的窗帘,也不开灯。他越睡越觉得累,也就一直这么睡下去。

偶尔,他会起来,穿过客厅去上洗手间。他穿着单薄的睡衣,却仿佛不觉得冷,把沈安宁吓了一大跳,手忙脚乱地抓过棉大衣来让他套上。他看着沈安宁,半晌才明白过来他是谁,却没有任何表情,便转身进了房间,又继续睡觉。

沈安宁拿他没办法,只能弄了吃的,按着三顿饭的时间将他摇醒,逼他吃下去。他会下意识地张嘴吃两口,随即就摇头,又倒下去接着睡。

沈安宁将自己一头十分有形的彩色头发已经抓成了一堆乱草,却是半点主意也没有。等到薛明阳出现,他已顾不上冷嘲热讽,希望他能帮甄陌一把。

薛明阳在晚上一出现便让他怔了一下。他完全变了一个人,头发剪成了板寸,衣服全都换了,线条简洁流畅,显然也是名牌,却上上下下没有半个标志,看着十分清爽。他也没用任何香水,反而更增魅力。

看着他一副重新做人的模样,显得十分有诚意,沈安宁也就原谅了他。

薛明阳翻了翻甄陌房中仅有的一个衣柜,没有看到多余的被子,便又跑出去买了一床回来,放在床上,一副准备在这里过夜的样子。

接着,高建军也过来了。看到沈安宁焦急的神情,他轻声安慰道:“我们已经无能为力,现在只能靠他自己,还有,希望薛明阳能帮助他度过这个难关。”

沈安宁知道他说得对,也只得无奈地叹口气,便跟着他走了。

屋里顿时静了下来。薛明阳坐了一会儿就有些忍耐不住了,便打开了客厅里小小的电视,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剧。

平时,他的车里、办公室和家中都有空调,已经习惯了温暖的环境,穿得并不多,这时越坐越冷,实在受不了,索性也顾不得了,便把刚买来的被子打开,裹在了身上。

甄陌迷迷糊糊走出来的时候,看到厅里坐了一只很像大笨熊般的怪物,不由得愣在那里,半天没反应过来。

薛明阳也有点呆,看了他一会儿,这才突然反应过来,连忙跳起身,将自己身上的被子拖下来,裹到他身上,嘴里直唠叨:“你这样会着凉的,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要什么就叫我一声嘛…”

甄陌却淡淡地说:“我要去洗手间。”

薛明阳立刻连被子带人将他抱住,跟他一起走了进去。

甄陌站在那里,却没动,只是说:“你回去吧。”

薛明阳却很无赖地笑:“我再呆会儿,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你,你好好地睡就是。”

甄陌的头脑仍然很不清醒,浓重的倦意令他头晕目眩。他没力气跟这人争辩,只得道:“那你从这里出去。”

薛明阳不敢坚持,只得退回了客厅。

过了一会儿,甄陌开门出来,双手冰凉,显然是用冷水洗的手,他没理薛明阳,径直往卧室走去。

薛明阳看着他苍白的脸,还有睡衣下瘦削的身体,一直心疼不已,这时赶紧跟上去,想去扶他一把。

甄陌似乎潜意识里不想让人碰,接着又有另一个意识阻止他抗拒。他微微一颤,随即不再动了,显得很顺从,看着薛明阳的眼神却十分空洞。

薛明阳猛然明白过来,只觉得痛悔交加。他真不该让甄陌说出来,应该什么都不问。即使他果真当自己是替身,自己都大可以发扬现在这种纠缠精神,死缠不放,总可以变成真身,为什么会一时间脑筋转不弯来,定要逼他对自己说出过去种种,将本来已经埋葬的过去又血淋淋地挖出来?他一边乱想着,一边快手快脚地将他放到床上,随即用被子将他盖得严严实实的。幸好电热毯一直开着,被窝里还很暖,让薛明阳放了点心。

过了一会儿,他也上了床,没敢跟甄陌盖同一床被子,怕他会觉得难过。他裹着自己买来的暖被,却是一夕数惊,很怕甄陌会忽然起床离开。他只要一翻身,薛明阳就会醒,听着他在黑暗中轻缓的呼吸,这才安静下来。

第二天早上沈安宁过来接班的时候,见他一对熊猫眼,不由得忍俊不禁,却没有出言讥讽,心中已微生好感。

高建军也是笑容可掬地看着他,随即叮嘱了沈安宁两句,便跟他一起离开了。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星期,甄陌终于睡醒了。天蒙蒙亮的时候,他睁开眼,起来拉开窗帘,穿上衣服,走出来,却看见薛明阳正坐在沙发里喝牛奶,不由得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薛明阳吃了一惊,赶紧坐正了,小心翼翼地说:“我在这儿陪你。”

甄陌略微歪着头,疑惑地看着他,似乎慢慢想起来了这几天的事,神情平静地点了点头,过去坐到旁边,简单地道:“我打算辞职。我跟公司没签劳动合同,按《劳动法》的规定,我赔公司两个月工资,辞职即时生效。”

薛明阳却顾左右而言他:“你有好几天都没好好吃东西了,咱们先出去吃饭吧?”

甄陌捋了捋头发,起身进了卫生间,放水洗澡。

薛明阳对他现在的行动完全摸不着脉络,只得以静制动,由着他去。

过了好一会儿,甄陌才走出来,头发湿淋淋的,脸上却有了几分血色,显得整个人有了一些生气。

薛明阳连忙过去,想接过他手中的干毛巾替他擦头发。甄陌却往后退了一步,淡淡地道:“我是说真的,咱们到此为止,以后就不要再有什么瓜葛了。”

薛明阳的态度却很诚恳:“陌陌,我为过去的事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我们在一起这些日子,是我对你不够好,对许多事情都处理得很不妥当。其实你过去怎么样我真的一点都不在乎,我对你只有心疼,以后一定会对你更好。希望你能给我个机会,不要太快做出决定。”

甄陌想了一会儿,冷静地说:“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因为什么感觉都没有了,所以实在没有必要在一起了。我…没办法再跟你上床,也不想再跟你有什么别的关系…就是如此。至于辞职,因为我不想再出去应酬,已是心力交瘁,不能再做一个称职的总经理,所以决定离开。至于我的那部分股份,本来就是你出的钱,还是转回给你吧。”

薛明阳不为所动,微笑道:“那是给你的就是给你的,本来也不是白给,是你应得的。你一直做得很好。公司里所有股东都承认,你为公司付出的远远大于公司给你的回报。我希望你能够留下。最近你太累,可以休假,停薪就是了,也不算是我对你特殊照顾。”

甄陌正要再说什么,沈安宁已经来了。一进门,看到甄陌似乎恢复了精神,他不由得大喜,冲上去拉住他,一迭声地说:“陌陌,你可算好起来了。呵呵,走,我们去喝早茶吧,我想得不得了呢。”

高建军在他后面,用温暖的眼神看着甄陌,笑道:“是啊,安宁想了好久了,我也没时间陪他去。甄陌,你跟安宁去吃吧,我中午回来跟你们吃午饭。”

甄陌看着他们两人,心里的冰霜明显解冻,微微笑了起来,说道:“好。”

薛明阳大喜,立刻说:“今天我不上班,我陪你们一起去。”

沈安宁看着他在一旁跟自己猛使眼色,觉得很好笑,却也愿意为他帮腔,便道:“好啊,你来跟着买单吧,算是给你个面子。”

薛明阳笑嘻嘻地说:“是是,谢主隆恩。”

甄陌见沈安宁这样讲了,也就没再反对。

高建军独自开车走了。他们打算上薛明阳的车,前后一瞧,却怎么也看不见那辆鲜艳的红色跑车。薛明阳微笑着,开来了一辆黑色的凌志,显得稳重多了。

甄陌没什么表情,也不吭声,只有沈安宁叽哩呱啦地指挥着薛明阳,一直开到了云水阁。

这顿饭吃了很久,沈安宁果然是好长时间没吃过的样子,一轮一轮地拿过来很多东西。甄陌看着,渐渐地笑了起来,也被他撺掇着吃了很多。薛明阳怕自己贸然出口关怀,反而坏了他的胃口,便在一边装透明人,心里却着实高兴。

等回到家,已经快到中午了。甄陌看着薛明阳,沉吟半晌,又想开口说话。沈安宁见他面色不善,似乎还是想赶那个回头的浪子走,连忙在一旁拔刀相助。他跳过去打开冰箱,立刻说道:“陌陌,你家里怎么什么都没有?走,我们去超市买东西。”

甄陌来不及反应,便只得跟着他出去了。薛明阳对沈安宁很是感激,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身后,走出了宿舍区的大门。

旁边就有一个超市,门口大书“明佳超市”四个大字,里面却显得很冷清。沈安宁斜斜地瞄了一眼,冷哼一声,便拉着甄陌过街。

一直对周围事物的感觉很淡漠的甄陌都要走到门口了,才赫然察觉这个门庭若市的店竟然是“天都超市”。他看着那四个鲜红的大字,到底忍不住,终于转头瞧了薛明阳一眼。

沈安宁嘿嘿地笑着,饶有兴趣地说:“陌陌,你还不知道吧?现在天都商城也开平价超市了,而且是哪里有明佳,哪里就有天都,哈哈,这里面的东西价格低得很,短短的时间就顶得明佳超市连生意都快没有了。”

提起生意,薛明阳顿时胸有成竹,微笑着道:“价格战嘛,最古老的手段了,谁有实力谁就取胜,看谁拼得过谁。”

甄陌没说什么,便跟沈安宁一起走了进去。

里面人很多,门口的收银台前还排起了队。甄陌大致看了看他比较熟悉的一些商品,发现售价果然很低廉,难怪这么吸引人。

沈安宁拿了很多零食和饮料,满满地装了两大包。薛明阳拿出钱来付了帐,不由得叹了口气。

沈安宁大感惊讶,边往门外走边说:“不是吧?薛总,这才不过100来块钱,你就心疼成这样?”

甄陌在一旁笑道:“他不是心疼付帐的钱,是心疼税。”

“果然知我者陌陌也。”薛明阳见他肯搭腔了,顿时大喜。“安宁,你买这些东西当然算不上多,我如果在内部调拨的话,就不算营业收入,这营业税就省下来了。”

沈安宁眨了眨眼,问他:“营业税有多少?”

甄陌微笑:“不到7%。”

沈安宁张大了口:“7块钱你就心疼成这样?现在我知道你是怎么发财的了。”

甄陌脸上的笑意渐浓,却没说话。

薛明阳笑容可掬地说:“安宁,你也别把我说成这样嘛,咱们该省的地方就得省,该花的地方我可从来没小气过,这叫进退得宜,举止有度。”

沈安宁哈哈大笑:“你就吹吧。”

说着,他们又往街对面走去。

正在这时,不远处忽然响起了汽车猛轰油门的声音。

甄陌最为敏感,立刻转头看去,只见一辆汽车如离弦之箭般向沈安宁撞了过来。他想也不想,一把抱住沈安宁,将他向路边猛推过去,自己却落在了后面。

薛明阳只比他慢了一刹那。他冲过去,伸臂护住了他们两个人。他们前冲的速度太快,一时掌握不了平衡,踉跄几步,一起滚倒在地。薛明阳闪电般扑在甄陌和沈安宁身上,试图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他们。

说时迟那时快,一辆奔驰从反方向猛冲过来,斜斜地直撞向那辆汽车。只听见震耳欲聋的一声大响,奔驰重重地撞上了那辆车的车头,将它狠狠地顶向路边,直到撞上粗大的梧桐树干,这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