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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我只能走了。”麦言不想告诉她若惜的事儿,也许那只是若惜编造的故事,为了让麦言离开而编造的故事,但即便是故事,麦言也只能信了。

“我不是不让你走,只是为什么要这么突然呢?”

“有一些事儿,我想还是不要告诉你的好。”

“你和若惜下山的时候遇到了什么?”

“没有什么。”

“嗯,那晚上让小离和若惜一起住吧,我睡你那里。也许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我还有许多话想跟你说。”

绵绵希望麦言给她一个孩子,她开始有些羡慕若惜了。可是只有一晚,天亮了他必须走了。小雅已经帮他准备好了路上要带的干粮。小离因为他的离开而哭了一夜。

麦言买了去瓷央的车票,然而他的目的地并不是瓷央,他只是回去替文丹收了他写给她的信,然后他要去南昌,他要去找林静。

麦言想文丹肯定不会干涉他到处走,她已经回到了名利圈,拍完了这部戏,又会有下部,他想她肯定已经和电影公司签了合同,最近几年,她的档期都会排得满满的。

一切又回到了过去。虽然过去了很多年,麦言的脸上已经有了皱纹,可想到是去找林静,他还是神采奕奕的。这一次没有任何人陪他,他也不会再在火车上勾搭小姑娘了。这与其说是一场寻找,不是说是一场旅行。像多年前一样,他对找到林静没有抱多大希望,他只是去南昌走一圈,生活一阵子,然后去重庆,去成都,最后回到瓷央。他在电话里就是这样跟文丹说的,他只是去他过去走过的地方看看,然后就回来好好写小说。

他带了本马里奥普左的《教父》,美国第一畅销书,男人的圣经。每次看这书的时候麦言都忍不住想,为什么自己选择了写小说这个行业,如果他去混黑社会,这时候是被人杀了还是成为了教父?

在火车上,麦言周围最初是一群彝族人,他们来自大凉山,说着麦言听不懂的话,玩着麦言看不明白的扑克牌。火车开得很快,麦言才看到《教父》的第四章,他们就下车了,上来一帮浓妆艳抹的女人和一个领头的男人。

麦言依旧在他的角落里孤零零地看书,那些女人嗑着瓜子,瓜子壳吐了一地,乘务员来说了她们几次,可无济于事。麦言想她们大概是去北漂吧。在这里混不下去了,或者另一个地方的老板可以出更多的钱给她们。那个领头的男人一本正经,大概是她们的保镖或者管理员。麦言眼睛在书上,心里却忍不住想:如果我是个女人,不知道会经历怎样一场人生?

“你是教会的人?”其中一个女人问麦言。

“不是,我没有信仰。”

“那你看的书是…”

“哦,这是一本小说,和宗教无关。”

那个女人接着又问了几个问题,麦言回答得都很冷漠,他不想和陌生的女人再有纠缠,谁能预料她不是下一个绵绵?如今从事肉体行业的人大都有很高的学历和智商的。这个时代,总是有让你防不胜防的人和事儿,麦言已经习惯了沉浸在回忆里度过他的余生,如果再有新的恋情,他想他会发疯的。

上火车之前麦言买了个手机,虽然暂时还没有可以联系的人,但终究会用上的,麦言要让自己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去。看书看累了之后他玩了会儿手机游戏,时光还有太多太多需要他消磨,他登录了许久没有上去的微博,看到冯小刚说:我必须在老态龙钟、万念俱灰之前飞颓了玩腻了,面对所有诱惑无动于衷了,驾鹤之时才能心无旁骛。

看着这句话,麦言忍不住问自己:如果这时火车出事儿了,他会心无旁骛,会死而无憾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还有太多的事儿,他没有做,他这一生,充满了遗憾。他曾经为他的孩子而骄傲,他曾经觉得,无论他再浑蛋,无论多少人弃他而去,都不要紧,他还有一个孩子,她是他生命的延续,即便他死了,还有她替他活着。当若惜告诉他,他的孩子没出生就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以前的想法实在太愚蠢了,孩子的命是孩子的,怎么可能替他而生。

第32章 最后的救赎

麦言到了南昌,这里还是充满了革命的气息,这里的公交车还是很拥挤,这里的水果和各种美食还是很便宜。

麦言依旧住原来的房子,那房子本来已经租给了别人,麦言付了双倍的房租,让房东请那个租客搬走。房东那里竟然还留着麦言的一些书,在等待那租客搬走的日子里,麦言就在旅馆看他过去常看的那些书。

那些书很多都是若惜买给他的,扉页上大都有若惜的话,比如,“这本书要在睡觉前看,你会有一个安稳的睡眠,如果做梦的话,一定是个美梦,梦里一定有我。”再或者,“这本书要在清晨看,先不用急着去洗脸,你看上几页,让心中充满力量了再起床,然后肯定是美好的一天。”

若惜为麦言做了很多很多的事儿,多到他想忘都忘不掉。她是唯一一个会说“我爱你,胜过爱我自己,我可以为你奉献我的一切”的女人。

林静也可以做到,但是林静不会说,林静喜欢用默默无言的方式。不过她们俩还真是有很多共同点,如果不说话,都像一头沉默之兽,都足够偏执。

回想起来,麦言爱过的这些姑娘,虽然外貌、性格和从事的职业不同,但本质都是一样的:一样的善良,一样的专情,一样的因为爱错了人而寂寞一生,一样是在他寂寞的时候被他爱上。

麦言在房间里种了一些寿命不长的植物,等它们凋谢的时候,就是他前往下一站的时候。他买了音响,每天重复放同一首歌——《那些死去的稻草和孩子们》。

一棵柔弱的稻草,它死去在墙角。在这悲伤的秋天,传说是收获的季节。我突然间忘记她,我站在蓝色天空下。脚下是金黄麦田,守护着可爱的孩子啊。但他们一个个死去,我无望地叹息。像失去了我的身体,我失去了你。我双膝跪倒,我不虔诚祷告,谁会消失去风里,谁会在背后叫我姓名。

麦言在歌声里翻看他过去写的小说,曾经那样执著、那样痴情,和现在的他判若两人。在一篇描写网恋小说的开头,麦言竟然写道:即使所有的誓言都显得苍白无力,所有的爱情都像逢场作戏,所有的追求都得向金钱低头,所有的人都不值得信任,我仍会安静地坐在电脑前等你上线,一如从前。

那时候的他该有多天真,该有多可爱。那时候他相信所有热爱文学、热爱艺术的人都是好人,都有一颗善良的心。那时候一个姑娘,就是他的一切。

在房间里待腻了,他就拿上一本书,到若惜以前读的学校里,在那条他们常坐的长椅上坐下,看上半天。

若惜以前打工的书店,现在变成了烤肉馆。麦言去吃了两次,味道还不错,只是食客大都是情侣,他孤零零一个,没有办法吃得尽兴。

看到有顺眼的教授,麦言也冒充大学生去听他们的课。他想象着自己正值青春年少,一切在他面前还都是未知的、美好的。很少有人管他,虽然看上去他明显比那些学生大,可是多个人听讲也不是什么坏事。

就这样在南昌待了半年多,几乎所有关于若惜的回忆都被麦言重新上演了一遍。麦言想他可以将她放下了,他心里那个属于她的位置,该腾出来了。记得以前有个女友,分开的时候曾对麦言说:“把心打扫干净,让别的人住进去吧。”

这句话麦言到现在才领悟。林静还是没有出现,麦言想他没有必要再待下去了,他买了去重庆的火车票。

到重庆的时候,正值盛夏。整个山城显得生机勃勃,虽然到处都可以看到大大的“拆”字,但漂亮的房子终究还是占多数的。

这里离成都很近,在没有划分为直辖市的时候,这里也是四川的一部分,但是重庆话要比四川其他地方的话更好听一些。麦言之前那个在成都的女友,老家就是重庆的。分手后麦言知道她会回重庆老家,却一直没有去找她。现在她也不年轻了,麦言想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她应该已经嫁人了。此行如果见到她,麦言只能看看就走了。

麦言在朝天门码头附近住了下来,因为并不打算住很久,所以租的是旅馆的房子。旅馆老板说,最近这里黑社会猖獗,让他晚上没事不要喝醉了四处溜达。

晚上不喝酒是麦言不能忍受的,但是否喝醉就要看心情了。朝天门码头上已经没有什么船了,长江在这一段没有多少水了。高科技渐渐让船这一交通工具在内陆城市变得多余。记得很小的时候,麦言还有过一个坐船游京杭运河的念想,像隋朝那个不争气的皇帝一样,一路花天酒地。

麦言记得和女友热恋的时候,她常常会对他说:“君住长江南,我住长江北,终日思君不见君,共饮矿泉水。”

如今麦言坐在长江的北岸,看着灯火通明的南岸,像看着过去的自己。如果跳进这江水里,能将他经历的一切全部洗掉,让他重新来过,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麦言去了沙坪坝区的一个大学,看那里的渣滓洞,看那些坚贞不屈的革命烈士。如果看到麦言这样不珍惜他们胜利的果实,看到他这样颓废不振,肯定要悲伤逆流成河的吧。麦言突然有些羡慕他们那一代人,有信仰,有追求,视死如归。如果让他回到那个烽烟四起的年代,也许他会坚强一点,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懦弱吧。

麦言坐在长长的阶梯上看重庆的夜景,看一个个漂亮姑娘裸露着洁白的大腿从他面前走过,三三两两,成群结伴。如果他早来几年,或者能从她们中间找到文丹。

这一路走来,周边的景色和人,不断让麦言想到“如果”,可这世上,终究是没有如果的。

在一个傍晚,麦言终于又回到了成都。坐地铁从火车北站到体育馆,然后转公交车回到他过去住的地方。这条线路他是第一次走,但一路上停靠的站名依旧是熟悉的。他曾经想过以这每一站为名写一个系列小说,但终究败给了懒惰。

麦言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写小说了。文丹会定期给他卡上打钱,没有了生存的压力后,他变得更像一具行尸走肉。他想如果可以的话,等他回到了瓷央,就跟文丹离婚吧,他不适合做一个丈夫,他一点责任心也没有。

在路上闲逛的时候,麦言遇到了以前的一个朋友,在陪他新交的姑娘。遇到麦言之后,他就把他的任务丢一边了。他们太久没有见面了,他也是个写小说的,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还是麦言的老乡。

他出了第一本书之后就再也没有涉足出版界了,但他还是在写。他说出版圈子太混乱了,有性格的人不适合这种需要妥协太多的行业。麦言劝他找一个经纪人帮他负责出版事务,他只要负责写就行了,可是他说他谁都不信,这就没有办法了。

他现在在红瓦寺经营一家饭馆,生意还不错。原先他是很鄙视商人的,他父亲是商人,他哥哥是商人,从小他就听人在耳边念叨“无奸不商、无商不奸”这样的话。他对自己说长大了一定不要做商人。他的第一理想是进娱乐圈,可是还没进去,他就被志同道合的女朋友甩了,人家傍上了导演,他被残忍地晾在了一边。于是他放下了这个理想,他觉得娱乐圈很脏,随后他喜欢上了文学。

一开始他觉得文学是多么纯洁的东西,他追求,不顾一切地追求,饿着肚子追求。在他一篇文章还没有发表的时候,为了和麦言讨论他刚刚看完的一本书,他能大半夜来敲麦言的门,被麦言的女友骂了几次,仍不知悔改。直到他渐渐成熟,开始发表文章,最后出了书,有了名气,他才发现,经商和写作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商人的欲望是赤裸裸的,而作家喜欢遮遮掩掩,脑袋里想的东西甚至比商人还肮脏。

他终于还是放下了笔,玩起了钱。他说这才是男人该干的事儿,这样才够直爽,他说这个世界不会为谁改变,人都有宿命,谁也改变不了,他只能做个商人,无论绕多大的圈子,最终他还是要回到“命中注定”这四个字上。他的想法麦言无法苟同。

他邀请麦言去他店里坐一会儿,喝点儿酒,麦言谢绝了。因为麦言知道一旦他答应了,很快会有其他朋友知道他来,一起喝酒的人会越来越多,最终他将不能自由决定自己的时间了。

当然这不是问题的关键,主要是因为麦言觉得自己没有什么朋友,这么多年了,认识了形形色色的人,最终都归到了利益里面。他每相信一个人,那个人就必然要让麦言失望,必然要背叛他,久而久之,他就只能选择不再相信。如果这就是成长的代价,那真是够惨烈的。

麦言在高升桥买了袋橘子,坐在春熙路的长椅上,一边剥橘子一边看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的人让麦言想起在南昌的时候,若惜看到他和林静在一起,于是突然玩起了失踪,他们几天后见到她,就是在步行街中间的长椅上,那时候她心里该是多么绝望。如果那时候麦言能给她买袋橘子就好了,甜食可以让人心情变得愉悦。他总是在事后才想起这些细节,然后追悔莫及。

麦言去了遇到林静的那家酒店,住了两晚,一晚住他原来住的房间,一晚住林静原来住的那间。他像以前一样买了啤酒,这一次他看好了厂家和生产日期,他暂时还不想死。

他去了遇到文丹的米线店,又进去点了碗米线,味道还是一样,他让服务员放了许多辣椒,辣得他直流眼泪。

吃完米线他买了两张电影票,一张买给自己,一张买给文丹,他去看了正在热映的《山楂树之恋》。老谋子的这部电影虽然恶评如潮,但要在失恋的时候去看,还是可以看下去的。

最后,他去了火车站,还是在遇到文丹的那个窗口买的票,售票员意料之外地变成了男的,这让麦言想起那句诗——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在一片白茫茫的大雾里,麦言回到了瓷央。搭出租车直奔寓所,文丹竟然在家里,她养了一只小狗,取名刘夏。很多年后麦言才明白,她想让他留下,所以才给狗取了人名。可惜他当时压根没往这方面想,他只想着中国每天有五千多对夫妻离婚,有一万人在和他经历同样的事情。这样一想,他就觉得自己的罪恶轻了一些。

“你没有去拍戏?”

“拍完了。”

“那广告片呢?选秀比赛呢?你现在已经红了,不当选手也会当评委的吧?”

“我跟公司解约了。”

“为什么?”

“为了你。”

“为了我?”

“嗯,我觉得我该用更多的时间陪着你,而不是在你心情不好的时候离开你。”

麦言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本来想,文丹肯定不在家,他收拾好东西搬出去后就给她打个电话,如果她没时间,他就把离婚协议寄过去。即便她在家,麦言想她也不会对他太热情,虽然他们也不至于吵架,但一周之内,总会有机会在某个合适的傍晚让麦言对她说:“我们离婚吧。”

结果却正相反,她决定好好和麦言相处了。在麦言已经千疮百孔的时候,她决定和麦言握手言和了。可是麦言已经做了离开的决定。

麦言去剪了头发,买了新衣服,洗了热水澡。把身体打扫得干干净净、轻轻松松的,就剩下灵魂了。只要和文丹一离婚,他就又可以像孤魂野鬼那样到处飘摇了。

他最后一次拥抱她,然后告诉她,他必须要离开了。他曾经以为结婚是唯一可以让他死心塌地和一个人相守的办法,现在看来,完全不是,他这样的人,无论如何,都不能和一个人相守到老,别人都是五行缺土或者缺水,他是缺心眼。

麦言离开家的时候,文丹没有出来送他,他想这一次,她必然是对他彻底死心了。她以为她的回心转意会换回他的笑口常开,却没有想到他已经心如死灰。

麦言没有马上离开瓷央,他又住进了以前和艾佳一起租的那家酒店的那个房间,但只住了一晚,早上起来,他下楼买了两个苹果,然后去搭公交车。他打算去龙山,去风穴寺,去找光着头的艾佳。因为接连下了几天的雨,地上还没有干,麦言一路走一路看风景,到庙里的时候,已近晌午了。

寺庙里的人并没有认识艾佳的,麦言向她们描绘艾佳的相貌,她们也只是摇头。一开始麦言还怀疑是她们故意不让他跟艾佳见面,直到一个老尼姑说,艾佳已经去了百里之外的一座寺庙。

麦言问那老尼姑,艾佳为什么会出家,尼姑说可能是被亲人迫害吧,具体她也不清楚。她说艾佳来的时候满身是伤,休养了几个月才好,好起来后,就离开瓷央了。

麦言回到酒店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酒店的人问他是否再住一晚,他摇了摇头,付了半天的房费然后把行李搬出来。他去了汽车站,只剩下宝鸡了,最后一站,走完了,他觉得就和过去一刀两断了。

但是到了宝鸡之后,麦言又改变了主意,他没有去以前经营的酒吧,也没有去以前租住的房子、逛过的街道。他突然觉得这一切毫无意义,他坐在火车站前面的广场上,失声痛哭。夜色很深了,没有人注意到他,即便有人注意到了,也不会愿意搭理一个疑似精神失常的人。他在广场上坐了七个多小时,天亮了,鲜艳的太阳从东方升起,他渐渐感到了暖意。他想起很多年前的午后,麦佳摇着他的胳膊问他要不要去看音乐节,新的一届音乐节又要开始了。永远年轻的麦佳会在天上陪自己一起看的吧,想到这里,麦言笑了。

他想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正常的人,一个完整的善良的被阳光照耀着的人。他想即便他偶尔还会站在阳光照耀不到的地方,被阴影包围,他心里都会充满希望。他不再是一无所有的人,或者说,他从来都不是一无所有的,只是现在才明白,他曾经拥有过的,都是最宝贵的东西。

第33章 尾声

多年以后,麦言回瓷央签售,邀请他的,正是过去瓷央市演艺公司的经理王盒。多年后,他变成了瓷央最大的图书城的负责人。

为了迎接麦言,王盒还请来了李条、赵茶、谢颂远和很久都没有玩吉他和贝斯的韩越升,还有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的柳梦儿。他们组成了一支乐队,唱着麦言当年写的歌,场面十分动人。

签售结束之后,李条摆了酒宴,为麦言接风洗尘。席间大家都喝了不少酒,麦言感觉自己有点儿醉了,借着醉意,他问赵茶,怎么没把蓝琪带来。

赵茶说孩子病了,蓝琪在医院照顾孩子。

麦言没有再多问,当晚也没有住在瓷央。麦言的父母这时候都是六十开外的人了,身体很不好,虽然有保姆照顾,可麦言还是不放心。车从瓷央开往麦言所在的城市时,经过当年的艺术学校,现在这里已经是一排商用写字楼了,当年艺术学校的教学楼、寝室楼、食堂等建筑已经全部被拆光。麦言让司机停了车,独自一人上了楼顶。楼虽然是新的,远处的山却还是过去的山,迎面吹来的风也还像当年一样清冷。一次又一次地故地重游,本该百感交集的麦言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麦言想,也许这是最后一次来这里了。

快要到家的时候,麦言收到了赵茶发来的短信:你不用为当年的事儿耿耿于怀到现在,蓝琪爱的人一直都是你。医院的孩子是纪凉的,蓝琪只是暂时帮他照顾孩子。

麦言看着短信愣了一会儿,没有回复,他突然很想笑,他努力地克制着,最终还是没忍住。他笑得前俯后仰,笑得撕心裂肺,笑出了一脸的泪水。在泪水中他看到了麦佳的脸,他自言自语地说:“姐姐,做一个有激情有梦想并且敢于去追求梦想的人,真的比做一个甘于平凡的人幸福吗?姐姐,我想我已经做到了,可为什么我觉得好累好累呢?姐姐,你说的答案,我找到了。”

第34章 后记

经过六夜两天的修改,终于在2012年9月4日凌晨两点将这本书定稿了。已经不是第一次修订了,回忆起来,从2010年开始写这本书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年多的时间。

记得开始计划写这本书的时候,我还在眉山,等到真正动笔的时候,已经到了成都。如今完稿并且定稿,却是在长沙了。一路颠沛流离,故事也写得曲曲折折。

想起在眉山的时候,每天除了陪女朋友之外,剩下的时间都在写小说。那时候我没有什么钱,但是过得很快乐,常常靠廉价的水果解饿,吃得最多的,就是橘子和橙子了。现在回忆起来,嘴里还有一股股酸酸的味道。

在酸酸甜甜的味道里,我写着搞笑的小说,心里却一直在想,什么时候能够写一本悲伤的小说就好了,因为生活中毕竟不只是快乐的,总是笑啊笑啊,多少显得有些虚假。

怀着这样的想法,从春天一直到冬天,终于有一天,因为一些小事,女朋友和我发生了争执,我想不开,就坐在阳台上发呆。成都的冬天虽然不冷,但因为那天穿着单薄的衣服,生着闷气也不想回房间穿棉袄,冷风一吹,就冻得我发抖了。在清冷的风里,小说的开幕跳进了我的脑海里。

然后便忘了所有的不愉快,奋笔疾书,写了一万多字。本想着可以像凯鲁亚克写《在路上》那样一口气写完的,结果接连遇到一些不靠谱的人和事儿,导致几次不得不在写到兴起时中断。就这样断断续续,一写就是两年。

在写的途中因为那些不靠谱的人和事儿,我曾经想过去争,去理论,可惜无济于事。“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最终摆在我面前的,只有忍耐或者离开这两条路。

说实话离开了我还真不知道该干什么,从十四岁退学到现在,我没有干过一份正经的工作,唯一的正经事,大概就是写小说了。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一旦让我彻底放下了,我还真不知道自己能否适应。

于是便忍耐了下来,并且安慰自己说,没有哪个圈子是干净的。此刻我嫌写作圈混乱,争名夺利,为了利益出卖朋友的人比比皆是,只是因为我没有处于更乱的圈子而已。

最近和一个比我年少的朋友聊天,他说,我羡慕你,你已经有了名气,有了作品,我却只有自信心。我说我也羡慕你,有所失必有所得,我曾经也像你一样除了满满的自信一无所有。现在我有了当年我想要的东西,却因为看到了太多肮脏不堪的事情,而对曾经憧憬的一切失去了信心,失去了激情和朝气。

年少的信心和成熟后的成就,哪一样更好呢?我无法判断,只能说,得不到的东西就是自己觉得好的吧。就像这本书里的主人公,他一直拥有很多很好的东西,比如爱情,比如青春,可是在他看来那些爱情一点儿价值都没有,可以像一次性塑料袋一样用过就随意丢弃。结果他必然会在失去的时候追悔莫及,可等到他再一次得到,他还是学不会珍惜,直到美好的青春年华全部被挥霍掉。所谓的没心没肺,大概就是说这种人的吧。

我在小说里用到了很多现实里的场景,还有一些我或我接近的经历。也许有人会往我身上联想,但是说实话,除了主人公身上颓废的气质,其他的地方,我和他还真是截然不同的,我甚至有点讨厌他这样的人。

倒是我2009年出的那本《谁的青春伴我同行》里面有一半真实的经历。不过小说毕竟是小说,加入了想象之后,就像在米汤里放了盐一样,虽然看上去还是雪白的汤水,可味道,肯定已经大变了。

这本书和我另外一本历史小说应该都会在今年上市,两本小说都是讲爱情的,只是发生的年代不同,都是有点儿绝望的爱情小说,我想我以后大概不会写这样的小说了。这样的小说读着虽然不坏,写着也不纠结,可是写完之后,回过头再看,会有种被抽空的感觉。

我喜欢写小人物,写反面人物,写坏人,写他们为什么变坏。我把我的想法讲给我的朋友听,他们一致反对,我试着向他们解释,可不管怎么说,在他们看来,都有些不可理喻。比如我接下来想写秦桧这个人,他发明了宋体字,人们一直用到现在。但是因为害了岳飞,导致被人唾弃到现在。可是,更应该被唾弃的,不是秦桧身后的皇帝吗?

为什么我们常常去恨一把杀人的刀,而忽略了那个持刀的人。恨捕蝉的螳螂,却不去理睬后面的黄雀呢。

我常常会因为这些问题把自己搞得很郁闷,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觉得没有人理解自己,觉得自己也许真是有些不可理喻。

这个时候我一般会选择去下象棋,因为很少有人能下得过我,赢上几盘,心情就好起来了。这篇后记,也就写到这里吧。搁笔之前,再次感谢为这本书的出版付出过努力的朋友,感谢一路走来陪伴我的朋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