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随便找了个宾馆开了房间就倒在了床上。

渐渐意识就有些模糊了。

于珮记得,好像也是在这么一个好的天气里,他接到一通电话,之后连解释都来不及解释,就匆匆的走出了这间房子。

接着她跟过去,就看见了坐在病床上的沈路竹抱着他,哭得撕心裂肺,好像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给流光,她悄悄走上前去,沈路竹一边抽泣一边说道:“爸爸妈妈要不是为了我,也不会死的,对不起哥哥,对不起……”

看吧,沈路竹就是这么不祥,连过个马路都能被车撞上,克死了自己的爸爸妈妈。

而沈安竹却还安抚着她:“没事的,幸好你还活着,还好哥哥还有你……”

当时静静听着他们对话的于珮,自己也很感动,可是当她像嫂子一样照顾着沈路竹的时候,她发现,有什么东西变质了。

沈路竹越来越依赖沈安竹,而沈安竹毫不自知,或许在他的心中,沈路竹是他唯一的亲人了,这个世界上没有比他们兄妹俩关系更加亲密的人了,于珮一心一意的对沈路竹好,本以为结局就是这样了。

就在沈安竹求婚的第二天,刚出院的沈路竹又进医院了。

“我听说哥哥跟你求婚了,恭喜你。”沈路竹躺在病床上,平静的说道。

于珮笑着接受了她的祝福,这时沈安竹刚刚从病房外面进来,沈路竹双眼泛泪,娇弱的叫了一声哥哥。

沈安竹急忙跑了过来,探了探她的额头:“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又不舒服了?”

沈路竹摇摇头:“哥哥你能不能今天陪我?”

“好。”沈安竹毫不犹豫的点点头,随后转头对于珮说道,“你今天先回去吧,我留在这里陪路竹。”

于珮点点头,手机里的提示闹铃响了起来,她抱歉的点头,转身出了病房。

看着手机屏幕上提示的今天是交往7周年纪念,往年她根本不需要设提示铃声,因为他比她记得还清楚,今天刚刚设上这么一个闹铃,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于珮关掉了闹铃提示,将手机放在了包里,慢慢地离开了病房。

之后的一个月里,沈安竹没有回过家,只是发短信说自己没事,她觉得奇怪,她赶到医院去想要找沈路竹打听一下,结果就看见了沈安竹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双手扶着额在沉思。

“怎么了?”她缓缓低下身子问他。

沈安竹一见是她,眼神终于有了焦点:“路竹得了胃癌,是晚期。”

不知道是因为长时间的饮食不规律还是自从沈父沈母去世后她的闷闷不乐,癌细胞就像一群恶魔一样,迅速地吞噬占领了沈路竹的胃,接着向其他器官发起了攻击。

于珮看了一眼自己手上和他手上的婚戒,有些无奈的笑了,对他说道:“那我们的婚期延后吧。”

沈安竹摇摇头:“路竹说不用为了她特意延后。”

于珮没有说话。

她到后来才知道为什么沈路竹说不用延后,她于珮一面享受着即将结婚的喜悦,一面独自承受着那些结婚前要面对的所有压力,而沈安竹这个准新郎,往往一个电话就被叫走。

于珮从回忆里醒过来,这才发现自己躺在宾馆里,周围都是冰冷的家具,她模模糊糊爬起来,发现手机屏幕一直亮着,她打开一看,都是沈安竹的未接来电。

回拨过去,她听见了沈安竹焦急的声音:“于珮,路竹她说如果你不来,她就要从天台上跳下去。求你了,你快过来吧。”

于珮想起了那个梦,想也没想的就冲了出去。

6.

“哥哥,你跟嫂子最近怎么了?”沈路竹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天没有见过于珮了,终于下定决心问了出来。

沈安竹笑笑:“没事,不用担心。”

病房里的百合花开的鲜艳,芬芳的气味将整个病房的消毒水的味道掩盖了下去,沈路竹小心的问道:“你们吵架了吗?”

沈安竹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苦笑着说:“是啊。”

“是因为我吗?”沈路竹继续问道。

沈安竹没有说话,只是眼神有些失焦,看上去整个人没有生气。

“是不是嫂子觉得,她在你心里的分量不如我?”沈路竹也笑了笑,不过这笑容里带着得意,“我跟你从小一起长大,哪怕她要和你结婚了,我出事你当然是第一个想着我的,对不对?”

“路竹……”

“我才是你唯一的亲人,你当然不会为了迎合她而委屈我。”沈路竹握住了沈安竹的双手,有些动容的说道。

沈安竹挣脱了她的手,皱着眉对她说:“路竹,你胡说些什么?”

平日里温驯的妹妹终于狰狞的笑了,沈安竹的手被她紧紧地握住,挣脱了她又抓住,反反复复他也不想挣扎了,干脆任她握着。

“我跟她说,要是你们结婚那天我死了你们还会不会结婚,我之前不敢问你,现在我已经没有多久的命了,索性问一问你,你会因为我不跟她结婚吗?”

自己给自己身体种下的苦果,也只能咬着牙狠狠的挺过来,只是痛苦的治疗过程这么漫长,自己的身体也丝毫不见好转,她将沈安竹视为自己的所有,从小就开始酝酿的感情此时终于全部爆发。

她之前一直不喜欢于珮,无非是觉得于珮抢走了她的哥哥,可是后来没了父母,她就只剩下哥哥了,昔日被深压在心底的暗恋终于再也藏不住了,她将这件事告诉了于珮,不过换来了那个女人的狼狈落逃。

是了,这在她看来就是乱伦,她怎么能接受?

他和她相依为命,哪怕他对她没有爱情,她也应该是他心里最牵挂的人,她就要死了,在这之前哪怕能从于珮手中抢过他也是好的。

“哥哥,我想要去天台看看。”她突然又恢复了平日的表情,笑着对他说。

沈安竹有些不放心,他还没从刚刚的情绪里抽出来:“你去天台做什么?”

沈路竹苍白的脸上挂着虚弱的笑容:“我好久都没有看过外面的天空了,万一明天我就死了,那不是太遗憾了吗?”

人之将死,才知道外面的天空有多美丽。

可惜没有时间去欣赏了。

沈安竹扶着她慢慢走到了天台,沉思了很久还是说道:“路竹,我还是会和于珮结婚的。”

沈路竹看着他:“为什么?她比我重要?”

沈安竹摇摇头:“我爱她,所以要娶她。”

突然地,沈路竹挣脱了他的手,朝天台的边缘跑去,沈安竹急忙去拦住她,因为化疗而显得柔弱不堪的身体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能量,一口气就跑到了天台的边缘,微微的摇晃着:“哥哥,打电话给于珮,不然我就跳下去。”

沈安竹拿着手机的手已经忍不住的颤抖,他担心的看着沈路竹,只能连声答应她的要求。

蔚蓝色的天空一如既往的明净澄澈,上面柔软的白云小幅度的移动着,沈路竹伸出手触碰了远处的天空,突然觉得脑袋一阵眩晕,脚步不稳的倒了两步,就听见了于珮的声音:

“沈路竹,你疯了吗?得不到你哥哥就把自己的命搭上!”

沈路竹回头看见了于珮,虚弱的笑着说:“你终于来了。”

于珮慢慢地靠近她,一点一点耐心的跟她说:“你冷静一点,有话好好说。”

沈路竹没有理她,只是又朝边缘走近了几步,她大声的对于珮身后的沈安竹说道:“你还和她结婚吗?只要你说你和她结婚,我就立马从这里跳下去。”

沈安竹此刻脑子里全是沈路竹,听见她的威胁毫不犹豫的说道:“我不结婚了,路竹,我求你下来吧。”

于珮听到沈安竹这一句,累积了很久的情绪终于全部浮上了水面。

她和他去看婚纱,他帮她选了一件纯白的婚纱,结果还没等她换上,就看见他接了一通电话,只和她匆匆的说在这里等他回来,结果等到了婚纱店关门,她无奈回到了家,却看见他在沙发上睡着了。

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笑着说是路竹做了噩梦,不停问医生要哥哥,他一时心急就赶了过去。

她和他去买新家具,连信用卡都放在了pos机上,沈安竹突然接到了医院的电话,说是沈路竹对化疗的反应太大,于是于珮尴尬的拿回了他的信用卡,对收银员说道因为不知道信用卡的密码所以不用买了。

他和她约好了纪念日去看电影,结果被医院的一个电话给叫了过去。

就到了这个境地,沈安竹口口声声说和她结婚,却还是因为沈路竹的一个威胁,这句誓言也全部变成了笑话。

沈路竹得意的看着于珮,嘴角带笑:“看见没有?你还是输了。”

于珮点头:“是啊,我输了。”

“但是我要你输的更惨一点。”沈路竹突然笑的娇媚,声音如同鹂鸟儿般动听清脆,“我死了,你们就彻底不能在一起了。”

说完就朝那一头没有围栏的方向倒去。

于珮急忙去拉她,沈路竹却在关键的时刻侧了一个身,躲过了于珮的双手,稳稳地站在天台的边缘。

而于珮,则是无声无息的看着自己的脚离开了地面,然后整个人飞出了天台,身后是沈安竹撕心裂肺的叫喊,渐渐地,她的四肢仿佛不再是自己的了。

身体从来没有这么沉重过,就连心脏都要停止跳动。

喧嚣的风从自己的耳边擦过,她什么都听不见了,思绪只停留了几秒,之后全部变得黑暗,再也没有了动静。

她最后想,沈安竹似乎还是没有看过她穿婚纱的样子。

也是再也看不到了。

7.

“沈先生,沈小姐已经走了。”医生的短短一句话,就宣告了一个生命的陨落。

从此以后,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他的妹妹。

永远记得那天之后沈路竹千万次的想要自杀被他拦下,她疯狂地咬着他的手臂,朝他嘶吼道:“你管我干什么?我害死了于珮啊!”

活着的人却不得不为死者承受那些痛苦,沈安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平静的接受了沈路竹的死亡,再如何平静的在死亡确认书上签字,他签完字后,就直接走到了另一层的另一间病房。

病房里只有一张病床,一个了无生气的人静静地躺在那里,旁边都是一些医疗仪器,这间病房这么大,却没有一样东西有生气的。

沈安竹走到了她的面前,看着她安静的睡颜,轻轻地走到阳台那里,拿起阳台那里放着的一盆百合花。

果然,土已经干了,这盆百合花应该也活不了多久了。

根都坏了,哪里还有机会活下去?

“我去给你换一盆。”沈安竹又轻轻地走出了病房。

门被关上,门里是一个世界,门外又是一个世界,他靠着门缓缓地坐在了地上,双手抱着那盆百合花,泪水打在了花瓣上,花瓣摇摇曳曳,似乎在向他招手。

沈安竹将这盆百合花丢在了垃圾桶里。

他从未看过她穿婚纱,但是可以想象,她穿上那婚纱之后一定也和这盆百合花一样,圣洁而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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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在这里道个歉

因为我又跳票了QAQ

学校停了两天的电,今天晚上才来的电,我用的是笔记本,没电根本更新不了

这次榜单还差10000左右,实在是没有办法一个晚上之前赶出来,所以就放了个早期写的短篇

有点狗血,随便写着玩玩的,大家看着笑笑就好

我保证明天一定准时更新,求原谅嘤嘤婴~

第 40 章

“我回来了。”

高律想,既然他发了这条信息给她,那么她肯定是迫不及待的过来接机吧。

他几乎能想象到她的兴奋样子,如果可以的话,他其实也可以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放下厚重的行李箱,给她一个轻轻的拥抱。

或许,他还可以给她一个吻。

在回国之前,可能是在出国之前,高律就对这件事做好了万全的想法,对于她看到他后的第一个反应是什么,总之不论是什么样的表情,一定只能用兴奋两个字来形容,她的眼睛里一定都是满满的笑意。

在翻译室的时候,几平方米的工作地点,他和另一个异国同传并排坐着,他们全程只有几句话的交流,结束的时候他们放下厚重的耳机,按摩了几下耳朵,接着那个同传笑着对他说:“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他惊讶的看着那个人,结果那人倒是不在意的笑笑:“今天你的语气很愉快。”

用耳机听着高律同声翻译的那些人,应该也是感受到了。

感情这东西,果然是会传染的。

“哎,又是一个人孤独的拖着行李箱回家,单身狗的悲哀。”陈俊文感叹道。

顾斯思瞥了他一眼,有些不屑的拆他的台:“你省省吧,就你这样子,就算有女朋友,她也未必愿意来接你。”

这两人典型的一天不吵架就闲得慌,在美国的时候,当时教过他们俩的教授就很是欣慰的看着他们,笑说这两个人从大学吵到工作,什么时候会吵到同一个户口本里,结果两个人都异口同声的说道,谁要和他(她)一个户口本了?

教授笑的花枝乱颤,连带着那发光的脑勺都摇摇晃晃的,险些闪瞎他们的狗眼。

“师兄?你愣在这干嘛呢?”

陈俊文见高律一直愣在原地,不禁开口询问。

高律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等人。”

顾斯思惊了,师兄的父母来接人了?不过二老不是调到北京去了吗?

“谁来接师兄啊?”

话刚落音,就听见了一个女声,叫着高律的名字,三个人同时回头,一个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黑色小脚裤的女人映入他们的眼帘。

沈诗彬见三个人目光都在自己身上,落落大方的上前,笑着自我介绍:“你们好,我是沈诗彬。”

陈俊文惊了,伸出手指指向沈诗彬,语气有些结巴:“你你你……你不就是……那个……”

那个在法国的时候对他抛媚眼的女人嘛?可是这话肯定不能说出来,这女人既然能来接高律,那么肯定代表这两人关系不简单。陈俊文看看师兄,发现师兄还是一副面瘫的样子,不过眼睛好像出卖了他真正的情绪,再看看顾斯思,这女人比高律还淡定。

为什么啊?这难道不是一出狗血三角虐恋的开始吗?师兄弟爱上了同一个女人,这就是修罗场的经典条件啊!难道发现了这一点的就只有他一个人吗?难道其他的人平时都不看泡沫肥皂剧的吗?

他看了看沈诗彬,觉得这女人实在是太要不得了,明明心里暗恋着他,居然还和自己的师兄走的那么近。

不行,他要提醒师兄,免得他被这个女人给骗身骗心,陈俊文默默在心里说道。

他张了张嘴巴:“师兄……”

“我们先走了。”高律对他们二人说道,然后示意沈诗彬跟他走。

沈诗彬打算帮他分担一个行李箱,高律直接微微侧手躲过了她伸过来的手,沈诗彬有些尴尬的缩回了手,高律轻轻看了她一眼,之后转头没有理她。

一路走出了机场,他也没有说话。

沈诗彬悄悄揉了揉眼睛,心里思索着他这是怎么了。

直到高律准备上计程车了,沈诗彬连忙开口:“我开了车来,坐我的吧。”

高律点点头,默认。沈诗彬脸上连忙堆满了笑容,领路打算把仙子伺候好。这次换高律跟在她身后,他看着她的背影,她今天没有扎头发,长至腰际的头发就那样披散着,遮住了她的背,高律看了看微卷的发尾,觉得这头发没有他出国前看到的那么柔顺了。

她爱美,一头长发更是像养女儿一样精心照顾着。

上了车,沈诗彬拿出了放在车子里的眼药水,对他抱歉的笑笑:“不好意思,我滴个眼药水。”

高律这才注意到她今天的妆容,起先他以为她只是化了淡妆,现在两个人面对面看着彼此,他才看到,她的脸色苍白不是因为扑了粉,嘴唇也是淡淡的没有色泽,高律皱了皱眉,问她:“你没休息好吗?”

沈诗彬点点头:“有点吧。”

高律眉头皱得更紧了:“下车。”

沈诗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啊?”

“我来开,疲劳驾驶风险很大。”理由很明确,她无法反驳。

两个人交换了位置,沈诗彬坐在副驾驶上,系好安全带以后,理了理情绪,她露出了一个最灿烂的笑容:“欢迎回国。”

高律抿唇,半响后才开口:“我以为你不是很开心。”

她刚出现的时候,他所能想到的她的反应,通通都没有实现,他以为她会兴高采烈,或者是巧笑倩兮,结果她只是很平静的走了过来,向他们打了招呼,没有很激动,倒是表情有些疲倦。

他以为,她倦了。

沈诗彬哭笑不得:“怎么会呢?你肯让我来接你,我都要兴奋地跳起来了。”

高律勾勾嘴角,没有继续说下去。

沈诗彬看着他的侧脸,这几天的失眠,一半为了他,一半为了乔向辰。若是她的感情一如既往,他们之间不会长久,她曾经无数次的告诉过很多人,不要把感情当成生活的全部,因为时间久了,人变了,感情也就不在了。

她的感情如飞蛾,当大火把它烧光之后,就什么也不剩了。

一开始,她对高律的感情烧的那么浓烈,势必要把他追到手,可是到了现在,她却怕这段感情也是那样的短暂。

“我想睡一会。”她说。

高律点头:“恩。”

车子平缓的开着,沈诗彬慢慢闭上了眼睛,渐渐进入了睡眠状态。

迷迷糊糊间她没有做梦,而是想起了在遇见高律之前,所发生的一些事情。高中的时候那段最纯真的岁月过去之后,假期之余,她会找时间去法国看在那里工作的母亲,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们这个家,分布在大洋彼端,她和哥哥在这里,母亲在那里,而父亲,在另一个半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