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子点点头,“也是…”

阮流筝见她还有话要说似的,等了一会儿,却又始终不说,她站了站,不等了,“还有事吗?没有的话我去别的病房了。”

“哦…没…没了…”娟子吞吞吐吐的,没了话。

阮流筝没想太多,去了别的病房。

一进廖老的病房,廖杰就迎上来,热情地叫着姐。

对于这样的热情,她虽然感到尴尬,可也看在阮朗的份上勉强忍了。

“姐,阮朗跟您说了吗?”廖杰笑着说。

“说了!”阮流筝想起昨晚阮朗说的那些话。

廖杰顿时很高兴,“那宁哥怎么说?”

廖杰是一再要求过,要宁至谦亲自主刀的,她和宁至谦都明白,于是道,“你放心吧,宁老师会尽职尽责的。”

“那就好!”廖杰忙道,“那谢谢你们了,等我爸手术成功再感谢你们。”

“不用那么客气,廖老今天还好吧?精神状态怎样?下周就要手术了。”她把问题转到了廖老身上。

“挺好的!我爸这辈人坚强!乐观!您看他生了病就跟没事人儿似的!”

阮流筝看着正在看电视等新闻联播的廖老,微微一笑,“廖老,今天的记录给我看看。”

“好,姑娘。”廖老把记录给她。

看完廖老一天的生活记录,她赞道,“挺好的,廖老是个听话的病人。”

“一切听从命令啊!”廖老也笑,“辛苦了,姑娘,过年也不能好好过。”

“不辛苦!陪你们过年也是一样过!”她笑着出了病房。

第一次在北雅一个人单独值班,她还是有些惶恐的,唯恐有哪里不够周到,所以需要她做的、不需要她做的,她全都仔仔细细过了一遍,才回到办公室,然而,一进去,却发现里面多了一个人——她的宁老师。

“你怎么来了?”她大为惊讶,他是不用值晚班的了。

他原本在看笔记本,听见她的声音抬头,认真地解释,“怕你一个人遇到状况应付不了。”

是吗?虽然小瞧了她,但是他这份责任心还是很可贵的。

可转念一想,昨晚丁意媛替另一个医生值晚班呢…

于是问道,“昨晚丁意媛值班你怎么不来?”

他缓缓一句,“她不需要。”

“…”不需要的意思是,他认为丁意媛能独挡一面而她不能?她还想问点什么,重症监护室那边却突然出现紧急情况。

她刚刚才巡视了回来的!

来不及多想,拔腿就跑,他也跟着她跑。

病人血压下降,她有条不紊地处理了,之后,又送来一个外伤病人,头破血流的,处理好以后她大汗淋漓。

还没来得及喘气,送进来一个突发脑溢血病人,进了手术室紧急抢救。

什么时候到的零点,她完全不知道,所谓的跨年那一刻,从一生走到一世的那一刻,她跟他一起站在手术台上做手术,陪着她一起度过这个“浪漫”时刻的,除了他,还有手术台上的病人、护士、麻醉师,以及手术室外的病人家属。

当病人成功获救之后,她在值班室里倒了一杯温水,刚刚喝完,又先后收进来两个病人,她忙着做了应急处理,写病历,开医嘱,忙得根本没有时间想睡觉。

终于,一切处理完,已经是凌晨四点,毫无睡意。

当然,这整个晚上他都在她身边,她处理重症监护室异常时,他在旁边看着;她处理外伤病人时,他在一旁盯着;她做手术时,他在指导并且当她助手;她收病人时,他听她的指挥,给病人做入院检查,开特殊医嘱…

此刻,她坐在椅子上,汗流浃背,一杯牛奶放在了她面前,同时出现在她眼前的还有那张好看的脸。

“喝杯牛奶,补充下体力。”他说。

她的确需要补充点热量,双手捧住牛奶杯,跟昨天的热巧克力一样,不烫不冷,恰到好处的温热,很是舒适,触摸着这样的温度,好似所有的疲惫都消失了。

紧紧地捧着玻璃杯,一点一点地喝,同时感觉到力气一点一点地被带了回来。

忽然又想起了那个跨年之说,从一生走到一世,如果真要相信这个,是否代表,她这一生一世和手术为伴呢?

他手里也捧着一杯牛奶。

他举了起来,在她杯子上轻轻一碰,“干杯吧,为这个忙碌的跨年夜。”

她脑中什么东西一闪,诧异地问,“你知道今天是跨年啊?”

他一脸怪异,“我为什么不知道?”

“我以为你手机只提醒新年。”她的记忆里,他们从来没有一起度过跨年,好像从前的节日也没现在这么多花样。

他默然不语,一口气把牛奶喝光了。

她想继续问他,那他知不知道一起度过这个跨年的意义,想想,却又作罢,没必要问了…

天渐渐亮了,这个忙碌的晚上终于结束,今年的跨年还过得真有意义。

晚班结束是没有休息的,不是她的轮休,所以第二天她接着上班。

交接/班以后,宁至谦把她叫到一旁,“流筝,累不累?”

她已经连续工作二十四小时,现在她要往第三十六个小时迈进,不累是不可能的,她点点头,没有否认,“有点儿。”

“想不想休息?”他问。

她揣摩着,他这是要给她开后门,让她休息吗?

她摇摇头,“不需要。”所有人都是这么上班的,她也不需要特殊照顾。

“好!”他前所未有的认真,“作为你的…朋友,我可以给你休息的时间,如果你说需要休息,我会让你去值班室睡觉,但是,作为你的老师,我内心里不想这么做。这样的工作强度,是每一个外科医生都必须去面对和适应的,我不能惯着你,就算在我这,我可以惯,但你不会永远被我惯着,你总要自己独挡一面的,所以,既然你自己选择要当一名出色的神外医生,就要能吃得起这苦,舒服,是留给全职太太的。”

“…”什么意思?这份苦她吃得起!可舒服是留给全职太太的?这是瞧不起全职太太啊?怎么说她也曾经是全职太太里的一员!

她不满地努了努嘴,“全职太太也是很辛苦的好吗?”

他一愕,显然没想到她会这样抢白,愣了一会儿,无言以对,说了句,“那,辛苦你了。”

“…”这回轮到她愕然了,他是说她当全职太太辛苦了,还是当医生辛苦了?

“查房!”他

突然说,转身而去。

她屁颠屁颠地跟上,上一个问题还没想到答案。---题外话---一生一世的跨年这个梗,时间肯定是13-14年,也许时间有些不合理,忽视吧,只看情节。明天见。

第115章 风雪

查房、开医嘱、进手术室、开会讨论…

周而复始的每一天,这就是她的元旦节,这样的忙碌,忙到常常让人忘记是什么日子,偶尔闲那么十几分钟,坐着就想打瞌睡,可是,只要一有事情要做,马上又跟打了鸡血似的。

这是她第一次和他一起连续上36个小时班,她忽然有些理解从前的他了,每天都在跟生命抢跑,若不是揪心揪肺地惦念一个人,的确没有时间去想念,也许是她从前太闲了,24个小时所有心思全都用来挂在他身上,而他醒着的时间全都用来想病人了,自然造成了不对等嗄。

她想,如果当年她跟他一样的忙碌,一样的没有时间去想念,也许结局会不一样弛。

下午,天空飘起了雪花,至下班的时候,便已积了薄薄一层雪,地面的已经踩脏了,但树丫上、喷泉池子里,浅浅覆盖的银白色,还尤其干净。

在连续紧绷36个小时之后,终于松懈下来,阮流筝行走在地面,脚步都是虚浮的,感觉脸皮也绷得厉害,她搓了搓脸,让自己清醒一些。

不知道身边的他是否跟她一样疲累?

她抬头看他,见他除了下眼眶有些泛青,精神还算不错,尤其那双眼睛,倒是更显亮泽了。

“你还能开车吗?”她下意识地问。

他看她一眼,“不信我?”

“不是。”经过花坛时,她随意抓了一把枝蔓上的雪,捏在手里,冰冷的触感顿时让她清醒了不少,突然调皮心起,灵感忽至,她将手中的雪往他脖子里一扔,笑着跑开了,大声说,“让你清醒一下!”

跑了一段,又觉不安,这雪终究太冷,不知道扔进他脖子是不是玩笑过分了?会不会冻到他?从前他对她这些小恶作剧都是淡淡的表情,表明他并不热衷这样的玩笑,她今天却是忘了,又造次了。

回头,他果然是不紧不慢地走着,那团雪已经被他扔掉。

她顿觉自己当真又失了分寸,有些局促起来。

“走吧,上车。”他走近后,也没说别的什么,领着她继续往停车场走。

“不好意思啊…”她跟在他旁边轻声表示歉意,“凉不凉?”

“唔!”他就这么承认了。

“我不是故意的…”她一秒变回以前那个流筝,唯恐他不开心,唯恐他冷了饿了。

“是吗?”他走路步子大,几步之下就和她拉开了距离,走在了前面,头也不回地反问。

她努努嘴,也对,把雪往人脖子里扔,谁能不是故意的?

如此一想,也就算了,“好吧,我是故意的。”言语间倒有了你拿我怎么办的赖皮劲儿。

“既然是故意的…”他拖长了声音,而后忽然转过身来,一团雪进了她的脖子。

“啊——”她被冰得轻声尖叫,从脖子里掏出雪团来回敬给他,随手又从身边抓了几把往他身上扔。

可是,他跑得太快了,竟然一把也没扔中。

他上了车,直接把车开到了她面前,“还不快上车?”

恰逢廖杰开车来给看廖老,将这一幕都看在眼里,笑道,“哟,宁哥和姐还玩打雪仗啊!好情趣!”

她摸着脖子里的水,冰天雪地里,脸色发烫。

强撑着厚脸皮,笑着对廖杰点头,“来看廖老?”

“是!不耽误你和宁哥了,再见!”廖杰笑嘻嘻地走了。

阮流筝脸色更不自然,瞪了车里的人一眼,终于还是上了车。

上车后,无端地,觉得他眼里有耐人捉摸的意味,她有些无法面对这样的眼神,偏过头去不看他,却听得他悠然的声音极讨厌地响起,还怪腔怪调地学廖杰,“哟,还玩打雪仗啊!好情趣!”

她一时有些羞恼,急着辩解,“谁和你打雪仗了?我说了只是想让你清醒下!不知道是谁三十好几了还要还击!一个大男人还要还击!是不是男人啊你!”

他扬眉,欲语还休的样子。

她猛然想起从前那些男生开玩笑,说起是不是男人这种梗的时候,总带了些颜色,想着他也是医学生,必然对这种荤笑话十分熟稔,可他看起来又是十分正经的样子,也许真的只是一个正经的读书人呢?

她默了会儿,悄悄窥他的反应,发现他在一本正经开车,果然没有她想的那种反应,心里宽了下来,舒了口气。

果然,诸如那种“是不是男人你试试就知道了”这种带色的话,不是一名正经的教授该懂的,教授,就该像他这样一脸正气的样子。

她正在发自内心地对他大加赞扬,就听他慢悠悠的声音又响起了,“流筝,汉语言博大精深,有些话原本没什么特别的意义,可是说的人多了,慢慢就延伸出其它意思来了,你一个女孩子,说话还是注意些好。”

“…”呵!“我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啊?你想多了吧?”

“我想的就是你想的。”他仍然很正经的表情。

“我才不像你那么龌龊,想那些!”

“…”他扬眉,不说话了。

“…”好吧,她上当了。嗯,他是教授,的确,教授!

“我想睡一下,别吵我!”她闭上眼,不理总行了吧?

在连续上班两天一晚后,入睡是很容易的事,何况是在暖意融融的车里,她说睡就睡,不到一分钟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实在沉了,阮流筝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裴素芬心痛不已,“筝儿,饿不饿?快,赶紧来多吃点!累得昨晚晚饭都没法起来吃了!”

她脑中清晰的记忆,是她在他车上睡着的…

“妈,我怎么回来的啊?”她隐约觉得不妥。

“还说呢!”裴素芬道,“至谦送你回来的啊!阮朗陪着你爸出去了,就我一人在家,还劳烦人家至谦把你…”

阮流筝心里烦乱了一瞬,不知道这样一来,妈妈又会误会什么了。

“妈,我知道了,我上班去了。”她赶紧把妈妈的话打算,不让她再继续说下去。

裴素芬却不甘心,“我说筝儿啊,至谦和你到底…”

“妈,没有的事…”她拿起包就想夺门而出。

一开门,发现他居然就在门外,而身后,裴素芬还追着她喊,“筝儿,你既然不想再跟至谦在一起,就要保持和他的距离啊!不然真让别人误会,那个葛老师说得也不是没道…”

“理”字还没有说出口,裴素芬赶到了门口,看见了门外的宁至谦。

“妈,流筝车坏了,我来顺路接下她。”他站在风口,门外的冷空气肆虐一般卷进来。

裴素芬知道自己的话被听见了,有些尴尬,不过,尴尬之后,却狠狠心,“至谦,不好意思,我刚刚说的话反正你也听见了,我也知道你对我们好,可是…可是…真的不适合再叫我们爸妈了…”

是冷空气袭入的原因吗?屋里的气氛顿时如同冻结了一般。

他的脸,也如被这冷空气冻结,再一丝丝裂缝、解冻,再如春回,“是我不够周到,给你们添麻烦了,一时忘了改口,以后我会注意的。”

这番情景,也让裴素芬心里酸楚不已,毕竟这个孩子她是真心当半子疼的,“至谦,对不住,其实我打心眼里喜欢你这孩子的,只怪我们流筝任性,没事儿啊,不叫爸妈了,依然是我们的孩子的,只要你嫌弃,还常来玩儿…”

想到常来玩还是会引起误会,觉得甚是不妥,于是又住了口。

他却反而十分泰然,“好的,伯母,我现在…是流筝的老师。”

一声伯母,像指甲在心尖划过,阮流筝和裴素芬心里都是又酸又软。

明明期盼是这样的,可真正到了这一刻,却难免还是有波动,大概是不习惯吧。

“走吧,宁老师,天气不好,只怕堵车。”阮流筝飞快走进风雪里,关上了门。

裴素芬在门内却落了泪,连连叹息,“这都叫什么事儿啊!好好的一家人,原本多好!”想起宁至谦,心中愧疚,暗暗发誓,要暗地里更疼至谦才行,不然对不起他这么多年的孝顺,既然叫了伯母,就把他当侄子疼吧。---题外话---还有一更晚上来。

第116章 冤枉

昨天的雪,竟然下了整整一/夜,整个小区银装素裹,笼罩在一片茫茫白雪之中。

一大早,小区物管还没来得及铲雪,新雪如絮,蓬松松地在地面铺展开连绵的毯,他来时的脚印,从白色木栅栏外一直延伸进来。

阮流筝停了一下,不声不响地走入雪地里,那一排他之前留下的脚印便被踩得凌乱了弛。

上了车,挡风玻璃上一层细薄的雾气,窗外的白雪绿植变得模糊不清。

他开了雨刮一刷,随着车内暖气一蒸,那些雾气悄然散去,可那热烘烘的暖意一下把车内空间挤得满满的,也让人有些憋得难受嗄。

她开了一丝窗缝透气,车外后视镜上,积着毛茸茸的一层雪,想到昨天和他在医院扔雪球玩的情形,此刻,却再没了心情去掬那一撮雪。

裴素芬刚才那一番话,在他和她之间划了一条长长的沟堑,将原本有些模糊不明的东西突然划分清楚了。

车依然停着,他没有马上开走,刚才消散的雾气又弥漫了上来。

阮流筝忽然想起了从前,也是这般寒冷的时候,也是这般坐在他身边,她常常在车窗上用手指头写字,画画。

画一颗心,里面写着宁学长。

画两个小人,手牵着手。

画春夏秋冬,画各种好玩的玩意儿,画她的小心思。

她从不吝啬表达她的感情,反正是他心知肚明的事,只不过,有时候是不是太过于执着的表达,反而会让人生惧,让人想逃避呢?

她的手指再次伸了出去,不过,却只是将内层的水汽轻轻擦去了。

“温度的不均衡,就会有雾气,视线被雾气挡了,自然就看不清了。”他忽然说,好像在给一个小孩解释眼前这现象,对宁想就是这样的语气吗?

她的手指一顿。

他说完这话,缓缓地,便把车开走了。

她不知道他此刻心里到底作何想,他一贯对她父母都十分好,他也曾说,人在一起久了总会有感情的,他把她父母是当做亲人在孝顺了,可妈妈却对他说了这样一番话,而且是在孝顺了8年之后,不管怎样,他心中总有些不好受才是。

虽然她知道妈妈的话说得挺对,但是,此刻,她却难免地陷入了这番话留给她的尴尬里,以致,这一路车程,她都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最后,就一直沉默下去了。

沉默是尴尬的,但在妈妈说了这些话以后,她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了。不时会偷偷打量他的脸色,想看看他是怎样的反应,每次却都只看见他平静而严肃的脸,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这样的神态愈加让她觉得心里悬着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