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ng然而,你让我变得想要成熟,想去学会照顾一个人,比如,为你做菜,接你下班,天黑了你不必一个人回家…”

阮流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落荒而逃的。

只记得薛纬霖说了很多很多话,他描述出来的那些画面是她所憧憬的,有人接她下班,天黑了不必一个人疲倦地开着车挤在拥堵的交通里,回家有一个可以依靠的臂膀,一个温暖的港湾…

但是,这些,她还无法跟薛纬霖的脸挂上勾来。

所以,她摇着头,抱着饭饭跑掉了。

那一晚,她失眠了。

明明向她表白的人是薛纬霖,她脑中反反复复出现的,却是另一张脸,那人在星空下微笑,在田径场奔跑,在篮球场跃篮,在舞台上弾钢琴,每一个侧颜,每一个回眸,都像镌刻在脑海里一幅画,她用力擦,用力抹,却依然还在那里…

她卷起枕头,把自己紧紧裹住,耳边一阵嗡嗡声里,还是那个人淡然凉薄见她名字的声音:流筝…

她以为自己忘了,尤其在外六年的时候,她真的以为自己忘了,忘得甚至拼不起他的样子了,可是,原来,并不是,而是她不愿意去想起罢了。

黑暗中,她盯着天花板,那上面也浮现出他的脸,淡漠的表情,幽深的眼,浅浅地在叫她:流筝…

她喉中一噎,将枕头用力向“他”砸去,捂着被子哽咽,“我还是讨厌你的!讨厌!”

良久,她才把自己从被子里解放出来,天花板上的他已经消失了,对着空空的黑夜,她流了一颗泪,“宁学长,我这辈子,怕是没有办法再爱上别人了…”

十三年,谁还有力气再来谈一场十三年的恋爱?

第二天,她还没起床,薛纬霖便出现在她家中。

她并不知道,当她下楼的时候,薛纬霖已经和阮建忠谈了好一会话了。

当时的她穿着睡衣,披散着头发,光着脚,睡眼惺忪,就这么出现在薛纬霖面前。

薛纬霖的目光便黏在她身上挪不开了,果真是每一次相见都能给他一个新鲜的面貌,这么慵懒的她,愈加显得娇小玲珑,我见犹怜。

“早。”他微笑。

“你…”阮流筝瞬间察觉到自己衣着不当,马上跑上楼换衣服,这副模样,除了家人和宁至谦,还没别人看见过呢…

昨晚才被他表白过,今天不想看见他,可是,她总不能一直躲在楼上,说好了今天陪爸爸妈妈一起去逛庙会呢。

算了,难道还躲他一辈子?

她换了衣服,把头发梳整齐才下楼,薛纬霖还候在那,仍然冲她笑,“流筝,我和阮叔叔约好今天一起去逛庙会,正好,我给你们当司机吧。”

她看着爸爸,无语了,爸爸跟薛纬霖这遛弯子还遛出忘年交来了?

“阮朗呢?”她四处看看,过年这几天放假,她就没见过几次这小子。

“一大早跟朋友玩去了!”阮建忠说。

“真是的!好不容易回来也不陪陪家人!”她嘀咕。

“快吃早餐吧,我们都吃了,你妈在给你热着呢!吃完好早点出发!”阮建忠挥挥手。

阮流筝去了厨房,裴素芬正在给她煮饺子。

“妈,爸爸什么时候跟薛纬霖这么合得来了?”她低声问。

裴素芬看了看外面,也压低了声音,“还不是散步散出来的!两人共同语言多着呢!成天聊那些破木头古董历史。”

阮流筝皱皱眉,“怎么我们家去逛庙会爸把他也叫上了?”

裴素芬神秘地道,“哎,我看啊,这小薛八成对你有意思。”

“妈!”一语被妈妈说中…“你们的风向可转得真快啊!爸跟薛纬霖这么热乎好吗?”关键薛纬霖真有那个意思啊!

第133章 一生一人

“哎,流筝,对我们来说,你才是最重要的,我们以前喜欢至谦,是因为至谦实在好,把你交给他我们放心,但是你自己说不可能了,这个薛纬霖也不错,我和你爸的意思,不管黑猫白猫,只要对你好就是好猫!”

爱一个人,大抵如此,说得文艺些,便是网上那句烂俗了的话,你若安好,便是晴天,说得直白些,便是妈妈这种,只要你好,便好。

昨晚印在天花板上的影像,白天被这透亮的光一照,像沙画漏了沙,渐渐淡去,只留下薄薄残影,蒙在心头,不疼,却始终在那里,覆盖着,一丝风儿也吹不进去。

她忽而抱住裴建芬,头枕在裴建芬肩上,默然不语嗄。

裴素芬笑了,女儿懂事自立,很少再有这样小女儿的行为,她心里倒是柔软了不少,拍拍女儿的背,“哎哟,乖乖,这是怎么了?”

阮流筝心尖上也湿湿的,双臂抱着裴素芬的脖子,“妈,您是我最爱的人。”

裴素芬乐了,“这孩子,还撒娇了?好了,饺子熟了,我得给你盛起来,再煮要破皮儿了!”

我们国家素来尚含蓄,老一辈尤其如此,不会有太多人总把爱与不爱这些字眼挂在嘴上,可爸爸和妈妈都爱她,毋庸置疑。

“好了,去外面坐着吃。”裴素芬把饺子给她端出去。

她坐下来,安然享受着妈妈的照顾,虽然已然三十岁的她该是帮妈妈做家务的年纪了,可是,妈妈总是不让她做,在妈妈眼里,大约她永远都是那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女孩。

七分生抽三分醋,还要加点姜汁儿,这是她吃饺子时喜欢的蘸酱,妈妈永远记得。

沾了姜醋,她咬一口,热热的汁儿溢了她满舌,真叫好吃得要舌头。

她不觉嘲笑自己,她想要的温暖的依靠,她不是有了吗?家人永远都是她最坚实的依靠啊。

客厅传来爸爸的笑声,“你这小伙子,我喜欢。”

薛纬霖还真讨爸爸喜欢啊…

都等着她吃饺子,所以一吃完,大伙儿就全上了车,薛纬霖当仁不让地坐在了驾驶室上,当起了司机,直接将他们拉到了庙会。

举行庙会的地方何其多,各有特色,但薛纬霖却深谙老人家的喜好,来的地儿全是一些老北京味儿的玩意。

其实,懂得老人家心思的人并非只有薛纬霖,他也是一样。

这个地方,她不是第一次来了。

阮建忠和裴素芬相互搀着,看看杂耍,看看捏面人儿,看看那些写老字画儿的,慢悠悠地走着,一路笑呵呵。

薛纬霖则陪在她身边,紧跟着老人家,不至于太近,也不至于走散,边看边感叹,“我还是第一次来逛庙会呢,还挺有意思。”

她有些心不在焉,目光始终注视着爸爸妈妈,看着他们相携的手,看着他们不时笑着低语。

来往的人还是有些多,忽然看见爸爸蹲了下来,在人来人往中给妈妈的鞋系鞋带。

年纪大了,身材也臃肿了,又穿着厚棉服,蹲下去的时候就显得笨拙,系鞋带的时候,更显双手不那么灵活,阮流筝心里一急,唯恐来往行人将爸爸给撞倒,上前一步欲给爸爸帮忙,身前却伸出一只手臂将她挡住。

“不用。”挡住她的人是薛纬霖,此刻也看着两位老人,“你看,这画面多美。此生所向。”

说话间,鞋带已经系好了,阮建忠慢慢站起来,裴素芬笑着给他拍拍他袖子上沾的灰,两人继续往前走,完全没注意到后面的两个年轻人在议论这一幕。

阮流筝眼眶微热,一生一人,一世偕老,谁不向往?

她看着爸爸妈妈,心内终究是幸福的,骄傲的。

一时恍惚,没留意薛纬霖的动静,眼前忽然出现一张戴面具的脸,将她吓一大跳。

“这位姑娘,打劫!”一张恐怖的面具,低沉的声音,却透着莫名的好笑。

阮流筝在经历了他那一次表白之后,却没法再笑了,敷衍地问了句,“劫什么?”

“不劫财,也不劫色,我只劫时间。”

薛纬霖的思维一向不能以常理来论,她淡淡的一句,不配合,“别闹了。”

薛纬霖一步跨到了她面前,

tang“小姐,我打劫你一辈子的时间,你愿不愿意给?”

阮流筝站住脚步,他五分玩笑五分认真,她却是十分的认真,“薛先生,你在浪费时间。”

薛纬霖将面具一摘,耸肩,“开个玩笑嘛…”

这种事,她从来不开玩笑。

“流筝,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接受我,没关系,就当处个普通朋友,再怎么着,我们也是亲家啊!是不是?我喜欢你,是我的事,你不用管我!还当我是范蠡岳父吧!”薛纬霖手里拿着面具,一甩一甩地说。

阮流筝一直不说话,只是觉得,我喜欢你,是我的事,这句话多么熟悉。

薛纬霖叹了一声,“流筝,怎么这样了啊?那我可真后悔昨天说的话了,俗话说,买卖不成仁义在,总不能连朋友都不做了吧?你也太狠心了!难不成还让西施和范蠡也两不相见了啊?”

阮流筝看着他,“真的只是朋友?”

薛纬霖扬扬眉,“流筝,我喜欢看你笑的样子,被你吸引,也是因为你笑起来很明媚,如果我的表白让你郁郁寡欢,那我宁愿没有表白过。”

阮流筝轻轻摇头,她突然的情绪变化不是因为他的表白,也许是她庸人自扰了,于是笑了笑,“不用管我,大概是周期性神经病犯了,明天我就好了。”

是的,谁没有个喜怒哀乐?谁没有过起伏低落?一味地笑那是傻大姐了,不过,蔫下去的花朵见了阳光总会重新向阳的。

薛纬霖走到她前面,面具重新戴上去,“不,要现在就好,现在就笑!婆婆不笑,西施也会难过的。”

阮流筝有时候也是拿薛纬霖没办法,如妈妈所说,他是个好人,不由笑着摇摇头。

薛纬霖大乐,“笑了笑了,多云转晴了!”

“好了,我没事!”她的情绪不应该凌驾在薛纬霖头上的,一个人的低落何必要无关的人承担?

薛纬霖,对不起,“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这样的故事,她已经经历过一次了,并不是个圆满的结局,所以,你也不要尝试了。

前方在演皮影戏,阮建忠和裴素芬已经被吸引了,还找了个地儿坐下来看。

阮流筝也加紧几步,陪他们坐在一起。

薛纬霖是个闲不住的,转了一圈回来,手里多了驴肉火烧和面茶,三碗叠在一起,也真难为他了。

“阮叔叔,阿姨,走饿了吗?吃点儿垫垫。”他扬扬手里的东西。

“真是辛苦你了,小薛,这怎么好意思。”裴素芬连忙站起来帮忙把面茶拿出来,笑,“别说,你阮叔叔还就爱这些个东西。”

被表扬的薛纬霖乐开了怀,问阮流筝,“你爱不爱吃?”

阮流筝摇摇头,“火烧还可以。”

薛纬霖笑,“我还从没吃过这个面茶,好多人买,我试试。”

阮流筝拿着驴肉火烧刚咬了一口,斜前方就一团乱,人群全都围了上去,透过缝隙,看到有人倒在了地上。

糟糕!她将火烧一放,立即跑了过去。

看样子是有人晕倒了,无论什么情况的晕倒,这样围着都不利于病人!

她在人群中用力挤,“请让一让,让一让,我是医生,让我进去!谁帮忙打医院急救电话。”

好不容易挤进人群,看到有好几个热心人在抬倒在地上的人。

倒地的是个老人,一眼之下并没有外伤,老人这个季节倒下的情况不外乎几种,而无论哪种都不能随便移动,她急了,赶紧阻止,“别,你们别动他!我是医生!我来!拜托你们打电话。”

“我打!我打你们医院电话!”身后,薛纬霖的声音在道。

第134章 我负责

听说有医生来了,那些人才把人又放下。

阮流筝小心地帮着他们把人放平,轻轻把他的头偏向一侧,迅速而又轻巧地解开了他的衣领和皮带。

病人昏迷着,发出鼾声了,她从包里找出干净的餐纸来,把他的舌头轻轻拉了出来。

包里还有一包湿巾,她也打开,用湿巾覆盖着他的头部嗄。

薛纬霖站在她身边,她问,“电话打了吗?”

“打了。”薛纬霖忙道,“还需要什么?”

她有些焦急,这寒冷的天气,要给病人保暖才好,可四下里都没有可以盖一下的东西,她没有犹豫,开始脱棉服。

薛纬霖一看之下便懂了,迅速脱了自己的,给病人盖上,“我来!”

阮流筝看着他,“你…”

“我没事,身体好,再说,就算感冒了也没关系,救命要紧!你是姑娘,怎么可以让你脱?”

阮流筝没再说什么,只是不断看着时间,等救护车。

期间她守着病人,让薛纬霖去问问周围,谁是此人家属,然而,薛纬霖问了一圈,也没问到。她小心地找了一下病人身上,并没有找到证明身份的东西。

救护车来得挺快,可是,病人家属却还没找到。

薛纬霖很配合她,“你去忙,我陪着叔叔阿姨,等下送他们回家。”

阮流筝一想,反正是去北雅,干脆跟着上了救护车,这事儿是她撞上了,既然没家属,跟着去医院要问什么也有个人答话。

她把衣服还给薛纬霖,“谢谢你。”

“这么客气!快去吧!”薛纬霖接了外套,催促她。

救护车呼啸而去。

病人在急诊科被确定脑出血,最终送至神外。

程医生在值班,找不到家属,可是也立即给病人止血,值班护士更是轮流守着他护理。

忙乱了一下午,程医生最后跟阮流筝说,“叫主任们来,这样下去不行。”

程医生生活里一贯不太正经,可是真正在工作上却极为认真,看着他严肃的脸,阮流筝知道,各种麻烦事来了。

程医生给刘主任打电话,阮流筝则拿着手机打给宁至谦。

程舟宇的束手无策让她觉得害怕,她进医院也有好几年了,还没有经历过病人在她手上死去的事,最严重也是在神外,手术后病人昏迷不醒而已,而这个病人非但病危,还是她亲手带来的麻烦,跟着程医生转了一下午,大约是心理压力的原因,她坐在椅子上有些乏力。

电话一接通,那边瞬间就接了,轻柔的一声,“流筝?”

刹那间,她的无力感就排山倒海一般涌来,担心和无助完全不加掩饰,“宁老师!你在哪?程医生请你马上来医院。”

“出什么事了?你在哪?”那边传来钢琴的声音,单调的练习曲。

“我在医院,刚刚我在庙会遇到个脑出血的病人,当场晕倒,我把他送我们医院了,可是现在情况很不好,程医生在联系刘主任。”她唯恐耽误了时间,急切地一口气说了一串。

“我马上来,你慢慢说。”

“找不到病人家属…出血量大…引流没有用…要开颅…脑内多处肿瘤…靠近血管…还有个靠近脑干…特别大…”她断断续续地说着已经出来的检查结果。

“我知道了,马上来,别急。”他话没说完,钢琴声停了,宁想的声音响起,“爸爸,您要去医院吗?”

“是!宁想你自己…”

而后,电话便断了,她还没听清他让宁想自己干什么。

很快,科室里主要医生全部到齐,紧急开会。阮流筝坐在角落里,听着大家各持己见,她没有发言权,她只是个进修生。

一番讨论后,宁至谦很果断,“手术,我来做。”

刘主任当即就否定了,“不能做!保守治疗,寻找一个妥善的治疗方案。另外,报警,寻找病人家属。”

“刘主任,妥善的方案就是手术,你我都知道!”宁至谦坚持。

一时,之前参与讨论的人都噤声了。

tang

“宁医生,我知道你年轻热血,我也知道你技术好,可是拜托你遇事冷静一些,不要这么冲动!现在病人家属没找到,没有人签字,你怎么做手术?如果是一个难度低点儿的手术我就允许你做了!费用什么的我戴个大锅盖帮你去顶着挨骂!我们是医生,我们治病救人是天职,OK?可是这么危险的手术,没有家属签字你怎么做?你就不能等一等吗?”刘主任声音大了起来,训斥他。

“等找到家属,很可能想救都救不了了!”宁至谦冷冷的一张脸,字字掷地有声。

“那我们也尽力了!”刘主任更大声地把话扔回去。

“可我们明明没有尽力!”他这是要和刘主任吵起来了…

“有!”刘主任一拍桌子,“病人和家属有选择做手术和不做的权力!病人这种情况,保守治疗,找到家属,我们再商讨,更何况,肿瘤、出血已经到这个地步,手术成功率有多大?不是没有病人选择放弃!”

“可是,我们也没有权力代替病人决定放弃!没有人会轻易放弃生命!我们是医生!明明还有希望让病人活下去,我们为什么要代替病人宣判了他的死刑?!你也说,我们的职责是治病救人,我们什么时候有权力放弃生命?”

阮流筝很少看到他这么激动,甚至从没听他这么大声说过话,慷慨激昂地和刘主任针锋相对,回声在空阔的会议室里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刘主任也火大了,只差拍案而起,“宁医生!什么叫放弃生命?只不过选择的是不同的治疗方式!你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保证你的手术一定成功吗?你能保证病人能活着从你的手术台上下来?”

没有任何医生敢保证…

阮流筝看向宁至谦,他坚毅的脸上写着决心和坚持。

“如果不动手术,他就在走向死亡!明天,或者后天!或者再后天!”

刘主任气恼地挥舞着手臂,“那不一样!和死在你手术台上不一样!我们医生不是没有作为!而是尽了我们的能力!我说了,我们可以采取保守的方法!找到家属再商讨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