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老师…”她叫了一声。

薛纬霖回头见是他,笑道,“哎,你好,真巧,我刚刚跟流筝说,一起去看看你孩子,昨晚的事,很抱歉,该我们负责的,我们一定负责。”

宁至谦看了眼阮流筝,淡然温和的眼神,“真不必了,谢谢你们,宁想今天不在家,去大伯家了,刚要跟你说,你跑得太快了。”

“那…”阮流筝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水果篮,还是交给他,“那我改天再去吧,这个你先拿给宁想吃。”

宁至谦低头一看,从她手里接过来,“好,谢谢。”

阮流筝于是看着他提着水果篮回到了车上,然后,车在拥挤的车道里缓缓开出。

侧目看了一眼薛纬霖,有些生气,“你故意的是不是?”

“是什么?”薛纬霖反问,眼神透着不可捉摸的意味。

“你故意说和我一起去看宁想!你明知道他是我…”前夫两个字彼此心照不宣,她没说出口。

薛纬霖倒也坦荡,“是,我是故意的。”

“薛先生!我说过,我们…”

“我们不可能,你说过。”他把她的话接了过来。

“所以,你这样玩这些心眼很幼稚知道吗?”她觉得可笑,难道薛纬霖以为这么说以后就能在她前夫面前证明什么吗?再者,有必要在她前夫面前证明什么吗?

“流筝…”薛纬霖拉住她的手臂,“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阮流筝摇摇头,挣脱出来,“薛先生,我觉得我们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如果说之前我们还能是朋友,但现在我觉得有压力了,我年纪不轻了,不想再给自己压力,只想轻轻松松随心所欲地生活。”

她上了车,将薛纬霖抛在了原地。

看着她的车离去,薛纬霖呼出一口气,如果太近的追求让你有压力,那就稍远一点关怀吧。他觉得自己也是入了魔了,越是被拒绝,反而越割舍不下了。

接下来连续几天都忙到了极点,每天做手术做到快半夜,再加上晚班,她天天和宁至谦在一起,可似乎连说句闲话的时间也没有,好不容易有一天,终于可以正常时间下班了,她追着宁至谦的脚步迈进电梯,“等等等等,宁老师!”

宁至谦看着她,“这么急?”

“我…我怕你又走了!”她喘着气,“今天必须去看宁想了!好不容易有时间!”

他点点头,“好吧。不去看你心里大概过意不去。”

的确是这样…

道歉的话已经说过很多次,说得她自己都不好意思再说了。

“宁想幼儿园开学了吗?”她没话找话地问。

“明天开学。”

“那这些天谁照顾他?”不是保姆过了十五才回来?也就是说今天才回来的。

“我妈。”

“…”没话找了…

去宁家的时候,她和他还是各自开着各自的车,他在前,她在后,默默地跟着。

她提前叮嘱妈妈给宁想买了东西,一直放在车里,直等有时间了就去看望。本来裴素芬说,既然她没时间,就自己和阮建忠去看的,但她考虑到,还是自己去吧,宁想跟他二老不熟,一直只叫自己妈妈的。

妈妈倒是玩具吃食各买了许多,提在手里,也是两手满满。

“我来吧。”宁至谦见状给她分担了大部分,两人提起礼盒进了家门。

一进门,就听见一阵钢琴声,叮叮咚咚的,不太娴熟的琴声。

“宁想。”他喊道,“看谁来了。”

“爸爸!”钢琴声停了,宁想欢快地跑出来,却在看见阮流筝的瞬间停住了脚步。

“想想!”阮流筝微笑着同宁想打招呼。

“您好。”宁想还是很有礼貌很大气地问候她,只是,再不像从前那样,一见她就妈妈妈妈地扑过来。

第143章 我还是一样

“想想,让我看看你的手,好些没有?”阮流筝蹲下来,朝宁想伸出手。

宁想抬头看了一下爸爸,才把手伸出去,嫩嫩的声音说,“快好了。”

阮流筝握着他的手,看着那个咬伤的印子,很是难过,“对不起,想想,我向你道歉,也替饭饭道歉,疼不疼?梅”

宁想摇摇头,“不疼。”

流筝于是拿了个玩具出来哄他,“想想喜不喜欢玩这个汽车?侃”

宁想看到满地的东西,知道是送给他的,再次抬头看了下爸爸,礼貌地接过来,说,“喜欢,谢谢。”

阮流筝暗暗叹息,有什么东西,从她和宁想之间悄悄溜走了。

温宜听见声音也出来了,见是她,笑开了,“流筝来了!怎么站在门口,快进来坐!想想,妈妈来了怎么不请妈妈坐呢?你不是想妈妈吗?”

宁想没吭声。

“进来坐吧。”宁至谦牵着宁想的手,温声道。

阮流筝是被温宜拉进去的,要不然还真觉得有点尴尬,这和她之前任何一次来宁家的感觉都不同,就好像有一堵无形的墙,将她往外挡。

他给她倒了一杯水,放在茶几上。

她忽然想起前些天她随他回家给他煮面吃的情形,大老爷们似的往沙发上一躺,她便去厨房屁颠屁颠忙开了。

也想起回来后第一次来宁家,是被宁想拖进来的,然后宁想就一直贴着她,她去哪他在哪。

此刻他端端正正陪坐在她旁边,对宁想说,“宁想,怎么不说话了?”

宁想低头看着自己的脚,挪了挪脚尖,“我去弹琴了。”

“手不是还没好吗?急着弾什么琴?”他道。

宁想却一溜烟地跑了,断断续续的琴声又响了起来。

“不好意思,小孩子刚开始学琴,这段时间练入迷了,手疼还要弾。”他有些歉意地看着她。

她笑笑,起身朝琴房走去。

这个家的一切对她来说太熟悉,那架琴从她嫁进来第一天开始就在那,据说是他高中时买的,比她来宁家的时间还长,只不过,自她来到这个家,是从来没听见它响起过的。

走近琴房,宁想的小背挺得笔直,正一只手在练习。

她没有打断他,直到这节练习曲弹完了,她才走进,柔声问,“宁想,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宁想抬起头来看她,摇摇头,“没有。”

“你有。”小孩子的心情是写在脸上的,她能看不出来?

宁想沉默了一会儿,认真地对她道,“爸爸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那段话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他很勉强地能明白大概的意思,却没办法再自己把它表达出来了,磨蹭了一会儿,用自己的语言说,“您开开心心的就可以了。”

“…”这是什么话?阮流筝摸摸他的头,换了个话题,“想想喜欢学钢琴吗?很勤奋呢。”

“嗯。”他点点头,手指在琴键上敲。

阮流筝见他一直单手在弹,便道,“想想不能休息两天吗?等手好全了再弹?”

宁想摇摇头,“不能,我要在爸爸生日之前弹会,等爸爸生日了就能弹给他听。”

是哦,他的生日快到了…

好几年没再去记这个日子,她也快忘了。

宁想继续练琴了,很认真的表情,她在一边,有些无趣。

心中叹息,“那我先回去了?”

宁想的琴声停了停,“好,再见。”

她又站了一会儿,宁想也没有再和她聊天的意思,只好转身,琴房门口,站着他。

她再度一笑,几分无奈,“那我走了。”

他点点头,“我送你出去吧。”

她寻到温宜,把辞意说了,温宜却极力挽留,“都来了,怎么也要吃了饭再走啊!”

“不了,伯母,家里还有事儿呢,我就来看看宁想的。”她微微一笑。

“这…”温宜看了下宁至谦。

“伯母,我走了,再见。”阮流筝转身朝门口走去。

他跟了上来,给她打开门,陪着她一起走出家门。

从大门到她停车的地方,不过短短十来米的距离,她慢慢走着,满目都是冬的萧条和冷漠。

“你是不是怪我?”她问身边的他。

“怪你什么?”他反问。

“我…没有看好饭饭,害宁想被咬了。”不管怎样,这的确是她的责任。

“怎么会?”他立即道,一如既往的温和,“都说了是意外,而且现在也好得差不多了,你不必总惦记着这事儿。”

“可是…”她无法说清此时心里的感觉。

“流筝,别想太多了,我还是一样的,你该怎样就怎样吧。”他陪着她慢慢地走,可这十来米的距离,也是瞬间就到了。

阮流筝回到车上,车窗放下来,“还是帮我再跟宁想说声对不起吧。”

他居高临下的,低头看着她,无奈的一声,“你啊!好。”

“宁想还真是个懂事的孩子,你跟他之间的缘分,不知道是他有福,还是你有福。”想到那个小小男孩一丝不苟地单手练琴的样子,她为他感到欣慰。

他唇角上浮,“是我和他共同的福气吧。”

她笑,就像这冬天的景象,萧瑟落寞,“你教他弹钢琴吗?”她曾以为他再也不会弹琴了。

“没有。”他道,“我哪有时间教,不过,回家后他还没睡的话会陪他弹一会儿。”

“好爸爸!”她想了想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四手联弹的画面赞道。他是一个忙到完全没有娱乐时间的人,还能抽时间把宁想教得这么好,很难得。

他却淡淡地道,“也不是,只不过,年纪大了,工作之余只想跟家人在一起而已。”

她点点头,却又摇摇头。点头是认可他的观点,摇头却是不同意他总说自己年纪大了,他多大?过些日子也不过满33而已。

这么车里车外地说话很奇怪,风吹得他眼眸微微眯起来了。

她发动了车,“我走了,拜拜。”

“嗯,明天见。”

车开走,他注视着她远去,而后返回家里。

宁想还在弹琴,他走进,在宁想身边坐下。

“爸爸陪我一起弹。”宁想往一边坐了些。

“好。”他修长的手指搁在琴键上,“开始。”

宁想一只手,跟上他的节奏。

一曲末了,宁想问,“爸爸,有没有世上只有爸爸好的歌?怎么弹?”

他摸摸儿子的头,“你自己有没有觉得你今天很奇怪?”

宁想嘟着嘴,想了会儿,“我没有不讲礼貌。”

他没有再说什么,“来,爸爸教你弹一首新曲子。”

流畅而欢快的琴声自他指尖流淌出来…

阮流筝开车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宁想突然对她不亲了,也不是没有理由,本来她就不曾为宁想做过一些什么,这么久以来,宁想将对妈妈的渴望放到最大,把对妈妈的该全部加诸在她身上,而她,则让宁想失望了吧,所以,今天才会变得这么见外,无时不刻不在向她表示,他和爸爸才是亲人。

不过,这也是事实。她没有付出母亲的劳动和心血,又怎么能去接受人家小朋友对母亲的爱?他原本就和他爸爸才是一家人。

宁至谦的生日她原本是真的忘了的,可是宁想这么一提后,她又记着了,不过,她不会再像从前那样给他送生日礼物了,就当她的确是忘记了吧,何况,他生日那天还做了个大手术,忙得忘记也跟真的似的。

不过,她忘了,却还是有人记得的。

从手术室回来,已经该下班了,他桌上摆着一个蛋糕,蜡烛也点上了,他一进去,丁意媛冒出来,向他撒彩带,大喊着“生日快乐”。

他淡定地把彩带都给清理了,看着那只蛋糕,淡淡地说,“这里是办公室,不是KTV。”---题外话---明天加更。

第144章 谁说的是真话

丁意媛的笑容凝固,毫不掩饰的,脸上有了委屈和不满。

她生平没有大风大浪,却在宁至谦这里屡屡碰壁,骄傲和自尊让她受不了这样的冷遇,当即便针锋相对,“宁老师,您是老师,按理我应该尊重您,但是在喜欢这件事上,我们是平等的,没错,我喜欢您,您不喜欢我没关系,但是,不要把别人对你的喜欢看成一种错误,我喜欢您,我没有错!还有,生日蛋糕是大家一起给你买的,祝你生日快乐。”

程舟宇在一旁打圆场,“行了,宁老师,大家的心意,你看,下班了大家都没走,等着你从手术室出来,你就别绷着个脸了,这里是科室,可是科室里也没必要总是这么严肃是不是?我们是人,不是那些仪器啊!好了,生日快乐。佐”

宁至谦没想到,看着护士们被吓到的样子,脸色放松了些,低低说了声,“谢谢。渤”

“宁医生,许个愿吧。”谭雅将点着蜡烛的蛋糕往他面前推了推。

烛光在他墨一般的瞳里跳动,他似有些不习惯,唇角的线条柔和了许多,“你们帮我许吧。”

“好啊!”谭雅笑道。

护士们这才放松了,一个个闭上眼虔诚祈祷。

“你们都许了什么愿?说给宁医生听听!”谭雅睁开眼笑问。

“希望宁医生多笑一笑!”

“希望宁医生医术更精进!”

“希望宁医生谈恋爱结婚!”

“希望宁医生年年有今日!”

“希望宁想健康成长!”

“希望宁医生早出著作!”

“希望宁医生长命百岁!”

在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自己也笑了,“我努力!谢谢大家,很感动,因为我平时是一个比较严肃的人,要求又苛刻,我以为大家会比较讨厌我。”

不知是哪个调皮的护士带头喊了一句,“宁医生,我们爱你!”大家都跟着附和起来。

气氛一时变得轻松愉快,他笑着吹了蜡烛,切了蛋糕,丁意媛却连蛋糕也不吃,哼了一声,“我许的愿是,明年不会再喜欢你了!”

她的话,在这样的气氛里,并没有造成尴尬,反而让大家再度笑了起来,连宁至谦自己也没忍住。

“阮医生,你呢?帮宁医生许了什么愿?”程舟宇笑道。

阮流筝一直默默看着这一切,没留神话题会到自己身上来,随机应变地笑了笑,“我许的愿,是你们所有人给他许的愿都能实现。”

“完了。”一个护士说,“那丁医生明年真的不喜欢宁医生了。”

又是一阵大笑。

他笑着,眼睛看着别处,却将手里的蛋糕递给她,“阮医生大概只看到蛋糕好吃了。”

她于是也沦为了大家的笑料。

她细细尝着蛋糕,如果要她许愿,她会许什么?无论生活以怎样的方式推着我们前行,唯一的愿望,是彼此都安好。

笑声中,他的手机响了。

很难得的,他接电话的时候都带着笑,“喂?”

不知那边说了什么,他的脸色立刻就变了,“我知道了。”

“怎么了?”大家在他挂断电话的时候齐齐担心地问。

“宁想不见了!不好意思,我得先走了!”他匆匆告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