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早上,就这么笑笑闹闹的结束了,所幸他们起得早,赶到医院时,还没到医院上班时间。

胡主任去查房的时候,他坐在办公室里全神贯注地看病历,没有起身。

她看了他好几眼,他都没有察觉,她也不便大声叫,只好瞪了他几眼,跟着胡主任去病房了。

然而,病房里却没有董苗苗的身影,还是方池洲的妈妈和那个特护在。

她想着大概董苗苗和方池洲白天都要上班没时间吧。

待医院常规工作完成以后,胡主任再次组织了开会,这次将昨天宁至谦提出的一些问题再次反复讨论,最后才终于定下来,散会的时候,是下午。

手术排在周一,此时是周四,宁至谦定了当晚的机票回北京。

他低头看了看手表,“去和病人及家属沟通。”

阮流筝站着不动等着他。

他看了她一眼,咳了一声,“走吧。”

胡主任也跟随他们一起。

一直在开会,像昨天一样,所以不知道此时的病房里是什么情形,是否又已经换了人?

胡主任走在最前面,和所有医生一样,习惯性紧迫的步伐。

他随在胡主任身后,样子看起来很镇定,和平常在北雅时去病房并没有什么不同,她作为小徒弟,跟在他身后,他高高的个子,基本挡住了她全部的视线。

胡主任先进的病房,他紧随其后,而她,没能第一时间看见病房里的情形。

当他的身影从她眼前移开时,她看见了里面的情形,董苗苗,和穿军装的男人,都在。

宁至谦的手插在裤袋里,进去,冲两人微微点头。

董苗苗浅浅一笑,对着

tang他,也对着阮流筝。

方池洲也没流露出意外的神情,想来董苗苗昨晚回去一定已经跟他说过了。

“胡主任,宁医生,你们好。”方池洲大方而得体地跟他们握手,举手投足,十分大气,之后又对阮流筝点头,“阮医生,你好。”

胡主任惊讶,“你们认识?”

方池洲微微笑道,“是的,故人。”

宁至谦也淡淡笑了,“是故人。”

胡主任喜道,“你们是故人怎么不早说啊!宁主任是神经外科权威,你们可以一早请他啊!”

阮流筝是没见过方池洲的,第一眼的印象极好,帅就一个字!而且还是军人!无论外形举止都配得上董苗苗,跟董苗苗一样,带着清新远世的标识,身为男人,又带着高山松柏的气质,是云贵高原走下来的人。

她冲着董苗苗眨了眨眼,意思是这个男人不错哦!

董苗苗笑了,也冲她挤挤眼。

“那既然是故人,就请宁主任把手术的事跟你们说一下吧,宁主任亲自主刀。”胡主任道。

这一次宁至谦没有再把阮流筝推出去了,也没办法推了啊,董欣然眼睛看不见,方池洲和董苗苗又不瞎。

他尽可能详细通俗地把手术解释给他们听,并把注意事项一一阐明。

这两人大概是对他绝对信任,并没有一般家属反反复复地询问,只说了一遍,方池洲便点头了,“明白,我全明白,辛苦你了!”

全程都是两个男人的交流,她和董苗苗都只是在一旁认真地听着。

本来应该还要跟病人交流,但是看了看病床上的董欣然,痴痴呆呆的样子,意识似乎不太清楚。

阮流筝看到了宁至谦眼里的犹豫。

对于董欣然这个人,在她过去跟他的生活里,她甚至感觉不到他到底是不是恨,她用了很多脑细胞去揣测,从她自己的角度去推断,认为他应该是恨的,但是又因为是董苗苗的母亲,这份恨便参杂了更多纠结。

阮流筝想,如果他不想说,那么就还是她上前试试吧,董欣然并不是总是这样痴呆。

结果,此时董欣然却动了动,也不知是清醒还是迷糊,颤着声音问,“是守…”说完又停了下来,“我…好像听见…守正的声音…”

阮流筝知道,自然不是宁守正的声音,或许宁至谦的声音跟宁守正年轻时有些像,或者董欣然只听见了宁至谦的北京口音便产生了错觉、

董苗苗忙道,“妈,不是,是医生,你听错了。”

这是宁至谦和阮流筝进来后,董苗苗第一次发声。

“哦…”董欣然长长一声叹息。

“宁医生,流筝,我妈这时候不太清楚,关于手术的那些话我们转达就好了,再有不明白的,我再问你们就是,就不用跟她说了。”董苗苗第二次说话。

“也好。”胡主任道,“你们还要赶飞机,交给我来解释交流也行。”

宁至谦点点头。

“你们这就要走吗?”方池洲插言。

“是的。”宁至谦道,“晚上的飞机回北京,周日再过来,周一手术,有任何的问题,我们电话联系。”

方池洲毫不掩饰地流露出遗憾,“本来以为可以聚一聚。”

阮流筝不了解方池洲,但是这句话让她对这个男人的印象又深了几分,这是个善于面对问题的男人。

宁至谦还没给出回答,董欣然此时却她自己的思维里叹息,“苗苗,我要见你爸爸去了。”

“吗,您会好的,别瞎说。”董苗苗宽慰她,拖住了她的手。

董欣然昏暗的眼睛里流出泪,虚弱无力地说,“苗苗,你说得对,我们最快活的日子是你爸爸去世以前,我现在要去见他了…”

一时,董苗苗眼眶泛了红。

“苗苗,如果…如果你以后见到他,告诉他,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遇到他…”董欣然呆呆的,忽然又道,“哦,那就没你了,没你了…那我就什么都没了…不不不,不该有你的,那我就什么都有了…不该有你的…你生下来我就该把你掐死的…

掐死…”

第220章 不用来了

忽然,董欣然伸出一边能动的手,掐住了董苗苗手臂,“掐死…掐死…”

毫无力气的董欣然这么掐着,董苗苗一点也不疼,只是悲怜地看着董欣然,眼泪潸然而下。

方池洲轻轻易易地将董欣然的手给掰开了,特护立即帮着照顾董欣然,手忙脚乱中,还打破一只玻璃杯祧。

而他,则将董苗苗拥在怀里,抚摸她的后脑勺。

董苗苗摇摇头,红着眼,对他一笑,“我没事,没那么脆弱,我妈现在不太清楚,我不会放在心上的。珐”

董欣然嘴里还在念些莫名其妙的话,“这是我的报应…掐死你…掐死就不会报应了…就不痛了…痛…痛啊…苗苗,你痛不痛?”边说边哭。

董苗苗从方池洲怀里出来,转身对着宁至谦和阮流筝微笑,“不好意思,让你们看笑话了。”

宁至谦没说话,阮流筝友好地笑了笑。

“几点的飞机呢?”董苗苗又问。

阮流筝看了眼宁至谦,他的目光却是在落在董欣然身上的,她只好回道,“八点。”

董苗苗看了下手表,“呀,那你们得走了,遇上堵车可就赶不上了。”

“是啊。”阮流筝顿了顿,“那,我们走了?”

“好,再见。”董苗苗看向方池洲,“我看着妈妈,你去送送他们。”

“好。”方池洲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看董欣然。

“我真的没事,你去吧。”董苗苗推了推方池洲。

方池洲一直将他们送到机场,这两个男人,据说有话题说…

阮流筝有一瞬错觉,越是融洽,是不是越是刻意?

他是个博学的人,什么都懂一点点,对军事也了解,毕竟家里大院出身,而方池洲懂的也不少,除了军事还能谈别的话题,这一路全是两个人男人在说,投机的程度让她差点忘了宁至谦的属性,他不是属火的啊?那方池洲呢?本性也是这么善谈吗?

她什么也没说,在机场和方池洲道别。

这一次的沈阳之行,还是有些僵硬的,不过,有些事情,大概需要一个缓冲。

在机场吃晚餐的时候,他在看手机,里面有从医院拷贝过来的资料。

她也拿出手机来打发时间,可是手机一解锁,他的高清无码照立刻映入眼帘。

她猛然想起她的手机自早上之后一天都没用过,面红耳赤,赶紧删除。

她慌乱的举动落在他眼里,他笑出了声。

“还笑!都是你!”她看看四周,幸好没人看见,不敢想象如果这时候服务员过来看见她脸该往哪搁。

“难道不是你自己拍的?”他把手机资料给关了。

“还不是你乱翻我朋友圈和相册惹出来的?难道你朋友圈有我?”不过,他朋友圈是空的,什么也没有。

他还是笑了笑。

阮流筝忽然想起了什么,将朋友圈翻到最底,拿给他看,“你看看,有没有你?”

她曾经拍过烟花,有她和他同框的照片!只不过她早上记不得了…

他斜了一眼,“这也算?我连路人丁都算不上吧?跟路人甲隔着几百个人!”

“可是…我嗯…亲你了?”

“是吗?”他说,“走吧,登机了。”

嗯,登机!他笑了,便好了!她牵起了他的手,去安检。

飞机晚点,抵达北京的时候已经十点了。

他还是先送她回去,车在阮家门口停住。

“晚安,明天见。”她看见他的手搁在方向盘上,伸手握住。

他垂目看着她的手,失笑,“如果你亲下我,我会更高兴。”

“…”典型的得寸进尺!不过,还是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他缓缓点头,“这才叫亲!那张路人照给我删了,换张这种的!”

居然又绕到照片上来了!

她打开车门跳下车,“拜拜!”

tang他看着她的背影,一直到她进家门,才调转车头回宁家。

到家快半夜了,宁想早已经睡着,温宜也休息了,只有书房里还亮着灯。

宁守正是知道他回来了的,开门等着他。

看见宁守正端坐的样子,他皱紧了眉头,假装没看见。

“等等!”宁守正却偏偏要截住他。

他几分不耐,“又怎么了?”

“你去了,情况怎样?”宁守正低声下气的语气。

他一看就火了,“为了个外面的女人,倒是跟我低声下气了!为了妈,你就只会横!”

宁守正一怔,无言以对。

他冷笑,“你想知道?”

宁守正迟疑了半天,“你能救得了吗?”

他沉默,没有给出肯定或者否定的答复,却冷着声音道,“她有话要转告你。”

“什…什么?”宁守正又想听又怕宁至谦发火。

他忍了忍脾气,声音愈加冷冽,“她说,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遇到你!她说,她不该生下苗苗!她该在苗苗出生的时候掐死她!”

说到这里,他已咬牙,而宁守正则大震,甚至退后了两步。

宁至谦再也没看他一眼,径直冲进了房间。

那一晚,宁守正的书房里彻夜亮灯。

温宜这些天是和宁守正分房了,宁守正的下榻之处就是书房。第二天宁至谦下楼准备去上班时,发现宁守正还在那直挺挺地坐着,他刚想不理继续走,便听见他开始打电话了。

“喂,刘律师,我想重新立遗嘱,你今天帮我安排一下。”

“…”改遗嘱?

他并非一个看中钱财的人,老头的遗嘱是什么样的他并不知道,但是要改成怎样,就一定跟有个人有关了。

事实上,董苗苗是有继承权的,如果老头真要给予董苗苗什么,他也没权力置喙,当然,他更不会有意见,但是母亲那里就不一样了,若他再擅自改遗嘱,那家里这火便是野火烧不尽,怕是永远灭了不了。

所以,宁至谦还是停步奉劝他,“你要改遗嘱妈妈同意吗?”

宁守正一怔,摇摇头。

“如果你想要了妈妈的命,你就擅自改吧!”他冷道。

宁守正十分颓丧,“可她也是我的孩子!”

宁至谦脸上笼着一层青色,“你还记得你是个父亲?如果你真的有父亲的责任感,你会在外面多一个孩子?”

可是,如果没有父亲不负责任,也就不会有她了…

耳边响起董欣然的胡言乱语:我该把你掐死…我该把你掐死…

他脸上青色更甚,“你答应过我要照顾好妈,你忘记了?”

宁守正沉默。

“我希望无论什么事情你都能跟妈说!而不是像当年一样偷偷摸摸,还多了个女儿来!”他扔下这段话,就真的走了。

和妈妈说?

谈何容易!

他盘算着宁守正不太敢说,而事实上,宁守正真的不敢说。

再次去沈阳是在星期天。

宁至谦上午还在门诊坐了诊,吃过饭才接了流筝出发,临走没忘记叮嘱,小想要出院了,到时候派人去接。

再次到沈阳,天色还早,宁至谦和流筝脚步匆匆行走在机场。

他开了手机,发现一串号码,全是胡主任打的。

他立即打回去,“喂,胡主任,是我。至谦。”

“哦,宁主任啊!”胡主任语气透着焦灼,“我打好几个电话你都关机,我猜想你们已经登机了。”

“是的,胡主任,我们刚刚下飞机,怎么了?”他沉声问。

胡主任叹息,“35床那个病人,自杀了…”

宁至谦愣在原地。

“我打电话就是想告诉你,不用来了,但是你的手机一直

关机…”

“我已经到沈阳了。”他的脚步缓了下来,“所以,是死了吗?”---题外话---加更了哦。

第221章 惩罚

其实,这个问题是白问了,既然都说了不用再来,那肯定是死了。

“是的。”胡主任的声音从手机传来。

“好,我知道了。孜”

手机放下,他的脚步停住。

阮流筝已经猜到了些什么,握着他的手,凝视着他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