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宇哥,她崇拜的心爱的宇哥,在全心全意伺候另一个女人吃饭,在她这儿,却是舍不得的。如果换成她坐在丁意媛那个位置,她一定舍不得宇哥这么做,一定是她在忙着伺候他。

而事实上她的确是这么做的。

晚上是她餐馆里最赚钱的时候,可自从他回来后,她早早把餐馆里的生意丢给底下的人,自己跑回来给他做饭,一大早天没亮,她爬起来给他做早餐。他不吃,她也不吃地等着他。他来了,她便给他递筷子拿碗,恨不得喂给他吃。

而即便是这样,他还老大不乐意地样子,皱着眉,一点也不像此刻丁意媛面前的他。

她不喜欢此刻的宇哥,更不喜欢丁意媛,一个女人,要骄纵到什么程度,才让一个男人这样围着她转?

在她看来,男人是有骄傲的,是有尊严的,一个千金大小姐,仗着自己漂亮有点钱就拿男人当保姆似的对待,这是在作践她宇哥,她很气愤,打抱不平。她的宇哥是全镇的骄傲,是状元,宇哥的那双手是拿手术刀给病人动手术的,不是拿来涮火锅伺候人的。

可是,她再气愤有什么用?

她甚至不敢进店,只能灰溜溜地站在寒风里,这个季节的风,吹的人脑仁儿都是木的,隐隐做疼,可她也只能是站着,进不去,也舍不得走。

里面吃着火锅的两个人并不知道外面有这么一个窥视者。

丁意媛是在蜜罐里泡大的人,身边讨好她的人从来都不缺,约她吃饭的人自她读高中就开始有了,可是那些人要浪漫要气氛要排场,不会像这样选在街边的火锅店。

可其实她并没有那么娇贵。

她的确有些大小姐脾气,如果她听妈妈的话,往着小公主那个方向成长,或者会嫌弃,但事实上她学医以后哪里有条件纵她往小公主发展?实验、手术,手术、实验,这样的生活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还讲究气氛浪漫?要知道,饿肚子才是常态,中午能在医院食堂吃顿饭,那简直就是享受,很多时候都是在手术室里,要么忍着,要么囫囵从护士那里吞两口,噎得她脖子都是直的,别说吃不饱了,就连水都不敢痛快喝。

所以,忽略眼前这个给她涮菜的讨厌的恶心物,这顿饭还是吃得很舒服的,别说,她其实知道,往往小餐馆里会有真正美味的东西。这家火锅店的料很不错。可惜忽略不了。

他自己并没有吃多少,全程都在帮她涮。

换句话说,他在伺候着她。

可是却做得很自然,一举一动都不显得刻意,也没让人感觉到做低伏小。那张认真的脸上没有谄媚和讨好,也是,他从来就没有谄媚和讨好过她,不骂她不气她算是开了恩了。

她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医生,控制自己的脾气是一项基本修行,尤其在重要的节骨眼上,而对她来说,人生最重要的事情一是工作一是吃饭。工作的时候手里是拿着刀的,如果控制不了情绪那得出多大事?而吃饭是能量补给,天塌下来也是好好吃饭的,不然哪有力气工作?

那么她现在就控制吧,尽管这个人让她讨厌,但既然坐下来了,肚子又空着,就好好吃,像她这种每天被饭饿着的人,别跟吃较劲。

渐渐填饱了肚子,吃的速度也慢了下来,方觉得又热又辣,招手叫来服务员,“有什么喝的?”

服务员从白酒报起,到啤酒,再到果汁。

她觉得有些遗憾,吃着火锅如果能来两瓶啤酒多好,可惜不行,他们这职业,已经让他们与酒隔离了,24小时开机待命,指不定下一刻就有电话来把人叫去医院,难道打着全是啤酒味的嗝去做手术?

果汁也只有西瓜汁和橙汁,她想了下,“西瓜汁吧,冰的。”

这时候直想冰爽一番。

谁知他听见了,立刻就阻止了,“不要冰的。”

咦,这人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了啊,她和颜悦色跟他吃顿饭,就开始蹬鼻子上脸了?

“冰的!”她斩钉截铁,瞪圆了眼睛。

“你吃了又热又辣的,马上喝冰的想拉肚子吗?”他也没给她好语气,“常温的!”

“…”好吧,这才是他们正常的状态,一句话不合就要吵起来。她也是医生,当然知道吃完辣的不要马上喝冰,可是理论归理论,有几个人把自己的生活完全束缚在这样的教条里?那今天这火锅也不用吃了,多脏,连大米都别吃了,谁知道有多少农药残余,还有这被雾霾充斥的空气啊,有种捂着鼻子别吸啊?

第332章

她一拍桌子,“就要冰的!你管得着吗?你谁啊你?关你什么事啊?”

服务员在那犯了难,“二位到底…”

“就要冰的!”她一步也不想退让。

他没有再说什么惧。

服务员看看两人的脸色,静悄悄地走了,再回来时,送来了西瓜汁,常温的,没有加冰。

丁意媛火了,“我说要加冰!”

服务员看看程舟宇,劝道,“姑娘,这大冷天的,还是别喝冰的好…”

“谢谢你,没事了。”程舟宇拍拍服务员小哥的肩膀,示意他赶紧走,别做一条被殃及的池鱼,她所有的怒火,都只是因为他,加不加冰也没那么重要,只不过他不准她加而已。

“吃饱了!买单!”她没能如意,老大不高兴,最初的打算是他买或者AA的,现在头脑一发热,决定拿钱“羞辱”他!“多少钱?”她板着脸问服务员。

他这个人,但凡是个男人是不是该跟她抢着买下单?以前也一起出来吃过饭,都是他买的!

可是,她错了,他竟然就这么笑眯眯地看着她买单?

“喂,你是不是男人啊?真要我买单?”她无语了。

结果,他竟然说,“你买我买,不是一样吗?”

“…”这个人,笑起来真是贱死了!

服务员也在一旁凑热闹,真把他们当成夫妻俩了,一个劲儿在那劝架,希望他们和好似的,“对对对,谁买都一样,而且,现在家里不都是老婆管钱吗?财政部长买…”

她一气之下脱口而出,“胡说八道!他的钱什么时候交给我了?全给他妈了!”

“…”

说完之后,她觉得全世界都安静了,包括她自己,在自己的回音里瞠目结舌,她的脑子呢?刚才煮进火锅里的是猪脑花!不是她的脑子!

对面的人看着她,那一脸笑容真是讨厌极了!

她不想在这里多待一秒!

买单就买单吧!

她气呼呼地习惯性去拿包,结果…

她急匆匆冲出来的,什么都没带…

他好像早就发现她没带钱似的,就等着这一刻呢!会心一笑,“还是我来吧。”

岂有此理!她瞪眼,他还真是早就看见她没背包,故意等着看她出丑呢!难怪见她抢着买单一声不吭的!这个人,简直不是好人!她最讨厌跟肚子里弯弯肠子多的人打交道了!

她气得站起来就走。

他这才急了,从钱包里抽出几张钱来,也等不及找零了,塞给服务员就追了出去。

在外面追上她,仍是拉住了她手腕。

她自然是暴怒的,用力一甩,“你到底要干嘛?有意思吗?”

他牵着不放,“我牵我老婆回家,当然有意思。”

“程舟宇,你要点脸!我一时口误而已!”她想了想,索性道,“我有男朋友了!”

“今天接你下班那个?”

“…是。”她还在跟他扭打着,挣扎。

他突然松了手,她一时失去重心,往后倒去,他立即上前一步,托住了她的腰,顺势一用力,便将她抱了个满怀。

“你个臭流氓!”她双臂撑在他胸口,用力往后仰,想把他推得远远的。

“再胡闹,别怪我在大路上亲你了啊!”他抓住她两只手,往后擒着,她的胸口被帕压在了他胸膛上。

虽然隔着厚厚的冬衣,她还是红了脸,却再也没办法挣扎了,纵然她再如何泼辣,她终归是女人。

“程舟宇!你个臭流氓!我有男朋友了!你别乱来!”她失去了反抗能力,唯一能用的是嘴,如果不是和他亲密接触是一件恶心的事,她一定要狠狠咬他一口!

他呼出一口气,“终于老实了!他不是!”

她愣了,“什么他不是?”

“今天那个来接你的人,不是你男朋友。”

她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眼里分明已经流露

tang出“你怎么知道”的意思,却还要死鸭子嘴硬,“他是!”

他笑,看着她的眼神里温柔水纹一样荡开,“他不是。”

“他是!”

他不和她争了,静静地看着她。

她觉得他的眼神瘆得慌,挣了挣,还是没挣脱,他忽的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她顿时涨红了脸,“程舟宇!你别太过分了!你有种就一直这么钳制着我!别让我空出手来!否则…否则我手术刀在手,一准割了你的蛋!”

他的唇原本贴在她额头上的,细腻的,光滑的皮肤,发丝间淡淡香味,柔情流转,想了千百回,念了千百回,此刻终于在怀中,寻思着再往下吻,却因为她这句话而意境全消,喷笑出来。

“你可以…稍微矜持点。”他笑得不行,这话从男人嘴里说出来是一回事,她亲口说又是另一回事。

“你也懂矜持?你要懂得矜持你现在就该放开我!我是有男朋友的人!”她开始尝试到语言的匮乏,在武力下,光耍嘴皮子可是一点意义也没有,该他占便宜的他一样没少全占去了!唯独把付丹子推出来,又好像不怎么管用。

她又想,原来他力气很大,想要制服她的话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以前和她斗,还真的就是逗她,他存心要给她难堪随手就能把拎得团团转…

她冷眼看着他笑,都不想再骂了,骂得口干舌燥,他还是那副臭德行!

他叹了声,还凑过来想要和对鼻尖,她唯恐避之不及地躲开了,他没成功,再次叹息,“傻姑娘,我知道他不是你男朋友,因为…因为我喜欢你啊!”

时隔一年多,她以为从此和他再无瓜葛,即便抬头不见低头见,她也不会再给他好脸色,却不曾想,在这样的境况下,再次听到他说他喜欢她,只是,她曾经为之心动心醉的一句话,如今听来只是嘲讽。

却听他继续说着,“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知道喜欢一个女孩最起码的不会让她挨饿。”

“…”他还真是聪明…她眨了眨眼,继续死鸭子嘴硬,“谁说男朋友就一定要一起吃饭了?他有事,忙去了!”

“丁丁。”他叫着这个奇怪的名字,让她莫名其妙想到蛋蛋两个字。

“丁丁…”他继续叫着,温柔得像淙淙月光,“真正爱一个人的时候,是不会有忙碌这种借口的,再忙碌,心里也是挂着的。如果他是男朋友,你大晚上的跑外面来散什么步呢?

她不想和他辩了,直接说,“就算他不是,那又怎样?难道我找不到男朋友了?告诉你,程舟宇,此刻,我只要说我想结婚,男人能从这排到长城去!”

他听了,又笑。

“你笑什么?笑什么笑什么!”她只当他嘲笑她,恼得用脑袋去顶他。

“好好好,别顶了,傻,我没事,顶疼你自个儿了!再说,我刚刚也没笑…”他顿了顿,接着道,“得那么明显。”

“…”什么叫不明显?“你分明就笑了!”

“好好好,我笑了。”那个曾经和她是死对头的他,已经消失了…

她嗤之以鼻,笑她?呵,她明天就听妈妈的,真的去相亲!然后结婚!

他接着在那说,“其实我真没笑,我只是在等。”

“等什么?”她被他的样子吸引住了,很神秘的语气和表情。

“等你开口说结婚啊!”他像大男孩一样笑得露出了齿。

“你…”她气死了,“就算我说结婚,排到长城的也没你!”

他却笑着摇头,“我就等着你说呢,好好儿的我去长城干什么?吹风么?我明明现在就排在第一!”

“…”

“所以,快点说结婚吧!”

“…”

两人在这里磨叽,远处阴影里的彭蔓却看不下去了。

她都看见了些什么?

看见程舟宇在家里从没有过的开怀大笑,看见他抱着她,甚至,看见他亲她…

她泪如雨下,好后悔今天跟着他出来,跟出来就看见这些,有时候,她宁愿什么都没看见,那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333章

彭蔓最终落寞地走了,忍着不再回头看,那画面,每多看一眼,心里的刺痛便多一分。

那两人却始终不知道有人曾窥视过他们鹊。

冷夜的风,肆虐地狂吼,丁意媛的头发在风中乱舞,好似要被这风给连根吹去了一般,连带着她的思考能力也被这风急吼吼呼啦啦地从脑袋里卷出去了,她觉得自己的脑门都是木的,耳朵被吹得生疼,鼻子快被吹掉了。

其实程舟宇已经没那么抓得紧了,她也没意识到可以挣脱出来,所有的注意力都聚在大风肆虐带来的直接感官上,耳朵当真是如刀割。

他拽着她,把她拉进旁边的一个小店,里面出/售手套帽子围巾等一些小商品,正要打烊惧。

突如其来的暖气,瞬间阻隔了那些让人窒息的寒冷,丁意媛感到自己脸上的毛孔复苏过来,耳朵和鼻子的血液也重新开始循环,这一冷一暖间,脑袋有片刻当机,比冷在外面更木了些。

眼前一晃,他把一条粉红色的围巾围到了她脖子上,她正惊讶于粉色配驼色这样惊世骇俗的审美,头上又被罩了一顶大约是粉色的帽子,灯光在他的镜片上反射出亮晃晃的光,她看不清他眼里此时是什么样的内容,只听得他轻柔的声音在说,“以后不要这么光光地就出来了!”

说着还给她整了整围巾,将她的脖子耳朵半张脸都包在里面,然后去付钱了。

她照了照镜子,两个兔耳朵的帽子,粉里透白…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些哭笑不得。

也不知道他到底付了多少钱,转瞬又被他拉出了店门,随后叫了一辆出租车,陪着她上了车。

他报的是她家的地址。

她终于从浑浑噩噩的状态清醒过来,扭头质问他,“你到底要干嘛呀!”

“送你回去。”他见她帽子歪了,给她扶扶正。

她猛然反应过来,怎么就老老实实戴了他的围巾和帽子呢?一把就把帽子给扯下来了,“这么丑的帽子!我才不戴!你当我是中学生呢?”还配俩兔耳朵?

他听了反而笑,“哪里丑了?挺可爱的!”

这就是他的审美?一个医学博士的审美?

她扔到他怀里,连同围巾一起扔给她,“送给你的蔓蔓去!”

他也不吭声,只抱了帽子和围巾。

她有点讨厌现在这样的他,人一旦沉默了就显得鬼主意多,没那么容易看透了,从前那个总和她吵架的程舟宇多顺眼!

这儿离她家并不远,大半夜的车也少,一会儿就到了家。

他坐在右侧,先下的车,站在一旁等她。

她没办法,总要下车啊,二话没说,也下了车。

脚才一沾地,帽子和围巾就紧跟着来了…

“我不要!”她挥舞着手臂去抗拒。

“虽然丑了点,但是暖和啊!”他用围巾把她包得严严实实的,“乖一点好不好?别总像颗山核桃似的,又硬又燥。”

“是啊!我就是这么臭脾气!你别到我面前来晃啊!找你温柔的蔓蔓去!”她拽了两下,没能把围巾拽掉。

他笑笑不说话,强迫她把帽子戴好。

她是个火爆性子,心里藏不住事,也藏不住话,那张板起的小脸,咄咄逼人的语气都将她的心事暴露无遗,同时,程舟宇现在这样总是深奥地笑笑不言语的样子也让她心烦意乱,忍不住凶他,“你又坏笑什么呢?我现在发现了,你只要一坏笑,一准就在打鬼主意!”

他有些无奈的样子,还是笑,“说了你更生气。”

越是这么说,越让人想知道好不好!“你还真在打鬼主意啊?我就知道你不是好人!你说!笑什么?”

他绷不住了,笑出声,“你这一个晚上提了多少次蔓蔓?吃醋不要这么明显好吗?”

“…”这下她彻底怒了,一脚狠狠踩在他脚上,“你还真能给自己脸上贴金啊!我吃醋?”

踩完她便抬脚要走,被他拦腰搂住,他的下巴埋进她的围巾里,“丁丁,我们…”

刚说到这里,便听得一个严厉的声音响起,“媛媛!”

丁意媛一个激灵,从他臂中跳了出来,他也被惊了一大跳,丁副院长黑着一张脸站在他们面前。

“爸,我回去了。”丁意媛一溜烟跑进了家门。

“丁院长。”程舟宇惊出一身冷汗,不过很快恢复了冷静。

“你行啊,小程。”丁副院长冷冷一句。

“丁院长,我…”

丁副院长却没让他把话说完,匆匆看了下手表,“我有事要去医院,以后再跟你算账!”

丁副院长急匆匆走了,程舟宇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未说完的话卡在喉咙里。

丁意媛回到家里,还喘着气,便被客厅里朱绮的身影吓了一大跳,妈妈居然还没睡的…

因为女儿跑出了家门,朱绮正着急,看见女儿回来,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发现女儿戴着的围巾和帽子,“你这是从哪儿来?谁的围巾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