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佣人急匆匆涌来,有人尖叫了一声。

陆川一脚踢开了头发散乱的张雅沁,拽着陆淳的衣领,剧烈地喘息。

“放手……你给我放手!”

陆淳被他眼光吓到,惊恐咆哮。

“……”

蜷缩在地上的张雅沁,被吓到失声。

刚开门进来的陆远和姜瑶也险些被吓死,顾不得换鞋,飞快地冲到了楼梯口。视线里的一幕,吓得姜瑶噤声,猛地抬手捂唇,跌坐在地。

“陆川!”

走得近了,陆远大喊一声,抓住了他的手。

“滚!”

陆川的声音,冷得结了冰。

“你是不是疯了,要出人命的!”

他气急败坏地说完,垂眸去看陆淳,发现他的眼神已经有些涣散了。

心里暗道不好,扭头就冲边上吼,“都站着干什么,叫救护车!”

“哦哦哦——”

看傻眼的佣人们,各个如梦初醒。

李桂芝端着一个托盘从厨房里走出来,远远地看了眼,“砰”一声,手里盛着热汤的碗,直接给摔碎了,脆薄的白瓷,溅得到处都是。

大厅里经历了一瞬间的安静,跌坐在地的姜瑶,突然又发出一道尖利的喊声。

张雅沁在地上翻滚,米色的长裤,被血染红了。

☆、223:埋藏了二十多年的秘密(二更)

“放手!”

紧蹙着眉,陆远去扯他攥着陆淳衣领的那只手。

陆川蓦地偏头,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

就是他,野种……

陆淳和张雅沁的孩子。

他竟然是陆淳和张雅沁的孩子,可他都结婚上班了,他比自己还大了好几岁。如果他是陆淳的孩子,那他是什么?他母亲是什么?宋婉瑜好歹是沪上名门,千金小姐,就嫁给了那么一个东西吗?

还生了他?

深重的耻辱感,将他整个人给笼罩了。

他无法想象,自己现在还叫着“爸”的这个男人,其实从结婚前,就开始出轨了。不,不对,张雅沁是他的第一个女人,陆远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们三个才是一家,他不是。他母亲宋婉瑜是后来的,他也是后来的,浑浑噩噩地当了这么多年的陆家少爷,到头来,却只是个笑话。

“哈……哈哈……”

一手撇开陆淳,他突然仰头笑了起来。

眼角飙出泪……

“妈!”

整个大厅,都被他突如其来吼出的这一声给震到了。

陆远离得最近,整个人都吓得怔了一下,尔后,一脸震惊地抬头去看。

这个弟弟,他知道这是同父异母的弟弟,很早很早的时候,就知道。他偷偷地跟着陆淳的车子,隔得远远地,看到过无数次,他被众星捧月的架势。

人人都说,他是陆家三代单传的大少爷,宝贝,他上面有名动文坛的爷爷、背景深厚的奶奶、雄踞一方的外公和舅舅,甚至,三个将他宠上天的姑姑,他是天之骄子,衔着金汤匙出生的海纳集团太子爷,接班人。从他看见他的第一天起,就自惭形秽,恨不得从未出生过。

可眼下,这个一贯被捧在高处的陆少爷,疯了一般,吼了一声妈。

他没见他哭过……

这一刻,却发现那张一贯神采飞扬的脸上,布满了热泪。

那两行泪从一双星眸里倏然滚落,打湿眼睫,划过脸颊,顺着他下巴、脖颈,一路划过喉结,汹涌地,落入了衣领之中。任谁看,都能第一时间想到悲痛欲绝这个词。

知道了吧?

这个埋藏了二十多年的秘密,终于被他知道了。宋婉瑜是一个笑话,陆川是一个笑话。陆淳卑劣龌龊,张雅沁低贱肮脏,还有他,多余的掠夺者。这个家,不像表面上那么富贵祥和,每个人都不若表现出来的那般光鲜亮丽,整天在演戏,你也罢我也好,大家戴着面具,在同一个泥坑里,奋力挣扎。

谁都不比谁干净……

半蹲在地上,陆远忍不住笑了。

他都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已经无数次了吧?

他已然想象过无数次,这一层真相被揭开的时候,大少爷会露出何种脸色,陆淳如何再维持当父亲的威严,张雅沁如何再保持脸上那一张假面。够久了,真的是够久了,这一刻,他等太久了。等着看天之骄子怀疑世界,看他崩溃痛苦,看他煎熬折磨,看他如何面对这一切。

似乎只有他的痛,才能让他感觉到平衡,才能抵消他二十多年,阴沟里老鼠一样的阴暗处境。

“少爷……少爷……”

李桂芝的手被热汤烫伤了,没意识到痛,快步跑了过来。

陆川的模样太可怕了,她在陆家多年,从未见过他如此残暴而凶狠的一面,这一刻,远远跑来看着他,她甚至不敢上前,她感觉到,情绪崩溃边缘的少爷,可能真的会杀人。

陆川没看她,转身上楼了。

一众人只看到他三两步消失在楼梯转角,很快,又听到从三楼传来的,摔打踹杂的声音。卧室、书房、会客厅,能砸的地方,他应该全砸了,那声音一直持续着,每一下重击响起,都让人胆寒心颤。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些声音,渐渐地停下了。

楼上恢复到一片悄无声息。

陆川也没下来……

陆远守在陆淳边上,姜瑶则守在张雅沁边上,夫妻俩没说话,沉默蔓延在空气里,几乎令人窒息。周围,一众佣人从那种巨大的惊骇中回过神来,更不敢说话了。

没人敢上楼,他们甚至都害怕,少爷冲下来再发疯。

李桂芝六神无主地站了一会儿,脚步飞快地跑去了沙发边,拿了座机,给陆老爷子打电话。

临近九点,陆老爷子和老太太已经预备睡了,听了孙子在家里发疯,儿子儿媳都受伤的消息,惊得不轻,第一时间换好衣服,就往门口走。

“怎么了这是?”

客厅里,陆渺在看电视,冷不丁看见他们两人齐齐整整地出来,意外地问了句。

“别看了,你大哥家里出事了。”

老太太身子健朗,着急地说了一句,又喊司机。

陆渺连忙起身,“怎么了?”

老太太心急如焚,压低声音,“不知道怎么了,桂芝打来的电话,说是陆川在家里发疯,把你大哥头都打破了。”

“老爷。”

耳边一道问候声,司机出来了。

老太太连忙噤声,朝她说:“我们俩先过去——”

“过去干什么?!直接去医院了。”

陆老爷子正和司机说话,转过头斥了一句,抬眸朝陆渺,“我们直接去医院等着。你给你大姐打电话,一起去那边找陆川,让我看看他犯什么毛病!”

最后一句话,老爷子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年过古稀了,平时不动怒,冷不丁这么一嗓子,陆渺都吓得哆嗦了一下,“知知知……知道了。”

“哼!”

老爷子重重地哼了声,快步走了。

陆渺站在原地,懵了许久,连忙跑上楼换衣服。

几分钟后,她从楼上冲下来,跑在门厅处换鞋的同时,给大姐陆安打电话。万幸,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听了,她拿了车钥匙出门,飞快地将事情讲了一遍,最后,还强调说:“你把小梦带上。”

儿子打老子,算得上天大的丑事了,姐妹俩想到了一起去,便是越少人知道越好,陆安连丈夫也没敢告诉,答应以后,叫了儿子徐梦泽,开车前往陆宅。

救护车已经去了一趟,接走了陆淳和张雅沁,陆远夫妻俩跟着。

李桂芝留在家里,厅里都待不住,裹着一件大衣,在门口等得心急如焚。

陆渺比大姐到得早了些。

车子一停好便拔了钥匙跑下去,健步如飞地到了门口,急声问:“陆川呢?”

“在楼上。”

好不容易等来一个勉强能管事的,李桂芝急促地说完,转身往里走,一边走一边道:“老爷夫人下午一直在家,少爷是晚饭时候回来的。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呢,说是让我弄饭吃。我这饭还没弄好,就听到夫人的尖叫声了,应该是被少爷从楼上踢下来的,而且——”

说到这儿,李桂芝咽了下唾沫,声音低低,“踢下来以后,身下出血了。”

“什么?!”

“是真的。”

说到这儿,李桂芝就怕得不行,“看那样子,好像是流产了。我也说不准,可她一直捂着小腹,我又觉得八九不离十了,你说会不会是怀孕了,少爷知道不高兴?”

“那他也不会这样!”

陆渺拉下脸,不悦地瞪了人一眼。

“不会不会,我也觉得不会。”

陆川是她看着长大的,富家大少爷嘛,有时候难免张扬跋扈,可平心而论,他们家这少爷,比起许多富二代公子哥,性子要好很多,那是一个面冷心热,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哪怕再不喜欢后妈,那张雅沁进门也十年了,平时也没见他怎么样,心里不喜,也只是远远避开了而已。

弄不明白,李桂芝便也不说话了。

陆渺听说陆川在三楼,便直接先上了三楼。

三楼没人,却已经不能看了,几个房间被砸了个干干净净,陆渺走到书房,惊愕地发现,她大哥从慈善拍卖会上拍回来的好几件价值连城的藏品,都毁成了碎渣。

“……”

站在门口,她嗓子发干,垂在身侧的一只手,都攥紧了。

最终,她在二楼找到了陆川。

时间已经很晚了,房间里没开灯,陆川背靠着阳台和卧室的玻璃门,就那么坐在外面。

阳台上没暖气,窗户还开了一扇,冷风呼啸,飞雪往里钻,他一动不动,敞开的羽绒服衣角扫在地上,整个人,颓废阴沉,浑身弥漫着戾气。

------题外话------

政策原因,封面和书名都改了。

今天开始,和编辑一起,从第一章开始修文。

如果后面更严,可能面临下架叭。

且看且珍惜,相守每一天。┓(?′?`?)┏

☆、224:找一下阮家,将他给我了结了

从小到大,陆渺没见过他这副样子。

不,有过一次……

当年大嫂去世的时候,那个小小的陆川,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坐在黑乎乎的地方,不肯吃也不肯喝,不理人,浑身上下,都笼罩着绝望。

“陆川——”

陆渺轻轻地唤了一声,蹲下身,抬手推推他肩膀,“怎么了呀?”

陆川没说话,他甚至没看她,只是深深地低下头去,一双手,捂住了脸。

“到底怎么了?”

陆渺又推他,着急的不行,“你打你爸干嘛?”

“他不是我爸。”

陆川的声音嘶哑了,喃喃地说了一句,声音要多茫然有多茫然,陆渺听得莫名其妙,还想再问,又听见他突然大吼,“那不是我爸!”

“陆川!”

他大姑陆安走进房间里,便厉声斥了一句。

自从大嫂死后,这个侄子,一直和她大哥感情不和。尤其最近几年,一年四季都住在老宅,回家的次数极其有限。在她看来,这是很不应该的。

他是陆家三代单传的宝贝疙瘩,是陆淳唯一的亲骨肉,将来不但要接手海纳集团,还要撑起整个陆家。已经成人了,他应该稳重成熟、冷静内敛,遇到任何事都能三思而后行,而不是一直像个孩子一样,让周围一众人再跟着操心。张雅沁和那个陆远,肯定是有手段的,可不管他们使出什么手段,这个家也不会落到他们手里。

后妈而已,你不放在心上,那就是个过客。

可眼下,他竟然干出这种蠢事?!

作为大姑姑,陆安一向最宠他,面对这样的事情,却也最生气,最恨铁不成钢,过来的着急,她裹了一件黑色羊绒大衣,上楼的时候连鞋子也没换,喊完一声便健步如飞地到了陆川跟前,气冲冲道:“你说什么呢!”

“妈。”

徐梦泽停了车才上来的,连忙扯了一下母亲的衣袖。

陆安转头瞪了他一眼,眼看着陆川一身丧气地坐在地上,又道:“赶紧起来。你爸脑溢血了你知不知道?父子俩能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这大过年的在家里发疯!”

她一句又一句,机关枪似的,陆川坐在地上,完全充耳不闻。

气的不行,陆安俯身,用手拽他。

这个侄儿,身高一米九,从小练跆拳道,那要不起来,还真不是她能扯起来的,陆安一下子来气了,索性撒手,蹲在他边上,语重心长地道:“你是不是傻?好,你现在不去,不去是吧?陆远跟他老婆去了,赶明儿全安城都知道你把你爸打住院了,这名声你背得起吗?!这么大的家业,你要让给谁!”

“哈……哈……哈哈哈……”

听着她说话,陆川将头埋的更低了。

他一直笑,一直一直笑,声音沙哑的不像话,融在风里,有那么一瞬间,竟然让陆安觉得沧桑悲凉,好像这个侄儿,突然就变了一个人。

她一下子心软了,眼泪都差点出来,抬手推人,“怎么回事,好好说。”

“那是他的儿子,应该守着他的。”

陆川呵呵笑,说道。

“……什么?”

周围几个人,都没反应过来。

“陆远是他的儿子……”

陆川一只手伸到了头上,紧紧地插进黑发里,“陆远是他的儿子,张雅沁是他的女人,他们是一家三口……大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