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荷一愣,但是从小在宫中长大的她,心思何其敏捷,立即明白了什么再次开口道:“娘娘这几日心情不好,偶尔会抱怨身子凉,胃也有些不舒服…”

“什么?初夏她病了?”西陵叶阳蓦的站起身来,不小心撞倒了棋盘,黑子白子混合在一起咕噜噜的滚落满地。

“没有大碍,只是…”月荷心一惊,但是很快又给自己找了理由,昨夜里,娘娘确实又说身子凉,多要了一床被子,今天早晨起来也没有什么胃口,她这么说,不算是欺瞒殿下。

“有没有大碍是你说的?有没有请御医?”西陵叶阳急急的向外走,边走边问。

旱巴里狡猾的眸光扫过歪倒的棋盘,眸光里闪过一抹不可捉摸的神采。

花炊鹌子、三脆羹、鲜虾蹄子脍、南炒鳝、五珍羹,还有烧鹅羹,每个菜都无比的鲜亮,无比的诱人,可是初夏却毫无胃口。

到底要如何从朝中打开一个缺口呢?又要如何与西陵叶寒取得联系?蓦然,初夏想起了前朝皇后凌瑞雪,曾经记得,她的父亲是当朝丞相凌宇,不知道…

“初夏,好些了吗?”西陵叶阳快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御医一大票,呼啦啦站在殿中,遮挡住了那一缕好不容易照射进来的阳光。

“我怎么了?”初夏一怔,抬眸就看见月荷在后面拼命的摆手,她很快明白过来,心中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开口道:“哦,只是小问题而已,不用这么兴师动众。”

西陵叶阳摇摇头,上前,轻轻的拿起初夏的手,那冰凉的触感让他一怔,然后在看看满桌的油腻,他转身大声吩咐道:“来人,将大殿的火盘全部拿到这儿来,还有,娘娘的胃不舒服,做些清淡的来!御医,给娘娘把把脉吧!”

初夏本想说不必这么麻烦,但是一看月荷那眼巴巴的样子,也只好默认了,静静的看着西陵叶阳指挥着人在殿里忙来忙去。

鸡丝黄瓜,花菇鸭掌,莲蓬豆腐,草菇西兰花,再加上链子膳粥,很快清淡的四菜一汤就端了上来。

那边,御医也开好了方子。初夏没病,这谁都诊的出来,但是这是在宫中,人人自有一套保命的本事,开了一些养颜美容的汤药就不声不响的交了差。

“下去吧!”吩咐了人去煎药,西陵叶阳终于发了话,满满当当一屋子的人终于一个个退了出去,只剩下西陵叶阳与初夏两人。

侍女将大殿的炭火盆全部端了进来,屋里温暖如春天,窗外,几枝红梅傲然开放,轻浮着的花瓣缓缓的伸展在融化的雪花里,悠悠然融进一片银素中。

“我真的没有什么大碍!”初夏低低的开口,从床榻上坐起来,上半身从华贵的粉色寝被里探了出来,黑发稍稍有些凌乱的披散着,衣领微微敞开,精致的锁骨上因炉火的温暖染着薄薄的绯红。

西陵叶阳也不说话,只是转身从桌上取过粥碗,轻轻的用勺子搅动了,然后挖了一勺缓缓的递到初夏的唇下:“将这个吃了才好喝药!”

他的话语很清淡,听不出一丝的表情,但是瞳眸之中却有一丝倔强的脆弱,仿佛不想妥协却又不得不妥协。

初夏心中叹了一口气,乖乖的张开了嘴巴。

西陵叶阳的瞳眸之中迅速的闪过一抹喜悦的微光,但是很快便消失不见,他十分笨拙的抬起勺子,小心翼翼的喂入初夏的口中。

初夏看着他笨拙而又细心的动作,初夏只觉着心中一酸,不敢抬头去看。西陵叶阳,以前是安阳王世子,现在是太子,从小娇生惯养,锦衣玉食,哪里懂得伺候别人,可是如今…初夏别过头,强迫自己不去想,只是机械的一口一口的吞食着莲子粥。

从笨拙到变得熟练,只不过是一小碗莲子粥,到最后,西陵叶阳的动作已经很熟练了,再也不会将粥撒在床榻上,或者是弄脏了初夏的小脸。

“太子殿下,娘娘的药煎好了!”门外,响起月荷的声音。

“进来吧!”西陵叶阳站起身来,却突然看见初夏不自觉的抽搐了唇角。初夏她…西陵叶阳突然心情大好起来,转身亲自从侍女的托盘中取过汤药,“来,快些趁热喝了吧!”

初夏面上的神情更扭曲了,苍天啊,一看那又黑又浓的一大碗,光闻那味道就已经想吐了,还要喝…初夏情不自禁的望向月荷,希望月荷为她解围,毕竟,她是为了不揭穿月荷的谎言才装病的——如果被西陵叶阳知道月荷撒谎,恐怕十个月荷都死不够!

月荷怯怯的垂下眼帘,表示自己也是无计可施。

初夏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就见西陵叶阳已经在吹那汤药了,他低着头,那异常认真的表情突然让初夏心中一阵柔软。

如果最先遇到的是他,多好;如果他不是安阳王世子,多好;如果她不是楼初夏,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多好!

如果最先遇到的是他,渴望被爱的初夏就会轻而易举的爱上他。

如果他不是安阳王世子,她也会义无反顾。

如果她不是楼初夏,没有什么狗屁责任,什么生命与历史的选择,她也会心甘情愿的在这后宫做个小女人。

可是,没有轻而易举、义无反顾、心甘情愿,有的只是她必须做出选择,必须让安阳王消失,必须让西陵王朝延续下去,否则,死的那个就是她!

074 倾世公子

汤药入口果然如想象中的一般苦,初夏却不能拒绝,一口一口的吞了下去,就仿佛自己酿的苦果,终究要自己承受。

西陵叶阳轻轻的笑了,当最后一口药放入初夏口中之时,他甚至回头取了一颗梅子,那梅子很酸很酸,不断没有驱除那药味,反而令初夏有些反胃,她低身干呕了两声,面色涨的通红。

原本融洽的气氛突然在瞬间有些凝固,一抹阴寒之意悄悄的从面前的男子身上散发出来,初夏一惊,抬眸,对上一双幽暗到极致的幽绿瞳眸,他愣愣的望着她,刚才为她取梅子的手僵立在半空中。

没等初夏反应过来,西陵叶阳猛然起身,低低的吩咐了月荷什么,月荷迅速的走了出去。

不一会,方才被赶出去的御医全部被叫了回来,再次诚惶诚恐的为初夏把脉。只是这次,御医们并没有直接说出初夏的病情,而是被西陵叶阳唤到了寝宫外。

“回禀太子,娘娘并不是有喜。”徐御医低低的开口。

偷偷探听消息的月荷猛然欣喜的回到了寝宫,“娘娘,您知道奴婢方才听到了什么?原来太子殿下以为娘娘您有喜了呢,太子真是心急呢,如果有喜,方才太医第一次把脉不就把出来了,这么大的事情,又怎么会疏忽呢!”

躺在床榻上的初夏一惊,浑身激出了一身冷汗。原来方才西陵叶阳那冷厉的眼神是因为…就算是有了孩子,这几日也是把不出来的。这件事情,终究成为了西陵叶阳的心病。

西陵叶阳再次进来寝宫,却沉敛着眼神,一个人默默的坐着,房间里静幽极了,一种莫名的气息在两个人中间飘散开来,火盘中的炭火偶尔会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窗外,风也吹得更急了,雪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飘了起来,将那两株梅花压的低低的,随风摇来摆去,如同飘忽而捉摸不定的人心。

“我不知道公主的下落,就算是知道也不会说!”日邪低垂着眼帘,面无表情的开口。

“难道你想眼睁睁的看着南疆国灭亡吗?”冷若水冷冷的开口:“西陵孤寒暗地里做了什么,你不是不知道!”

日邪还是执拗的垂着头:“你不足以让我信任!”

冷若水冷冷的笑笑,仿佛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那么谁足够让你信任,楼初夏如何?”

日邪蓦地抬起眼帘,波澜不惊的眸子终于有了一丝撼动:“她怎么样了?”

冷若水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径直问道:“如果是她让你引荐公主与我们联盟,你会考虑吗?”

“我相信她!”日邪点点头,“公主与楼姑娘都是我的主子!”

冷若水笑的不动声色:“好,请你记住你的诺言!”

信步走出房间,冷若水淡然的对西陵叶寒笑道:“接下来就是废舞王朝了,据说那自作聪明的凤舞公子还被西陵孤绝软禁在禁宫之中呢!”

西陵叶阳那日之后再也没有踏进芙蓉殿,月荷的一番心思白费了,而且关于初夏失宠的传言也愈传愈烈,但是芙蓉殿的保卫却还是固若金汤,没有西陵叶阳的手谕,就算是西陵孤绝亲自来,也不一定能够进来。

这是西陵叶阳以辅佐朝政为代价向皇上交换的特权。

“哎!”月荷无聊的轻叹了一口气,趴在塌上伸了一个懒腰。

初夏揉揉疲惫的肩膀回眸道:“几天你的表哥还会进宫来吗?”

原来,初夏没有办法从西陵叶阳那儿得到消息,却无意之中知道月荷有一个远房表哥任宫中采买,自然多少知晓一些朝中之事,于是每次他进宫来,初夏都会与他聊上一会,从中得些消息。

“回禀娘娘,他下午进宫,只是…”月荷低低的开口,似乎有些为难之意:“娘娘与一个小小的采买走的如此近,如果被太子殿下知道…”

初夏摆摆手阻止她说下去,她自然知道这些,所以每次都是以采购一种罕见花茶为借口,但是这种借口一次两次可以,次数多了还是引人怀疑,今天就是最后一次了,因为有了凌瑞雪的消息。

芙蓉殿后的花园中,雪白的狐裘将初夏衬的宛若风中白雪,黑色发丝轻柔的随着寒风舞动着,仿似水晶的黑色眼眸闪耀着阳光的光泽,她的身边是盛开的绿玫瑰,在寒风之中陡峭着,多多少少带来了一丝早春的气息。

武陟弯着腰身带着一名身材瘦小的商人一般的男子快步走了过来。“见过娘娘,她,来了!”武陟低低的开口,闪到一边,露出身后那商人的一张脸。

长颦减翠,瘦绿消红,完全不似初见之时那淡定冷漠的模样,初夏站起身来,一时竟然有些失神。

“月荷,带你表哥下去拿茶叶的银子吧!”初夏低声的吩咐了。

月荷带着武陟欢天喜地而去。

亭中只剩下初夏与那商人模样的男子。

“果然是你!”那商人冷冷的开口,竟然是女子的声音,她转眸望着这熟悉的宫廷猛然冷笑一声:“你倒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将我约到这儿来!”

“你的胆子也不小,知道这儿危险,不还是来了?”初夏淡淡笑笑,轻抿了一口热茶。

那商人望着面前女子的优雅与淡然,脑海之中猛然闪现出一幅熟悉到麻木的画面,曾经,她也这样悠闲的坐在亭子中,听着小曲,赏着百花,喝着香茶,可是如今,她是被通缉的罪犯!

“楼初夏,你就不怕我揭发你吗?就算你再受宠,可是与我这钦犯做交易…”凌瑞雪咬牙切齿的开口。

初夏淡然的一笑:“你也知道自己是钦犯?这儿是皇宫,你说,我们两个谁的危险大一些?”

凌瑞雪不吭声了,只是冷冷的望着初夏。

“你不想拿回曾经的一切吗?”初夏开出了筹码。

“想,但是木已成舟!”凌瑞雪低低的开口,眸光中盛满了愤恨,她的皇上,西陵叶龙已经死了,她一个女人想要复国简直难以登天,更何况青天白日旗已经不成气候,确切的说,她早已经灰心失望了。

“不,还可以扭转,如果西陵叶寒做了皇帝,你还做你的凌皇后,虽然只是一个名分,但是在宫中至少还有一席之地!”

“怕是太迟了!”凌瑞雪低低的开口,她倒不稀罕那个所谓的皇帝遗孀凌皇后的称谓,她在乎的是凌家是否能够重整旗鼓,在乎的是重新可以见到那个心仪的男子。

“不迟!”初夏站起身来,将一块玉佩交给她:“你带着这个去义盛钱庄,老板自然会将东西交给你,有了那些银子你就可以重新招兵买马,只是记住,你要以前朝皇后的身份起义,百姓自然会拥戴你,只是在这个朝代,女子是不能成事的,你必须联合西陵叶寒,我等着你们成功打开宫门的那一天!”

“你为什么要帮我?”凌瑞雪不敢置信的望着初夏。

“我不是帮你,是帮我自己!”初夏淡然笑道。

凌瑞雪一愣,似是明白了什么,径直苦笑:“你以为以你现在的身份还能与西陵叶寒在一起吗?”

初夏知道她误会了,却也并不挑明,或许这个误会更能够保护她。“我只是帮自己!”她再次低低的强调。

这就是她来到西陵王朝的任务,推翻安阳王的****,顺便保住她自己!

只要推翻了安阳王,谁做皇上真的与她无关。

只要西陵王朝的历史改变,只要安阳王吃不到她的肉活到现代!

凌瑞雪的笑容更加冰冷了,在她看来,如果她嫁过人,曾经是西陵叶寒的皇嫂,与西陵叶寒不能在一起的话,那么楼初夏呢,西陵叶阳的妃子,甚至比她的身份更难以逾越。

同理可证,如果楼初夏有希望与西陵叶寒在一起的话,那么她的希望就更大!

“我与你合作!”凌瑞雪伸出手,紧紧的与初夏相握。

“答应我一个条件,也是一个唯一的条件,永远不要告诉任何人关于我的任何事情!”

凌瑞雪点点头。

一个月之后,过了年,天气逐渐的转暖,江湖之上一个名为红莲教的组织迅速的崛起,拥戴的是前朝皇后,但是却有人传言,真正的幕后主脑是位叫做倾世公子的男人。

春寒料峭,天空透明清浅得看不出色彩,只在阳光的映衬下才显出淡淡的薄蓝来。

清晨,初夏脱下厚重的狐裘,换上了薄软的衣衫,信步走到了庭院之中,晨风拂动着那浅蓝色衣袖,在清凉的空气中衣袂飘舞,回身举步,恰似柳摇花笑润初妍。

“娘娘今日的心情看起来很好!”月荷将香茶与糕点端到了亭子里。

初夏笑而不应声,只是慢慢的品着茶。

月荷猛地轻叹了一口气:“难得娘娘您的心情还能好起来,您可知道,听说玲珑殿的珑妃怀有身孕了呢,这事就连皇上也知道了,赏了许多金银珠宝给珑妃呢!”

初夏端茶的手微微的颤抖,但是很快她便不动声色的将茶杯放下:“是吗?那是不是需要送些礼物过去恭喜一下珑妃娘娘?”

月荷见这一番话丝毫经不起初夏的任何波澜,情不自禁的再次叹了一口气:“娘娘,奴婢有的时候真的想不通,所有的人都看出,太子殿下是喜欢您的,可是您为什么总是与太子殿下作对呢?”

初夏淡淡的笑笑,不是她与西陵叶阳作对,是有些事情发生了,想要再装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很难!

玲珑殿中,以为会母凭子贵的珑妃在听到那句残忍的话语之后,一下子瘫倒在地上,然后跪着上前,紧紧的抱住西陵叶阳的腿大声呼喊道:“太子爷,这是您的孩子啊!”

“我的孩子?可是我明明记得,每次都有给你喝药,这孩子是怎么来的?”西陵叶阳的表情冷酷到了极致。

珑妃一怔,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知道她只是那个女人的替身,所以才与别人暗通款曲,以为怀了身孕,就可以瞒过去一切,太子爷就算再怎么不高兴也不会怎么样,却没有想到,这个孩子,就连皇上都承认了,而太子爷竟然要她打掉!

“臣妾有几日身子不适就没有喝药…太子爷,求求您,放过这个孩子吧,臣妾知道错了,臣妾该死,但是这个孩子是无罪的,他是你的第一个孩子啊!”珑妃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现在只有保住这个孩子才能保住她的地位。

“第一个孩子?”西陵叶阳冷冷的望着珑妃,第一个,第一次,她配吗?这个皇宫之中有多少他的耳目,她做的事情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因为不在乎所以不在意,她只是他的一枚棋子,利用完迟早要丢掉的,如今,这个女人竟然明目张胆的想要把老相好的孽种生下来!?

多少次他想要将这个第一给另外一个人,可是她却不稀罕,一个月了,他从来没有觉着日子如此的漫长过,多少次的夜里,他站在芙蓉殿外,遥望烛光下女人的剪影,掌心里伤痕好了又伤,伤了又好,却终究没有等到那个人的一句话。

难道那个人的心里从来没有他吗?跪在地上的这个女人都没有引起她的嫉妒吗,哪怕只有一点点,可是,一个月了,他在玲珑殿留宿,他赏赐给珑妃物件,每次都有人会去告诉她,但是却终究等不到她的一点反应,冷漠,淡然,平静,永远是这样的表情!

现在呢?

西陵叶阳疲惫的将身子靠在软榻上,正待下令,就见他的贴身太监安路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太子爷,蝶妃娘娘命人送来了两身小衣服,说是恭喜珑妃娘娘有喜的!”

西陵叶阳缓缓的站起身来,唇角冷冷的抿成残酷的弧度,楼初夏,你真的将我推出来了吗?迅速的,有逼人的杀气在皇上的眼底稍纵即逝,如此地迅疾,几乎让人以为只是一个错觉。

“将这个女人拉下去,打掉这个孽种!”

残酷的话语逸出男子削薄的唇。

075 寝侍

珑妃的哭喊声响彻了整座玲珑殿。

月荷心怀忐忑的进入了寝宫,她刚刚才从玲珑殿回来,亲眼目睹了那一幕,珑妃趴在地上哭的死去活来,鲜红的血躺了满地有些狰狞。

初夏还趴在桌上图画着什么,见她一脸凝重的进来,于是问道:“衣服送去了?”

月荷从身后拿出那两身小衣服,低低的开口:“回禀娘娘,用不着了,珑妃流产了!”

初夏一愣站起身来:“怎么回事?”

月荷当下将方才发生的事情简单的复述了一遍,“珑妃娘娘这次怕是要失宠了,太子他…”她咬咬唇,将要说的话吞了回去。

她是下人,不能多管闲事。

初夏缓缓的坐下,心仿佛被一只大手紧紧的攥着,空旷的难受。

第一次在听到西陵叶阳宠幸了那个女人的时候,初夏是有些落寞,甚至有些失望,一刻钟前还口口声声将爱挂在唇边的男人,转身就拥抱着别的女人,可是渐渐的,当初夏冷静下来,她看清了自己心。她只是落寞,失望而已,并不痛苦,她的失望与落寞来自女人的虚荣心,而不是真心。所以,渐渐的,她倒希望西陵叶阳真的爱上那名女子——她不能回应的爱,要来何用?

但是那女子竟然被叶阳…那可是一个无辜的生命啊,虎毒尚且不食子,西陵叶阳又怎么下得去手!

初夏复又站起身来,她突然好想去看看那个可怜的女人,但是走了几步,望着窗外的明媚春光,她还是站住了。

这是皇宫,她的好心或许在别人看来就是幸灾乐祸,还是让那个可怜的女人清净一下吧!

“娘娘…”月荷见初夏发呆,不安的上前。

初夏转脸,阳光在她的脸额上打下深浅不一的阴影,那黑色瞳眸里的表情让人看不清楚。

“娘娘,或许这是一个好机会,趁着珑妃失宠,您…”月荷低声道,她原先是伺候贵妃的宫女,这一个月来可是受尽了白眼,眼巴巴的盼着主子翻身呢!

初夏不吭声,只是默默的望着窗外,复又转身回去坐下。

“太子殿下驾到!”蓦然,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来,初夏心中一动,迅速的将桌上的书合上站起身来。

西陵叶阳大步踏入殿内,那绯色的衣袂与乌黑的发丝衬着那双幽绿瞳眸格外的阴沉,诡异。

“太子殿…”月荷正待行礼,猛然被西陵叶阳止住:“滚,都滚出去!”

月荷赶紧连滚带爬的滚出了芙蓉殿。吱呀一声,沉重的殿门幽幽的合上。

初夏抬眸望着西陵叶阳,一个月不见,男子更是清瘦了,如玛瑙般深邃的黯绿双眸有着慑人的寒意,不寻常的高颧骨把他贵族般的鼻子衬托得更完美,且使他线条美好的嘴唇更显性感。

只是在性感之时,男子更多了几分阴沉。

西陵叶阳无声的望着初夏,那诡谲深沉的眸光让初夏好不自在。最后,他的眸光落在了初夏面前的文案之上,那上面放着月荷方才拿过去准备给珑妃的两套小衣服。

西陵叶阳突然大步走向文案,初夏一惊,以为他发现了什么,身子一倾,想要阻止。

文案上放着凌瑞雪派人送来的文书。

西陵叶阳将那身小儿衣裤攥在了手心之中。

衣裤是暗红色,上面绣着淡雅肃静的墨竹,很是精致,可以看出下了不少功夫。

“为他人做衣裳,你倒是甘之如饴!”西陵叶阳冷冷的开口,眸光之中满含了讽刺。

初夏上前,不动声色的将文书塞入书籍当中,然后抬眸淡淡的望着他。

她的淡然让他心底唯一残存的理智全面崩溃,他猛然转身,取过笸箩里的剪刀,一下一下,漫天的飞絮飞舞起来,像美丽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