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副画面前,背对着我,未束发,乌黑的发丝恭顺的披散在背后,玄色长袍宽松迤地。

对于小丫的叫声,他仿若未闻,修长挺拔的身躯动也未动,像是看得极为出神。

“人都死了,还每天看着?”小丫叹了口气:“对于我这个大活人却生而未见。幕哥哥,你再看她,以后我就烧了这副画。”

“你怎么又来了?”刘幕终于转身,视线掠过了我看向小丫。

一年未见,他削瘦得厉害,眼底的冰冷更凝实,俊美的面庞除了绝冷再也没有别的表情。

知道他是认不出我的,就像刚刚他明明看到了我,却视若无睹一样。

可身子还是下意识的僵硬,背后更是紧张的出了冷汗。

“这是我给你找的侍女,鉴于她以后的身份,绝对不会对你存有非法之想的。”小丫指指我。

“什么身份?”

“你是未来的魔教教主兼云城城主,她可是未来的毒宗长老,生杀大权在你手上,对你只会尽心服侍,怎么可能再有非份之想呢。”小丫嘿嘿一笑。

刘幕的视线再度投在了我身上。

我忙别开了眼,学着那些侍女见到巫臣华禹时的动作,单膝跪地,抱拳说:“属下傅京云见到教主。”

“你也姓傅?”刘幕冷冷的望着我,又看向身后的画像。

“是。”顺着他的视线,我看到了那副让他专注的画,心神一震,竟然是身着宫装的我,画中的我正在倒着茶水,身姿站得笔挺,眼神专注,动作规矩,这画画得极为传神,显然,画的人投入了全部的身心。

“就留下她吧。”刘幕淡淡道。

小丫突然嘟起嘴,小声嘀咕着出去:“这么不凑巧,都姓傅,真讨厌这个姓。”

小丫一离开,房间就安静了下来,他继续看着画像。

而我却不知如何是好。

就像小丫方才所说,不管我是不是长老,他也是主,我是仆。

他都说了‘就留下她吧’,我便不能再拒绝,可这样的相处……总觉一直拼命在努力抵制的情绪又开始在心里闹腾。

不想再引起他的注意,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的牵扯。

“教主若没什么事,属下先告退了。”我道,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和无情绪。

“给我泡杯茶吧。”他淡淡说。

“是。”手碰上茶壶时,突然想到那副画中的自己,是啊,我已不是宫女,宫女的那些习惯,那些动作都必须全部忘记才行,一般的女子是如何泡茶的?脑海里想着的是母亲给父母泡茶的样子。

将茶水端给他时,他道:“你下去吧,有事我会叫你。”

至始至终,刘幕都没有望我一眼,

“是。”心底松了口气。

走出门时,我又回头望向他,他的身影是越发的落寞。

恨过这个男人。

爱过这个男人。

可不管是恨还是爱,带给的是无边的痛。

现在,只想做回自己,只想平凡的生活,如果彼此的人生一定要纠缠在一起,便做到无恨无爱,形同陌路吧。

转身,看到了巫臣华禹,他就站在梨树下,微笑的望着我。

我亦微笑的走向他(全文完结,当然这是假的。哈哈哈…)

正要开口时,冰冷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巫臣华禹,我的孩子呢?”

孩子?身形一顿,我望向不知何时出来的刘幕。

“什么孩子?”巫臣华禹依旧淡然。

“那天你也跳下了悬涯的,尽管你将现场布置是像野兽来过,但可能吗?就算你没抱住孩子,难道你还阻止不了一头野兽?”刘幕冷哼。

猛然望向巫臣华禹,是啊,尽管是孩子先落下悬涯,但他紧跟在同一个地方落下,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野兽…

为什么我以前没想到这个问题呢?

我想上前去问清楚,又怕自己过于激动而让刘幕怀疑,只得死死的捏紧拳头,满怀期望的看着巫臣华禹。

“我确是没救上孩子,不管你信不信。”巫臣华禹说完,离开。

我赶紧追了上去,刘幕的一句话让我死寂的心仿佛又活了过来。

就在走出园林时,身子莫明的有种熟悉感,那种被人注视着的感觉…

但此刻,我已然顾不及别的。

“华禹,华禹——”我追了上去,挡在了他的面前,激动的满怀期待的看着他:“孩子,我的孩子他?”

“我有必要骗你吗?”巫臣华禹轻叹了口气。

我一怔。

“仅仅是他的一句话,你就如此的相信?”

“不是,但那是我的孩子啊。我多希望他还活着。”

巫臣华禹深深的望着我,眼底有些失望:“仅是如此吗?方才泡茶时,你的整个人都在颤抖,若是他的注意力不在你身上,只怕早就引起他的怀疑了。”

“你真的没救出我的孩子吗?”我依然执着于此问题。

“没有,他死了,被野兽…”

“不。”我捂住自已的耳朵,拒绝再一次听到那句残忍的话,哽咽的道:“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再问的。不知道我的住处在哪里,我累了。”

我住的地方离梨花园并不远,甚至还有二名侍女服侍。

夜来得很快。

天空布满繁星时,已然入夜至深。

睡不着,只能望着满天的繁星出神。

心里很空洞,也很寂寞,这一年来,每天重复着同样的事情,采药, 晒药,捣药,之后告别师傅,每天就只是看病,只有这样才能麻痹自己的痛苦。

忘掉过去,放弃过去,是一件很难的事,对于失去的,总有种想再去抓住的却抓不住的痛楚。

可在看到刘幕的那一刻才明白,一年的时间太短了,短得好不容易平静的心又再度痛楚了起来。

“大小姐,姑娘已经睡下了,你…”侍女的话还未说完,小丫已经走了进来。

侍女只得退出去。

“你和我哥是什么关系?”小丫瞪着我:“为什么他要为你说话?”

“为我说话?”我不解。

“让我不要叫你去侍候幕哥哥。”小丫狐疑的看着我:“哥哥以前从未替别人说过话,很显然,你在他心里极为特别。”

“是吗?”我淡漠一笑。

小丫冷哼一声:“他不让我偏让你去侍候。”

“你在吃味?”我失笑。

“不可以吗?哥哥只能疼我一个人。”小丫蛮横的插腰。

突然发现,她这样的肆无忌掸,这样的无悠无虑,这样的蛮横无礼,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而我,拘束,严谨,深思,每做一件事,都要熟虑,差别是何其的大。

“小丫,你过得很幸福,知道吗?”我道。

“这还用你说。”小丫撇撇嘴。

“走吧。”我笑笑。

“去哪?”小丫一怔。

“不是让我去服侍少城主吗?是要住到梨花园去吗?我去收拾。”以小丫的性子,我若不去,怕是会闹到老教主那,那样一来,事情就会闹大,我不想变成所有人的焦点。

小丫眨眨眼,蹲在地上,双手托着下鄂,看着我收拾东西。

半响,她突然说道:“你的身形真好看,很像一个人。”

“是吗?”

“她是个宫女,不不,是个后妃,可惜被火烧死了。哎——”小丫叹着气摇摇头。

身形一僵。

“不过死了也好,至少,很多人因为她而得救了,天下太平,幕哥哥也回到了我身边。”

“大小姐很讨厌那个人吗?”我的死换来了天下太平?天下太平…呵呵,心里苦笑,是啊,天下太平。

“谈不上讨厌,就是看不惯。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和哥哥好了就算了 ,还去做弟弟的女人,害得兄弟自相残杀,没落下一个好的,怎么会有这么坏的女人呢?”

“她那么坏吗?”难道在别人心中,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坏。”小丫肯定的说。

后半夜,下起了雨丝。

我的心情一如这天空的阴云密布。

何谓孽缘,这便是吧。以前,我是他的宫女,现在,我成为了他的侍女。

难道所谓的缘分,就是一个缠字吗?要缠到何时才会是个尽头。

到底是谁造就了现在的一切?是我,是他?

“你在做什么?”薄凉的声音在身后向起。

刘幕一身青衣,傲然站于夜色之下,以往的他,薄凉冷情,现在的他绝冷无情,就连气息仿佛都能与黑夜融为一体。

“教主。”我起身。

“你的头发是怎么白的?”他问,目光怔忡的望着我半是白发的发丝。

“生下来就如此。”我平静的道。

“是吗?”他转身缓步离开,步履沉重。

“教主。”我喊住了他:“属下一直跟着师傅学医,既然到了云城,想替城里的百姓们看病,恐怕不能服侍教主左右。”只要刘幕同意,小丫自然没什么话说。

告诉自己要形同陌路,放下以往的爱恨,但每次见到他,总忘不掉孩子被他推下悬崖的一幕。

“你不愿服侍我?”刘幕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属下只是想学有所用。”

“学有所用?那你应该施毒害人才是。”

我一怔:“什么?”

“你不知道莫云的独门武功是施毒吗?她教你的不是这个吗?”

师傅的独门功夫是施毒?难怪他们总说毒宗长老,可师傅教我的确是行医救人,而非毒术。

见我愣着,他又道:“服侍我,委屈了你不成?”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好好的待在这里,现在,服侍我沐浴。”他冷冷说完,离开。

这模样,跟在宫里有何区别?我苦笑。

浴池就在主屋的后面,那是天然的热泉,要不是现在下着雨,还能看到满天的繁星。

当刘幕开始宽衣时,下意识的,我要过去服侍,脚才迈出一步,硬生生钝住,心里惊出一身汗。

多年的习惯已使身体有了本能,方才要真是过去了…

刘幕突然朝我望来,目光里有抹深思,突然道:“还愣着做什么,下池。”

“啊?”我愣了愣,魔教中的人没有男女之分的吗?还是,每个上位者的侍女都是这样服侍的?又或许,这是刘幕在宫里养成的习惯?在刘幕黑沉的视线之下,我忙低答了句:“是。”

此时,刘幕已全身**,修长的身躯,宽胸榨臀,如细雕般完美的身段在雨幕下呈现,若非他身上的那些巴痕…

巴痕?似乎又多了,而且好些疤痕极为鲜红,仿佛才刚长出肉不久似的。

明明记得二年前没有这么多的。这些巴痕他到底是怎么来的?

但这些已不是我能管的了,此刻我只是别过脸,一般的女子见了这场面,应该是慌得不知所措吧。

我是紧张,这份紧张不是出于羞涩,而是害怕,害怕他认出我,害怕从此又纠缠在一起。

下了浴池,我轻轻给他身躯擦试。

他的目光突然落在我脸上,深沉的,锐利的盯着我。

心一陈紧缩,却又详装毫无所觉。

“你是什么时候拜入莫云门下的?”他问。

“二年前。”我小心的回答。

“他为什么收你为徒?”

“属下一头白发,常遭人欺负,师傅见我可怜,才收留了我,传我医术。”

“见你可怜?莫云?”他的眼眸是满满的讥讽。

一时不解他眼中的讥讽为何而来,只觉得他对师傅并不和善,忍不住道:“师傅是个好人。”

“好人?是吗?”他腾然起身,也不擦试,抓了衣裳披上便离去。

我轻咬下唇,暗附着他方才问的那些话是何意思?被怀疑了吗?不行,得想办法告诉师傅这里一切,要不然刘幕若是向师傅问起,只怕漏洞百出。

回到房里时,才松了口气。

赶紧将一身湿衣换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