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压跃跃欲试,桑谷隽道:“芈压,你守内城!”

“我不要!”

桑谷隽道:“这支人马虽然不少,我勾勾小指头就解决了,不会有激烈的大战的。你还是养好元气等着到夏都大战吧!”

芈压在心里权衡了一下,心想还是夏都的大战更精彩些,加上自己的元气确实还没有恢复,便答应了。

桑谷隽对姬庆节道:“兄弟,我们一起去看看犬戎有什么本事敢来相犯!”

“好!”姬庆节道:“家父闭关,众位长老将军和阿修罗侯差得太多。小弟独立支撑,孤掌难鸣,幸亏有各位仁兄在此!现在就是阿修罗侯亲到,我也不怕他了!”

桑谷隽笑道:“姬兄弟太客气了!嗯,你说的那阿修罗侯就是犬戎的酋长么?真有那么厉害?”

“阿修罗侯是西北蛮族承认的共主。”姬庆节道:“这人实力和家父相捋。庆节遇上了也只能勉强抵挡。他害怕家父危及他在西北的统治,因此这几十年来对我们的打压可谓不遗余力!”

桑谷隽笑道:“实力越强越好!嘿,我就不信能比雠皇还厉害!”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并肩出门。走到中途,一个将领来报:“陶函台侯有莘公子出北门去了!我们拦不住!”

姬庆节一怔,桑谷隽骂道:“这个有莘不破,抢功劳也用不着这样子没风度!”

那将领道:“有莘公子出北门还在传下警戒令之前,似乎和敌人夜袭没什么关系。”

“哦?”

“听说是有莘公子的夫人失踪了。”

“夫人?”桑谷隽道:“说的是雒灵么?”

“好像是。”

说话间已到北城门,城楼上屹立着一个英伟男子,背负日月弓,正是于公孺婴。

两人上了城楼,桑谷隽劈头就问:“不破和雒灵怎么回事?”

“不知道。”于公孺婴道:“或许是两口子闹什么矛盾。”

“不破连火山爆发也不怕,没什么好担心的。雒灵就更不用担心了。我担心的倒是那些来犯的犬戎。”

于公孺婴奇道:“你没信心对付他们?”

桑谷隽笑道:“不是,我是怕那些犬戎遇上这对男女,还没到城下就给全部放倒了,那我们今晚岂不是很无聊?”

于公孺婴道:“别太轻敌,别忘了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姬兄,这犬戎中可有高人么?”

姬庆节沉吟道:“戎狄的盟军,实力较强的有十大族长、八大祭师,但这些人都还留难不了有莘兄。八祭师之上有一位大祭师,只是从来没露过脸,不知深浅。十族长之上,更有一位共主,那才是真正棘手的人物。”

桑谷隽道:“就是那个什么阿修罗侯?”

“不错。”

“阿修罗侯…”于公孺婴道:“我好像听过,啊!‘北荒之魔,千里冰封!’”

姬庆节点头道:“没错。”

桑谷隽道:“什么千里冰封?”

于公孺婴道:“以后再跟你慢慢解释。总之这个家伙很厉害,不破若遇上了未必对付得了。他若是落了单陷入重围,只怕有些危险!桑谷隽,我们得去接应!”

“真有那么严重?”

姬庆节道:“于公兄说的正是我所担心的,大家一起去接应吧。”他指着远处的山脉道:“你看!那十二座山峰是我族数十年利用苍天之象、后土之势所布列的一座巨大迷阵!一旦发动,就是阿修罗侯也难以破解。如果战事不利,我们便退回来。”

“那倒不用。”于公孺婴道:“我猜这次夜袭多半是一次试探性的动作,规模未必很大,再说已被我们提前识破,估计犬戎难有什么作为。这个大阵就不必启动了。就算遇上阿修罗侯,我们几人联手也足以应付。”

桑谷隽环顾左右,问道:“对了,燕姑娘呢?”

“她来看了一下,回商队休息去了。你认为有必要请她出手帮忙么?”

桑谷隽笑道:“几个小胡贼,何必劳动美人芳驾!”

有莘不破依照于公孺婴的指示,沿着雒灵消失的方向一路找寻。他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担心她,一路上心情乱糟糟的。走出一段路程后,便发现前方有异。他迎了上去,遇见了犬戎的先头部队。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他竟然冲上前去问:“喂,你们有没有看见这么高的一个女孩子?很漂亮很安静的样子。赤着双脚。”

蛮族将士似乎听不懂他说什么,或者根本没想理会他。一个骑士冲上来当头就是一刀。有莘不破一跳闪过,怒道:“我好好的问你们,干嘛招呼也不打一声就动手!咦!这么多人!”

一个看来是蛮族将领的人咕噜咕噜说些什么,十几个骑士围了上来,向有莘不破砸砍。

“砰”一声响,蛮族骑士连人带马被有莘不破张开的“无明甲”震得七歪八倒,兵器更是被震飞得老远。那将领大呼一声,又有数百蛮族骑兵冲了过来。有莘不破冷笑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看你们这模样是要去打邰城来着!嘿,小爷今晚心情不好,就先拿你们消消火气!”

雒灵站在远处,看着有莘不破冲进蛮族行伍里狂杀,却没有出去帮忙的意思。“有将近一万人,够他杀一阵子的了。不知里面有没有高手压阵。啊,出来了!”

戎狄的最高将领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知道今夜的偷袭是不成的了,那来历不明的华族青年又太厉害,当下传令收兵。这拨犬戎的军纪还算不错,听命收敛,但有一头野兽却从犬戎的队伍中冲了出来,疯了一般向有莘不破咬去!

那猛兽的身形比大象更庞大,行动却比老鼠还敏捷。有莘不破正愁普通戎狄不堪一击,见了这猛兽来了兴趣,叫道:“好!刚好给爷爷消气!”

鬼王刀变得硕大无朋,一刀砍在那怪兽的脖子上!只听当的一声有如金石相撞,鬼王刀竟然被弹开了,那怪兽的脖子却只蹭了一层皮!以有莘不破下盘之稳,竟然也被它这一冲之势震开!

犬戎已经被有莘不破杀了近千人,为首那将领布勒人众,缓缓收拢。大军之前一人一兽来往冲击。那怪兽不要命地向有莘不破不停地冲撞,有莘不破哪会闪避!大喝一声,展开“法天象地”,化作一个巨人,丢了鬼王刀,和那怪兽硬顶角力!

好一场人兽大战!

雒灵却看得暗暗皱眉:“这怪物又不是无懈可击,干嘛非得和它比拼蛮力?这怪物生得也好生奇怪:象身虎头,却非象非虎;龙鳞蛇尾,却非龙非蛇。最奇怪的是我明明没见过这种怪物,却觉得它似曾相识。可是这么奇怪的长相,按理说应该一见难忘才对啊!”她搜索了记忆中的各种奇异生物:“如虎如象,如龙如蛇…这种怪物从来没听说过,嗯,倒像是拼凑起来的一个怪物…拼凑…啊!”雒灵想起来了:“是它!原来是它!怪不得它这样疯狂!不破和它有杀主之仇啊!”

第七关外患何足道 [3147 2006041115:07:29.0]

雒灵凭着那怪物的气息,猜出它就是三宝岭紫?寨寨主札蠃的座下妖兽??紫?!当初有莘不破为了吞并紫?寨的财物“补贴家用”,同时替于公之斯报仇,率众灭了紫?寨。

那场夜战发生之时雒灵和有莘不破还没相遇,后来她在陶函商队呆得久了,偶尔也听人提起那场恶战,知道札蠃的那头紫?恶兽已经“死”在有莘不破的刀下。

“没想到它还没死啊。嗯,师父说过,紫?是从血宗逃出来的一头灵兽,想来是血池里生出来的怪物,大概那次不破没有摧毁它的元婴,所以留下了性命。却不知道它从哪里吞并的龙蛇虎象,练得比当初厉害多了!”

紫?此刻皮肉之坚硬几乎可以和狍?媲美,但毕竟根基短浅,没有狍?的千年修为。若江离在此,举手间便能以草木之气息侵入它的肺腑;若雒灵出手,一动念便能令它俯首称臣!有莘不破却和它硬砰硬,强对强,一时却斗了个旗鼓相当!

雒灵心道:“紫?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是巧合么?这头灵兽虽然是个兽体,却有着通灵智慧!它见识过有莘不破的厉害,如果没有靠山的话,凭它现在这点本事,未必敢再跑出来撒野。再说,它既被不破摧毁了身躯,如果没有高人帮忙的话,这一两年间只怕也没法达到现在的程度。”

高人…高人…雒灵心中转了几转:“会是谁呢?”

犬戎的将领眼见有莘不破和紫?斗了个不分胜负,驱兵来援,突然空中一声鹰鸣,“巨灵之杵”射下,把紫?撞得连翻几个跟头。

有莘不破叫道:“孺婴老大你别插手,等我活捉它回去给芈压煮汤!”

于公孺婴道:“你老是这样不分轻重缓急!跟一头畜生斗什么狠!雒灵呢?”

有莘不破一怔,还没等回话,犬戎千军万马已经急冲过来。

有莘不破捡起鬼王刀,就要出手,数百丈方圆的地面突然下陷,泥土倒翻,把冲在最前面的千余人马给活埋了。那犬戎将军见形势不妙,下令撤退。

地底一声连远山都响应的笑声传了出来:“还想走么?青山隐隐~”

几座土山突兀耸起,拦住了兵马去路。“都给我下地狱去吧!裂!”一场地震震得无数犬戎颠簸落马,大地裂开几条缝隙,把千百人马吞没之后又再度合拢。

犬戎的退路被截断,狗急跳墙,又向邰城的方向冲来。一道强大的气劲破空而来,把犬戎队伍割裂成两半,劲风所经之处,上千人马被碾得粉身碎骨。

有莘不破赞道:“麒麟斩啊!好!”他正要冲过去,突然一股烟雾把整个战场给蒙住了!姬庆节叫道:“小心,这是拉婆门的狼烟,烟里有毒!”有莘不破张开“无明甲”,丝毫不惧,但那烟雾来得好快好浓,不多时就把整个战场给遮住了。桑谷隽在地下叫道:“不破,他们想逃!”

有莘不破看不清状况,对着前方就是一招“大旋风斩”。旋风连着狼烟拔地而起,不知有多少人死在旋风斩内的刀罡剑气中。

旋风歇止,整个战场一片狼藉。姬庆节指着远处一处烟雾叹道:“还是给拉婆门逃了。”

于公孺婴降落下来,问道:“拉婆门?就是放烟雾的家伙?”

姬庆节道:“不错。他是阿修罗侯手底下最强的几个族长之一。不过看这烟雾来得这么快,多半还有四祭师之流的人物辅助他。”

桑谷隽从地底浮了出来,淡淡道:“那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姬庆节笑道:“有几位在此自然无惊无险,若是今夜只有我一个人,拉婆门,加上那头怪物和一个犬戎祭师,我可就未必能赢得那么轻松了。若给他们偷过这十二连峰大阵,直达邰城脚下,嘿!邰城那低矮的城墙可未必挡得住那怪物一冲!”

于公孺婴也道:“不错。这支队伍应该是打头阵来着。后面应该还有大援。”

有莘不破收了法天象地术,恢复了正常身形,道:“来一万杀一万,来十万杀十万,全来了就叫他犬戎灭族!”

“只怕没那么容易。”于公孺婴道:“而且对方受了这次挫折,只怕他们整个作战计划都要改变。”

紫?聪明得紧,吃了于公孺婴的亏以后,马上龟缩起来。烟雾泛起之后,它便带头冲了出去,拱开一条道路。犬戎的残兵败将跟在它后面逃命,但被“大旋风斩”波及,又损失了过半人马,最后逃出生天的竟然不满千人,而且几乎个个带伤,这一役虽非全军覆没,却也实在是损失惨痛。

那犬戎族长拉婆门带领残军,虽然逃过了被全歼的厄运,却没法摆脱雒灵的追踪。雒灵跟着这股人马,一路向西北而来,抵达了犬戎大军的本部大营。

“好森严的气象!”雒灵不敢造次,不再蹑着拉婆门,却从侧面溜了进去。她是何等身手!那些鹿角栏栅哪里拦得住她?飘过障碍物,向最高的那座营帐靠近。

雒灵展开心宗的隐形咒,这咒语不是真的把人的身体隐藏起来,而是通过影响人的大脑,让巡逻的士兵对她视而不见。靠近大帐,便听见一个威严的声音在里面大声咆哮。雒灵听到这个声音心中一凛,知道那男人功力奇高,只怕还在水王水后之上,不亚于芈压的父亲、季连城城主芈方。心道:“我这隐形咒对这个男人只怕起不了什么作用,若是再靠近点窃听,只怕会被他识破。”

此时若被发现,少不了一场激战。“没把握胜过这男人啊。若被擒拿倒也如愿,只是怕这男人一时暴躁,不拿我作人质,却把我杀了,那可就冤枉了。”

她想了想,从来路退出大营,东边渐发白,旭日渐高,便在营外找了个地方晒太阳。

中午时节,一个华夏装束的女人从大营溜了出来。雒灵欺到她十步之内,用问心术问道:“你是谁?叫什么名字,出来干什么?”

那女人本能地在心里表露出答案:“我是戎军联盟四祭师之一达拉,奉了…”女人倏地制止了自己的念头,回过头来,却什么也没看见,喃喃道:“奇怪,刚才好像有人问我什么,但却没听见什么声音,难道是幻觉?嗯,大概是刚才给大王暴跳如雷的样子吓着了。”摇了摇头,找了条小路曲折地绕往东南。

雒灵见她的去向,猜她多半是要往邰城去,心道:“这女人有些本事,警惕性也高,不过跟我们几个相比还差得远了。我虽然可以故意让她捉住,只是如何能让她知道我有作为人质的价值呢?罢了,且跟着她,看看她到底要干什么。”

达拉却非走向邰城,径自向东,走了半日,遇见一队行伍。她并不迎上前去,只发出一个信号,闪入一片山石间。不就一个肉乎乎的男人迎了上来。

达拉没好气道:“这么久!姚槐,你不要命了!”

那胖子姚槐笑嘻嘻赔话道:“不敢,不敢,实在是不得已。华族耳目众多,我也很不容易啊。”

“华族?你自己不是华族么?”

“呵呵,我身上流的虽然是华族的血,可我的心早就卖给阿修罗侯大人了。”

达拉呸了一声道:“不多说了。你听好,这次有两件事情:第一,打听明白刚刚进城那批人的来历;第二,联系上我们的内应,让他尽量打听到那十二连峰大阵的出路。”

“内应?”

达拉取出一块龙骨,姚槐看了一眼,脸上现出惊讶的神色:“是他!真没想到…”

“有什么没想到的。你们华族别的没有,反骨的狗最多!”

姚槐当面受她辱骂,面上笑容不变,从容说道:“是,是。”

见他这么无耻,达拉倒也拿他没办法。一手夺过龙骨,两手一搓,搓成粉碎:“快滚进邰城办事去吧!”

姚槐哈着腰恭送达拉回去后,回到行伍,下令重新启程。一个胖胖的年轻人凑上前来问道:“爸爸,什么事情?”

“没什么,我肚子痛,去拉了一泡屎。”

队伍行进,径向邰城而来,穿过十二连峰大阵,走近城门。守城关喝令停车,姚槐溜下车,朝上拱手:“是我姚胖子的巫舞团来着。”

城门上的将官笑道:“姚胖子,怎么才来,城里不知有多少男人等着你呢!熟归熟,规矩不能废。让巫妓们都下车,验明身份才可入城。”

第八卷心病奈何之 [3770 2006041115:07:31.0]

有莘不破很郁闷。他本来想迅速结束掉邰城的事情,尽早赶到夏都去救江离,谁知道犬戎的事情还没解决,雒灵却又出事了,直到现在还没消息!

于公孺婴宽慰他说:“不必担心,也许雒灵另有打算。”

“你叫我不担心?昨日探子来报,犬戎的大军就在那十二连峰大阵外不远处。”

“你觉得凭犬戎能困住雒灵?”

“你不是说那个阿修罗侯很厉害么?”

“阿修罗侯确实很厉害。”于公孺婴道:“但要把雒灵留下却还未必能够。”

有莘不破想了想,说道:“若是平时我倒也不怎么担心,我们现在的修为,就算遇见四大宗师也未必不能全身而退。但雒灵她毕竟是怀孕了啊。要是打着打着,动了胎气怎么办?”

于公孺婴笑道:“胎气?没那么早吧。她的肚子都还不怎么看得出来。再说心宿就在左近,不会放着雒灵不理的。”

“心宿?”有莘不破喜道:“她老人家在附近?我怎么不知道!”因为雒灵的关系,有莘不破一直对独苏儿十分敬重。

于公孺婴道:“我也只是猜测。还记得你去追都雄虺,当时我听见一个声音,对你有回护的意思。那个时刻,那种地方,能让我察觉不到她藏身之处,又是那样大的口气,我猜应该就是心宿??她也有回护你的理由。若非如此,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莽莽撞撞地追来?”

“你是说这一路上她一直跟着我?”有莘不破大奇道:“我居然不知道!”

“那也没什么奇怪的。心宗素来行踪诡异,在四宗之中向以神出鬼没见长。再说你那时一门心思追赶血祖,可未必有心思理会旁的。”于公孺婴言语之间对心宗可就没多少敬意了,然而也不像对血宗那样厌恶。

“若是这样我就放心多了。”有莘不破道:“你说会不会是雒灵的师父把她召去的?”

“有这个可能。”

桑谷隽比有莘不破更加郁闷。

陆离洞事件以后,他自以为和燕其羽的关系已更进一步,甚至已经亲密无间了。谁知道这一路走来,她却一直对自己若即若离的。一开始,他还以为是为了在众人面前避嫌。进了邰城以后,桑谷隽几次在无人时悄悄去找燕其羽,每一次都被冷冰冰地挡了回来。此刻他心情极坏,已没有心思去理会有莘不破和雒灵之间的别扭了,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喝闷酒。

“桑兄,你怎么在这里?”

桑谷隽一回头,见到了姬庆节。

“没什么,喝酒。”

“喝酒怎么跑到这个地方来了?”

“这个地方怎么了?”

“这…这里是东城啊。”姬庆节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说。东城是一个半隔离的区域,大概占据了邰城十分之一的地方。往来的商贾、外来的难民、三教九流等都聚集在这个地方。简言之,这里是比较正宗的邰人不很信任的人的聚居地。平时东城和其他区域连城一片,并无彼此。但一到战时,这个地方就显得有点暧昧。东城和其他区域之间还有一道城墙,这道城墙有象征性意义也有实质性作用??它表明公刘并没有把东城全部抛弃掉,但存着一定的戒心。

本来,陶函商队进城也应该驻扎在这个地方的,这也是邰城众长老的主张,但姬庆节和有莘不破、桑谷隽等人一见如故,力主陶函进驻主城,驻扎在内城旁边??这显示了宾主间的高度信任,也令城中民众对陶函的地位刮目相看。可以说,在这个非常时期,就姬家的信任程度而言,陶函和东城处在两个世界。

桑谷隽一时郁闷,想找个见不到熟人的地方,凭着直觉,来到东城。他并不知道东城是个什么概念,也没兴趣问,只是懒洋洋地道:“哦。”

姬庆节在他旁边坐下,也不说话,看着两面刚刚扬起的旗子发呆。那两面旗子,一面绘着石笋,一面绘着花苞。

一个人坐着再无聊也不觉得尴尬,两个人坐着不说话可就有点窘迫了。桑谷隽怕姬庆节问起他不想说的事情,先开口道:“看什么?”

“没,没什么。”

“没什么?嗯,你看着的那两面旗子是什么来着?画得好奇怪,好像,好像…那感觉一时说不上来。”

“那是巫舞团。”

“巫舞团?什么东西来着?”

姬庆节想了想,似乎在考虑如何措辞。过了好一会才说道:“是一个巫师商人建立的行走团伍,团里养了很多巫…巫女。”

“巫女?养巫女来干什么?给人治病?”

“差不多。”姬庆节说,“治男人的病。”

“男人的病?我知道女人是有些我们男人没有的病的,怎么男人也有么?”

姬庆节被他问得见底,终于放开了,笑到:“就是男人,嗯,特别是单身男人经常犯的病。比如你我,郁闷到实在不行的时候,可以到那里解脱发泄。”

“哦,”桑谷隽道:“还有这样的好地方。你去过没有?”

姬庆节的脸一下子有些发红。

“干嘛?”

“没…唉,我…去过。我十七岁开始,家父觉得我能独当一面以后,就时不时地闭关,有时候是真闭关,有时候是假闭关。”

桑谷隽奇道:“假闭关?”桑谷隽有些奇怪姬庆节怎么话题转得那么快。

“嗯,他其实是出城去了,为了稳定人心,就宣称闭关。”

“那这次…”

“这次是真的。”姬庆节继续他原来的话题:“他每次闭关,我便成为整个邰城、甚至是整个西北华族的领袖。唉,你想想,当时我才多大?虽然这几年也历练起来了,但压力仍然大得要命。如果在和平时期也就算了,可是偏偏遇上犬戎虎视眈眈的乱世。你想想,我一个决定,有时候就会影响成千上万人的生死??像这次挚任氏的覆灭,还有申屠氏的伤亡,我都要负很大的责任。”

桑谷隽道:“你也不要太过自责。这个世界的格局,本来就是各个国族之间的斗争与消长。每个国家和民族都有聪明豪杰之士,都在努力地为本族谋利益。你努力,别人可能比你更加努力;你高明,别人也不差。族与族之间斗争的成败,有时候不是个人的能力和愿望所能决定的。”

“我知道。可我总觉得很多事情我能做得更好。”

桑谷隽笑道:“你要是老这样想,迟早会出问题。”

“嗯,这个我也知道。”姬庆节说,“所以我常常想尽各种办法去排遣,但有时候那种揪心揪肺的感觉…你懂不懂?”

“知道。”和姬庆节不同,蚕从一直太平无事,桑谷隽有父叔在,还没尝试过接手国政的压力。不过最近他也很烦,虽然国家的事务和爱情是不同的,但所引发的“后遗症”,有时候也有相通之处。桑谷隽叹息了一声,道:“这种不是痛苦的痛苦,有时候不但自己无法排解,而且,而且…而且不足为外人道。”

“说得好。”姬庆节说:“就算是最亲近的父亲,最信任的朋友,也有些说不出口、或不愿意说的话。而我站在这个位置上,更是连痛苦郁闷都不能放在脸上,每天都要表现得很开心很自信,这样才能让我的臣民们安心。”

“我虽然也是蚕从的王子,可从没理过事,父亲也还没给我什么担子,在这方面倒还没有很深的体会。”桑谷隽叹道:“不过我终于明白不破为什么要离家出走了。他所面对的压力,比我们都大得多。而他的性子,偏偏又比我们放纵十倍。”

“不破?”姬庆节奇道:“有莘兄有比我们更大的担子?”

桑谷隽笑到:“他没跟你提起过他的身世是吧?也是,他从来不愿提起。我知道也是从旁人言语的蛛丝马迹中了解到的。”

“身世?是指要复兴有莘氏么?”

“不是。”姬庆节道:“比这个还要麻烦十倍。”

姬庆节思虑良久,却无答案,摇了摇头道:“如果是什么秘密的话,你不说也无妨,我理解的。”

“也不算什么秘密了。”桑谷隽道:“既然连念念不忘要致不破于死地的都雄虺都知道了,这件事情瞒着别人又有什么意义?更何况,你又是我们的朋友。”他顿了顿,望向东方的天空:“有莘不破不是有莘氏子孙,确切来说,他是有莘氏的外孙。”

“外孙?”

“嗯。他是后契的嫡系,商王成汤的孙子,那个国族的指定继承人。”

这轻轻的一句话,却如天际的轰雷闪电!虽然远在西垂,但姬庆节也明白有莘不破的个身份意味着什么!过了好久,他才消化掉这个事实。姬庆节把胸中长长的一口气呼了出来,却没有说什么。

“对了,”桑谷隽说:“你刚才为什么突然跟我聊起令尊闭关的事情来着?”

姬庆节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我只是想说,我去那里是有理由的。”

“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