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昌民跨步上楼,隔几分钟,房门连敲了三下。

“进来。”

余男进去,顺势轻合上门,这里她还是第一次来。余男没乱看,往前走了几步,“吕总,您找我?”

吕昌民没抬头,在文件上写着什么。

余男立在一旁,没再问,安静等着。

隔了会儿,吕昌民停下笔,抬起头,伸手示意了一下,“坐。”

余男在他对面坐下。

他目光定在她身上,打量一遭,含着笑,也不说话。

那笑容怪异,余男隐隐不安,一时不知道他想怎样,视线落在桌边的琉璃相框上,恭敬坐着。

吕昌民说,“来公司几个月了,还适应吗?”

“挺好的,还要感谢吕总给的机会。”

“当初误会差点对你造成伤害,不恨我?”

余男抬起头,微笑说,“但事实上什么也没发生。”

吕昌民盯着她的眼睛,那里面平淡无奇,很清澈。他嗤的笑了声,玩笑说,“别是潜伏在昌融,准备报复我吧。”

余男一滞,也笑了,“吕总真会开玩笑,借我个胆子也不敢。况且您给我一笔钱,还给我一份工作...您不欠我,相反我还要感谢您。”

吕昌民沉默良久,最后笑了笑。

他把面前文件合上,递给她:“文件帮我送去。”

余男接住一角,另一边,吕昌民并未放手。

她问,“送给谁?”

“游松。”

余男手一晃,吕昌民垂眼盯着手上文件,一笑,松开手。

他意味不明,“怎么?不认识?”

余男恢复常态,“认识。”

吕昌民看着她,她说,“施工队的游总,他到楼上找您,见过几回。”

“行了,去吧。”

余男出去,他点了根烟靠在椅背上,须臾,拨了个电话给王明全。

那边很快接起。

他说,“找人查查游松...还有余男。”他顿了顿,“仔细查,速度要快。”

***

游松交给王恒那份录音很完整,基本可以断定,岑桂琴就是一起黑市脏器交易的中介,她背后或许隐藏一个巨大交易市场。

王恒写份材料上报局里,很快审批下来,正式立案。

那日医院的老人姓冯,单名娟字。

冯娟自从和岑桂琴谈完,没过几日,办理出院手续,把儿子接回家。

王恒带领两名侦查员暗中跟踪冯娟,期间她去过一处民房,位置偏远,冯娟换乘三趟公交。民房隐在巷子深处,周围绿丛掩映,房屋破败墙体脱落,这一带面临拆迁,很多居民已经搬离,人迹罕至。

冯娟一共来了两趟,第一次是自己,第二次她把儿子一并带来,却独自离开。

警方很快便准确做下判断,这里很有可能就是接受肾脏移植的地下医院。

经过部署,警方派出一个小组,对民居进行全面监控,以免打草惊蛇,小心隐藏在暗处。

准备在冯娟交钱时,人赃并获,一举查获地下窝点。

可这之后的几天,忽然风平浪静,冯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每天买菜遛弯,甚至那处民居都没踏足。

又过了两天,冯娟终于行动,她一早出门,直接去了昌融的大平地。

王恒和同组女警乔装情侣,混进销售中心。

不出意料,邵淑敏亲自接待冯娟,交谈的过程很短,项目介绍及合同签订不到半小时时间。

临近尾声,邵淑敏起身,引着冯娟往拐角的财务部走。

王恒与同事对视了一眼,起身跟去,给他们介绍的售楼员一愣,哎哎唤了两声。

与此同时,吕昌民接到王明全的电话,那天让他查的事情有结果。

吕昌民敛眉凝神,越听眉头皱的越紧。

楼下传来一阵喧哗,他起身,透过窗户看下去,众人聚在财务部的门口,没多时,邵淑敏和冯娟从里面出来,后面还跟着两名警察和便衣。

吕昌民心神具是一震,握着电话的手背青筋暴起,“给那边打电话,停止一切手术,赶紧撤离。”

王明全微愣,“好。”

“等等。”吕昌民忽然停住,来回踱步。

外面响起敲门声,他停下,压低声音说:“不要再打任何电话,把临时电话卡销毁,别和他们再有联系,明白吗?”

“那...”

“我们和那边没有任何关系。”

“明白。”

吕昌民挂断电话,沉了几秒,理好西装前襟,镇定道“请进。”

***

警察冲进民居时,护士正准备给病人注射麻药,那头一旦交钱,这边立即进行换肾手术。

这次抓获包括中介、掮客、医护人员共22人,其中主治医生提前获悉,在警方闯进前一秒,混乱中,从隐秘侧门逃跑。

民居别有洞天,发现近千米的地下储藏室,警方下去搜索时,令人撼然,里面居然发现几名健康男性,被关在密闭房间里。

经审问,才知道。有些卖.肾者是自愿,一个肾脏可获得几万元酬劳。而储藏室发现的男性,并非自愿,多数为外地民工或流浪汉,他们是被圈养的‘供体’,强迫取肾后,再没有机会走出这间阴暗逼仄的地下储藏室。

吕昌民,邵淑敏,张曼等人,被带回警局协助调查,然而,虽然端了非法交易的窝点,却没人知道幕后组织者是谁,包括共职护士和中介都没真正接触过。

岑桂琴更是闭嘴不答,一问三不知。

警局走廊传来声声嘶吼,冯娟崩溃,“你们这群刽子手,简直不是人,我要救我儿子,你们放开,我要给我儿子换.肾,我要他健健康康活下来。”

她用力挣脱束缚,头发蓬乱,满脸泪痕,发疯般冲出人群。后面有女警拽住她,眼角湿润了,却厉声呵斥,“这里是警局,你老实点儿。”

冯娟坐在地上,大声哀嚎。

女警抿住唇,最后吼起来,“你儿子要活,那别人呢?地下室发现那些人,你以为他们是自愿的吗?把肾给了你儿子,知道他们会怎么样吗?”

冯娟抽泣着。

“会代替你儿子去死,你和那些杀.人.犯有什么两样?他们大多是壮年,也有父有母有家庭。你心痛难过,他们就不会吗?”

冯娟哭声渐小,陷入深深的绝望,喃喃自语,“那我儿子怎么办...”

女警拼命眨了两下眼,架起她手臂,“去录口供。”

***

吕昌民等人转天上午被放出来,王恒狠狠砸墙壁,气愤不已。

他的罪行昭然若揭,大伙心里都清楚,却无证据,没人能真正指正他。

而此时,游松的神行者高速行驶,他看一眼旁边,“我们轮换开,不休息,明天就能到济南。”

半刻,余男只笑笑,“不用,我不着急。”

作者有话要说:就是这两章卡了我半个月,纯剧情,如果不想看,自动跳到下章哈,以后满满的对手戏,看到腻。

这部分的合理性,逻辑性啥的我已经不知道了,大家一笑而过吧,我尽力啦,哈哈(但案件我查过,是真实的)另,你们这群小妖精,一直说下个文好萌,可为毛收藏那么可怜,为毛,为毛,为毛...

赶紧收了姐啊啊啊啊啊~~

、游&鱼55

余男接到蒋奇峰电话时,正和游松在一块儿。

蒋奇峰离开这么久,打电话还是头一次。

余男盯着手机屏幕好一会儿,上面是一串数字,没做标记,她却清楚记得这号码是谁留下的。

她抬头看一眼游松,游松也正往这边看过来,两人眼神刚好对上。

游松瞟一眼屏幕,像预感到什么,蹙起眉“接。”

余男低下头,顿了片刻,把手机贴在耳朵上。

她没说话,另一端也静默几秒,透过消寂的电流,余男听见断续略加微弱的呼吸。

她心一紧,蒋奇峰说,“死..丫头..回来给你爹送终..”

***

这天大雨,怕飞机延误,游松果断决定开车回去。

神行者追风逐日,快速飞驰在高速上,游松给小刘打了通电话。

这些日子来,他精力不足,小刘跟他提过蒋奇峰病情。自从回去,他身体每况愈下,连起码的气力都没了,像一根紧绷的弦,终于卸力就再也绷不起来。

游松想解决完这边的事,尽快带她回去,却没想会这么突然。

游松收起电话,侧头看她一眼,“蒋叔情况不太好”他一顿,“你要有心理准备。”

余男一开始看着窗外,听到他说话,回过头,双手绞着衣角的拉链。

出来的急,她只简单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身上还是那件黑夹克,淋了雨,浑身泛潮气。

余男说“我知道。”

游松看向她的手,“后面有衣服,你换上,路长,湿着难受。”

余男往后望了眼,回手把衣服够过来,脱下身上的夹克。

游松说,“入冬了,济南冷,到了先买衣服。”

“好。”

“洗漱用品都带了吗?没带一道买。”

“带了。”

“蒋叔住的单间,你直接住过去还是另外给你找地方?”

余男说,“你定吧。”

说话风格不像她,游松忍不住看过去,余男窝在座椅里,面色过白,近距离下,隐约能看见细细的脉络。

余男察觉到他的注视,冲他笑笑,“我说自己回去的,你不让啊。”她从来没有拒绝他的能力,不如一切听从安排。

游松冷哼了声,“那就住医院,叫人另外加张床。”

连开几个小时,到晚上,雨停了,他们不想耽误时间,只买一些面包饼干垫底。

吃完换余男开车,游松在副驾上补眠。

晚上十点,又换回来。

游松递给她一瓶矿泉水,之前水瓶一直放在空调出风口,余男接过来,比她手的温度要高。

她拧开,喝了几口,温突突的,却比拔凉的水好很多。

游松说,“你睡会儿。”

余男“嗯”了一声,散开头发上的皮筋,用手拨了拨,把头靠在椅背上。

窗外一片黑暗,路上空旷,车前大灯只能照亮前方数十米,灯下的灰色地面迅速倒退。

余男微眯着双眼,余光里,游松腰背笔直,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手夹着一点火光,送到嘴边,随后车厢充斥一股烟草味儿。

他身影像定格在她视线里,闭了闭眼,依然清晰不灭。

车内及静,听得见衣料摩擦的声音,和香烟燃烧的呲呲声。

黑暗能把细小的感知放到最大。

余男把头撇向窗外,脸颊蹭到衣领,这衣服是他的,没有香味儿,却有一种特殊的专属他的味道。

她把衣服往下拉了拉,眼前闪烁,有车擦身而过,‘刷’一声,再次陷入安静。

“不困?”

余男始终睁着眼,“烟味儿太大,睡不着。”

游松烟卷刚送到唇边儿,动作一顿,最后还是猛吸一口,顺窗户扔出去。

他哼一声,“穷事不少。”

余男睡不着了,问他“你回来,昌融那边怎么办?”

“有张硕盯着就行。”

余男说,“吕昌民应该知道我们的关系了,他之前试过我。”

游松看她一眼,“无所谓了,现在不需要再装下去。”

“张硕在那边...”

游松知道她的担心,“有警察介入,短时间内,他不敢有什么动作。”

车子行过一座桥,下面江水涌动,有咸湿的冷风从车窗钻进来,游松关了窗,“吕昌民聪明反被聪明误,想把脏钱洗干净,绞尽脑汁想到这办法,可钱是交到他项目上的,这次想不下水也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