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染心中一慌,抢先问道:“可是王爷旧疾又犯了?”

小厮答道:“没有。王爷近日身子还好。这些日子落泓湖上夏荷盛开,一直陪皇上在湖畔行宫赏花避暑。昨日与皇上饮酒时兴起题诗,用到一个典故,曾在染掌柜这里的《韵集》上读到过,却是记不清了,特差小的过来请染掌柜将书过去查阅一下。”

清白遇到初吻

方小染心中一慌,抢先问道:“可是王爷旧疾又犯了?”

小厮答道:“没有。王爷近日身子还好。这些日子落泓湖上夏荷盛开,一直陪皇上在湖畔行宫赏花避暑。昨日与皇上饮酒时兴起题诗,用到一个典故,曾在染掌柜这里的《韵集》上读到过,却是记不清了,特差小的过来请染掌柜将书过去查阅一下。”

方小染心中响着神仙大人说过的那句“谁先低头,谁便输了”。他并没有亲自上门,只是差了个人来通知她,让她自己送上门去。这算什么低头?她若是顺从的去了,才是真真正正的低了头,输的还是她。而她又实在不愿放弃这样一次缓和关系的机会。

站在那里纠结不已,一张脸阴晴不定,也不回答小厮的话。

一直站在旁侧的神仙大人忽然开口:“落泓湖,是在东阳城郊吧。路途不近,有大半天的行程。去了之后恐怕也不能当日返回。染儿需得细细准备一下。今天天色也不早了,明天再起程吧。”

小厮狐疑的抬头看了看明明早得很的天色,向着方小染道:“染掌柜……”

她听到神仙大人如是说,已如吃了一颗定心丸。对哦,去归去,也要拖一天再去,多少赚回些面子。手一挥:“就这么定了,明天再走。小兄弟你赶路也辛苦了,住一天歇息一下吧。”容不得小厮争辩,径自招呼小鹿带他就近找个客栈住下。小厮无奈,只能答应。

目送他们二人离开,她转身想对着神仙大人表达谢意,却不见了人。举目望去,却见他已走到院中的小花园中流连花丛,俯脸在花叶间,似乎在寻找什么。

“神仙大人,你在干嘛?”她高声问道。

“找个东西给你,你会用的到。”

“什么东西?”

“毛虫。”

“哎?……要毛虫做什么用?”

“等一会我来教你。”

方小染激动了……神仙大人似乎终于肯传授她追男人的秘笈了。可是,毛虫?!……

不久之后,神仙大人拿了一个小小竹筒走出花丛,将它伸到方小染面前让她看了一下。里面盛了一只毛茸茸胖乎乎的虫宝宝。她从小在山中长大,对这类虫子虽然不怕,却也不喜欢,厌恶的皱着眉头:“这虫子能令他喜欢我吗?我需要念什么咒语?”

神仙大人将竹筒的盖子盖上,道:“不要总想着那些歪门邪道。我们尽量用正常的手法来处理好不好?你与袭羽之间需要亲密的接触,方能触发情感。这虫子不过是小帮手。要这样用的——找机会与他独处,趁他不备之时,丢一条虫子在地上,然后假装害怕,惊叫一声,跳起来扑到他的怀中!记得彼时一定要娇喘咻咻,惊慌失措。那时他一定不会推开你,于是你们便会有突飞猛进的发展。”他一面说,嘴角浮起一丝阴阴的笑。

方小染看在眼中,心中惊悚:“神仙大人,你笑得好阴险。这表情与你神仙的身份很不般配哎。”

“为了得到喜欢的人,当不择手段。”神仙大人阴险依旧。

方小染同意的握拳:“没错。不择手段!”其阴险的笑容与神仙大人何其相似。

神仙大人灰眸笑得弯弯的:“为防止出差错,你需得好好演练一下。”

“演练?……”

“没错。有备无患。我来演袭羽。现在,你假装已把毛虫丢在地上……”

方小染在神仙大人的严格要求下,本着一丝不苟的态度,假装将毛虫丢在脚下,然后憋足力气,一声尖叫,蹦到了神仙大人的怀中。

“好可怕好可怕!吓死伦家啦!”她吊在神仙大人的脖子上,惊呼连连。

神仙大人环着她的腰身,眼睛里是满意的笑意,似乎对她的演技十分欣赏。方小染却是自我要求十分苛刻,不住嘴的问道:“我的脸是不是应该埋进你的胸口,以示娇弱?……不对,还是埋进你的颈中好些,肌肤相触,说不定更能动情。……怎样怎样?感觉是不是更强烈?”神仙大人配合着她的练习,呼吸似乎有些紊乱。专注于摆姿式的方小染却完全没有注意到。

方小染本着极度敬业的演艺精神,一遍遍的练习,以各个角度、各种姿式反复跳进神仙大人怀中,以求最佳的效果。反复响起的惊叫声引来了方小鹿和隔壁方应鱼的围观。两人站在一边惊讶的看了半晌,看得额上青筋爆爆。直到弄清了他们究竟在做什么后,均发出唾弃的声音,抚袖而去。

方小染和神仙大人完全不在意旁人的眼光,非常投入的演练着。直到某次她再次娴熟的跳进他怀中,搂住他的颈子时,他忽然打乱了练习的套路,手扶上她的后脑,低脸,清凉的唇覆上了她的。

方小染顿时蒙了。柔软似雨雾的触感,浸入唇隙的醇香,让她的头脑一阵晕迷,手仍绕着他,完全失去了反应的能力。他并没有进一步的侵入,只是那样轻轻的吻住。不知过了多久,才将唇移开,一对敛水清眸含了雾气般看着她。

她茫然的退了一步,脑子里乱作一团,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转身逃走,脚步摇摇晃晃有些不稳。他在原地伫立良久,略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方小染逃进自己的房间,坐在床沿,手捂着嘴巴,心慌意乱。半晌,拿拳头懊恼的敲击着额头。

糟了,出事了。出事了!她,一个红尘俗人,玷污了高洁的神仙大人!她有罪……她有罪……这会不会是神仙大人的初吻?罪加一等!老天爷,她不是故意的,原谅她吧……

咦?!不对,好像是他主动吻的她!可是,是不是她演得太过热情,搅乱了神仙清明的心境?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刚才混乱的情形。结果发现记忆已变得混乱模糊,只有他唇吻的感觉,那样清晰,直到这一刻,还残留在自己的唇上。

噢……不能再回忆了。越是回忆,感觉越是深刻。要尽快的把这件事忘掉,忘掉……没什么的,没什么的。亲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方小染一心一意的忙于摆脱犯罪感,刻意的回避一个严重的问题:她那本应留给袭羽的初吻,被神仙大人夺走了……

亲吻事件发生后,她实在没有勇气面对神仙大人,只推说自己不舒服,晚饭也没有出来吃。第二天天未亮便背着小包袱,独自出门去客栈中找来接她的小厮。小厮将她扶上一辆颇为豪华的马车,驾车启程。

马车行进在平坦的官道上,她倚靠在车厢的角落,丝毫没有预想中要见到袭羽的激动,只有满心的郁闷。心中满是烦乱。懊恼的跺一下脚,不堪其烦的闭上了眼睛。

马车中似乎钻进一缕风来,撩得她额前发丝抚动了一下。她察觉到了什么,睁开了眼睛,猛然发现身边居然多了一个人。唬得张嘴欲叫,却被掩住了嘴巴。

“莫声张,是我。”声音好生熟悉。

她看清了来人的一对灰眸,这才抚着胸口敛了惊叫。他也便收回了捂着她嘴巴的手。

她吃惊的低声道:“神仙大人?!您是怎么上来的?”刚刚车里还只有她一人呢,马车也一直在行进着根本没有停啊!还未等他回答她有恍然大悟了:“哦哦,我忘记了,你是神仙,想变到哪儿去,就变到哪儿去。”

他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神仙大人,你跟来做什么?”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打开,现出里面包着的点心。“你昨夜就没有吃饭,给你送些吃的。”

她心中掠过一丝暖意。她还真的饿了,谢了一声,接过点心,不客气的吃起来。吃得差不多了,他又适时的递上一只水囊。神仙大人真是亲民又细心呢,真是个好神仙!

他打量着她眼睛下方暗黑的眼圈,状似随意的道:“昨夜也没有睡好吧?”

她猛的呛了一口水,边咳边吱唔道:“唔唔,还好还好。”

他顿了一下,忽然道:“抱歉……我……”

她急忙打断他:“没有没有,昨天什么事也没发生,咱不提了不提了,该忘的忘,好不好?”一对眼睛慌慌的不知看向哪里才好。

他的睫低垂下去。半晌,冒出微不可闻的一句:“你想忘便忘吧。却休要管别人是否记住。”

车轮滚动的声音太闹,她没有太听清这句话,疑惑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却看到他的脸色已然转阴,灰眸中是郁郁的暗沉。

民女遇到皇帝

他的睫低垂下去。半晌,冒出微不可闻的一句:“你想忘便忘吧。却休要管别人是否记住。”车轮滚动的声音太闹,她没有太听清这句话,疑惑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却看到他的脸色已然转阴,灰眸中是郁郁的暗沉。

咦?生气啦?……她没有脾气。毕竟,那大概是人家保留了一千多年的初吻,猛不丁丢了,他比她更珍惜,更后悔,也是合理的……

车厢里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尴尬。

一旦沉默下来,实际上整夜未眠的方小染很快打起瞌睡来。随着马车的摇晃,脑袋在车厢壁上清脆的碰了一下。她眼睛睁都未睁,只瘪了下嘴巴,不满的哼哼了一声,却不知改变的保持着原有的姿式继续睡。旁边传来一声微微的叹息。神仙大人伸手揽了她一下,她便顺势枕在了他的腿上,舒适的磨蹭了两下,香甜的睡熟了。他低眼看着她的睡颜,目光中的失落忧伤倾泻到她的脸上,睡着的人却毫无知觉。手指梳进她的发丝,柔滑从指间穿过,难以把握。

小厮将她唤醒的时候,她发觉自己是躺在车厢内备的锦垫上。下意识的向旁边望去,却没看到神仙大人的踪影。嗯……他是隐身了,还是瞬间转移到别的什么地方去了?低头看看自己,躺的舒舒服服的,脑袋底下还塞了软枕,应该是神仙大人安置的她。还是那两个字……亲民!方小染心里感动啊,琢磨着回头写封表扬信,烧给玉皇大帝他老人家亲收。

一下马车,满眼的碧绿铺天盖地。落泓湖宽阔的水面倒有一半被碧荷覆盖了。荷叶似层层叠叠葱绿的裙,随微风起伏摇曳。荷叶间,一支支洁白芙蕖亭亭玉立,冰清玉洁,清香随风扑面而来。远处的是粼粼的凝碧波痕。

这便是有名的落泓夏荷了,是颇有名气的一处观光名胜。方小染很久以前就听说并向往过。然而这样一处名胜,适逢赏荷的季节,时辰也不过是午后时分,举目四顾,湖边竟不见游人的踪影,周围十分静谧。她便问小厮:“这里怎么都没人来看荷花的?”

小厮道:“平日里是有的;只是近日皇上一行入住此处行宫,地方官特意肃清了周围,以免一些闲人烦扰。”

方小染心里不屑的“嗤”了一声。百姓来赏荷是闲人,皇帝在此避暑便不是闲人了?分明是超级大闲人。这落泓夏荷本是天地造化,自然风光,原本属天下人所共有。却为了他皇帝一人,便剥夺了平民百姓前来赏花游玩的权利。他们皇家人还真是霸道啊。

“染掌柜这边请。”正正默默腹诽到走神,小厮的话声惊醒了她。转头一看,见湖边绿树间,露出一座雅致的园林门楼,匾额上书写了三个大字:清涟宫。想来这便是皇帝的行宫了。有仆从迎出来牵走了马车,小厮则领着她进入了清涟宫内。

踏入大门的一刹,她的脚步顿了一顿,回头向身后张望了一下,却不见半个人影。神仙大人还在不在?难道瞬移回珍阅阁睡大觉去了?她心中忽然没着没落起来,对于单独面对袭羽有些退缩。心中的忐忑当然是不足以阻挡她的脚步,她继续向行宫内走去。心里给自己打气:嗯,不怕不怕,说不定神仙大人根本没有走,他存在于无处不在的空气中……呃……好像鬼……

行宫内绿树翠竹子掩映着精致的亭台楼阁,是极美的园林风格。小厮领着她,沿着曲曲折折的花间石子路穿行。忽然眼前一亮,视野开阔了,落泓湖湖面竟再次出现在眼前,而且从她现在所站的这个角度望去,竟比方才在园林外看向湖面时感觉风景更美。这才知道此处行宫是三面墙一面水,竟霸占了落泓湖最美的观光角度。

方小染心中的鄙夷更深了一层。

前方不远处,临水有一座翘然小亭,里面有两个人在品茶聊天,旁边侍立了几名伺候的宫女。其中一人身着缥缈紫衫,面含浅笑,湖上微风掠过,黑发轻扬。自是袭羽袭王爷。

另一人穿得似乎很舒适随意,然而细细看去,那明黄罗袍上分明绣着龙纹,头发用一顶束发金冠束起,想来便是当今皇帝——袭羽的哥哥袭陌。五官相貌与袭羽似有几分相像,气质却与慵懒柔媚的袭羽截然不同。皇帝察觉到有人到来,转眸向这边看了一眼。目光与方小染短暂的对上,她便有些心慌的移开了目光。她不太敢直视他。并非仅仅是因为他是传说中的皇帝,天下权势最大的人;也是因为他那只平平的一瞥中,目光中的深邃和冷傲便让人心生惧意。即使此时距离不十分近,坐在那里没有动作,她却莫名的感觉皇帝像一柄隐在黑暗中的利器,尽管掩饰得很好,却仍让人隐隐感觉到锋芒的凛冽。

小厮上前几步,正欲通报,袭羽却从皇帝的神情中察觉到了什么,跟着转头,也看到了方小染,未等小厮开口,便眼睛一亮,欢喜动情的叫了一声:“染儿!”

急急的起身,快步迎向她,及至走到她的面前,眸光闪烁,满面深情,低声抱怨一句:“染儿,你可来了。袭羽等得好生难熬。”一面说,双手伸出,来捉她的手。

看着他这付大情圣的样子,她知道他又在演戏了。眼看着他的手伸了过来,忽然感觉到未知的地方有一对眼睛看着他们。无处不在的神仙大人……

未经任何考虑的,在他手指接触到的一刹那,她的手向后缩了一下,他便捉了个空,手指僵在半空,脸上的表情也僵住了。

见他这等表情,她心中暗暗懊悔。虽然早就不打算再陪他演戏了,但这场戏的观众可是皇帝,想来是至关重要的一场吧。如果演砸了,会不会给他造成很大的麻烦?一念至此,有些心慌。

却见袭羽浅笑了一下,用暧昧的语气低声道:“皇上在此,染儿便害羞了?”

她迅速的调整心理,配合的道:“嗯……王爷,民女初次面圣也不太懂规矩,我个人觉得,是不是应该先叩见皇上?”

袭羽“哦”的一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笑道:“我见到染儿,欣喜得糊涂了。”挽起她的一只手,领着她向小亭走去。

这次她没有拒绝,配合的由他牵着,走到亭下,脑子里回忆着戏台上平民拜见皇上的戏码,迈着一本正经的淑女步,跪拜在地,高呼道:“民女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头顶传来皇帝愉悦的声音:“平身吧。”

方小染站起来,有些局促不安。袭陌眼含着笑意,打量着她:“这位便是三弟整日挂在嘴边的染掌柜?朕这几日听你的名字,耳朵里都快听出茧子来了。我不过是让他陪我在这边休憩几日,他便日夜不休的念叨,分明是嫌朕耽搁了你二人的好时光。昨天终于让他抓到了理由,说是记不住典故要查书,硬是借着要看书的由头,把你给弄来了。呵……三弟他读书过目不忘,岂能有记不住的典故?”

旁边的袭羽听到袭陌如此描述,厚颜无耻的道了一声:“皇上圣明。”伸手又抄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脸上笑得越发幸福甜美,她也只好配合的笑,只是笑容有些僵硬。她明知袭羽是做戏,心中如同吞下一枚裹了糖衣的苦果,很不是滋味。

只听旁边的一道隐进竹林的小径上传来带着盈盈笑意的女声:“皇上,羽哥哥,来尝尝我亲手做的碎冰西瓜……”

随着话声,浅绿罗衣裙角轻扬,一名婉约女子从竹林间走了出来,捧着一只水晶碗,碗里盛了鲜红的瓜瓤和碎冰,步履婀娜,一对潋月明眸只顾得端详着手里的碗。忽然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来,顿时僵住了脚步,一张明丽的脸儿瞬间变得苍白。

这位女子,方小染是认得的,正是之前曾见过一面的相府千金林清茶。

她下意识的想把手从袭羽手中抽出,却再一次被他握紧。怕太着痕迹让人看出生硬,她也只好作罢。只能侧了一下身子,对着林清茶福了一福。林清茶不知是没有反应过来,还是根本不想搭理她,完全没有动作。

袭陌的目光在三人脸上不着痕迹的扫了一遍,笑道:“清茶,这里有人急着去……看书呢。这冰镇西瓜只能由我们两人享用了。”

袭羽丢下一句“多谢皇上,臣弟告退”,便扯着方小染,沿着花间石径头也不回的走开。

拉着她直走到一处僻静花间,脚步渐放慢了下来,一直攥紧的手指也慢慢放松。方小染敏感的察觉到了。

想到上次与林清茶打照面后的被他嫌弃的甩开的经历,心中想着不要再遭受这样的羞辱,手腕用力,果断的抽回了自己的手。

抹布遇到揩油

想到上次与林清茶打照面后的被他嫌弃的甩开的经历,心中想着不要再遭受这样的羞辱,手腕用力,果断的抽回了自己的手。

袭羽只觉得手心忽的一下变空,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眯着眼睛看向她,眸中寒星微闪。她别开脸,不去看他,闷闷道:“我明白,我该走开了,你一个人专心的明媚忧伤吧。”

她转身便走,却被身后一声凉凉轻笑止住了脚步。

“几日不见,染儿变了不少呢。”他语气凉薄,有嘲讽的味道。

她回头看着他,有些疑惑:“变了?”低头打量下自己,“哪儿变了?

他低垂了睫,没有回答。

哪儿变了?怎么说呢?

就说,刚才见面时,他伸手去握她手,她那个下意识的躲闪的动作,不情愿的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还是说,她把手从他手中抽出时,分外的果断,是他不曾料到的?之前也知道她不愿意陪他演戏,可是分明又不舍得退出这个角色,哪怕她是演得那样辛苦。可是如今看来,她似乎真的演烦了呢。

她现在睁着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问他觉得她哪里变了。

他怎么回答?怎么回答才不会暴露那点让自己也感到诧异的小小失落感?……

他就这样发起呆来……

忽听旁边传来一声嗤笑。他诧异的转眼,看到方小染脸上那个鄙薄的嘲笑。

她扬了扬下巴,说:“什么病啊,药啊……都是借口吧。你拉着我演这样一场戏,是不是因为,林清茶是皇上看上的女人?”

他未料到她会冒出这样的言论,一时间懵住,没有答出话来。

方小染见他不吭声,只道是被她说中,继续用很平淡的声音,将颇有杀伤力的语句纷纷砸下:“就为了不敢跟顶头上司抢女人,就假装不喜欢她,假装心有所属,不惜辜负掉林清茶,不惜让我当炮灰,羽王爷,碍于您高贵的身份,我很想不鄙视你。”

他静静的听她发射完连珠炮般的狠话,眼中流露惊讶的神情。

她把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开,转身就走。心中却觉得这情形十分熟悉。仔细一想,记起来了。这好像是艳书中痴情女指责负心郎的桥段啊!那么,之后的情节……郎追妹,解释误会,冰释前嫌?恶~~~~这样恶心的桥段,让他跟林清茶去演对手戏吧!就让炮灰她清静的退场吧!埋头闷走……

只听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心中不由怒气升腾。都说了她是炮灰了!她演够了,要退场,退场,退场……猛的转身,捏拳怒目而立,瞪着身后那个紫衫翩翩的人。“跟着我干嘛?没有勇气接受人家,就自己缩到壳里好好呆着,不要再因为我傻就这样没人性的利用我,其实拒绝一个女人,压根儿不需要用另一个女人当武器。”

“我没觉得你傻。”平静的凝视着她,真诚的语气。

“那我谢谢你了!”嘴巴里说着谢字,激愤的语气却分明表明她并不领情。“不关您的事好不好。是我自己觉得自己愚蠢透顶好不好。”她从怀中掏出带来的那本身价贵重的书,像扔废纸一样扔到他手中,“书已送到,掌柜我告辞了。”这一语双关,透出彻底退出,彻底决裂的意味。

他拿着书,看着那个炸毛一般的家伙扬蹄奔走,脸上忽然漾起深深笑意。

方小染在曲折花间小径埋头乱走一通,抬起头来时,如愿的发现自己迷路了。她并不着急找路,只随意找了个石凳坐下歇息。光线渐渐暗了下来,她也坐在那里不愿动弹一下。仿佛她整个人藏到黑暗里,心也便跟着藏到黑暗里,看不清,或许就可以不必面对。可是若再不面对,便是自己欺瞒自己。

夜一分分的凉下去。

最终还是两名宫女找到了她。宫女说是羽王爷差她们来找她的,并将她领到她今晚要下榻的房间里。隔了一会儿,又送来了饭菜。宫女说:皇上的意思是让她一起用膳,但王爷说染掌柜今天赶路必定是累了,不如让她在自己的屋里吃。

宫女一边这样说着,脸上现出忍俊不禁的笑意。她见宫女这表情,猜着一定是皇帝又揶揄袭羽“知道疼人”什么的了。她倒真的是不想与他们一起吃饭。她一个平头百姓,跟传说中的万岁爷一起吃饭,恐怕会紧张得找不到嘴巴在哪里。还有那个林清茶……她不想面对。还有袭羽……她也不想见他。

嗯,这三位,她谁也不想见。所以,对于袭羽特意安排她单独用餐,心中倒是暗暗感激。

宫女摆好了饭菜告退,她谢过宫女,送到门边把门关好。回身走向桌边,眼睛盯在盘子中那只烧鸡上,自言自语了一句:“嗯,要吃饭。多吃饭才能有力量,有胃口要吃,没胃口更要吃!”

一对爪子凶猛的向着肥肥的烧鸡探去……咦?不对……这只烧鸡,为什么少了一条腿啊?

是送来之前就被厨子撕去一只?还是那小宫女路上偷吃了?不对。刚刚宫女摆盘子的时候她就在一边看着,没发现少根鸡腿啊。

她正对着缺腿烧鸡左右怀疑,忽然“啪”的一声,有个硬硬的东西不知从何处飞来,砸在她的后脑勺。她惊得“嗷”的低叫了一声,一跃而起,抱着脑袋左右张望,却不见身后有什么人,窗户也关的好好的。

再低头看地上砸中她的东西,倒吸一口冷气……一根鸡骨头!

屋里有人!借着桌上灯笼发出的光,目光在屋中缓缓游移,最后落在床前低垂着帐子上。嗯,从鸡骨头飞来的角度、力度分析,偷吃鸡腿者应该躲在床上帐中!

她紧张得张嘴欲叫,却见帐子缝隙里忽然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熟悉的声音传出来:“我还要。”

方小染紧绷的神经顿时放松,嘴巴一咧,乐了。是神仙大人的声音嘛。他又“变”到她的屋子里来了。知道神仙大人在这里,一直压抑着的心情忽然松驰了不少,仿佛找到了分担的人。又有些恼怒他不吭一声就躲在床帐中吓她,上前几步,扬手,“啪”的打了一下那只手的手心,斥道:“偷吃我的鸡……”

她手落在他手心的一瞬,他的五指忽然合起,握住了她的手,然后轻轻往里一带。于是她整个人失去了平衡,跌进床帐之中,栽进一个散发着淡淡清香的怀抱,一对手臂紧紧环着她的腰身,一只灰毛的脑袋顺势抵在她的肩侧。

她的手没着没落惊慌的扑棱了几下,想撑起身子,试探了几下,不是按在神仙大人的胸口,便是按在他的腰腹,最终也没找到合适的着力点,整个人失控的趴在神仙大人的身上,形成交颈叠身的沦丧姿势。嘴巴里呜噜一声:“神仙大人……这样不好,让我起来!”

他不理会她忙乱而不得章法的挣扎,慢条斯理的把他的嘴巴在她的肩头磨蹭着,隔着薄薄的衣衫,她清晰的感觉到了他唇的轮廓,软度,和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