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哇。”旁边的方小鹿讨好的附和道:“姐夫太过份了,怎能把师姐的门和椅子都弄坏了呢?”

“你再叫他姐夫,我揍你哦。”

“……师姐,他不过是弄坏个把家具,你就翻脸了哦。”的

怒道:“家具不是钱买的么?”复又一头拱进被子里。该死……她可不是在心疼什么家具。她真正恼恨的,是……被冒犯的羞辱感,是……强吻!强吻!

浑蛋……

早晨。方小鹿做好了早饭,可是喊这个也不来,喊那个也不吃。最后终于发怒,一把推开方晓朗的房门。方晓朗正在自己房里踱步,面色烦恼。

方小鹿道:“姐夫!你做错事了就去跟师姐道个歉嘛!”

方晓朗有些退缩的模样:“恐怕她还在生气。”

“正是因为在生气才要道歉啊。不就是弄坏了家具嘛,修一下就好罗。”

“……”如果仅是家具的问题就好办了。

方小鹿忽然发现了什么,往他面前凑了凑,踮着脚仔细打量着他下唇右侧的一道血痕:“咦?你的嘴巴怎么了?啊……我明白了!”

方晓朗避开她的视线,脸忽然泛出可疑的粉红。

方小鹿却没有注意到,头顶冒出正义的小火星,响亮的道:“我明白了,原来是师姐打了你!这事明明是师姐不对啊!她得跟你道歉,必须的,我去跟她说……”

袖子一挽,就要去找她家师姐算帐,却被姐夫伸手拦住了。他的脸色看上去有些尴尬,道:“小鹿……还是我去吧。”

举步来到那扇紧关的门外。抬手,轻轻敲了敲。

“染儿?”

门时传来回应:“有事吗?”

“是我不好……莫赌气了。出来吃饭吧。”

门吱呀一声打开。方小染婷婷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她似乎经过了精心的梳洗打扮,穿了一身浅胭脂色的纱衫,衬得体态轻盈,肤色晶莹,双眸似水。

“谁赌气了?”她笑意盈盈的回道。

看到她的笑模样,方晓朗本该心安才对,实则不然,他更加的不安了。总觉得她的这个笑容寒凉凉的,让他有不祥的预感。低垂着灰睫,担忧的看着她,低声道:“染儿……”

她打断了他的话:“嗯嗯,饿了饿了,都来吃饭吧,吃饱了我还有事呢。”

说罢瞅了他一眼,目光中含着些阴谋和挑衅的味道,侧身走过他身边。

三人落座在餐桌前。方小染吃得有些急,胃口大开的样子。方晓朗却执着筷子忘了落下,目光犹疑的在她的脸上扫来扫去。方小染也不管他,自顾自的吃完,筷子一搁,转脸对小鹿说:“小鹿我走了。”

起身就走。

小鹿急忙问道:“师姐你要出门啊?”的

“不。”她站在院子里,回眸一笑。正当那二人露出不解之色时,忽然足尖一点,衣衫飞扬,运用轻功飞跃上了院墙。稳稳站在墙头上,两眼灼灼的盯着方晓朗,嘴角挂着一个坏笑,清晰的道:“我要——出墙。”

衣角划出一道轻盈的弧线,方小染跃然而下,消失在墙头,“出墙”去了。

出墙遇到狗狗

衣角划出一道轻盈的弧线,方小染跃然而下,消失在墙头,“出墙”去了。

方小鹿望着空荡荡的墙头,目瞪口呆。半晌,问方晓朗:“姐夫,师姐她为什么有门不走偏要翻墙?她刚刚说了句什么?……出墙?是不是有个成语叫做……红杏出墙?”

“去查书吧。”

方晓朗面色铁青,从牙缝里挤出这样四个字,直接从座位上飞身而起,脚踏在饭桌上借了一下力,纵身跃出墙去。

留下方小鹿愤怒的盯着桌面上的一个脚印子,拍案而起,冲着墙头咆哮连连:“你们两个家伙,什么时候能消消停停吃顿饭啊!”

……

方晓朗人在半空尚未着陆,一对眼睛已急火火的四下搜罗,一眼看到家里的那驾马车正沿着街道前行。方小染坐在驾车的位子上,手挽着缰绳,回了一下头,正看到他从墙里跳出来,完全没有吃惊,只挑衅的扬了一下眉。

他暗暗咬了一下牙,飞身便追,衣袂蹁跹,烟发如云,若仙者翩然,使得街上行人以为神仙下凡,响起惊叹声一片。

下凡的神仙很快追上马车,半空中手按了一下车厢借了一下力,轻盈落在方小染的身侧。

方小染侧脸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头,专注的驾车。他的灰眸中隐忍着情绪,伸手握住了她执缰绳的手腕,用委婉的语调问道:“染儿,你要去哪里?”

“松开我的手,你影响我驾车了。”她面无表情,平静的回答。

他不理会驾车的问题,固执的追问:“你要去哪里?”

她用嘲讽的的语调反唇相讥:“怎么?我去哪里都要与你请示吗?好威风的夫权啊。”

“……”他被堵得脸色通红,唇线紧绷成又是难堪,又是无奈的弧度。他不再追问,只默默的固执的握着她的手腕不肯松开,灰睫委屈的垂着。

她瞥他一眼,凉凉笑了一下,反倒是自己说出来了:“我要去王爷府。”

他的灰眸忽的睁大,瞳仁簇然盛起两团火苗,手上也不自觉的加重了力道:“你去找他做甚?!”的

方小染手腕被攥得剧痛,大叫一声:“痛痛!”握着缰绳的手下意识的往后撤,马匹被猛然扯住,受了惊吓,一声嘶鸣,四蹄高高扬起,突然停住的马车车身一阵剧烈颠簸,没有防备的方小染惊叫一声,身子向前栽去,眼看着就要栽到马蹄之下。

方晓朗反应极快,探手将她拦腰抄回的间隙里,另一只手接住了缰绳,很快安抚了受惊的马儿。

马儿好安抚,怀中的人儿可不是那么好安抚的。

方小染惊魂稍定,便作出落水小狗甩毛的动作,奋力的甩开他环着她的手臂,果断出拳,一拳揍在他的肩膀上。

“方晓朗!你想害死我啊?”

凭她的这把力气,小拳头砸在他的身上,挠痒都不够。可是方晓朗那付垂头丧气的样子,就像是被暴打了三百遍,低声嗫嚅道:“我……不是故意的。”

“切!”方小染恼火的去他手上抢缰绳。的

他拿着缰绳的手躲了一下。

她竖起眉毛,凶道:“把缰绳给我!”的

他的目光在她的手腕上扫了一眼,低声道:“我来驾车罢。染儿要去哪里,我送你去便是。”

咦?怎么一下子就这样乖了?方小染有些奇怪,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刚刚熄了些许的小火苗腾的又上来了。她的手腕上清晰的印了一圈青紫淤痕,分明就是某人的爪印子。

他怯怯的伸过手来,想捉住她的手腕:“染儿的手伤的怎样?……”

她一甩袖子,将手藏到袖中,怒道:“断了!”

他明知她是说气话,却也是神色惶然,像个做错事的小孩,眼中几乎要急出泪来。

她吼了一嗓子:“还不上路!”

他急忙“驾”的一声,驱车起程。的

马车朝着王爷府的方向驶去,却是行得慢悠悠,慢悠悠,慢得不能再慢,就差走一步倒三步了。方小染看着头顶的太阳渐渐爬高,爬高……忽然悠悠的吐出一句:“好远的路啊。照这个速度,及至到达王爷府,恐怕天都要黑了。”

方晓朗没有答话,心中却是窃喜,暗暗得意。

却听方小染又加了一句:“……那就只好在府中过夜了。”

方晓朗面色大变,扬鞭对着马屁股就是一鞭子。

方小染脸埋进袖中,闷声偷笑,笑得肩膀一颤颤的。方晓朗悄悄的横她一眼,不料她忽然抬头,他凶巴巴的目光不及收回,只好在她的狠狠瞪视下慢慢收敛,变成一个极郁闷的神情。

“染儿,”他落寞的开口,“你去他那里……有什么事?”的

她这次倒是痛快的回答了:“上次在行宫中给他送去的那本书,他还没还呢,去跟他要回来。”

他脸上的阴霾忽然散去不少,嘴角也浮起一丝释然的微笑。

不料她又加了一句:“顺便借此机会彼此接触,加深一下感情。”

该死……

方晓朗恨恨的闭了一下眼。

……

抵达王爷府,二人下了马车,便有府中小厮上来将马车牵去一边。方小染向大门前走去,方晓朗一语不发的跟了上来,她也没有拒绝。守门的门丁见是传言中羽王爷的相好的来了,还没等她说明来意,便上前热情招呼:“染掌柜,王爷今天在家呢。”

这样的问候语让旁边的方晓朗脸色更不善了。

门丁本要放行,却迟疑的看着她身边的沉着一张臭脸的方晓朗,问道:“染掌柜,请问这位爷是……”

“这位是……”方小染伸出手,正欲介绍说是她的朋友,却听方晓朗已接过了话头:“我是染掌柜的家眷。”

“家……家眷?!”门丁吃了一惊。

方小染伸在半空的手抖啊抖的,嘴角抽抽说不出话来。心中暗暗咬牙:好!我先忍着你!对着门丁僵硬的一笑:“可否让我们一同进去?”

“可可可以!”被天降八卦砸得灵魂出窍的门丁将守门的工作流程忘了个一干二净,既没有通报,也没有让人接引客人,便慌里慌张就放二人进去了。望着他们走进府中的背影呆怔了半晌,便急不可奈的四处乱蹿着发布头条,传播八卦去了。

羽王爷看上的染掌柜,是个有夫之妇!

方小染领着方晓朗往府中走了一段,才发觉没有丫鬟或家丁陪着他们,也没有人告诉他们袭羽此时在府中何处。于是她干脆直奔袭羽的寝室。

二人穿过一段园林小径时,她忽然觉得身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四下看了一眼,明白了:这里正是上次她被獒犬黑豹突袭的地方。走到这里便下意识的害怕起来,往方晓朗的身边靠了一靠。方晓朗奇怪的看她一眼,发觉她在主动的靠近他,心中虽然迷惑,却是暗暗惊喜。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温存似水。

方小染却是全然不觉,她只顾得四下里的探头探脑的观望,生怕黑豹从什么地方突然扑出来。及至手忽然被握住,才回过神来。低头看一眼交缠的十指,再抬头看一眼他雾气氤氲的眼神,猛然意识到他误会了。

正要正色抽回自己手来,突然瞥见他的身后黑影一闪。

她脱口而出“当心!”,他已感觉到背后突然袭来的劲风,抱住她的腰身瞬间旋转飘移,偷袭的黑豹便扑了一个空,落在草地上,探首露齿,摆出扑袭前的姿态,一对金色眸子凶猛的盯着二人,喉咙间发出恐吓的低吼,眼看着就要发动第二次攻击。

方小染“嗷”的一声叫,躲到了方晓朗的身后。

黑豹的动作却忽然顿住了,颈上竖起的黑鬃抿了下去,原本因为发怒而紧抿的耳朵扑棱一下竖了起来,面部狰狞的表情放松了,露出一付茫然的神气,金眸中的凶光消失不见,原本缩成一道竖线的瞳孔也变得又黑又大,望着方晓朗,咽喉里发出温柔的咕噜声。

野兽遇到驯兽

原本缩成一道竖线的瞳孔也变得又黑又大,望着方晓朗,咽喉里发出温柔的咕噜声。

方小染听到它的叫声有异,揪着方晓朗背上的衣服,从他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看去,吃惊的看到巨兽般的黑豹此时已是一付温驯的样子,变成了一只大型的乖乖狗,有些茫然,又有些喜悦的望着方晓朗。

她惊讶极了。方晓朗不过是人长的好看些,就能令这只凶猛的大狗另眼相看吗?难道它鉴别是敌是友的标准就是——脸吗?!歧视!这是赤果果的相貌歧视!

忿忿不平的瞥了一眼方晓朗的侧脸,却发觉他面色有异。

他木人一般僵立在原地,脸上的表情不知是悲是喜,灰眸中却明明白白浮起莹然的泪水。她扶在他背上的手,也分明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他怎么了?

她正不解,忽然看到黑豹正试探着迈着它粗壮的大爪子,一步步小心翼翼的走近过来。她以为黑豹要发动袭击,“嗷”的惊叫一声,往方晓朗身上一扑,挂到了他的脖子上。

或许是她的动作过于突然,黑豹受惊,再次发怒,“吼”的一声,恢复凶猛本相,就要朝她扑过来。

方小染吓得面无人色,却见方晓朗一手揽住她,举起另一只手,手心朝着黑豹,做了个似乎是“阻止”的动作,黑豹立刻收敛了声气,停止了攻击的势头,伏低着身子,然而看向方小染的目光还是相当不友好。

小径上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那名负责遛狗的小厮急匆匆的跑了来,看到方小染惊恐的挂在方晓朗脖子上的情形,急忙上去牵起黑豹脖子上的皮带,一面忙不迭的谢罪:

“小的没的看好黑豹,不慎让它跑开了,惊吓到了二位客人,小的自会到主子那里讨打!”一面说,一面眼泪汪汪的快要哭了出来。

方小染惊魂稍定,道:“算啦,我们不会说出去的。以后你要看好黑豹哦。这家伙可不是开玩笑的,真会咬死人哦。”

小厮急忙应是。见这两个人并不打算去主子面前告他的状,千谢万谢的,想拉着黑豹离开。黑豹却不肯跟着走,执意的向方晓朗走过来。

小厮以为它要攻击他们,拚了命的扯皮带,连声喝止,黑豹却全然不听。

方晓朗盯着黑豹的眼睛,后退了一步,嘴唇不易察觉的做了个口型,没有发出半点声音,紧挨在他身边的方小染却感觉他似乎是说了个“去”字。

黑豹似乎也看到了这个口型,不情愿的停了脚步。小厮再扯了一下皮带,它便顺从的跟着走了,一面走,一面恋恋不舍的回头望了数次。

直至一人一狗的身影消失不见,方晓朗还怔怔的站在原地,目光望着黑豹走去的方向,出神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至身边传来一声唤,他才回过神来。

“方晓朗?”她唤道。

“嗯?”他恍然回魂,看到她满脸钦佩的神色

她惊叹道:“方晓朗,没想到你会驯兽术哦。”

“驯兽术?”他微微一怔。

“难道不是吗?否则黑豹见到你,怎么会做出一付小宠物的德行?不要告诉我是它见你长的漂亮就喜欢上你了。据我观察它是公的。”

他“嗤”的笑出声来:“染儿是在夸我生得好看么?”

他的笑眼弯弯如月,叶隙落下的阳光碎片在几乎透明的灰睫上跳舞,这绚丽的笑容,让她几乎移不开目光。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目光从他的脸上扯下来,转身便走,扔下三个字掩饰自己那片刻的沉迷:“臭美吧。”

他忽然紧跟上一步,从背后环住了她,紧紧的抱着,脸深深埋在她的肩上。

她的脊背顿时僵硬了,干巴巴道:“放开我,方晓朗。”

“让我抱一会儿。”他闷闷的回答,“忽然很想找个东西抱一抱。”

“……”她郁闷了。什么叫做找个东西抱一抱?他为什么不去抱树干?或是抱石头?她觉得她应该借着昨日“强吻事件”的余怒,对这莫名其妙的拥抱拒绝、唾弃、甩开,再附赠一个耳刮子也实不为过,然而她却都没有做,就老老实实站在那里任他抱着。

为什么不拒绝?为什么不拒绝?

她全程都在思考这个问题,而且找到了答案。

因为这时抱住她的方晓朗,似乎是没有邪念,也没有威胁的。她莫名的感觉到他有些孤单,有些难过,像个没人疼爱的小孩子,伤心的时候抱着他的布娃娃,默默的哭泣。

他的鼻尖抵在她的肩后,她有肌肤能感觉匀称的呼吸透进了薄薄的衣衫,他的情绪还算稳定,也没有哭;可是她还是觉得自己像一只用来寻求慰藉的布娃娃。

他却一定是在难过……这莫名其妙难过的情绪是从哪里来的?

良久,他的脑袋动了一下,变成枕在她的肩上,眸色清澈,带着微微的笑意看着她的侧脸。见他这副模样,知道他已恢复了平静,便往旁边挪了一下,脱出他的手臂,神情有些不自然,道:“前边就到了,走吧。”

率先向前走去。一面走,一面深呼吸了一下,让自己有些纷乱的心绪沉静下来。

不要忘记今天是来做什么的。她警告自己。

来到袭羽的卧房,守在门口的砚来见她走来,连忙迎上来行礼。

她问:“羽王爷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