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正像小师叔说的那样,爷爷并没有问问她的选择。她能不能、敢不敢担当那一国之母的位子。爷爷也没有问方晓朗,愿不愿接受他的孙女。又或者爷爷知道方晓朗不情愿,却趁人之危,硬将孙女塞了上去。“染儿,师祖只是为你好。”

“是啊。爷爷是为我好……”可是她的心中偏偏如此堵的慌。“方晓朗,可是你并非情愿的,是吧?是形势所迫才答应的吧。或者说是被爷爷所迫。他甚至在你胳膊上点了守宫砂防你毁约……”

他伸手去摸她的脸,她却把脸向自己臂弯的深处藏去。他按捺不住有些暴躁,强行探手捉住她的脸,用力捧起,将她的一脸惶然捧在手中。灰眸中跳动着烦躁的火苗,粗着嗓子道:“休要管我当时的想法,此时晓朗只有一个答案:情愿,情愿,情愿!……”披在她身上的斗篷失去把持,滑落在地,也无心去管。

袭羽遇到袭濯

她茫然的望着方晓朗的眼睛。他之前回忆的那些宫斗屠杀的场面清晰的浮现在眼前。比起之前听时的印象,愈发真实得可怕,仿佛亲眼目睹,仿佛就发生在身边。

听他叙述时,已是心战胆寒,此时知道自己有可能进入那深深宫闱之中,面对类似的重重心机,顿时隐隐感觉到了切肤之痛。只觉得那金银窝儿成了龙潭虎穴,可怖之极。

她有足够的勇气和能力接受那样的身份吗?

如果没有,可以放弃。没有谁拿刀逼着她非要接受。可是她哪有能力放弃方晓朗?

脑子里混乱成一团。

她的眼神惊怔惶乱,这样的反应让方晓朗始料未及。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忽然有种让他恼火不已的感觉,觉得她的心脱离了他的掌控。又急又怒,恨不能动手把她跑偏了轨迹思绪扯回来,一把握上她的肩膀,用力的晃:“你在乱想些什么!……”

略略高的声音惊动了火堆那边的方应鱼,不悦的投过一个警告的眼神。他们可是在逃亡,咋咋呼呼的,想暴露身份吗?

横惯了的方晓朗不客气的瞪了回去……

趁着二人目光交锋,方小染缩了一下,从方晓朗的手臂底下钻了出去,向一边小跑着溜走。

方晓朗伸手就去捞她,他的手法何等之快,凭她方小染怎么可能从他的掌心逃脱?一片衣角就被他揪住了。

她站住脚步,手扯着衣襟微微与他较着劲儿,低头不看他的眼睛,轻声道:“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他仍坐在地上,抬头看她,只看得见扭到一边的一片细白脸颊,和因为心绪不宁而颤个不停的睫翼。

目光下滑,落在她倔强的揪着衣襟、指关节攥得微微发白的手。忽然有些理解此时她心中是如何的惊涛骇浪。他一时间拿不定主意,该不该给她机会“静一静”。不给她时间,她理不清自己的情绪。给她时间,说不定她会把情绪理成一付他不想见到的样子。

这个死丫头,究竟想怎样?……

他烦乱不堪的间隙,不知不觉的放松了手指的力道,被她嚓的一下,抽走了指间的衣角,一路小跑着跑向一边。

这危机四伏的暗夜深林,怎能容她乱跑?他正欲追上去,就见方小染脚尖一点,飞身上了不远处的一棵大树,找了个舒适的树杈,枕着手臂,横躺了下去。

他犹豫着要不要跟着跳上去,却听方应鱼飘过一句:“给她留些余地吧。”轻声的一句话,却配了锋利的眼神,冷冷的划过来,“休要强迫她。”

方晓朗呆愣的立了一会儿,慢慢坐回草地。休要强迫她……可是他真的很想按着她的脑袋,蛮横的砸进自己怀里,什么余地,什么选择,半点都不要给她,她只给他死心塌地跟在他的身边就好,一个人跑到树上去胡思乱想,万一想出什么破点子可如何是好?……

心中纠结得难受,眼光时不时的瞟向躺在树上的人儿,默默衡量着自己的承受底线,掐算着时间,准备忍无可忍时,就上去把她拎下来。

这时,一阵夜猫子的叫声在远处突兀的响起。

方晓朗等人顿时警觉起来。这是把风的兄弟发出的信号。有追兵接近了。独独方小染不知晓这个声音的意思,依然卧在树上发呆。方晓朗略一思索,就决定暂时让她躲在那里算了。

方应鱼做了个手势,大家都收敛了警觉的神情,状似放松的各归各位,躺的躺,坐的坐,实则在怀中已隐好兵刃。

空地上这一番暗暗波动过程,不曾有说人半句话,也没做什么大动作,所以树上的方小染完全没有察觉。直到听到纷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才意识到有情况,有些惊慌的坐直了身子。方应鱼抬眼对她做了个“藏好”的手势,她立刻心领神会的伏低身体,借着枝叶遮掩藏了个严严实实。

很快,数十名全副武装的官兵出现在空地,将一众人团团围住,方应鱼面色惊慌的站了起来,拱着手,“军爷,军爷”的迎上去,一名骑兵手执长矛,直指方应鱼的鼻尖,大声喝道:“所有人原地不准动!接受盘查!”

方应鱼一脸唬得面如菜色的德行,浑身抖得筛糠一般。

躺在一边的方小染看在眼里,心下赞叹不已——大家都是演技派啊演技派。

一名军官一声令下,士兵们散将开来,有的领着之前蹲守在珍阅阁外的眼线,令所有人抬起头来验看相貌;有的去检查马车车厢;有的拿着长矛,挨个麻袋扎,麻袋的破口处簌簌落下些粟米。方应鱼见状哀叫连连,直到一支长矛指住脖颈才勉强收声,追着军官求道:

“军爷,我们是贩粟米去南边的粮商,全是良民啊良民,求军爷手下留情,手下留情……”暗暗的将一大锭银子塞到军官手中。

银子无声无息的消失在军官的袖口。他终于板着脸发话:“可查到什么?”

卫兵的小头目们依次禀报说没有发现异常。军官点了点头,正欲收兵,却有一个小兵突然拿长枪指住远离众人、单独窝在一边的一个裹得紧紧的斗篷团。他们原本以为只是一团被褥的,仔细看去,好像有人裹在里面。小兵大声喝道:“里面是什么人?出来!”

方应鱼等人心头均是一凛。

军官也警惕起来。一个手势,数名士兵围了上去。被数支泛着寒光的矛头的斗篷团儿动了一下,慢慢掀开,一个裹着头巾的脑袋缓缓的探了出来,露出半个脸,眼睛困倦的闭着,嘶哑着声音问:“……该吃药了?”

小兵愣了一下,凶道:“吃什么药!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躲起来?”

“咳咳……”方晓朗发出两声干哑的咳嗽,用半死不活的声音回道:“小的……小的没躲,只是生了点小病,怕冷……其实……小的病的不重,不重……咳咳……”

见他咳得厉害,包围圈自动的后退了一些。却听方应鱼对军官道:“军爷,我们的这个伙计是得了伤寒,所以让他睡的远些,免得传染。”

此言一出,包围圈哗的一下散了,迅速的撤出数丈之外。方晓朗的脑袋哆哆嗦嗦的缩回了斗篷之中。

军官嫌恶的盯一眼斗篷团儿,连带着看向方应鱼的眼神变得异样,拿手遮掩着口鼻,骂一声:“晦气!”下令收兵。

一队人马正欲撤离,树影中忽然又走来两骑,打头的一人问道:“这是些什么人?可有搜到什么?”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方应鱼等人刚刚要放松的心弦又紧绷了起来。是御前侍卫封项的声音。

军官急忙上前禀报道:“回封大人的话,是个贩粟米去南边的马队,已搜过了,没有人犯在内。这里有伤寒病人,腌臜的很,请羽王爷和封大人莫要走近了。”

后面一骑马上的袭羽听闻此言,慌忙抬袖子掩住了口鼻,道:“本王身子弱,可不敢过去。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快些走吧,再向前找找看。”

封项道:“咱们沿着河道快马加鞭的追赶,也未见那贩茶商船的影子,真是奇怪了,船怎么可能行走得那般快?我看还是在这一带的河岸细细搜一下。”

说着往马队那边张望了一下,未看出什么可疑,便勒转马头准备带人离开。刚刚转过半个马身的功夫,只听“扑噜”一声,一个黑绒绒的毛团自马前跑过,定睛一看,是一只黑色的小狗崽子,径自穿过人群,直扑向那个裹在斗篷里的“伤寒病人”,跳上跳下的撒着欢儿,又拱又钻,分明是想把里面的人拱出来跟它玩儿。

方应鱼和躲在树上的方小染登时冷汗就下来了。刚刚大家驻营时,小狗崽儿初到野外,兴奋得忘乎所以,奔进树林里玩去了,所有人都各怀心事,竟忘记这小家伙了。它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在官兵要撤离时跑出来了。

封项手上微用力,勒住了马头,定睛看着小狗儿,面上神情若有所思,脸色渐渐泛寒。这些日子,守在珍阅阁外的眼线,事无巨细均向他禀报。记得眼线曾提过方小染从肉铺里要了一只黑色小狗崽。

他凝神观望的功夫,身边传来羽王爷略略不耐的催促:“封侍卫,走啊。”

他略略收敛了目中锋芒,应道:“好。”作势策马,却突然从马背上飞身而起,半空中青剑吟啸出鞘,以雷厉风行之势向着斗篷底下的人刺去!

原本死趴趴窝着的斗篷团儿,在剑尖触到的一刹,诡异的滚动了一下,就像是里面的人懒洋洋翻了个身,却恰巧躲过了这一剑。封项这一剑欲置对方于死地,用足了力气,一击未中,锵的一声,剑身深深插入泥土之中,只余一小截在外面。

见对方躲得这样灵巧,封项心中已是有数,反手想抽剑再击,但剑身没入土中太深,拔剑的速度稍滞了一下,这电光火石的功夫,斗篷底下的人已跃然而出,手揪着斗篷,迎面向封项砸去,重重抽在他的脸上,抽得他眼冒金星。

待封项从土中拔出长剑时,那原本柔软面料的斗篷在方晓朗的手中甩了几甩,已拧成了一股,如灵蛇探信,以舞鞭手法,挟着阵阵风雷向封项招呼而去。封项手中长剑虽然锋利,却远没有方晓朗手中的“长鞭”力道强韧,被击得截截后退。

其余官兵见情况突变,迅速反应过来。军官一声令下,士兵们执起武器包抄向前。师兄弟们纷纷抽出怀中兵刃,与官兵们厮杀在一起。

混乱中,只见军官发出烟火讯号,四周搜索的禁卫军很快就会赶来增援。

方晓朗深知师兄弟们虽然身手高强,但终究禁卫军后援强大,其中也多的是大内高手,我方难免寡不敌众,当速战速决,方能减少伤亡顺利逃脱。

封项再次挥剑袭来的时候,方晓朗腕上铆足力道,“长鞭”旋出一道花儿,死死绞住了剑身,再猛的一甩,想让封项长剑脱手。不料封项竟死死攥着剑柄绝不撒手。

方晓朗这一绞的力度何止排山倒海,只听得一阵金属绞扭声之后,传来一阵骨骼碎裂的脆响,封项整个人被甩出数丈,忍不住长声痛呼——他的右臂骨头竟被生生绞断了。

如此神力,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惊骇,连缠斗中的玄天教弟子和众官兵都不由的暂停了打斗,面带震惊的看向方晓朗。

只听跌在远处的封项突然嘶哑着嗓音发出一声呼喊:“羽王爷!……”

大概是被混战的场面吓到、下了马躲在马背后瑟缩着观战的袭羽,听到这一声呼喊,转眼向封项看去。

只见封项抱着右臂倒在地主,面色煞白,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一对眼睛却寒鸷如鹰,直直盯着袭羽。

袭羽脸上顿时也失了血色。他明白封项的意思。封项是让他用袖箭射杀方晓朗。

他转眼看向方晓朗。当然,他可以假装害怕,躲着不发射袖箭。他也可以假装没有准头,把箭射偏。

又或者,方晓朗可以仗着身手好,躲开这一箭。

可是无论什么理由,都是理由。这一箭若是不中,袭陌就不会彻底的打消疑虑。袭羽嘴角紧绷着,面无表情,黑眸沉冷,看不出任何情绪。

袭羽颤颤的举起了左臂,袖箭却准确的对准了对方的心口。

方晓朗一看这动作,就明白他袖中藏有暗器。血脉兄弟,只一个简单的对视,双方的想法已是了然于胸。

袭羽别无选择,只能射杀。袭濯别无选择,只能受这一箭。

袭羽右手扣上了袖箭的机关,沉声唤了一声:“陆霄。”

方晓朗回应的声音里带了诧异,仿佛是看出了袭羽要对他下手,却不敢相信的样子:“羽王爷?”

袭羽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绝决,扣在机括上的手指果断按下,一支八寸长的短箭疾速射出,漆黑的箭头凌厉的划破空气,直取方晓朗的心口。

躲在树上的方小染,一开始并未看明白袭羽这个动作的玄机,不晓得他的袖中藏有暗器,只是突然觉得他眼中的那抹狠绝似曾相识。

方晓朗掌毙黑豹时,脸上就曾掠过这样的神气。

方小染的脑际,一刹那掠过一个念头:必要的牺牲。

醒来遇到妖怪

时间太仓促,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念头冒出来,也来不及理解透这念头的深意,身体便抢在思维之前,下意识的做出了反应。

等她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不知如何飞身扑下了大树,挡在了方晓朗的身前。她觉得有人从背后抱住了她,耳边传来方晓朗撕心裂肺的呼喊。她茫然抬头,看到他几近疯狂的眸子。

身体仿佛变得不是自己的,失控的倒在他的怀中。倒下的动作突然使得胸口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诧异的低头看了一眼,只看见一截箭尾突兀的竖在自己的胸前。

意识忽然间模糊起来。视线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刻,隐约瞥见不远处的袭羽注视着她,眸中似是闪过一道愧疚的暗光,他旋即仰头喷出一口鲜血,直直的向后倒去。

方晓朗的呼唤声、众人的打斗声、士兵的疾呼“王爷”声……迅速的远去,她的意识沉沉陷落,仿佛一个人坠入了漆黑无底的深谷……

她是在一阵悠扬的丝竹声中醒来的。眼睛未睁开,已有丝丝甜香侵入鼻际。深深呼吸一下,懒洋洋睁开眼睛。入眼处,是身边落得厚厚的樱色花瓣。抬眼向上看去,一株花树上还有花瓣不断纷纷扬扬的落下。

这是什么地方?她怎么会睡在这儿?眯着眼仔细想了一会儿,居然想不起来。连睡去前发生过什么事都想不起来。

远处还有丝竹乐声传来,悠扬悦耳。她决定过去找人问一问。站起身来,抚去衣裙上沾染的花瓣,慢慢穿过如云如海的花树,循着乐声寻去。脚踏在地上厚厚积累的花瓣上,轻盈得没有一丝脚步声。

花海的景色如此迷人,有那么一会儿她简直忘记了要去找人问路,就要放任自己迷失在花海中,愿意永生永世不要走出去。

那乐声却又细细的钻入耳中,在她混沌的意识间注入一股清泉般,给她带来一丝清明。她这才记起来:哦,对了,我要去找人问问这是什么地方。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忽然出现一个简单的竹屋,屋前,有一男一女,都是二十多岁的模样,身着轻软纱衣,男的飘逸出尘,抚一支碧萧吹奏;女的婉若仙子,抚着一张古琴。

方小染看着这不似人间的一幕,不由的站住脚步,怔怔的看呆。

女子忽然抬头对她一笑,笑容温婉柔美,似曾相识。方小染忍不住也对她笑了一笑,心中升起莫名的亲切感。

女子停下抚琴,对她招招手:“染儿,过来。”

方小染愣了一下:“你认得我?”

男子也放下了萧,温存的对她微笑:“自然认得。”

方小染略略吃惊。她何曾认识这样两位谪仙般的人物?受宠若惊的走了过去。女子拍拍身边的草地:“染儿坐下罢。”

她紧挨着女子坐下,脑子里有些迷糊,似乎是思维生了锈,不太能思考,整个人有些呆呆的,只知道仰脸看着女子的脸,怎么看也看不够,移不开目光,自己也搞不清为什么会如此着迷。

女子纤细的手指爱溺的抚上她的脸颊,手心温暖。喜悦的叹道:“染儿长成大姑娘了。越长越漂亮了。”

男子也走近过来,俯低身子看她的脸,笑道:“是啊,越长跟你越像了呢。”说着,伸过手来,宠爱的揪了揪她的鼻尖。

方小染微微诧异。这男子虽然看上去比她要大几岁,可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居然如此越礼的来揪她的鼻子!不过她也并不觉得被冒犯了,只觉得这个动作十分自然。脑筋有些浑沌的她,只看着那男子傻傻的笑着,身周莫名的感觉被温暖包围着。

笑着笑着,眼皮渐渐沉重,睡意上头,慢慢在琴案上伏了下去,就要睡着。

耳上忽然微疼,被人拎着耳朵,迫使她坐直了身子。委屈的睁眼看去,竟是那男子揪着她的耳朵,微蹙眉道:“染儿不可以睡。”

“我困。”

女子伸手环住她,将她拥入怀中,柔声道:“好不容易见着了,染儿就只知道睡,也不陪咱们说说话的。这转眼就要分别,我却有好多话想叮嘱你呢……”

“叮嘱我?……”满眼的茫然……

“是啊。分别之后,我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你。千言万语,几日几夜也说不完呢。只是时间匆忙,来不及说呢……”女子的音调中带着深深的伤感。

男子插言道:“鹭儿,咱们只需告诉染儿,咱们如今过得很好,染儿也要好好的,莫要有怨……。”

女子点头,恋恋的拉着方小染的手,眸浮泪光:“是啊,染儿一定要好好的,莫要有怨……”

莫要有怨?什么意思?方小染有些莫名其妙。忽然听到有呼唤的声音从遥远天际传来,却又听不分明,不由的侧耳去仔细倾听。

男子也听到了,急忙催促道:“染儿该走了!”

女子却忽然落下泪来,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开。一种生离死别的痛楚突然袭来,她惊恐的反握着女子的手也不愿松开。

男子面露焦急,又哄又劝的将二人分开,抬手给她指明了方向,命她沿着一条小路向前走,不准回来。她只得离开,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心中有个模糊的疑问不停的涌动,无奈思维不是很清楚,又想不明白。

只听男子对女子道:“鹭儿,我们奏曲送染儿一程。”

女子抚琴,男子吹萧,悠扬的乐声具备了柔软的质感,如同仙云一般,托着方小染原本沉重的脚步,轻盈的飘去。

方小染低头蹙眉反复念叨:“鹭儿。

鹭儿……”这个名字,为什么如此熟悉?

再次回首时,他们的身影已变得模糊,如同前些年反复出现在她梦境中的那对身影一样,看不清,摸不到,却如此温暖。一道白光闪电般掠过她的脑际,她忽然间恍然大悟。猛的转身就想跑回去,那音乐声却一直推着她向前不允许她后退……

她号陶大哭起来,大声叫道:“娘亲!……爹爹!……”

鹭儿,是她去世的娘亲的闺名啊。这两个人,是在她两三岁时便过世的爹爹和娘亲啊……为什么,没有早一刻想到?……

音乐声如同推手一般,将她推入一片和风之中,她的身体随风飘转着,渐渐融化。全部的感觉化作一滴眼泪落下……

耳边传来怪异的陌生声音,仿佛是两个人在齐声说话:“会哭了,活过来了。”

随着这话音,她原本已飞散得虚无飘渺的知觉忽然回来了,魂魄渐渐凝聚,沉重不堪。

是谁在说话?她这是在什么地方?下意识的想睁开眼睛,眼睫却沉重得睁不开。想动弹一下,手指却像变成石头般丝毫动弹不得,整个人就像魇住了一般。

似乎有手指细腻地抚上她的眼际,替她将那滴眼泪拭去。这是谁啊,这么温柔?正觉得心中暖暖的,脸颊却突然传来重重的揪痛,象是有人狠狠拧了她的脸一下!

立刻有个清朗的嗓音高声怒道:“你干嘛掐她!”

另一个声音妖柔阴毒:“刺激一下会醒得快啊,我是为了她好。”

紧接着方小染觉得另一侧脸颊一痛,又被掐了一下……

清朗的声音彻底怒了:“你还敢掐!我好不容易救活的要被你掐死了!我打死你!”

砰的一声闷响……

清朗的声音和妖柔的声音齐声呜咽:“呜……痛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