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过道里的加床,根本没有陪护的床位,宋昂借了一条躺椅,他身量高大,只能勉强坐着,枕着手臂守了程天籁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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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医生例行检查,小伤口好的很快,基本上没有痛感了。这折腾了三四天,宋昂就没去过公司,一大早曲凌电话杀到,差点没嚎啕大哭,文件付款一大堆没有宋昂的签名压根就不敢兑现。

程天籁听出了大概,见他面露难色,于是主动提出,“快回公司吧,我没什么事了,医生护士都在这儿不会出问题的。”

宋昂不放心,天籁双手合十哎呀一声,“你不去赚钱怎么养我呀,快走快走,医生都说明天可以出院了。”

千叮咛万嘱咐,确实也是公司事多,宋昂不得不先走。程天籁嫌弃他突然变婆妈,脸上却是掩不住幸福的笑。

上午吊了好几瓶消炎药,程天籁皮肤薄,手背被针孔扎的浮肿,小护士拧了热毛巾给她热敷,然后一觉好眠,翻身惺忪的睁眼,却顿时被吓醒!

一身鲜红的绸缎套裙让宋灵更有存在感。她端端正正地坐在昨晚宋昂待的那张躺椅上,笑如艳阳,“哟,总算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截稿日在即,赶赶赶!!!

施雅婷

一身鲜红的绸缎套裙让宋灵更有存在感。她端端正正地坐在昨晚宋昂待的那张躺椅上,笑如艳阳,“哟,总算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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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天籁撑着坐起来,宋灵将枕头竖起来,手还没碰着,她下意识的一躲。

“怕我?”宋灵收回动作,这一站一躺的,更显出她的居高临下,说:“打电话到宋昂那,管家说你昨晚进医院了,换了地儿住,怎的还受不住了?”然后笑,“南文的那处房子是块接地气的宝地,怎么你反而住到医院来了?”

程天籁笑的不自然,手一指,“请坐。”

宋灵“哎”的一声叹气,“我问了护士,你昨晚动了手术,疼么?”

程天籁警惕极了,宋灵又笑道:“瞧你这眼神,真把我当洪水猛兽了,是,我们之间有些误会,但是你想想,程知因也算是我帮你找回的,还有你现在能顺利上大学,总有我的帮助吧。这一来二去的,你也得到不少方便,对么?”

“再说了,你是我弟弟喜欢的人,这么护你,换做是我也感动。”宋灵轻妩妩的笑,“天籁,我弟弟真的很优秀,我们这种家族,旁人以为都是公子大小姐,羡慕的紧。实际呢,生不由己,命不由天。作表率是你难以想象的艰辛。宋昂挺了这么多年,也算做到了一手遮天。”

宋灵娓娓而谈,“你们小女孩都喜欢这种男人,我一点也不意外。家世相貌,每一样都是我弟弟的资本,正当意气风发,身边没有女人才奇怪。宋姐也是为你好,男人嘛,难免有点匪气和玩性,有时候有些事,你千万别往心里去。且不说年轻时候谁没个风流旧事,宋氏这样的家族,要个能撑场面的女人也是必然,天籁你说呢?”

程天籁似懂非懂的眼神里是一览无遗的困惑。

“呵呵,指不定以后你得叫我一声姐姐。做姐姐的只是把道理讲给你听,简而言之,我弟弟对你好就行,男人身上的几段故事你也就听听得了,别较真,别往心里去,尤其是别吵架。天籁你剔透,自己好好想想。”

“请你,有话直说。”顿了顿,程天籁轻缓缓的,打断了她的论调,心里像是历经一场余震,慢而清晰,一点一点感受着什么叫地动山摇。

宋灵低头笑了声,顺溜滑下的头发完美贴合侧脸的弧线,唇微弯,处处皆风情。

“俏俏,虽然我对你,是,确实有不一样的情绪。但身为女人,我还是想告诉你,宋昂或许现在对你非常好,但你是否想过,他也可以对别人这么好,甚至更早、更名正言顺?

“七年前宋昂赴美留学,回国时带了一位谈婚论嫁的女友。后来因为一些事婚事暂缓。他不喜欢私事被过问,所以做姐姐的,我也不方便了解。呃,天籁?”

宋灵见她发呆,像是没有在听,不确定的喊了声。程天籁慢悠悠的抬起脸,无事般,说:“还有吗?”

宋灵楞了下,又听她开口,“谢谢你告诉我这一切。只是你肯定,宋昂会喜欢你这样做?”

“他一定不喜欢喽,不过我始终认为,你有知情权。”宋灵俯过身,在她耳边呵气如兰,“施雅婷,回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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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过的特别快,晚饭的时候护士通知她换病房,是刚挪出的空床位。一收拾完,宋昂便推门而入,手里拎着一个纸袋,“怎么不等我来了再搬?”

“没什么东西,医生帮忙很快的。”程天籁靠着枕头,笑的浅,“你拿的什么?”

“粥。”

“医院有配餐,不用去买的。”

宋昂剥了纸袋把东西拿出,“是我自己弄的。”

天籁惊讶“啊?”了声,透亮玻璃碗里是八分满的玉米糊糊,嫩黄的粥面上还有几颗胡萝卜丁。

“盐和糖你还不能吃,将就先。”宋昂坐在床边,吹了吹勺子递过去,“等好了再带你去吃好的。”

程天籁就着尝了口,含糊的“嗯”了声,小半碗下肚,她摇头说不要了。宋昂抽纸拭了拭她的嘴,却听见说,“你姐姐,下午来过。”

他的手明显一僵,而又恢复如常,“她有什么事。”

“和我说了一些话。”程天籁弯嘴看着他,“不过我不信。”

“你惹到她了,她更见不得你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别往自己身上套,因为难受的是自己,这样她的目的也达到了。在一起的是我和你,你只要相信我就好。”宋昂边收拾东西边说。

“我凭什么相信你呢?”程天籁还是笑,半真半假的语气让宋昂拧眉。她伸出食指沿着他的脸颊往下戳,勾起他的下巴挑眼,“就凭这张貌美的男色,我也会相信你的啦。”

说完笑的往后仰,“怎样,这位公子哥是否从了本小姐啊?”

宋昂倏地松气,温柔飞上眉眼,“任你作为。”

“你姐就是来看看我,祝我早日康复,别的什么都没说。”停了停,“你明天能陪我一起去南文山吗?”顿了下,她换了肯定的语气,“我明天要去。”

南文山上的鹿名寺是有名的佛庙,慕名而来的信徒非常多。他们坐着缆车上山,这一路走的很慢,宋昂时不时的问她伤口疼不疼。去买水的功夫回来,他就看到程天籁跪在佛像前,双手合十,闭眼虔诚的模样,嘴里还念念有词,走近点也听不清。

宋昂弯嘴笑的浅,程天籁仰起头扯了扯他衣角,“既然来了,你也拜拜。”

我不信这个。他刚想说,就被她急急打断,“哎,菩萨前不许乱说话。”

宋昂呵呵笑,大大方方的屈膝一跪,“那好,保佑我家俏俏早日康复,一生快乐。”

程天籁愣了下,不自然的转过头,“心诚才灵的。”

宋昂握住她的手,“够吗?”又作势凑近要亲她,“那我再真诚点。”

程天籁挥开他的脸,笑颜俏骂,“没正经啊你。”

两个人走出祠堂,荫荫树林遮出一片阴凉,手是紧紧牵握着的,这条路上都是瓷雕的小佛人,百态众生仿佛如真,直到尽头的一个用栅栏围起来的空地,这里有南文山远近有名的姻缘树,苍劲穹穹,枝桠攀延,垂垂而落的是红色的小绸条,末了系着银质的小玲儿,叫做通心铃。

见程天籁迟步不再动作,一句话也不说。宋昂沉默片刻便走向一旁的祠堂,一会的功夫就返了回来。他手里拿了东西,铃铛,红绸,宣纸。纸上是他与程天籁的…生辰八字。宋昂笑了笑,在她迟疑的目光里,慢慢的将东西串好,一枚“叮当”作响的通心铃诞生。

“俏俏,心由天鉴。”

缓而沉的字眼从宋昂唇齿间说出,程天籁有那么几秒魂飞魄散。

年轻的小和尚接过铃铛挂去姻缘树上,“哎,等等。”她突然叫住,“还有东西没写完。”

对方还回,只见她看了看,竟然一把收紧将铃铛放进包里。宋昂迟疑了,她呵笑,“接受过西方高等教育的集团大老板竟然还信这个,说出去会被员工笑话的哦。”

程天籁拖起宋昂的手,“走啦走啦,这里和你的气场不合,我们下山吧!”

宋昂突然的浑身不自在,看着她的反应,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开车回市区医院,路程过半她都没说话,懒散散的样子。

“在山上许的什么愿?”宋昂问了两遍她才“啊?”了声回过神。

“没许什么愿。”

“伤口没好又大老远的跑来这里,求姻缘?”

“我还用得着求?”

宋昂被逗笑,伸手掸了她的下巴,“你不用求,是我求你。”

程天籁却没有笑,就这么看着他,眼神像是起了雾,宋昂顾着开车却也感觉得到,待他回过头,她却不着痕迹地移开了。

出院是在第二天,小手术后的伤疤缝合的非常精细漂亮,不仔细压根瞧不出。程天籁说这周五有考试要回学校。起先宋昂不同意,可以住到市中心的房子,她解释再三都被他强硬回绝,总而言之两人就是要在一起。后来逼急了,天籁阴测测的丢了句,“这样算什么?同居?”

宋昂黑了脸就不再说话,去南文的宅子收拾完行李就把人送回了学校宿舍。

“我这几天要复习,住院落下好多堂课,考完我们再见面哦。”程天籁整了整裙子准备下车,宋昂听到这话“腾”的捶了下方向盘,侧脸的线条都紧绷着。

“关系到我学分。”程天籁可怜巴巴,小心拽了拽他的衣袖,“老板,行行好吧。”见对方脸色未变,她举起右手,“对天发誓,每天给你打电话。”

宋昂忍了忍,也罢,说:“我从不强迫你,只是你刚做完手术,俏俏,理解我的担心好不好?”

程天籁点头笑,挥手说好,“回公司吧,慢点开车。”

作者有话要说:

宛郊巷

倒也不是不联系,每天她都给他打个电话或者发短信,但都是寥寥几句,宋昂休了几天假,这会公司的事情也多,忙起来也顾不上。开完最后一个会已近晚饭的点,曲凌说请客,宋昂陷在皮椅里揉眉心,“不去了,有家宴。”

“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顾家了?”

“老爷子做东,傅家也过来,于情于理我都得去。”

曲凌意味深长,“带上她?”

“她明天考试,去不了。”

“去不去的成不是重点,重点是老爷子会不会同意。”曲凌啧了声,“你父亲不苟言笑,小俏俏会吓哭吧,哎呦你砸我干嘛?!”

“开会商议的采购计划明早八点我要看到。晚一分钟取消周末,晚一小时取消年假。”宋昂拎着外套起身,冷冷看着摸额头的曲凌。

“我靠,戳你伤疤用不着这么跳脚吧!”

家宴设在东顾楼,宋昂到的时候,傅家人已经落座来齐了。小知因像颗导弹一样“嗖”声奔到他面前抱住大腿,“宋舅舅,我饿了。”

“小家伙你在控诉我迟到,嗯?”

男孩抬着头,眼睛又黑又大,萌呆呆的,“这可是你说的哦。”

大人都笑了起来,宋昂单手抱起他坐到宋老爷身边,“想吃什么,我请你。”

“冰激凌!”小知因伸出两根手指,却被宋灵喝止,“一个就好,多了凉肚子。”

知因凑到宋昂耳边软趴趴地说:“还有一个留给姐姐。”

某人眉开眼笑,当即应允,宋灵撑着下巴笑,“在家老爷子宠,出来了你惯着,孩子都没个怕处了。”

“宋阿姨,我怕爷爷的。”小知因圆溜溜的眼睛直转,傅老爷子朗声笑,招呼孙子过来,“是爷爷怕你。”

“爷爷不怕不怕,您的牙齿吃不了冰东西,我保护您帮您吃掉。”

含饴弄孙的场景是长辈最享受的,就连不苟言笑的宋祈远,这会也舒了颜。宋昂低头喝茶,这小子鬼灵精怪,和程天籁倒是一点儿也不像。气氛醉人,他不自觉地掏出手机发短信:“在?”

一个字的问句,泄露了宋昂内心的情绪。

两家齐聚的家宴小半年一次由宋祈远做东,宋家家丁兴旺,表兄妹一辈的涉足各界,娱乐明星,高校教授,从商从政的也大有人在,各个能言善道,一场饭局好不热闹。几轮敬酒后,大家专攻宋昂,喝酒不外乎理由,扯来扯去他都能顺着话推回去,疏淡淡的态度让兄弟姐妹讨不着痛快。

娇艳艳的小表妹大着胆儿问:“哥,什么时候给我们带个嫂子回来呀?大伯还等着抱孙子呢!”

吆喝四起,闹腾的年轻小辈还鼓起了掌,就连宋祈远也来了兴致,捶桌一指,“喏,照着知因的模样生一个就是了!”

大当家发话,气氛更是哄乐的不行,知因把手举高高,“宋爷爷,我会罩着弟弟的。”

宋昂一下子就想到了程天籁,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啊,任他们玩笑,他低头看手机,还是没有新信息。

“表哥是不是有情况呀?”起哄声更大了,宋昂不语,但是微弯的嘴角却让人想入非非。

“就算有,也是正常不过的。”宋灵笑着,“只要不藏着掖着,带回来给我们认识认识,父亲年龄大了,眼馋我们知因了。”

宋昂却突然地抬起头,隔桌直视她,笑的弧度没有变,眼里藏着种种情绪。宋灵拨弄着碎发故意回避,转头问小表妹,“雅婷是下周一回来?”

虽然压低了声音,但足够两三人听见,宋家人都知道此人对宋昂意味着什么,刚才开朗的女孩突然沉了脸,吱吱呜呜吐舌头,“对的啦。”又冲对面努努嘴,“婷婷说她告诉表哥了。”

宋昂借口去洗手间,拨了程天籁的电话。两声长嘟很快接通,女孩软糯的声音听的他心一沉。醉意上头加之刚才轰烈的气氛与此时此刻形成鲜明对比,心被塞满,宋昂松懈地靠着门栏,近乎呢喃,“俏俏,你在哪儿?我想见你。”

“我八点还有场考试呢,考完了再联系你好不好?”

“不。”宋昂懒洋洋的,“我就要现在见。”

“别闹了,我要进考场了,你少喝酒哦,拜拜。”

匆忙收线,宋昂恼火极了,再拨过去已经关机,恰好知因跑出来找他,“宋舅舅,爷爷让我来找你。”

宋昂瞥了眼这张稚嫩的脸,不解气地捏了捏,“小鬼头。”

家宴散席是九点左右,年轻小辈要去K歌,宋昂拒绝后也没人敢缠这位太子爷。他开车去了华大,估摸着考试时间差不多结束,在主教学楼下左顾右盼,半小时,一小时,他从车里到车外好几回,等得越来越不耐。三五成群的学生抱着书本经过,教室的灯一盏一盏熄灭,直到———

“宋先生?”

眼前的女孩宋昂有印象,是程天籁的室友。

“你在等天籁啊?”

宋昂“嗯”了声,“你们考完了?”

“考试?没有啊,还早着呢,我这几天都没有看到她耶,你打她手机吧。”

教学楼最后一盏灯都暗了,女生们的背影越来越远,宋昂克制着自己的理智,他闭眼再睁眼,松开捏紧的拳,上车飞快驶出。

宋昂去了程天籁可能去的任何地方,最后是傅家。宋灵并不意外他的造访,宋昂在门口却不进屋,淡淡的,“天籁在不在?”

“哟,这话由你说出真的很奇怪。”宋灵吃惊,“她不应该在你那吗?”

宋昂焦躁的已近失控边缘,转身欲走却被叫住。

“周一雅婷回国,你,去接吗?”

宋昂头也不回。

“她在宛郊巷。”

这句话成功让宋昂定住脚步,宋灵试图从他身上找到蛛丝马迹,可他控制的太好,夜色衬出一身清俊。宋昂侧过半个身,表情瞬间变得疾言厉色,“是她告诉你的还是你教她的?”

宋灵坏了脸色,微扬下巴,“你想多了。”

“是么?”宋昂冷哼,“但愿。”

白车如箭,轰鸣伴着白光眨眼消失。去宛郊巷有七十多公里,到那已经过了零点。这里宋昂来的不多,这次没有半点犹豫,他重重地敲门。

“谁,谁啊?”

里面响起了熟悉的声音,这三个字就像大石头砸得他心脏钝痛。于是敲门声一声比一声更重,等不及门开,“砰”的一下,竟是被宋昂踹开了。

□□好

里面响起了熟悉的声音,这三个字就像大石头砸得他心脏钝痛。于是敲门声一声比一声更重,等不及门开,“砰”的一下,竟是被宋昂踹开了。

程天籁措楞的表情无限放大,宋昂一步步走近,长身玉立,连夜色都变得鬼魅起来。

“考完了?”一个字一个字毫无温度。她却没有一丝惊慌,走到屋门口侧出个空当,“进来吧。”

她清洌洌的眸色堪比月光,完全在宋昂意料之外,怎么可以这么冷静和若无其事,他呢,算什么?!火从心升,宋昂几步上前拽住程天籁的手,“为什么说谎?”

压抑的、疑问的、不明就里的,这么多种情绪融化在声音中,程天籁心一漏,别过头去不吭声了。

“你对我有不满或者我做错了什么,直接说就好,你这样憋着闷着能解决问题?”宋昂几近咬牙,她不变应万变的态度简直就是一把刀!

“说、话,程天籁你究竟想干什么!”怒气再也藏不住,宋昂的眼眶都压红了,程天籁被他推到墙上,震得头昏眼花。

“呃。”她捂着小腹倒吸气,还没好全的伤口袭上密密麻麻的疼。宋昂变了脸色,忙把人往怀里搂,“撞哪了?”

待痛感褪去,才说:“我是故意的。宋昂,这几天我一直在等你。”

“等我?”他无力,“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何必做这种伤感情的举动?”

“伤感情?是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