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昂的眼睛周围全是血红色的淤印,看起来格外瘆人,经过医生检查,好在都是皮外伤,没伤到内里。

“三个打一个,你还挺得住。”陆唯竖起大拇指。

这种夸奖宋昂不以为意,他数届搏击大赛的第一名必须有资本,对方三人全是职业拳手,为了钱心狠手辣,毫无规则可言。

“俏俏呢?”

病房里没有他人 ,宋昂问。

“去医生那了。”

宋昂撑起身子半躺着,他身上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问:“工厂的事,你打算怎么解决?”

陆唯想了想,“我还没想好。”

“方明是个角色,这里只是他的势力一隅,有些勾当不能去太敞亮的地方。”

宋昂语气淡淡,“黑吃黑的游戏,你应付不了,我给你的建议是,放弃这一块地,以最快的速度转手出去,你们想建加工工厂,去市郊挑。”

陆唯抬起头,神色为难,仔细思考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说:“你的建议我会考虑。”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总是连累她,不能保护她。你们的话,我听到了,我也是这样想的,她还爱你,一直都是。”

宋昂一怔,浑身像被碳火烤着,暖暖的逐渐回血,他“嗯”了一声,“继续。”

陆唯笑了笑,“知道她为什么会与我结婚吗?我不愿意接手家里的生意,与爸妈闹得很僵,最后实在不能收拾了,我爸就说,想出去可以,先把婚结了。”

他停了停,喝了一口水,“因为我的异性朋友里,只有岑蓝是相识最久的,她也是我爸妈满意的人选,他们认为,就算我答应结婚,也一定是和她。但我已经碰到了天籁,就是这样,她为了帮我,我们一直都是分房睡,没有实质关系。”

陆唯坦诚了,小心地观察对方。

宋昂青紫的脸分辨不出情绪,他半天不作声,但紧扣的拳头像是以全身力量在控制。

“你们不放心就留院观察两天。”门外传来医生的声音。

“这些药都是每天要涂的吗?”

程天籁和医生推门进来,她开心,“醒了呀!”

走到床边,仔细打量了一番,依旧笑着,说:“受了伤还这么好看。”

宋昂:…

“你还好吗?可不可以赶路?还是想在这里休息几天?”

程天籁声音温柔,他们经历九死一生,终于平安归来。宋昂浴血如神,在以为就要生离死别的一刹那,终于承认,他有多重要。

陆唯随医生去拿药,病房里只剩他们两个人。

宋昂说:“尽快离开这,先回V市。”

“还要坐飞机,你可以吗?”程天籁不放心,挨着床沿坐着。

“方明手段太耻,这里是他的范围,我们先回去,越快越好。”

昨晚的一切历历在目,程天籁一闭眼,都能看到宋昂的身上在流血,她定了定神,看向他,“这么能打,以前是不是总打架。”

“和曲凌一块的时候,比这还惊险的都有过,不算什么。”宋昂握住她的手,“但那时没有你,我没有牵挂,所以什么都不怕。”

程天籁眼一热,心里堵了一块石头似的,她有好多话想说、想问,但又一想,他好好的,没有死,在身边,已经很好了!

“俏俏,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像是等待一场判决,宋昂无法不再次确认,他害怕,那是逼入绝境时,她的应对反应,待一切浪静,理智恢复后,是否又会无所谓的说:“当然不算数,那只是给你加油。”

沉默了很久。

她答:“算。”

宋昂如获大赦。

他说:“俏俏,你过来一点。”

“怎么?”

“看看这里是不是又裂开了?”

程天籁赶忙起身,弯腰俯过去,两人贴的好近,她蹙眉细看,“哪呢?好多道伤口,不过都还好,没有出——唔——”

宋昂的手绕到后面,按住她的头,两个人的唇贴在一起,他放肆地亲吻,嘴角边的伤口真裂了,血腥味搅进她嘴里。

程天籁眼一闭,挣扎的动作停止,全心全意地投入其中。

她小巧的舌尖扫过宋昂的唇,把上面的血痕舔干净,过了好久才分开。

两人心跳剧烈起伏,宋昂带着难得的笑意,是他心情极佳时候的表情。指了指门外,说:“你老公,要不要叫进来谈谈?”

程天籁下了决心,告诉说:“有件事,谁都不知道,我和陆唯…”

宋昂抬眼,静静地等着。

程天籁心有愧疚,沉了沉嗓子,坦白道:“我和他是假结婚。”

话一落,她便低下了头,可没有想象中的爆炸的反应,宋昂只是“哦”了声,不再多言,落寞严肃的样子,是显而易见的动怒。好像,生气的连打她的力气都没有了。

程天籁更觉抱歉,借口去洗手间,一溜烟跑了出去。

迎面撞上陆唯。

“跑这么急干嘛,他伤口疼啦?”

她摇头,欲言又止的模样让陆唯一头问号。

“哎,我把我俩的事告诉他了。”

“你告诉他了?”陆唯眨巴眼睛,他也没有想象中的剧烈反应。

陆唯边查看药的用法边说,“你来之前我就告诉宋昂了,他早知道了呀,没跟你说?”

程天籁懵了一大圈,回过神,抬起脚对着病房门踢去!

陆唯:“我靠你下手轻一点,他人已经半死半残了!”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了,就发糖啦。

周末休息哈,不日更了。

休息休息~

写打戏,格外来劲!

么么哒,周末愉快哟!

不一样的人生

最晚的班机回V市。

宋昂负伤,不希望回宋氏引起猜测,于是一通电话安排曲凌负责公司事务,然后光明正大黏上了程天籁。

陆唯暗地里问,“宋哥你是住酒店还是住家里?”

“有区别?”

“家里就两间卧房,你住进来呢,就得跟我挤一挤了。”

程天籁从后面狠狠拍了他的头,“你是想死还是不想活?”

陆唯嗷嗷叫疼,吹眉瞪眼望着她。

岑蓝不明所以,“你干嘛又打他!”

“因为欠揍。”

她张牙舞爪的样子让宋昂微动嘴角,片刻说:“我住酒店。”

此言一出,皆大欢喜。

陆唯的住处在市中心地段,星级酒店倒多。他给宋昂定了一家离家最近的,步行五分钟遛个弯的功夫就到了。

于是,宋昂的一切饮食起居,除了睡觉,都待在他们家等人伺候。

陆唯每天清早去挑最新鲜的食材,做好早餐便让程天籁给人送过去。

“我都没享受过这待遇,天天叫外卖。”

把粥倒进保温杯里,程天籁不满牢骚。

“你自己说的,外卖小哥一周一换,看不够。”陆唯大呼冤枉。

他一边煎鸡蛋,一边尝了尝鲜榨果汁的味道,想到又说:“我这两天在看房子,等事儿都办妥了,就搬出去了。还有我妈那边,你别担心,我去解释。”

程天籁的动作一停,声色动容。

“陆唯…”

“嗯?哎!愁眉苦脸的干什么?”他应了声,回过头就看到她杵在那儿不动。

“你别有压力,我们本就是假结婚,你没义务对我负责,除非…”

鸡蛋在锅里滋滋冒着香气,他把锅铲放在一边,说:“除非你爱上我了,想对我负责。”

他哈哈哈狂笑,一脸的不正经。

程天籁无言,低下头收拾东西。

“真爱上我啦?”他凑过脸,眨巴眨巴眼睛。

遭了个白眼,就知道。

“我在想,这样的决定是不是正确。”

“当然正确。”陆唯一只手提起凳子,摆在她面前坐下。

“我问你。你喜不喜欢宋昂?”

她毫不犹豫地点头。

“那你还顾虑什么?”

程天籁张了张嘴,没说话。

“是不是还介意过去的事?你家里那些过去,你越不过,对不对?”

陆唯一针见血,她的头更低了,小声说:“我有负罪感。”

“俏俏你要知道,你家庭的变故,父亲的意外,还有知因,这些的根本原因并不在宋昂。他从最开始,不了解其中恩怨。”

陆唯语重心长,继续道:“虽然他挖了我的墙角,我也打不过他,但是只要你喜欢,我可以不计较。俏俏,你值得更好的幸福。”

程天籁终于抬起头,扬了扬嘴角,说:“抱歉。”

陆唯一怔,也笑了,“抱歉什么?辜负我对你的喜欢吗?我以前,是很喜欢你,当然现在也喜欢,是一种知己朋友的立场。俏俏,除非你爱上我,不然我不会在你这一棵树上遗憾终生。”

陆唯不是宋昂,没有孤注一掷的勇气。

她可以是他的小欢喜,可以是他重要的人。

但不是唯一。

程天籁,懂。

**

拎着满当当的早餐,出了小区转个弯就到了宋昂下榻的酒店。

她刚准备敲门,门就开了。

房间里是一整扇的落地窗,今天是个太阳天,一早上的阳光都涌了进来。

宋昂站在阳光里,对她笑。

“怎么知道我来了?”她问。

宋昂指了指窗户,“一直等着呢。”

把早餐搁在桌上,宋昂从后面环住了她。

“俏俏。”

“嗯?”

“我很高兴。”

“高兴什么?”

宋昂不作回答,湿漉漉的吻沿着耳垂一路往上,他嘴里是清新的薄荷香,舌头在耳廓里打转。

程天籁转过身,拿起馒头塞到他嘴里,问:“是高兴有人给你送早餐吗?”

宋昂的眼角往上翘,就着馒头咬了一口,倒也规规矩矩地坐在桌前。

“为什么要和陆唯假结婚?”他问她。

程天籁开了一盒牛奶,漫不经心地吸着。听他问,想了想,说:“因为不想给自己留退路。”

宋昂就这么望着她。好久好久。然后拿起她刚喝过的牛奶,抿了一大口。

“我就是想逃到离你很远的地方,我本想去大西北,但我想,万一你来旅游,我们又碰上了怎么办?”

虽然这只是概率极低的事情,但对于当时的程天籁,绝不可以承受这样的可能。当年,她还是个小女孩,只有一颗七巧玲珑心,好不容易动情,却难以狠心。

不似现在,心如明镜,能收能放。

和陆唯的婚姻,不是非这样不可。

但她就是想断了自己的念想,她不可以毁在往事里,傅家,宋家,她的生命,不值得在对敌人的恨意里迂回前进。

程天籁想要自己的生活,永远跟着风,向阳光跑。

陆唯需要她。

她也想借着这股劲,让自己永不退怯。

风景一定会在时光里褪色,她以为,人也是。

直到与宋昂重逢。

呵,她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他。

宋昂还在静静地等她说完。

程天籁侧过头,眼神执着又认真,“我们本不应该在一起,不被任何人祝福,以前我觉得,和你在一起没有安全感,我很喜欢你,却不敢太用力。你那么好,你有说走就走的资本。宋昂,我没有。”

她深深吸了口气,眼里渐渐有了湿润,“可是现在,我不怕了。我有钱,我不怕被人赶走,我有房子,我也不怕无家可归,我的懦弱和自卑,是靠我自己,一片一片拾起来的,而我内心逐渐的强大,是你,宋昂,是你罩着我,让我知道,感情就是感情,只要我愿意,不过就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想要在一起而已。”

对,就是这么简单。

跨过内心的沟壑,经过时间的考验,变成更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