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滨城的海滩边上,基地大门外,十来个剃着板寸的壮汉齐刷刷站在那,个个翘首以盼,面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手里高举横幅,上书:热烈欢迎第三支队队花路知意的到来。

在第三支队全队人的身后,还有一群涌过来看她的人,基地终于迎来独一无二的女性成员,全员都沸腾了。

听那天第一支队的郝队长说,新队员长得可漂亮了,肤白貌美大长腿。

于是赶着午饭饭点,一群人有的饭也不吃,有的囫囵吞枣几口吃光,还有的端着盘子就来了。

路知意拎着行李箱下车,回头一看这people mountain people sea,脚下一软,险些一头栽倒下去。

这这这——

这和她考上中飞院,离开冷碛镇那天,简直惊人的相似!

除了基地没有铜锣腰鼓,想到这,路知意心有余悸地擦擦额头。

一开始,她连凌书成和韩宏都没认出来,当初在中飞院时,这群师兄们一个比一个注意形象,不光陈声,所有人基本上人手一瓶发蜡——头可断,发型不能乱;血可流,皮鞋不能不擦油。

可以说,上述这句话绝对堪称他们的座右铭。

可如今呢,这俩人剃着板寸,晒成了巧克力,由于训练的缘故,身材都高大了不少,刹那间从以前的花美男画风,一跃而成今日的健美教练海报风。

路知意拎着行李,目瞪口呆走近了些,终于认出了凌书成。

“……凌师兄?”

黑了八个度的凌师兄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抹了把那一头板寸,上下打量一番路知意,重逢第一句就是:“我操,女大十八变,古人诚不我欺啊!!!”

他冲路知意招招手,“过来。”

路知意上前去,手里的行李被一旁的人接了过去,她还以为是哪个好心人士,侧头赶紧道谢,哪知道定睛一看,“……韩宏师兄?”

韩宏拎着行李冲她笑,“难为师妹还记得我,师兄真是太感动了。”

“……”

路知意心情十分复杂,又惊又喜。

喜的是初来乍到,却和故人重逢,那藏在心底的忐忑不安刹那间烟消云散。惊的是眼前这阵仗如此浮夸,这基地难道是什么龙潭虎穴,师兄们进去两年,怎么变成这样了……

可不待她胡思乱想,凌书成已经一手搭在她肩膀上,一副哥俩好的样子,一面冲众人宣布:“咱们第三支队的新队员来了,各位,热烈欢迎一下?”

十来个壮汉一拥而上,把路知意团团围住,兴高采烈伸手介绍自己。

“我叫贾志鹏!”

“我叫罗兵!”

“我是白杨!”

……

壮汉们个个身高一米八以上,铺天盖地压过来,路知意头一次觉得海拔一米七处,含氧量严重不足……

郝帅在一旁扑哧笑出声,“喂,你们别这么吝啬啊,把你们队宠围得这么严严实实的,也不让我们其他队的认识认识?”

三队的壮汉们一听,围得更加紧凑,把团宠挡在其中,就不让他看。

笑话,基地百来号人,就这么一个小师妹。

肥水不流外人田!

自产自销!

基地外热闹得不行,陈声还在政治处办理交接手续,毕竟是他的队里进新人,又是之前基地里从未进过的女性队员,上面也有一些叮嘱。

“……之前宿舍没分过男女,她来了多有不便,我想的是,暂且把她安置在你们队那层,走廊尽头不是还空了两间屋子吗?你让她住最里面那间,离你也近点,就是两隔壁。你平常多看着些,虽说我信得过大家,但毕竟男女有别。”

陈声点头。

“至于女厕所,这个有点难办。”刘建波摸摸鼻子,“已经跟上面申请过了,基地得新建女厕所,训练场得修一个,值班大厅修一个。但是办公楼这些地方,还是不好动工。这事儿也麻烦,谁知道这么多年了,咱们还能进个女队员?”

说着,他自己都笑了出来。

笑着笑着,窗外传来一阵热闹的笑声。

刘建波一顿,“外面怎么了?这不是饭点吗,不吃饭,跑出来瞎高兴什么?”

陈声往窗边走了几步,一眼瞧见大门外的场景,嘴唇紧抿,没吱声。

刘建波也往外看,一看就笑了。

“哟,小姑娘来了,难怪这么热闹。”

陈声沉着张脸,这就要往外走,“主任,那我先出去了。”

刘建波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不高兴了,忙说:“小事情,小事情,毕竟是基地头一回进女队员,我都高兴,何况这群家伙?”

陈声:“……嗯。”

刘建波又看他两眼,似笑非笑,“咦,怎么大家都挺高兴的,就你不大高兴的样子?”

陈声:“……没有。”

“这么说,你也是高兴的?”

陈声面无表情站在那里,咬了咬后槽牙,“高兴,非常高兴。”

刘建波哈哈大笑。

“你小子,还敢说不认识她?那天看你表情我就知道,恐怕不止认识这么简单吧?”

陈声还是面无表情:“没事我就先出去了。”

“去吧去吧。”刘建波挥挥手,“这半个月都顶着张臭脸,我才不想看。”

陈声颔首,扭头就走。

关门那一刻,他眯眼,冷冰冰地扯了扯嘴角,耳边还残留着刘主任那句话。

哈,他和她何止认识而已,还是曾经有一腿的关系。

不过看现在这情况——他快步往楼道走,奈何经过每一扇窗都能轻而易举看见大门外的热闹场景,众人把她团团围住,居然还举了横幅。

他咬牙切齿在心里怒骂凌书成,幺蛾子真他妈多。

又一扇窗过,别的队都去了?

再一扇窗过,哈,郝帅那厮也去了!

每多过一扇窗,脸色就更阴沉一分。

呵呵,这情形,恐怕是每个人都想跟她有一腿。

于是大门外正热闹着,热闹着热闹着,一旁忽然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声音。

“都吃饱了撑的,跑来大门口唱戏?”

十来个壮汉猛地回头,顿时收敛不少。

“陈队?”

“队长来了队长来了。”

“嘘,横幅,收起来收起来!”

“往哪收啊尼玛,总不能围腰上说这是红裤衩吧!”

……

众人一阵手忙脚乱。

大门内,不苟言笑的队长就这么走了出来,众人一散开,路知意就暴露出来。

海拔一米七的空气终于重新清新起来。

她喘着气,心有余悸地抬起头来——

下一秒,心脏又他妈提了起来。

不远处,她的队长黑着张脸朝她走来,面色不虞,来势汹汹。

路知意:“……”

救命!

第七十章

队长冷着张脸,满面肃杀地走出来,大伙都老实了。

凌书成笑眯眯地说:“这不是听说小师妹来了吗?咱们出来给她接个风洗个尘。”

他一边说,一边若无其事挡住了身后的贾志鹏,那家伙手里还拎着揉成一团的横幅,拼命往身后藏,脸上挤出一个天真无辜的笑容,就差写着:我手里啥都没拿。

陈声瞥一眼:“手里拿的什么?”

贾志鹏以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语气说:“……红,红裤衩?”

一群人憋笑憋出内伤来。

陈声扫了一眼那抹挡也挡不住的红,没说话,目光转而落在路知意身上。

路知意规规矩矩站在那,响亮地叫了一声:“队长,第三支队路知意,正式到基地报到!”

海边日头正盛,她琢磨着到的时候是午后,便戴了顶棒球帽。

眼下见到陈声,一把摘下帽子,一头拢在帽中的长卷发顿时倾泻而出,瀑布般披散在肩上。

基地门口几十号人,目不转睛望着这一幕。

陈声仿佛听见众人无声的“哇——”,一刹那间,空气中充斥着“队宠不愧为队宠”、“卧槽这福利为毛就落在了他们队”等诸如此类的脑电波。

因为就连他,也有一阵晃神。

今天的路知意穿得极为简单,纯色圆领白T,下面是灰色棉麻短裤,及膝。

圆领之上,锁骨纤细,轮廓清晰漂亮。

裤腿之下,小腿笔直,仿佛两截白生生的藕节,还又细又长。

戴着棒球帽时,很有一种帅气的美,干净利落,英姿飒爽。

而此刻,帽子一摘,长发及腰,虽然蓬松卷曲,但并未燃过色,日光底下乌黑光亮,别有一种女人味。

她仿佛也看开了,他要假装不认识,摆出队长的姿态,那她可不得好好配合他?干脆规规矩矩站在那,摘帽示意,面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眼睛都完成了两轮新月,两排小白牙在太阳底下亮晶晶的,霎是可爱。

陈声对上她没心没肺的笑容,一顿。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所以大尾巴狼不得不收起獠牙,淡淡地看她一眼,点头,“跟我进去。”

路知意又一次响亮地回答道:“是!”

谨遵队长大人吩咐。

她雄赳赳气昂昂跟在陈声身后,挺直了腰板,煞有介事地往里走。

凌书成给她竖了个大拇指,无声地比嘴型:“牛逼!”

韩宏拎着行李朝她挥挥手,“你先进去,行李交给我。”

顶着几十个壮汉直勾勾的目光,路知意跟在自家队长身后往里走,边走边冲两遍的人群微笑示意,试图在来基地的第一天打好坚实的群众基础。这样一来,万一哪天被陈队长这小心眼子折磨,也不至于扒皮拆骨,好歹还有人站出来帮她说两句。

当然,这只是她美好的蓝图。

在陈声的淫威之下,真的有人敢替她撑腰吗?

路知意表示怀疑。

下一刻,她正首长般左右微笑示意,先她几步走在前头的人就跟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忽的回头看她一眼。

“你是来报道的,还是来视察的?”

“……”路知意亦步亦趋跟上去,埋头认真道,“报道的,报道的。”

不敢再乱送秋波了。

热辣辣的日光晒下来,她那一头黑黝黝的头发立马开始发烫,赶紧拢进帽子里,又一次戴上棒球帽。

陈声领先她半步,淡淡地问:“手续都办好了?”

“办好了。”

“左手边这栋楼,政治处,后勤部。”他看都没看她一眼,平静地叙述着。

路知意慢半拍地意识到,他在替她介绍基地,敢忙记在心里:“我知道了。”

“右边这栋,财务部,医务室。医务室只负责简单的应急处理,如果遇到情况严重的伤员,务必送去市医院进行救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