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侧过头来看着陈声,说:“因为我喜欢你。”

陈声……

宛若被雷劈中。

“你什么我?”

“我喜欢你。”

“啥玩意儿?!你少开这种奇奇怪怪的玩笑啊我警告你!我就把你当兄弟而已,你少自作多情了路知意!”

可以看出,陈师兄目前很是慌乱。

路知意诚恳建议:“你先把车停路边,国道太险,你好歹平复一下心情,别拿我俩生命安全开玩笑。”

“我不需要!平复你个头!”

“先靠边停车。”

“……”

“停车!”

陈声忍了忍,还是停了车。

他有种错觉,仿佛高原红有时候不知不觉就有了威严,总让他有一种自己在和长辈相处的感觉。

可他俩明明是他要大一些!

陈声极不耐烦地把车停在一旁,扒拉一把头发:“说吧。”

“说吧?”路知意挑眉,“我要说的都说了,剩下的该你说了。”

“你说什么了你,怎么就该我了?”

“我说喜欢你啊。”她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陈声气结。

“那你希望我说点什么?”

“说你也喜欢我,咱俩谈朋友吧?”路知意提议。

陈声:“……”

这是什么画风?

路知意眨着眼睛看着他:“那你说,你对我是个什么样的感觉?”

“……拜把子兄弟。”

“那我怎么没见你送凌书成回去,替他买鞋,带他去基地温书?”

“笑话,他一大老爷们儿,我犯得着为他做这些是吗?我又不是弯的。”

路知意咧嘴,“那就是了。你又说我是拜把子兄弟,又把我当姑娘家看,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我他妈——”陈声想骂人。

路知意撇撇嘴:“没开窍就没开窍呗,我只是以为这一次可以加快进度。要不你当我什么都没说,再等等看好了。”

“等什么?什么叫这一次?难道咱俩还有过上一次不成?”陈声狐疑。

路知意凑过去,在他脸上吧唧一下。

“再等等,等等再说。”

陈声:“……”

???

!!!!!!

这一次的进度果然很快。

路知意像是坐火箭一样,嗖嗖来到所有时间节点,开了挂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而她坦白说出父亲的事情,也令他们避免了第一次的误会,避免了那三年的分别。

她依然去了滨城的救援队,不同于上一次的是,她是毕业后跟着前去为她开路的陈声后脚去的。

那三年时间他们并没有错过,而是欢欢喜喜过来了。

和所有恋人并无二致,有过争执,有过小矛盾,大大体上依然是甜蜜和谐的。

救援队里还是那群人,热闹而忙碌。

救援任务依然风险重重,该受的伤她受了,该流的汗一滴没少流。

但他在,一切都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重新来过的一辈子在温馨而轻快的节奏里很快走入尾声。她与陈声在二十七岁这年结婚,二十九岁时生下一个小姑娘。

路知意很遗憾,因为她想要的是个像陈声一样无法无天的臭小子。

可陈声倒是很高兴,他说要是他真生下个和他一样的臭小子,看他不拿皮带抽死他。如今是个小姑娘,他手忙脚乱站在婴儿车旁,连抱一抱那粉嘟嘟的小婴儿都不敢,生怕自己手重,只能这样眼巴巴地望着。

孩子像他,可眼睛像她。

陈声没说什么,可每每看见小姑娘那双澄澈的黑眼珠时,都柔软得像是放低身段、俯首称臣的的狮子。

他的孩子有他爱的人那双眼。

她的眼里装着星辰大海,而他的眼里却只有她一颗星。

再后来,他们白发苍苍,美人迟暮。

孩子长大了,最后陪伴彼此的还是他们二人。

冬天,他们收拾行囊去滨城看海。夏天,他们在蓉城的大街小巷慢慢溜达。

后来,由于年轻时受过伤,陈声的腿脚不行了,只能拄着拐杖和她慢慢走着,走一段还得歇一歇。好在蓉城的茶馆多,随处找一家,要张凳子坐一坐,旁边是天府之国的麻将热,人人吆喝着,热闹悠闲。

再后来,陈声先她一步离开。

那一年他躺在床上,头发灰白,满面皱纹,再也没有昔日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

可路知意握着他的手,笑着说:“在我眼里还是帅老头。”

陈声孱弱地笑着,抬手摸摸她的面颊,没有说话,只是眷恋地望着她。

路知意含笑的同时也含着热泪。

她知道他在看什么,也知道他在眷恋什么——那早已消失的高原红,和那段被藏在时光里无法重溯的时光。

她把自己同样苍老的面庞埋在他的胸膛上,轻声说:“你先去,我跟着就来。”

就好像他一直以来做的那样,从认识她的那一天起,到离开的这一天为止,他一直遥遥在前,替她探路,替她披荆斩棘。

恍惚中,她看见那个夏日,她来到滨城的基地,看见高大的他远远站在某扇窗口之后。

他在那里等了她整整三年,只为将她的人生牢牢融入自己的,只为圆她一个飞行梦。

那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早已不记得了。事实上,到了这个年纪,谁还分得清人生有没有回到十八重来一次呢?也许那只是她一个梦,也许是她老来迟钝、产生了幻觉。

她听见陈声在叫她的名字:“路知意。”

她流着泪,闭着眼,牢牢握住他的手,说:“我在。”

头顶传来他的声音:“别哭。”

热泪更加澎湃。她怎能不哭?死生契阔,与子成说。这辈子能遇见他,相伴到老,上天已然待她不薄。这泪不是感伤,是感激。

她哭得很伤心,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在摸她的头。

路知意睁开眼来,一片天旋地转。

天花板是海景小别墅的木质隔空板,身下是那张为了让她养伤,陈声特意找来的硬邦邦的床,空气里有些燥热,窗外传来大海的声音。

她的头还有些晕,慢慢地才好转。

双眼蕴满热泪,却忽然之间看见了年轻时的陈声,路知意一顿,“你,你没死?”

陈声前一刻还忧心忡忡的脸,这一秒就黑了。

然后旁边传来路雨的声音:“知意,你好些了吗?突然就头痛到晕过去,吓得我们不轻,赶紧给小陈打电话。好在小陈当机立断,把你们基地的柏医生带来了,柏医生说你没什么大碍,可能是中暑了,歇一歇就好了。”

路知意迟迟没有说话,脑中回忆起那似乎很漫长又极短暂的一生。

是梦吗?

所以世上果然没有后悔药,她逃不开那些令人后悔的误会,也终究没能重来一次,弥补曾经的遗憾。

她擦擦泪,又笑了出来,不顾父亲与小姑姑在旁,像个孩子似的朝他伸出手来,试图得到一个爱的抱抱。

遗憾就遗憾吧,至少他还在。

不圆满也许也是一种圆满。

可眼前,青年版陈声淡淡地瞥她一眼,余光扫了扫一旁的长辈,把她的手从空中给拉到了被子下面,盖好了。

“再休息休息。”

……脑子都糊涂了,当着长辈的面要做什么亲密举动。

路知意不甘心地被他拒绝了,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所以,还是少年版的陈声更可爱啊!

咬被子。

嘤嘤嘤!

第99章 星辰万里【一】

番外六

星辰万里【一】

凌书成的爹有个很言情的名字,凌云怀。

凌云怀同志虽然初中毕业后就没念书了,但他没有辜负自己的名字,当真壮志凌云,心怀远大理想。

先是跟着几个发小走南闯北开卡车做货运,有了点小积蓄,后来就开始合伙做生意,从木材生意到家具生意,从一间小仓库变成了一家大作坊,最后开起了工厂。

凌书成出生时,他爹已经是个标准的霸道总裁了。

那一年,他家的家具城开满了大江南北,电视里的广告都在以“中外驰名商标”称呼着这个品牌。

凌书成小时候不懂事,每每跟着群臭小子这家跑那家玩时,都一脸惊奇地摸着人家的沙发电视柜啥的,“咦,你家也用我爸的牌子啊?”

后来他就逐渐习以为常了。

小学一年级时,他兴高采烈地在饭桌上对凌云怀说:“今天上语文课时,我们学习如何介绍自己的爸爸妈妈。”

凌云怀笑着问:“那你是怎么介绍的?”

凌书成灿烂一笑:“我说我妈妈是家庭主妇,我爸爸是暴发户。”

“……”

凌云怀强行按捺住了想把儿子屁股打烂的冲动。

凌书成从小就皮得不行,但凌云怀还挺开明,不管儿子如何皮,哪怕是和人打架了,除非是打输了,否则他绝不骂人。

就算医药费赔了百八十次,他也像个真暴发户一样,赔就完事儿。

“男孩子嘛,皮一点也是好事,不然从小锦衣玉食、被人宠坏了,将来简直不像个男子汉,那才有我操心的!”

而事实上,凌书成这家伙还真没叫他爹操什么心。

脑袋瓜聪明,靠前临时抱佛脚也能一飞冲天,超过好多勤勤恳恳的好学生。要是一颗心都扑在学业上,早八百年前就是铁板钉钉的准清华北大生了——这是老师恨铁不成钢时说的话。

他一路顺风顺水进了中飞院,文化课成绩非常优异。

选择中飞院的理由无非是,地上跑、水里游,能折腾的从小到大都折腾过了,就差天上飞了。

而要上天,他可不喜欢老老实实坐在客舱里带着,他非得自己开飞机不可。

说起这个儿子,凌云怀简直眉飞色舞。

他是个没什么文化的人,托了兄弟的福,也承蒙老天爷眷顾,做生意竟然做出厚实的家底来,没有遭逢过什么大的变故,这是意外之喜。但他更希望有生之年家庭和睦,孩子前程顺遂。

可惜的是,他家小子什么都好,唯独在爱情方面,叫他人到五十,愁成了地中海。

没有错。

凌书成人到而立,依然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