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尺健硕女子抬起一只肉臂,颤巍巍指向负心汉,满目痛楚:“你、你竟是个断袖——”

心伤的女子挥泪而去,负心的公子挥汗而叹:“惊险!好惊险!”

我将他胳膊推下肩,“别总是拿老夫挡箭,占老夫的便宜小心折寿。”

被这番一打岔,天玑果然不再纠结我的问题,倒是对千岁忧深感奇怪:“千叔叔,既然你不是因为口味独特而喜欢健硕类型,为什么要揭人家的面具?”

“人多难免眼花,我以为是两个窈窕的倩影,谁知竟是一个人呢!”千岁忧如是忧伤感叹。

这一夜便在千灯点缀中过去,也未见那妖气女子再横生枝节,我且放下了一半的心。虽然我们三人的鬼面揭得都很莫名其妙,半点传说中的旖旎都没有,大概,传说它就是个传说吧。

第二日便是八月十五,正是三秋桂子木犀飘香时节,江陵城主的武林大会如期举行。作为无名无派且无邀帖的三无人士,我们有幸得珞珈山唐掌门之邀,作为门派宾客一起混在珞珈山弟子们中间,上了此次武林大会召开的地点——点将台。

叫得上名叫不上名的大小门派一共二三十,各自有固定位置,入点将台的门派多而不乱地按顺序入场。一时间各色门派服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同时也不乏寒暄客套,看起来一片热忱,哪个山头与哪个山头关系密切,一目可了然。当然也有独善其身姿态高冷不屑与人虚与委蛇假客套的,譬如眼下我们正混迹其中的珞珈山派。唐掌门虽一介女流,却是与门下众弟子们清高得紧,既不巴结比自己强的大门派,也不搭理不如自家的无名小门派,非常有原则有气质。

千岁忧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别人家的门派说说笑笑好不热闹,还有互送礼物什么的,这珞珈派高冷到没朋友,未免太冷清了吧?万一以后遇到事情,孤立无援怎么办?所谓江湖有人好办事……”

我抛了个月饼堵他的嘴:“人家好心带你进来,你空虚寂寞冷可以去自创一个门派,门风可以欢快自由地交朋友。”

“可以考虑。”千岁忧啃了口月饼,啃出半块蛋黄馅儿,琢磨着道,“就叫蛋黄派!”

天玑坐在旺财背上啃冰糖月饼:“蛋黄派千掌门,你再快一步就走到唐掌门前面去了,蛋黄派是要兼并珞珈山么?”闻言,千岁忧才终于肯低调点。

我一面慢吞吞尝着豆沙月饼,一面察觉到几道不善的目光,我准备等豆沙吃完再去计较,不防竟被对方抢了先。

“爹!就是这几个人!抢了孩儿的狐狸皮,还戏弄打伤了孩儿!”

“掌门,欺负少主的就是这几个人没错!”

“今日看他们再往哪里逃!”

作者有话要说:

第33章 新仇结旧怨

我举着半块月饼循声看过去,一群着葱绿色门派服的青年仇恨地对我们虎视眈眈,为首以绷带吊着胳膊且嘴角青紫一块的锦衣公子目光尤其怨毒,还有些睥睨桀骜终于将大仇得报的急迫和期待。

其身后一个上了年纪且面相持重似乎是他爹的人闻言便目中阴沉,将我们几人一扫,再扫向我们所在人群的领头掌门唐渡,不知是有了什么计较,沉声对自己儿子和弟子们道:“休得胡说!珞珈山派向来与世无争,岂会有以大欺小出手狠毒的狂妄之徒?你们可看清楚了?”

带伤的锦衣公子愤声道:“就是那几个人!暗算了孩儿!化成灰孩儿都认得!”

这一唱一和,动静不小,尤其是堵在了点将台入口处,前后聚拢了不少门派,闻声纷纷派弟子前来打听,到后来根本不用打听,锦衣公子一行七嘴八舌声震云霄,将来龙去脉篡改了个狗血淋漓,关于珞珈山弟子中的我们三人如何横行酒楼,欺男霸女,以多欺少,凶残野蛮地将堂堂青龙帮帮主唯一的宝贝少主给痛下杀手,幸得少主内功不凡,才九死一生逃出生天。

闻者无不唏嘘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居然有人对温润如玉的翩翩美少年青龙帮少主痛下毒手,这是何等的禽兽作为,那几个歹人究竟什么模样?

一片葱绿的青龙帮弟子们让开了视野,令各派正道人士用正义的目光将歹人自由地鞭挞。

忽然间遭受如此多目光洗礼的千岁忧忙给自己摆了个潇洒的姿势,卓尔不群,风姿神圣而优雅,欢迎各派少男自由地倾慕,少女自由地爱慕,最好人约黄昏后自由地侵犯。

趴在旺财背上的天玑从随身包囊里掏了两块月饼,左右为难不知该先吃哪块,对众人的视线毫无兴趣。

我把手里举了半晌决定吃掉的半块月饼塞嘴里胡乱吃了,咽下就被噎住,小徒弟眼疾手快连忙扔了正研究的两种月饼馅,掏了水壶拔了塞,就给我救回来了。

我呛了几口,正顺气,就见女掌门唐渡走向众人视线中,端庄而具威仪,特地面对青龙帮,朗声道:“请问龙少主可有人证可有物证?自家门派无法给龙少主做证。另外,请问横行酒楼是怎样的情状?欺男霸女是怎么欺怎么霸的?以多欺少是指鄙派贵客的三人对战贵派少主一行十五人的意思?痛下杀手是对龙少主刀剑相向了?龙少主内功不凡是如何轻轻一摔就把自己胳膊折断的?以我唐渡所见,鄙派三位贵客均是未携带兵刃,倒是贵派上下长剑加身,究竟是谁对谁痛下杀手,事情经过真如龙少主所言么?”

正派众人闻听唐掌门这席话,又觉十分有道理,围观八卦就应该追求细节,遂不约而同看向青龙帮。

“当时你又不在场,你、你强词夺理!”锦衣的龙少主一时语结,似乎没想到有人竟对他们的篡改提出疑议。

“即便我不在场,亦能听出龙少主这番言辞颇多破绽,逻辑不通,只怕真相亦是颠倒黑白。”唐掌门一锤定音,一手扭转乾坤。

千岁忧见没人关心他的少侠之姿,终于决定收回自己神圣优雅的造型,从天玑手里抢过半块月饼填嘴,含糊着对我表示赞许:“慕小微傍上唐掌门,这是你一生中唯二做对的两件事之一。”

我抱着水壶又灌了一口,随口问:“另一件是什么?”

“当然是上赶着认了我这个兄弟!”包了一嘴月饼馅的千岁忧大言不惭道。

天玑低头收拢干粮袋,小声似自言自语:“想得美,轮我也轮不上你。”

青龙帮在唐渡的逼问下落了下风,当着武林各派,这面子自然是丢不起,是以,龙帮主开腔了:“多年不见,龙某竟不知唐掌门座下邀有上宾,素闻唐掌门轻易不与众派来往,不知这三位是怎样的贵客,竟得唐掌门结交并一力维护。我帮派弟子十几人亲眼所见贵派三位贵宾打伤了犬子,莫非唐掌门巧舌如簧一番,犬子这身伤便白受了?珞珈山几时如此蛮横了?”

这矛头是既指向我们三人,也指向珞珈山。我们继续这般事不关己好像也不妥,我准备出言解释一二,唐掌门却将我挡住,一人力战:“龙帮主,我唐渡邀请宾客还得向你们报备一声么?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珞珈山请来的客人,名誉和安危自然由我们珞珈山维护,不然连客人都招待不周说出去岂不遭人耻笑?难道贵派青龙帮请客人还得看身份地位下菜碟?唐渡倒是见识了。令少主性情如何,恐怕江湖中人也略有耳闻,这伤究竟如何受的,大家也能猜个*不离十。何况,这伤看起来严重,实则并无大碍,不然岂能行动自如前来参加武林大会?可见下手之人乃是存有仁慈之心,只是教训一二,并非所谓的痛下杀手。龙少主颠倒黑白,不知要掩盖什么?”

纵然起初龙帮主压下了火气,这时也是忍不了了,不由大怒:“唐渡!你不要欺人太甚!龙某是看在唐真人的面上,让你三分,你一而再再而三强词夺理诋毁我青龙帮是何道理?犬子虽然骄纵了些,杀人放火总不至于!如今,犬子被人打折了臂骨,只怕日后拿剑都力有未逮,堂堂青龙帮少主,执不了剑,岂不与废人无异?这番折辱,也是仁慈之举?也叫并无大碍?如此混淆是非指鹿为马,竟不怕被今日武林同道们耻笑,唐真人如何教出你这等徒弟!”

所谓打人不打脸,骂人不辱长,这龙帮主给自己儿子护短可以理解,但直接数落到人家师父头上,未免太过。我觉得很对不起那位已羽化的唐真人,此时唐渡双肩微微动了动,显是也动了怒火,给人招来这顿无妄之灾实在罪过。我往前踏了一步,准备出面。

先我一步,身后旺财背上的小徒弟却在此时出声,嗓音不大不小,方圆十丈皆能听清:“打伤龙少主的,是我。”

众人一听是个丫头嗓音,不由纷纷转眼,越过唐渡及其身边疑似打酱油的我,目光全都聚了过去。

千岁忧都被天玑这出其不意的一句招认给一口月饼噎住了。

或好奇,或惊奇,或猎奇,诸多视线凝聚到了漫不经心侧坐白狐背上的天玑身上,将这十来岁的小丫头从头打量到脚。唐掌门亦同我一起转身,看向天玑。

我竟未曾发现自己的小徒弟还有这般气度,面对众多门派当家人及其弟子们颇多不善的注视,还能淡定如常,毫不在乎,一手摸着旺财的背脊,给它顺毛,眼睛看向全场之上,空濛澹泊,清虚自若,仿佛谁也不在她眼中。

除了头上插着一把犀角梳,再无其他饰物,衣着简约素净,举手投足自有豆蔻梢头之俏,十里春风之柔,是段娉娉袅袅将展未展之佳期。

隔了这段旁观的距离,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小徒弟也大概是要长大了。

孩子养大了,别是一番惆怅。

虽然小徒弟长的速度有那么点异于常人,但自己的徒弟,快也好,慢也好,怎么样的速度,做师父的也是不会嫌弃的了。

我这厢正复杂地惆怅,那边厢却是闹开了。

龙少主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爹!就是那个丫头对孩儿下毒手的!”

龙帮主给了儿子一个恨铁不成钢竟被一个毛丫头打成这副德行的眼神,接着便一致对外,将火力从唐渡身上转移向天玑:“丫头,不管你姓甚名谁师从何人,打伤了人,就要赔罪!看在你一个小丫头的份上,龙某也不对你动手,你将自己胳膊卸一只下来,再到犬子跟前道个歉,磕个头,龙某也不同你过多计较。”

卸一只胳膊,并非折断一只胳膊,听起来似乎并不如何要紧,只需事后将胳膊接上,并无大碍。小丫头片子磕头道歉,更是不会掉一块肉。这番折中,珞珈山与青龙帮也算是化解了干戈,为一个毛丫头,两派生嫌隙似乎不值当。

旁观诸多门派都觉可行,甚至有人出声赞同:“就这么办!小姑娘打了人,自然是要道歉的。这点龃龉犯不着留着过夜,冤家宜解不宜结,青龙帮和珞珈山日后还是朋友,今日纠纷解决了,我们也好早些开武林大会,眼看时辰也不早了!”

“放屁!”千岁忧跳将起来,大怒,“青龙帮是哪根葱?以为你们穿得葱绿葱绿就真敢当自己是根葱?脸不要太大!以为四海之内皆你妈啊,惯得你!你自己养的混账儿子为非作歹,还要苦主给你赔罪卸胳膊,这是哪里的狗屁道理?日你先人板板!你肉锅里煮汤圆——荤蛋!你吊死鬼打粉插花——死不要脸!你狗咬叫化子——畜牲也欺人!你孝悌忠信礼义廉——无耻!”

……

众人一片瞠目结舌。

纵然大家都是混江湖的,如今礼仪开化时代,泼妇骂街并不多见,此际竟然在武林大会的台面上听见这般雅俗共赏的骂街,委实如雷贯耳,令人侧目。

旁观门派尚且如此反应,被骂的青龙帮帮主则已经是面目扭曲,大喝一声:“呔!兀那混账!洒家跟你决一死战!”

第34章 只要为师在

千岁忧过完嘴瘾,两手一摊:“贵派传统果然喜好以多欺少,恃强凌弱,老子连件武器都没有,怎么跟你决一死战,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好!洒家就赤手空拳取你小命!”被激得怒火万丈的龙帮主此时豁出去了,什么也顾不得,一心欲将辱骂自己之人立毙掌下。罡风一起,人已掠出,掌风如刃,直劈千岁忧头顶。

千岁忧虽然花架子不少,紧急关头还是能应对一二,当即一晃,人已溜走。龙帮主紧追第二掌,同时幻化八方掌,封锁了所有躲避方位。千岁忧无处可逃,只好招架,四两拨千斤,竟让他拆解了三掌,危局顿解,只剩追缠。

眨眼间两人已分出无数的虚影,看花了一众人的眼。

便是趁着八方掌扰乱视线之际,突然一掌转向,劈向了三丈外的天玑!

“……”旺财同天玑一起被龙帮主掌中罡风吸住,变故陡生,不容人反应,已是插翅难逃!

“不好!”唐掌门眼尖,却身在外围,来不及救场。

“不好!”千岁忧被掌风追袭,眼见对方竟能以一敌二,也是分身乏术干着急。

“晚了!”有江湖高人看出门道,摇头叹息,“这丫头怕是凶多吉……诶?”

清风起,我已不在原地。神行步,逍遥拂手,两个步骤,我已站在徒弟身边,破了罡风,龙帮主被拂出了三十丈开外尚未停步。

倏忽间,兔起鹘落,场中一瞬数转,变数令人目不暇接,且很怪力乱神。顿时,所有门派都愣在当地,久久回不过神。

“爹!”

“帮主!”

青龙帮叫喊声一片,青龙弟子们纷纷奔过去扶帮主,莫名摔出去的龙帮主一脸惊骇,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其余门派这才醒转,不由交头接耳。

“发生什么事了究竟?龙帮主怎么自己摔出去了?”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就记得方才眼前一花,突然平地起了一阵清风,然后龙帮主就中邪一样摔出去了!”

“可是我怎么感觉这边少了一个人,那边好像多了一个人,根本没有人走动啊,是我的错觉么?”

“不是见鬼就是中邪!总感觉青龙帮好像惹上了什么不该惹的人呢,或者鬼?神仙?”

……

惊魂甫定的天玑一转头,惊讶地发现我竟在身侧,下意识就拉住了我袖角,声音都发颤:“师父……”

我见她脸色雪白,罡风之下全无血色,眼里惊惶尚未完全褪尽,犀角梳下的发丝也滑下几缕到面庞,更显羸弱无助。

“知道怕了?以后还敢不敢不自量力招惹不知深浅的人了?江湖水深,要记牢!”适时教训了几句后,觉得也差不多了,再多就怕把徒弟吓坏,我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给散落下来的几缕头发归拢到梳子里,“好了,不怕了,有为师在,谁也伤不了你。”

她仰头呆呆看了看我,忽然拉着我袖子,将头埋到我腰际,“师父会永远在我身边,不会哪一天就不要我了吧?”

居然会有这样的担心。我宽慰她道:“你要做个好孩子,为师当然要你。”

至于永远在身边这样的承诺,我最多只能说,只要有我在的一日。永远对我来说,是个奢望。既是奢望,便不去觊觎,也就视若等闲了。

傻徒弟紧紧拽着我衣角,仿佛得到了承诺,又仿佛依旧不敢松手。我想着她大概是被吓到了,便任由她去。

我抬袖给旺财脑袋顺了一把毛,旺财乖觉,垂头在我手底蹭了蹭,随即迈起稳健的步子,承载着天玑,跟在我身边往前走,完全没入人海。

最终停滞的众门派眼见一场纷争戛然而止,虽然真相不明,但没人继续闹腾,也就暂时收了八卦的心思,一起继续入了点将台。

江陵城点将台上,各门各派按各自安排好的位置就位,各派掌门长老于本派前列就座,弟子们分站后方。参与这场武林大会的诸派,围着点将台占满了大半圈,独北端空了出来,高台檀木椅,两旁旌旗点缀,想必就是那江陵城主之位。

珞珈山一派的位置上,唐渡入座后,将长老席让与了我。知道推辞不过,我也就不推辞,直接落座了。旺财见状便找了个舒适姿势,趴在了我脚边,天玑也跟来站在我左边。千岁忧只好站到我右边,却不大服,不时撩拨几下:“喂,慕小微!要不你挪挪,咱俩合着坐?不乐意?那我坐你腿上?”

只作未听见,我转过头去看风景,这一看,刚好看见青龙帮就在对面,龙氏父子正以异样而探寻的目光朝我们这边看来。这是,还不死心?如今的江湖,识时务的俊杰都死绝了,想来就令人生愁。

“师父,你看那边。”天玑伸手指向一处。我顺着看过去,一片紫服——九嶷派,一片白衣——君山派,九嶷掌门卓紫阳、君山掌门温道子也都齐齐向我看来,前者面容冷淡,后者皮笑肉不笑。

也不知道都有什么深刻的含义。表情太费解了,我也就懒得去解了。兴趣缺缺地收回目光,想着拜月教主会不会出现。

“慕师兄!”今日珞珈山随行弟子全对我换了称呼,统一称师叔,师兄由她们掌门唤了去。唐掌门带着一脸疑惑,忍到现在才开口,“师兄把龙帮主打飞的招式是什么功法?”

“啊?”我转过头看她,眨了眨眼,“我哪有打他?”

唐掌门将头凑了过来,压低嗓音,“我已经看出来了,你用的应当是蜀山功法,内门弟子才会的那个什么。”

“铁砂掌?”我亦压低声音。

“不是。”唐掌门蹙眉想了想,顿时想起,“对了,兰花拂穴手!”

“唔,被你看出来了。”我惭愧道。

“慕师兄,你果真是蜀山内门弟子!兰花拂穴手何等威名啊,除了传说中高不可攀的蜀山掌门独家的逍遥拂手,兰花拂穴手可是名列江湖十大神秘优雅手法的前三!”唐掌门论起功法来便滔滔不绝,“其实我觉得应该往前挪一个名次,你看,排名第一的逍遥拂手谁都没有见过,都只在传说中存在,兴许早就失传绝迹了,还占着一个名额,你说是不是很浪费?”

“很是。”我点着头,一手闲着又给旺财顺了把毛。

就在我们闲聊的时候,诸派齐齐将视线转向一个地方,好像有众人瞩目的人物出现。我与唐掌门暂时停歇了唠嗑,一齐望向居北面的坐席台,果然见一风度翩翩伟岸男子从容不迫施施然上台,朝着四下抱拳。诸派也都一起离座,回礼,齐道:“城主!”

“哎,慕小微,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城主有一溜溜的面熟?”千岁忧扯了扯我袖子。

“有觉得。”视线远送,目力太好,我惊讶道,“小可公子?”

唐掌门对我敬仰道:“慕师兄连江陵城主叶凤萧都认得?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小可公子是他的别称?”

“啊?”我稍微回了点神,想到这个江湖如此藏龙卧虎,一不小心就拐角遇上城主的际遇果然很是别致新奇,“哦,也没有认得太久。”

“短短时间内就结识了关键人物,果然不愧是传说中非常厉害的蜀山内门弟子呢!”唐掌门愈发敬仰凝望于我。

“啊,叶城主讲话了。”我引开话题。

四下顿时安静,只闻江陵城主叶凤萧语声疏朗,以和谐江湖为宗旨,以诸派同心为原则,表达了正道一心魔教必诛的信念,正道对魔教行迹动向要早发现早杜绝,势要将一切魔教因子诛灭在萌芽状态,为此次武林大会揭开了序幕。

我在椅子里调整了一下坐姿,小徒弟看了看我,凑过来眨着眼体贴道:“师父觉得无趣就先睡会吧。”

“堂堂武林大会,为师怎么可以睡觉呢。”我不假思索地拒绝道。

约莫一个时辰后。

“师父您睡醒了?”天玑探过脑袋,捧来茶水,顺带放了一颗冰糖进去。

千岁忧仇怨地瞪我一眼,转向天玑:“小田鸡,你让我站这儿替你师父挡太阳,你千叔叔都快被烤干了,你怎么赔?”

我从长老椅里悠悠醒转,避阳处,清风拂鬓,长空蔚蓝,恰到好处的风轻云淡。脚边旺财,身畔徒弟,江湖奔波惫怠化去一半。微微抬手,接过徒弟送来的冰糖茶,饮入喉中,甘甜不绝。

千岁忧愈加仇恨地将我瞪着:“慕小微你这作派是要做蜀山掌门呢还是武林盟主?敢不敢再骄奢淫逸点?”

天玑挡到我身前:“师父累了,休憩片刻而已。”

“你家片刻的换算是一个时辰?”

“是啊,你有没有很长见识?”

唐掌门好似已习惯了身边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的斗嘴纠纷,也已练就了无视*,直接示意我场中似有变故。

我绕过身边的吵闹,果然听闻有人向叶凤萧提问:“请问叶城主所谓的魔教究竟是指何地?我们又当如何防范?”

第35章 药不能多吃

万众瞩目的叶城主长身玉立高台,抚今追昔,侃侃论道,“当今江湖仍不太平,苗疆拜月教与西域须弥宫乃江湖两大魔教滋生之地。江湖传言须弥宫主优昙多年前已涅槃,须弥宫故弄玄虚秘不发丧,才使得须弥宫又苟延残喘数年。幸而九嶷山卓掌门明智,探得消息一举揭穿须弥宫障眼法。不久前,九嶷合君山蜀山之力破除须弥宫,为武林拔除一大祸害,实乃正道表率!”

说到这里,城主话语顿了顿,向在座的九嶷与君山示意。两派掌门接受着众派或羡慕或嫉妒或旁观的注目礼,均是大派风范地不以为意,神色表达着铲除魔教为武林分忧在所不辞之意。

唐掌门不冷不热道:“须弥宫独霸西域,岂是那么容易铲除,得以将其一举击破,不知这几派都用上了什么令人不齿的手段,更不知私下瓜分了多少好处。那须弥宫震惊武林的秘笈还下落不明着呢。”

一个不防,身边气流汇聚向一处,纤细手指结出一个虚印,仿佛初开的一朵曼荼罗,看似指尖虚像,实则蕴含毁灭之势,正朝向高台及无知无觉的九嶷君山两掌门。

到底年幼不知深浅,不懂养蓄真元,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也罔顾。我心头一片愁,挥袖阻断气流,无人处凌空取了株木犀花,弹到她指尖虚印上,噗的一声,破了虚镜之花,炫目诡谲影像遁去,毁灭之势消于无形。

天玑愕然于自己的曼荼罗手印化为指间木犀花,傻愣了瞬间,便扭头往我看来。

我低头喝茶。

这时高台上,江陵城主向两位正道楷模掌门表达完了崇敬之意后,接着道:“然而须弥宫虽被破除,却并未擒获转世灵童这个隐患。据称,有某个不可说其名姓的高人从中插手,并有蜀山现任代掌门飘涯子作保,在座诸位想必都清楚,蜀山横加干涉,江湖便莫可奈何。是以,叶某召开这次武林大会,并未邀请蜀山派。既然蜀山身为正道执牛耳者,却反不顾正道安危,一意孤行,那便怪不得我们不讲情面。今后,中原武林安危,便只得拜托在座诸位,叶某不过作为一介引线,但愿能将诸派连接一心!”

众派纷纷出声附和,表现出了对蜀山的不齿与唾弃,以及连接一心的十万分诚恳。

唐掌门继续不冷不热:“好一番堂皇大道理,原来都是想取蜀山而代之。”忽然想到什么,忙看向我,宽慰于我道,“慕师兄不必在意,你虽是蜀山内门弟子,但此刻身份是我珞珈山宾客,不必对他们言语抱有负担。蜀山对正道是否具有领导权,反正也不关你的事,你也不可能改变什么不是。再说,凭蜀山根基,这帮人想要蚍蜉撼大树,少说也要吭哧几十年上百年。不过话说回来,蜀山近来在自毁基业之途上确有奔赴不回之势,不知你们掌门是药吃多了还是没吃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