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的愿望落空了。

纵然是黑暗中看不到展穆的动作,但是她可以听到狼的惨嚎声,然后就是那双绿眼睛渐渐远离。

而后她听到的就是展穆较往常更加粗重的呼吸声。

她淡漠的开了口:“你要死了吗?”

展穆很快的就咬牙回道:“让你失望了。我暂时还死不了。”

“哦。”

然后她感觉到展穆渐渐的走到了她的面前来,接着就是绑着自己手脚的绳子松了。

“我们快走,”展穆的胸腔中似是有个风箱一般,一直在呼哧呼哧的往外喘着气,“那只狼逃走了,想必是回去叫同伴去了。我们再待在这里,肯定是只有被吃掉的下场。”

云蘅却是促狭的开口说道:“展校尉的武功竟然退化到这个地步了吗?连一只狼都杀不了?”

展穆却是无暇与她斗嘴,直接将刀尖顶在她腰上,胁迫着她往前走。

而云蘅则是一边走,一边继续嗤笑着:“有什么区别?今晚没被狼吃了,明天不定就会被你杀了,或者往后就被那个国公大人利用完了,再将我杀了,一样都要死,又有什么区别?”

“但最少,你可以光复曙国。”

云蘅笑的更大声:“展穆,你到底是终于曙国,还是终于国公?你若是终于曙国,那你既然认定了我是曙国太子,你有怎么会如此待我?”

身后的展穆一时没有了声音。

答案不言而喻。所以云蘅继续嗤笑:“打着一帮反昭复曙旗号的龌-蹉之人,其实为的都只是你们的私欲而已。”

接下来的一路还算平坦。除却中间云蘅曾经因为看不清路而跌倒了几次之外,很是顺利的就捱到了天明。

日光一出,方才发现,到处已是银装素裹一片。

丛林走出,青州已经在望。

展穆和她很顺利的就一路进了城。

当云蘅望着头顶古朴城墙上黑色大字所书写的青州二字时,真的不知道这一刻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

那时候这个青州是她心目中这个乱世里的天堂,和法明一路行来,为的只是能来到这里。可是当现在她站在青州的土地上时,她却是作为一个什么曙国的太子被胁迫到此。

入府见国公的过程很顺利。一经通报,立即就有传说中的那个国公接见了。

国公姓姚,五十来岁,长了一张国字脸,浓眉厚鼻,一双虎目中却满是谋算之光。

他着酱紫色挑线织金长袍,腰系虎头玉带,整个人看上去威仪外露,让人心底生畏。

他先是倾耳过去,静听展穆对他的一番汇报,而后目光上上下下,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云蘅,最终目光停留在她右眉处的那颗红痣上,终于是哈哈大笑:”太子殿下,老臣终于是找到你了。“

云蘅实在是懒得理他,直接偏头看着窗外雪中的那株红梅。

但姚国公做人显然是较展穆更为圆滑,他竟然亲自的从座位上走了下来,还对着云蘅行了个礼,歉然的道:“这一路上让太子殿下受惊了,属下这便吩咐人先带你下去梳洗一番,再摆酒替太子殿下压惊。”

他会演戏,云蘅也不比他差。

两条手臂老早就在入了青州城的时候被展穆给接了起来。所以此时,她就慢慢的将两只手背到了身后,负手而立,甚至更是微仰下巴,目光直接越过姚国公,直接平视前方,用了一副很傲慢的口气在道:“本太子为君,国公为臣,但国公,君见臣的时候,似乎行的并不是拱个手的礼节罢?”

言下之意就是,你就给劳资乖乖的跪下来磕头吧乖儿子。

姚国公没想到云蘅年岁不大,看上去一副柔柔弱弱的样,但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一瞬间怔了一怔,但在云蘅那傲慢的目光中,最后还是慢慢的单膝跪了下去。

“臣见过太子殿下。”

云蘅继续维持着负手而立的姿势,目光微微的掠过他,又淡淡的说了一句:“姚国公现在似乎并没有甲胄在身呢。”

言下之意就是,你就老老实实的给劳资两条腿都跪了下去吧。

展穆在旁抢上前来,大喝一声:“云蘅,休得无礼。”

云蘅目光淡淡的掠过他,声音不大,但威仪十足的说了一声:“无礼的是你吧,展穆。”

而后她目光重又落在仍然是单膝而跪的姚国公身上,淡淡的问了一句:“姚国公,既然我身为太子,那随便处置个把人的权利应当还是有的吧?”

姚国公心中瞬间掠过一丝不好的预感,但他还是面上恭恭敬敬的道:“那是自然。”

云蘅点头,而后目光落到了展穆的身上,慢慢的对着他露齿一笑。

展穆霎时只觉得四肢俱冷。他开始在想,他这到底是找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回来?一般来说,这时候的她不应当是害怕的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吗?可是她竟然是镇定至此,还狐假虎威的要来处置他?

耳听得云蘅已经是在道:“姚国公,展穆这一路上对本太子甚是不敬。本太子原本是想砍了他的脑袋的,以消我心中的这口恶气。但是想来姚国公定然是舍不得,不若便这样吧,随随便便的将他打个五十军棍也就是了。”

云蘅心知,姚国公面上所有对她这个所谓的太子殿下的尊敬,不过就是做做样子的罢了,稍微的惩戒下展穆可以,但如果是直接开口说杀了他,那姚国公指不定的就会立即翻脸。

目光匆匆的掠过展穆,看着他自受伤以来就一直没有血色的面容,她开始恶毒的在想,若是那五十军棍捱了下来,再加上先前所受的伤你还能扛得下来,那是你命大,那本姑娘往后也就不跟你计较这事了。

姚国公的目光一时深深的望着云蘅,但云蘅也无所畏惧的看着他。

最终,他还是收回了目光,沉声的吩咐着:“来人。展穆对太子殿下不敬,拖下去,重打五十军棍。”

展穆被带下去的时候,看着她的目光是有几分仇恨的。但云蘅在他这仇恨的目光中,只心里变态的十分想笑。

她觉得她真的是完了。她老早就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云蘅了。

可是有什么法子?她其实也不想这样。真的不想。

展穆,别恨我。也许等到你捱完那五十军棍的时候,我就已经身首异处了。到时若还是有什么仇怨未了,黄泉路上,我们再细细的算一算。

作者有话要说:大姨妈来了,感觉脑子都要笨一些,码字码的都没有往常的那么流畅了。。。

话说,这个算虐不?下章师父会出来,再黑化下吧。

蛇鼠一窝

云蘅的女儿身身份很快的就被姚国公发现了。

负责给她梳洗的婢女惊慌失措的前来禀报姚国公,甚至都忘了要行礼。

“国,国公大人,那个太子殿下,她,她是个女子。”

彼时姚国公正在安置了展穆的房间里,沉痛的叙说着他不得不给云蘅面子,所以这才让展穆捱了这五十军棍,同时也表示着,绝对不会让他的这五十军棍白捱。他日等到他大事成功,一定会给他论功行赏。

但展穆却只是淡淡的说着,他所为的不是他日的荣耀,他只是要报答国公当年于死人堆里将他救起的恩情。

姚国公听得此话,立即滴了两滴眼泪下来。并且表示着,同样是受了他恩情的李翊就绝对没有展穆这般的对他忠心,反倒是自己找到了前朝的太子还藏匿起来了这么多年,最后还将前朝的玉玺和藏宝图据为己有。

这边姚国公正述说着自己的衷肠,那边那个负责给云蘅梳洗的丫鬟就急匆匆的推门进来了。

来不及敲门,直接双手推开撞了进来,恰巧看见了正俯趴在床上,赤-裸着上半身的展穆。

但现在她也来不及回避了,甚至连脸都来不及红,只是慌乱的说着:“国公大人,您快去看一看,那个太子殿下,她是个女子啊。”

“什么?”

姚国公立即起身站了起来,中气十足的大吼了一声。

便是展穆,那也是立即手撑着床坐了起来,不可置信的望着那名婢女。

若是云蘅是个女子,那他岂不是找错了人?

那这一路上他对她所做的那些事,她一个女子,竟然是一声都没吭?

展穆忽然就觉得有几分对不起云蘅来。

而姚国公已经是大踏步的走出了门,阴沉着一张脸对那婢女道:“前面带路。”

姚国公到了的时候,云蘅正将一套全新的茶色织金绸袍穿到身上。

手摸着绸缎的柔滑感,她在想,不错啊,死之前不但能干干净净的洗了个澡,还能穿到料子这么好的衣服,真是值了。

腰带刚刚系好,她不过才刚转身,就见到两扇木门被人从外面大力的拍开了。

老早就预见到现下的这个状况了,所以云蘅反倒是相当镇静的捋了捋衣服上的皱褶。

怕个球?大不了再死一次就是了。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就能穿了回去。

她这般安慰着自己。所以面上反倒是没有害怕,反而是笑吟吟的望着大步走进来的姚国公,开口调笑道:“呐,姚国公,要见本太子,不应当是先让人通报的么?这般不经通报就推门撞了进来,可不是为臣之道哇。”

呸!全他妈的都是一群披着羊皮的狼,给劳资装什么伪善?今儿个劳资也好好的跟你们玩一玩。

听得她这般说,姚国公更是愤怒了。

以往也有那些年纪相仿,右眉处有红痣的人被不断的送了过来,虽是各方探查后知道那些人并不是真正的曙国太子,但姚国公却并没有杀他们,只是将他们囚禁了起来,依旧有吃喝供给。

要是等到他羽翼已丰,但真正的曙国太子还未找到的时候,他可以将这些人推出来,向外宣称这是曙国的太子,到时打起了反昭复曙的旗号,定然会一呼百应。

反正真正的昭仁公主在他的手上,到时便一并推了出来,谅别人就算真的质疑什么,他也是丝毫不惧。

但是对于云蘅,他这一刻真的是不想留她的。

从始至终,那么多找来宣称是前朝太子的人里面,只有云蘅是一上来就摆了架子,让他下跪的。

那时他以为云蘅真的就是前朝太子,想着跪便跪吧。待他日大事得成,再来讨还这笔账就是。

只是没想到,她竟然会是个女子。那她又怎么可能会是前朝太子?

姚国公气往上涌,一时大踏步的就走上前来,也无二话,大掌伸来,抓住云蘅的衣服,就直接往两边一扯。

云蘅欲待要躲,可一来姚国公很明显的就身怀武功,二来他力气也不是一般的大,所以这无论如何的躲,终究还是被他抓住了两边衣襟,而且就这么直接扯了开来。

雪白的双肩很快的就露了出来。因着先前那名婢女没有想到云蘅会是个女子,所以拿来的自然是男子的衣袍,因此上云蘅这里面是什么都没有穿。

所以同时露出来的,还有十六岁少女那柔润挺翘的胸部。

云蘅这会早就是已经存了必死的决心。所以这时候心中不但是没有半分畏惧,反而是继续开口调笑道:“乖儿子,这么着急的就来扯为娘的衣服,是饿了,要吃奶了吗?”

姚国公见着云蘅果真是个女子的时候,原本就已经是气的七窍里都往外冒烟了,这时听得云蘅既然还开口调笑他,他那都是直接气的头发都快着火了。

于是他右掌扬起,重重的一个巴掌就甩了过去。

云蘅躲避不及,直接被他的这一个巴掌给打的朝后撞到了桌子上。

腰部被撞的生疼,而左边脸颊处更是火辣辣的一片。

至于唇角处,她抬手一抹,果不其然,满手鲜血。

她呵呵的就笑了,继续道:“乖儿子,对你娘都敢出手,这可是大不孝啊。”

她现在只求速死,所以才这般的激怒他。

姚国公再无二话,大步走上前来,又是反手重重的一巴掌甩了过来。

而后他单手卡住了云蘅的脖子,阴森森的道:“既然你这么想死,我就成全你。”

右手愈收愈紧,眼看着云蘅紫涨了脸,就要昏厥而死时,门外有人来报:“国公大人,李翊公子求见。”

姚国公的手卡着云蘅的脖子,头都没有回,直接寒声的道:“他还有脸回来?先前不是早就吩咐过,若是李翊进了青州城,杀无赦。你们这群饭桶,怎么还让他活到了现在?”

那人惴惴的声音在道:“城内的守卫原本是要阻拦李翊公子的,但是展穆公子亲自出来,说是国公大人您说要见他,所以,所以属下这才带了李翊公子前来这里。”

“哼!”姚国公终于是松开了卡着云蘅脖子的右手,却还是冷声的道,“连展穆都去帮他!什么东西!将他们两个都给我射杀了。”

那人却是踌躇着,一时没有走。

姚国公虎目一瞪,威严十足:“我说的话你没有听到?还是你也活腻了?”

那人一狠心,终于是开口道:“可是李翊公子说,他有方法可以不费一兵一卒的就将冀州城攻下来。”

姚国公沉吟了片刻,而后一挥手:“既然如此,且让他来见我。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法子可以不费一兵一卒的就占了冀州城。”

他历来便深知,李翊其人心机颇深,此人若是能为他所用,那是大幸。但如若不能为他所用,则是大不幸。这些年来,他所仰仗的无非就是当年曙国宫破之日,他从死人堆中将李翊给救了出来,这份恩情,李翊他不得不还。只是李翊为人素来淡泊,所有军国大事,他从来不发表任何意见,所以姚国公最后无法,也只得将寻找曙国小太子的事交给了他。

不想他给他找来的却是一名女子。

姚国公想到这里,又再狠狠的瞪了一眼云蘅。

而云蘅此时正双手反撑在桌上,大口大口的呼气吸气。

他妈的!她在心中说了一句,没想到窒息的死法竟然是这么的难受。

只是李翊要来了么?来做什么?救她啊?

别说,云蘅一想到这里还真的笑了。

他妈的这也太滑稽了吧。

而李翊此时已经急急的走了进来。

几日没见,他形容清减不少。往昔总是一身整洁衣袍的他,现在那身上的衣服一看就是几日没有换了。

纵然先前心中其实是有再不想见他,觉得再见到他一定会觉得恶心之类的,可现在云蘅看到他这幅样子,还是莫名的觉得鼻子酸了一酸。

然后她就飞快的别过了头去,不再看他。

而此时李翊眼中所见到的云蘅形容岂止是狼狈?

她发丝凌乱,双颊高高的肿起,两边唇角都是血迹,白皙的脖子上一圈青紫的勒痕很是明显。

而她的衣袍更是被人大力的扯开了,虽是现在被虚虚的掩了起来,可内力还是有一半春光裸-露在外。

李翊瞬间杀心顿起。

但姚国公此时仍旧是不知道他的杀意,反倒是又用手钳制住了云蘅的脖子,偏头问着李翊:“翊儿,这就是你给我找的曙国太子?”

他右手又再收紧,云蘅吃痛,一双远山眉微微的皱了起来。

李翊一时只觉得心中痛的无以复加。

只是云蘅在姚国公的手上,只要他右手微微的一用力,那她就是喉间骨头碎裂的下场。

李翊对着姚国公跪了下来。

他垂头,低低的叫了一声:“义父。”

姚国公哈哈大笑:“原来你还记得我是你的义父?”

云蘅此时心中却是冰冷一片。

呵,义父啊。他妈的果然是蛇鼠一窝啊。

李翊低声的道:“我可以现在就将冀州城双手奉上,只希望义父能放了阿衡。”

姚国公挑眉,眼光扫过云蘅,再是看向李翊:“阿衡?她对你竟然如此重要?”